“尹恩德的儿子?”离鸢霎时就反应过来他的身份。他可是应尹恩德的要求保下尹丞熙的,没想到倒确实是个俊秀人物。尹丞熙长得颇为英气,剑眉挺鼻薄唇,根本就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不是离鸢早知道他根本不会武,他还以为他是一名江湖人呢。
“是。”尹丞熙应道。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对于他父亲的死,他到现在依旧无法释怀。
离鸢的目光在他的拳头上逡巡而过,并不是太在意,却也没有了开口的意思。而离鸢不说话,尹丞熙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房里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索性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砂就推门而入。他看着离鸢微微一笑,眉心上的那点朱砂显得分外妖娆:“主子,砂来伺候你穿衣。”
离鸢轻轻地应了一声,斜瞥了浑身不自在的尹丞熙一眼,道:“你先下去吧。”
待尹丞熙离开后,砂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红色的袄衣,拿到离鸢面前问道:“主子,今天穿这件如何?”
离鸢随意地瞟了一眼,道:“你看着办,本宫不讲究。”
砂却并没有立刻服侍他穿衣,而是将那红色的夹袄放到床头,小声对离鸢说道:“莫将军来了。”
离鸢眉头一挑:“他什么时候来的?”
“辰时就来了。不过怕打扰主子你休息,所以没有通报。”砂回答道。
“唔,你做得对。”离鸢懒洋洋地说道。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蓦地一扯,拉下一块皮状的物事来,“你叫他过来吧。”若是月沐临此时听到他的声音,绝对不会认为这声音是他“姐姐”发出的,虽然同样好听,却很明显是属于男子的声音!
而他脖子上贴着的那块皮状物,却是用来掩饰他的喉结的。
砂却并没有立刻听命,而是道:“主子,还是先让砂给你卸妆吧。”
桃花乱 正文 莫黎
洗尽铅华的离鸢依旧不损他第一美人的称号,但却没有人会把他误认成女子,那眉宇间的英气是怎么也遮挡不住了。他盘坐在床上,微眯着他那双顾盼生姿的桃花眼,显然很享受他现在这种男儿的装扮。
离鸢从不否认他讨厌扮作女子,先不说涂在脸上的脂粉难受,光是用缩骨功将自己的身体缩为寻常女子大小就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因此,他巴不得整天呆在自己的卧室里舒展筋骨,可惜,他的身份并不允许他如此。
离鸢真正的身高比砂还要稍微高一点,不过身材却着实纤细。这倒不是因为他故意保持身材,而是他无论怎么吃,都吃不胖。砂看着他惬意的模样,掩嘴一笑,问道:“那砂现在就去唤莫将军过来了?”却不等离鸢回答,径直离去了。
莫黎已经在客厅等了两个时辰了,在这中途有几次都很想拂袖而去,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你知道他现在应该还没有起床。莫黎对自己说,你不必为了这种小事和他斗气。莫黎如此安慰着自己,到最后他连自己都开始鄙视起自己来了——如果他现在走了,那个人不会有任何反应,是他自己巴巴地跑过来找气受,但无论如何,他都想见他。
“莫将军,主子要你去见他。”正当莫黎等得心浮气躁之时,砂走进了客厅。看着客厅里全空了的点心盘子,砂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将军还真是能吃。莫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脸一红,欲盖弥彰地说道:“本将军不知怎么的,今天特别饿。”
砂闻言,强忍住笑意,正色道:“将军不必如此,以将军和主子的情分,主子不会责怪你吃光了他的点心的。”
莫黎面上有些讪讪,道一声:“我先去见公主了。”然后便逃也是地跑了。而至于他身后传来的笑声——咳咳,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来了啊。”莫黎一推开门,离鸢就睁开了眼。对着那双清亮的眸子,莫黎纵然有再多的话要说,此时也失了音。他像是怕惊走天仙似地缓缓地朝离鸢靠近,待走到床边,他蓦地伸手抱住了离鸢,抗议似地说道:“你这狠心的妖精!”
莫黎已经有三年没有看到过离鸢了。作为镇南将军,他必须长年镇守边疆,此次回来,也是应召帮助离鸢剿杀太子一党。他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之前并不是没有看到过离鸢,只是都隔得远远的,连个说话的机会也无。如今大事已平定,他也是时候会南疆了,离鸢却迟迟没有单独召见他,他忍不住了,于是主动进了公主府,想亲口问问,三年了,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他!
离鸢像安抚受伤的小兽似地,轻轻地拍着莫黎的背,说的话却着实伤透了莫黎的心:“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莫黎浑身一僵,抬起头来,恨恨地瞪着离鸢。回去——他当然不会认为离鸢是叫他回他的将军府,他才和他说上话,他居然就要赶他回南疆!虽然他早就见识到了他的冷情,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伤心:“月离鸢,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三年前,他要他去南疆,说是要他替他守着南疆,他虽不舍却也答应了,因为这代表他信任他;三年来的不闻不问,他也可以欺骗自己是他政务繁忙,无暇南顾。如今,莫黎也知道他是应该回南疆了,毕竟南疆还有势力不小的南蛮子在一旁虎视眈眈,若离鸢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劝他离开他也不会这么生气,可是他看到他,直截了当的就是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这让这三年来一直在期待和离鸢见面的莫黎如何能够接受?可即使在这个时候,莫黎心里想的也是“只要他有好的理由,原谅他也无不可”,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你是碧落国的镇南将军,”离鸢淡淡地说,“你不能在皇城呆太久……”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莫黎打断他的话道,“我不是想听弄月公主对镇南将军说的话。我想知道的是,你——月离鸢,究竟把我莫黎当成什么,我为你做的一切,可有半分意义?”
离鸢看着他的眼睛,半晌,终是叹了口气:“莫黎……”
莫黎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然而,离鸢却突然伸手给了他一耳光。手打在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等莫黎惊怒,离鸢的话却劈头盖脸地说了出来:“你还有脸问我把你当成什么,那我问你你究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三年来都对你不闻不问,就算我不喜欢你,你毕竟是镇南将军,我知道你的心思,哪怕是为了拉拢,我会做得这么绝么?”
莫黎却被离鸢这一席话说傻了——如果他没有看错,从来都是笑脸迎人的离鸢眼中闪现的是怒气?这个认知让莫黎的心情霎时好了起来,也不计较自己所挨的那一耳光了。
离鸢看他那样子更是来气,继续数落道:“我倒不知道我的镇南将军什么时候变成‘茉莉将军’了?你可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茉莉将军茉莉将军,不就是嘲笑你爬上了我的床么?哪知你不仅不知道收敛,听说你还因为某位将军说了我的坏话,将人家打得半死?莫黎啊莫黎,你还真行啊!”
“我就是不准别人侮辱你!”莫黎梗着脖子说道。离鸢一掌拍到他的额上,骂道:“你还有理了?你说你这样我怎么敢跟你联系?到时候留言满天飞,你丢得起这个脸,我还丢不起这个人!”
莫黎厚脸皮地又抱住了离鸢的腰,笑嘻嘻地说道:“名声不名声的我确实不在意,做这个劳什子的镇南将军本来也只是为了你,别人怎么说我可以,但我绝对不允许他们诋毁你!”
离鸢闻言顿了一下,蓦地一脚将莫黎踢下了床:“你还是及早给我滚回南疆吧,看见你就烦!”
莫黎现在听了这不客气的话也不生气了,他望着离鸢,满怀期待地问道:“这个镇南将军,我可不可以不做了?”
离鸢桃花眼一横:“不可以!”
“可是,这一去,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你了。”莫黎颇有些委屈地说,“我舍不得你……”
离鸢又踢了他一脚:“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说这样的话酸不酸啊?”见莫黎真的有些难过,便缓了语气,道,“你平时若想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莫黎闻言,霎时来了精神,知道他还有后话,急忙问道:“要怎么做?”
离鸢笑了笑,继续道:“但若在你‘玩忽职守’期间南疆出了什么问题,你就给我呆在南疆永远不要回来了!还有,我不想再听到有关‘茉莉将军’的传言。”
“没问题!”莫黎乐了,一口答应,揽过离鸢的肩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手更是放肆地在他身上游走——嗯,皮肤还是这么滑,跟记忆中没什么不同。摸着摸着,莫黎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离鸢一把拍掉他的色手,不耐烦地说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启程回南疆!”
莫黎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幽怨地望着离鸢,道:“咱们三年没有亲热了,你真的就不想要么?”
离鸢回答得更干脆:“你想死么?”
莫黎在离鸢面前磨叽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得逞,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公主府。
莫黎前脚刚走,离鸢后脚就出了门——他乘着一顶软轿去了皇宫。月沐临的母亲是个宫女,被武尊帝一时兴起临幸后怀了龙种,被封了一个采女,却并不受宠,宫里的奴才都是些势利眼,月沐临从小的待遇可想而知,后来若不是蒙离鸢照拂,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旮旯地了。他的性格会如此喜怒无常,也是受了生活环境的影响。离鸢知道他这个九弟有着一颗聪明的头脑,但他现在毕竟年幼,处理家国大事恐怕有些力不从心,离鸢虽然懒散,却也不会放着月沐临不管。再怎么说碧落国也是他的国家,离鸢多少还是有些爱国心的,他可不想碧落国败坏在自己扶持的皇帝手上。
被宫人告知月沐临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离鸢直接去了书房。他刚一推开门,就听到他那九弟嚷嚷道:“不是叫你们都下去么?不要来烦朕!”
“是的,陛下。”离鸢先是一怔,随即笑着应道。月沐临听到这个声音,连忙抬起头来,小脸上的阴沉尽褪,他快步上前,执了离鸢的手,道:“姐姐怎么来了?也不叫人通报一声。”说话间,又将离鸢扶到御座上坐下了。
离鸢摇了摇头,道:“我看那些个宫女太监都被你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我倒是想问,临,谁惹着你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没什么,只是死了一个女人而已。”离鸢蹙了蹙额,小脸上满是晦气,“还有就是这些折子,我看到就头大——不如姐姐,你帮我批了吧?”
桃花乱 正文 圣旨
“胡闹。”离鸢斜了他一眼,心里对那个死了的女人颇为计较。那个女人应该就是昨晚跪在寝宫的那个了,果然还是死了么?离鸢心下索然,真是一点趣味都没有。
这么看来,被丢出皇城的月沐冰应该也已经没命了吧?白费了他一番功夫。当然,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没有留下任何影子:“你才是皇上,你我虽亲厚,但有的规矩不能乱就是不能乱。以后不准再这么任性了,知道么?”
月沐临满面不欢,回答得不甘不愿:“我知道了。”
看着月沐临怏怏不乐的样子,离鸢揉了揉他的头,道:“国家的琐事确实麻烦,你年龄还小,不能面面俱到也无可厚非。”他沉吟了一下,又道,“现在,朝廷官员空虚,九部只余兵部尚书还在,临若想偷懒,何不开恩科,选举一些有才华的官员来?除了九部外,还可以设立左相右相,助你处理政事,你只需要审批他们的决定就是了,如何?”
月沐临一听到可以偷懒,眼睛就是一亮,忙道:“姐姐好主意!只是……”他说着小脸又皱了起来,“这样一层一层地选上来,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非常时期自然可以用非常手段。”离鸢笑吟吟地说道,“临可以下旨,邀全国各地的才子齐聚京城,同时考试,若确实有大才的直接授予官职。不过鉴于我国幅员辽阔,偏远地区的才子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到,就把考试的时间定为三个月后,你看怎么样?”
“就按姐姐说的做!”月沐临简直要拍手叫好了——虽然他还要煎熬三个月,不过总比一层一层地筛选上来要快得多,“姐姐,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别人我不放心。”
离鸢从御座上站起身,对着月沐临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遵命。”心里却在哀悼——又有得忙了。
第二天,月沐临就下了圣旨,诚邀全国各地才子会聚皇城,选举贤者入仕,无论贫富,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届时由弄月公主月离鸢主考审批,通过者直接入朝为官。开考时间定于明年春初。此事一出,全国哗然。有人戏称这次恩科其实是弄月公主的选秀大会,但稍微有些头脑的却猜想弄月公主想要通过此事掌握碧落国的政治,当真的军政合一了。但不管别人怎么想,那些苦读寒窗却没有门路入仕的寒门子弟全都沸腾了,纷纷摩拳擦掌,想要一展身手。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想要鱼目混珠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在圣旨发出的同时,离鸢也向自己在全国各地的暗势力下达了命令——那些实在是没有才能的人就不要让他们来京城丢人现眼了。他会有此举是料到这次来赶考的人一定很多,他可不想在一些白痴身上白费功夫。
尹丞熙犹豫了几天,终于决定去找离鸢商谈。很明显,皇上的这道圣旨对尹丞熙这位忠臣后裔还是有不小的触动的。若有可能——哪怕这种可能性很小,尹丞熙还是不甘于只做一个男宠。他有理想,有抱负,“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尹丞熙的做做人准则,作为弄月公主的男宠,他是不可能“独善其身”了,现在有为官的机会,他自然要尽力争取。
“主子……嗯……砂要死了,主子饶了砂吧……啊……”
来到弄月公主闺房的门口,尹丞熙正准备敲门,却因房内传出来的声音闹了个大红脸,霎时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明明知道弄月公主是个……豪放的女人,他怎么会选在晚上去找她?!他当真是糊涂了么?
“嗯……主子……再用力点啊……砂要你……”
“呼……主子,你真厉害……哈……砂好喜欢你……”
……
尹丞熙的脸红得快发紫了,心里不禁暗骂:慕砂堂堂一个男人叫得这么荡作甚?害得他也跟着起了反应!还有这个弄月公主,她真的如此……强悍吗?弄得一个男人欲仙欲死。想到自己以后也有可能在她身下承欢,尹丞熙的脸直接转黑了。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了。尹丞熙这才仿佛突然惊醒似地,转身就跑,速度之快,仿佛他身后追着洪水猛兽。
“人走了?”
情潮过后,离鸢揽着砂的身子,懒散地问道。
砂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主子知道刚才有人在门口?”
离鸢一笑,道:“他的呼吸声那么急促,本宫想听不见就难——是尹丞熙?”
“是。”砂应道,“他会主动来找主子,应该确实有事。”
“他倒挺会挑时间。”离鸢捏了捏怀中温润的身体,“他大概是被临的圣旨刺激到了,想出仕呢。不用管他,他肯定还会来找本宫。”
“主子……”砂糯糯地叫了一声,往离鸢怀里拱了拱,“昨天,莫将军回南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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