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町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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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町物语-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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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了摆手,贑仁只道:“你先退下吧,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动了动嘴唇,义量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得无可奈何的退出了房间。
  
  能说些什么呢?说自己不是有意将对方一人丢在清凉殿?还是说自己并不是不想娶她?贑仁苦笑。不管说什么,自己还是在这金阁寺,去不了任何地方。自己欠对方的东西,恐怕不是只有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大婚之夜,皇后和天皇并不在一起,婚后三日之后,本应该一同出席的赐宴也被取消,想必那些在宫里只知念人琐碎的八卦女官们早已经闲言乱传。回去家中,还有怜惜她的父母在,这样便是最好的,而后……待到他日,自己能回到清凉殿之时……
  
  躺在锦垫上,贑仁一直看着那门外的景色,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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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日子,义量总是能够隔三差五的来看望贑仁,并时常带一些典内侍相托的一些信件和日常所需之物。对于义量的频繁造访,贑仁倒是不觉得奇怪,唯一诧异的是对方如此竟未引起那个男人的反对。
  
  问及此的时候,方才知道那个男人已经因为镰仓关所所发生的意外事件而赶去镰仓了,只是当问到镰仓究竟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义量确是摇头不知。即使问不出什么,贑仁也并未打算让义量去朝中问,毕竟即使那个男人不在,但这总归是他的处所,四处布满了对方留下的眼线。
  
  义量每次来的时候,贑仁惯例的会问到其母亲的事。对于此,义量总是会带着小小的感激和淡淡的羞涩说母亲身体渐好,但是当贑仁提到能否见其母亲的时候,义量总是毫不犹豫的以母亲身体抱恙不能见客为由推脱。
  
  理由是这样,却是退不了贑仁心中想要寻找某个答案的念头。口里是说着不会去打扰吉门女院一类的话,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在吉门女院下榻的那个佛堂附近盘亘了数次。
  
  最终,在一次晚膳之后,贑仁避开了时刻不离自己身旁的女官和侍从的视线之后,推开了那个佛堂的大门。
  
  佛堂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烛火光影憧憧,在落日之后的环境里看上去有些恐怖。等到眼睛完全适应了里面的光线之后,贑仁才看清楚里面其实装饰得十分清幽,真人大小的观音木雕,慈眉善目的矗立在佛堂的神龛位里,下首燃着永不熄灭的长明灯,盘龙一般的檀香紫烟缭绕。木鱼槌并未放在应该放的位置,而是落在蒲团的一旁,看样子,人好像离开并不久,而且也会在片刻间返回。 
  
  贑仁在蒲团旁坐了下来,不多一刻,他便听到从内堂里传出脚步声。那脚步声细碎而缓慢,听上去对方像是行动不便的人。少顷,内堂的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身材瘦小,比丘尼模样打扮的女子。
  
  昏暗的光线下,细白光滑的面颊,柳叶一般的细眉,小而挺的鼻子,春之樱一般的嘴唇,还有那隐在白色比丘尼帽下的乌发都在诉说她的美貌,只是,那双眼睛,却是如同玻璃珠子,晦暗而毫无生气,而对于坐在蒲团前的贑仁,她也像是丝毫看不见一般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女子迈着细碎的步子,继续往前走着,此刻贑仁才发现她的眼睛好像是完全看不见,因为她是全靠双手扶着房间里的绳子和梁柱,才能颤巍巍的摸索着前进。
  
  看了一会,贑仁觉得有些不忍,便起身上前扶住了她。突然被人扶住,女人好像并不是惊讶,反而道:“义量?”
  
  贑仁咳嗽了一声:“很抱歉,我不是。”
  
  女子怔了一下,贑仁看到她脸上露出了少少的惊讶情绪,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而自己扶着的那只手,也并未出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反应。
  
  扶着她坐到蒲团上,贑仁方才坐了下来。此时,女子双手合十道:“您是金阁寺内那位尊贵的客人吧?”
  
  贑仁有些吃惊:“你……知道我是谁?”
  
  “义量时常在我面前提起您。”女子说着伏拜在他的面前,“失礼了,犬子时常受到您的照顾,实在是很抱歉。”




☆、第 80 章

  原来,这人便是自己听了数年名号却未曾得见的吉门女院,足利異熾的正室,足利义量的生母。
  
  贑仁看着她,莫名的觉得有些百感交集。
  
  行过礼之后,吉门女院又说了些觉得自己很抱歉的话,不过为的是不知道贑仁要来,没有备上茶案一类的事。贑仁只回她自己不过是随意来看看,不用拘泥那些繁文缛节。听闻他这般说,吉门女院忽又笑了,只道能遇见贑仁这般性格随和的君主,实为义量之福。
  
  几番话下来,两人又陷入一番沉默。贑仁细细的打量着吉门女院,发现她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公家贵族公主之仪范,再思量之前的对话,亦是谈吐不凡。不过,细想下来对方身为御台所,这台面上的一切自然是要过得去的。只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女子,怎么就住在这样的地方,思及之前义量说过这里的环境来得比以前的地方,想来那之前的日子也过得不是甚不如人意。
  
  张了张嘴,想问,却又突然的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于是还是将那些问题压了下去。
  
  “我曾听义量说,侯昱先生似乎曾经教过陛下弈棋?”
  
  贑仁原本打算起身告辞,却又很突然听对方问起侯昱的事,不免又打消了那念头,回道:“先皇在的时候,侯昱先生曾经是朕的老师。”
  
  吉门女院掩口而笑:“原来真是这样。最开始听义量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呢。”
  
  “夫人没有听侯昱先生提过?”
  
  “倒是有问过,他只说教某位藤原姓的公子下棋,别的只字不提。后来问起义量的时候,方才知道是这么回事。”说话间,吉门女院的脸上似乎多了些忧虑的神色。
  
  贑仁皱了皱眉:“这倒是不像他的作风。”
  
  “什么作风?”
  
  见对方一副有些茫然的表情,贑仁突然觉得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忙改口道:“不,没什么。”少顷,他又道:“朕时常听闻侯昱先生说起夫人身体不适?”
  
  吉门女院笑了笑:“承蒙陛下关心,您送来的那些药材很有效,眼下我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了。”
  
  见她不愿意对身体违和一事多提,贑仁便也不好再问些什么。沉默半晌,正想着再说点什么,却又听得吉门女院却突然说:“陛下您来我这里,是为了别的事吧?”
  
  贑仁楞了,他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弄不明白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将心底的秘密暴露得如此彻底。
  
  “陛下是不是想问我一些关于将军大人的事?”
  
  这话突然飘来,令贑仁觉得有些尴尬,眼前这女子双眼失明,连自己的脸都看不到,又何来如此准确的知晓自己心里所想?
  
  “陛下的性格的确是太似故去的先皇了。”吉门女院说着,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
  
  “父皇……”
  
  “说起来也算是缘分吧?我尚未出阁的时候,先皇倒是时常来看望我的父亲,我现在还记得,他与父亲大人为忘年交的情形。”
  
  听她说着这话,贑仁大惊:“您是……”
  
  “家父是前大纳言日野康智。”
  
  日野康智!!!听到这个名字,贑仁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日野康智是与他的祖父,权大纳言并称为“双贤”的前大纳言,两人当年一人为太政,一人为关白,莫说是天皇,就算是将军大人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而也正是这层关系在其中,前代征夷将军有意游说日野家与花之御所联姻。贑仁曾听藤原曾经说过,日野家是世代公卿,加之日野康智又是关白,家中只有一名独女,所以前代征夷将军提出的这个说法他并不采纳,当年为此还惹出满城风雨,而对于日野家的公主是否最后嫁入了将军家,谁也不清楚,只知道过了没多久,日野康智就莫名其妙的病重身亡,而日野家最后也在京都中销声匿迹了。
  
  眼下看来,日野家终究是将家里那位百般疼爱的女儿嫁进了花之御所,个中应由他人无从知晓,而失去了自家庇佑的公主,在这花之御所中,过得也并非尽如人意…… 
  
  “京都的人都以为公主当年已经随着日野家迁出京都而远嫁他乡了……” 踌躇之下,贑仁终究还是将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
  
  听他提到那些陈年旧事,吉门女院的脸色黯然了几分:“陈年旧事,不过是过眼云烟,何须再提?”
  
  见她脸色有异,贑仁便也不方便再说其他,于是室内又入沉默,坐了一会儿,贑仁正欲起身告辞,又听得吉门女院道:“陛下,应该还有没有问的问题吧?”
  
  对方突如起来的一句话,令贑仁断了要告辞的念头,道:“朕与侯昱先生相交数年,想知道侯昱先生突然回国的因由。”
  
  捻着手中的佛珠,吉门女院沉默半晌方才道:“当年,前代征夷大将军想让我嫁给义嗣大人,出面说亲的是侯昱先生的父亲。但是因为一些个中因由,我最后嫁给了现在的将军大人。日野家世代公卿,到我父亲这一辈,与武家联姻是一大耻辱,所以当初在京都也少有人知道我嫁入花之御所的事。”
  
  “那么侯昱先生呢?”
  
  “我自生下义量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因为我父亲和侯昱先生也有些故交,而我又嫁进花之御所,所以侯昱先生的父亲时常来替我看病。侯昱先生的父亲过世之后,便是侯昱先生替我诊治。陛下您也是知道的,在那禁中,想要上位的女御何其多,在花之御所也是如此。义量自生下来就被定为将军之位的继承人,孩子小,自然是没那么多是非可说,于是流言蜚语便是到了我的身上。所以没过几年,侯昱先生便因这些原因被将军大人驱逐出了花之御所,两人的间隙也因此而生,而今将军大人和您相对立,侯昱先生与您同一条战线,将军大人势必也是会驱逐他的。”
  
  “侯昱先生是因朕而被将军大人驱逐出日本,这个朕自然是知晓。只是,夫人,侯昱先生在日本呆了这些年来,将军大人想要驱逐他也应该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他突然走了,应该还有些别的原因吧?”
  
  对于他的质疑,吉门女院倒是不急不缓:“陛下您……想问的,其实应该不是侯昱,而是将军大人。”
  
  愣了一下,贑仁却又笑了。眼前这个女子是谁?前任关白之女,当年以聪慧明事而盛名在外的日野公主,是连将军也要收入幕府的女少纳言,也便是只有这般聪慧的女子才能从头至尾一语中的的道出自己心中所想。
  
  “夫人自嫁入将军幕府,是为将军夫人多年,又为将军大人生下继承人,想来,了解将军之人,非夫人莫属……”
  
  “所以陛下您才来见我,想从我这里知晓将军大人的弱点?”
  
  “正是。京都日野家是圆融天皇时熙永亲王之后,数百年来在京都势力稳固,而今想来南朝天皇发难,最后被驱镰仓,虽说是幕府出兵,但是却也是和夫人的娘家有着莫大的联系。而今,武家视皇权为无物,处处凌驾天皇与公家之上,夫人更应该……”
  
  “陛下……”尚未等贑仁说完,吉门女院就突然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谈话,“您的心意我已全然知晓。只是陛下可知?自源氏开幕以来,至陛下即位,公家与武家已交恶百年。而这百年恩怨,怎是我一个女子谈论自家夫君弱处所能化解的?”
  
  “夫人……”
  
  “更何况,如陛下所说,我已嫁入幕府多年,又为将军生下继承人。将军与我虽感情淡薄,但确是我的夫君,更是义量的父亲。而无论是公家还是武家都没有妻子应该背弃自家夫君和孩子的说法。”
  
  吉门女院的一番话,顿时将贑仁满腹的话堵了回去。
  
  义量是那个人的独子,而不管那人对于自己儿子的态度有多恶劣,但是那宠爱却是掩盖不了分毫,如若不是那样,又怎么会让义量成为下任将军的继承人?恐怕,也正是这一点,才令眼前这位曾经的公卿之女对那男人留有仁慈之心。
  
  总之,这一层抹不去的关系,成为了他实施计划的最强大障碍。
  
  而,这一点,是他未曾想到过的。
  
  见他沉默不语,吉门女院道:“陛下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深吸了一口气,贑仁道:“夫人的话,贑仁没有反驳的理由。只是……”
  
  话正说着,门被人推开了,定睛一看,原来义量端着托盘推门而入。冷不防的,义量抬头和贑仁打了个照面,顿时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贑仁知他不太赞同自己来拜访吉门女院,眼下被对方撞了个正着,亦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佛堂里一阵沉寂。
  
  吉门女院只听得有人推门而入,半晌却未听得有人说话,便道:“义量?”
  
  听到母亲叫自己,义量迈步上前,跪坐到了对方的面前:“恩。义量给母亲大人送药来了。”说着,便将手中的碗递到了吉门女院的手中。
  
  接过碗,吉门女院小口饮着药,贑仁撇开视线无视义量那询问的目光,只道:“夫人身体欠安,我不便叨扰,先告辞了。”说完,未等到吉门女院开口说话,他便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开了。
  




☆、第 81 章

  初访吉门女院,便撞上了那个人的儿子,这一幕令贑仁有些措手不及,令他甚至有些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慌乱就匆匆告辞。好不容易逃离那个佛堂,他却是怎么都无法将情绪平复下来。
  
  因找不着他而慌乱做一团的侍女,此刻见他突然折返,原本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正想问他去了什么地方,确又瞧见他阴沉着一张脸,便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的退出到了房外。不明白个中应由,侍女们只当贑仁是被困禁在金阁寺多日,心生烦闷才如此,于是便慌忙的找来了世阿弥,并安排了几场猿戏以便让他换换心境。。
  
  世阿弥安排的猿戏本是最好的,那滑稽的表演逗乐了一同观看的侍女们,只是碍于贑仁那张阴郁着的脸,又只得强忍了笑意做默不作声状。贑仁撇了一眼她们,再撇了一眼那台上的艺人,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皱着眉,耐着性子看完最后一场,贑仁起身说自己觉得有些疲倦,便离开了。回到房间更换完衣服,贑仁原本躺下休息,却又听得门外有人传话,说是世阿弥求见。
  
  听到这人的名号,贑仁的脸上扫过一丝不太自然的表情,迟疑了半响,他终究还是让侍女开了房们将其迎了进来。
  
  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和尚伏拜在自己面前行礼,贑仁微扯了一下嘴角,道:“今天你安排的猿戏很有意思。”
  
  行完礼,世阿弥支起身体,微微垂着头,恭敬的回道:“能得陛下您的赞赏,是小的的荣幸,只是,这些剧目,似乎并未讨得陛下您的欢心。”
  
  “法师你倒是观察得很细致。”说着,贑仁笑了起来。
  
  并未接过他的话,世阿弥只是道:“再过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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