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倒是真的那样,倒也是不是什么难事了,只是那位将军大人……侯昱看着他,脑子里的话却是没有说出来。
察觉到对方在打量自己,贑仁抬起头看着他,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没有回答他的话,侯昱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当女官们将棋盘取来的时候,他却是开口扯开了话题:“参加今夜宴会的名单,有我的名字吗?”
“有啊。”贑仁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问。
“如此甚好!”侯昱说着,脸上的笑意又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贑仁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摸起了一粒黑子,落到了棋盘天元的位置上。侯昱把玩着扇子,看着他落下的棋子,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良久之后,他才开始落子,陪对方开始这一局棋。
第六十六章
虽说这宴会是专为贑仁回禁中而宴请众臣的,但是宴会举行不到一半,贑仁就已经觉得兴趣缺缺了,转头看向另外一旁坐着的侯昱,对方则是迎逢在众位大臣和女官之间,把酒言欢,好不开心。
“也真是难为他,陪您在大觉寺那样清苦的地方呆了三年。”
耳边突然传来的某个熟悉的声音令贑仁收回了目光,他浅饮了一口酒回道:“听将军大人这话,似乎对侯昱先生颇为了解。朕真是越发的好奇将军大人您和侯昱先生究竟是有着怎样的交情。”
“交情……”足利異熾说着笑了起来,“难道侯昱并未跟陛下您提及这些吗?”
“只是说过曾经和将军大人为旧友,听说也曾经是花之御所的教书先生,只是问及为何离开了御所,先生他总是敷衍而过。所以朕才好奇。”
足利異熾听着他的话,眼睛瞟向了正在一旁笑得开心的侯昱,而后仿佛是自言自语的道:“旧友吗?大概吧……不过离开御所,则是因为他的风流帐。”
“若真是这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是身为将军继承人的先生,品行若是太过不检点,恐怕倒是有辱将军的威名。”
对于贑仁这番听起来近乎是嘲讽的话,足利異熾听在耳边,却是没有回话。他倒是知道这话意欲何止,尤其是那一句品行不检点有辱将军威名的话。见他不回话,贑仁放下酒盏,挑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道:“践祚的日子已经定了吗?”
听到他突然提到这个问题,鹰司信辅左右看了一下,见将军大人和左大臣都没有回话的打算,于是便坐直了身子,微微往贑仁这边侧了一下,回道:“按照《延喜式》上的规定,是在明年的三月,不过具体的日子要等阴阳寮的阴阳师们测定之后才能定下来。”
“这样吗?朕听说诸位对于践祚仪式似乎还有疑虑?好像是关于女御代的?”
“是的。”
看了一眼在旁默默饮酒的足利異熾,贑仁道:“将军大人的意见呢?”
“皇后是要立的,而这女御代,倒是可有可无。”足利異熾冷冷的回道,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比起这种因为制度问题而临时挑选出来的中宫妃来,倒不如好好的在践祚仪式的前后好好的挑选一名能够胜任中宫职的人选。”
“如此说来,女御代的人选尚未挑出来?”贑仁继续问道。
“是的。眼下才开始统计适龄女子的数目,若是等到合适的人选出来的话,估计也已经过了践祚仪式。鉴于女御代会晋升为中宫妃甚至是皇后的可能,所以我并不认为眼下这样匆忙的挑选一名女御代合适。”足利異熾回道。
右大臣鹰司信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反驳道:“但是,因为女御代的身份问题,所以只需要在各地的公卿家中挑选合适的女子,如此算来的话,时间也并不需要太长。虽说有女御代成为皇后的史实,不过这并不代表绝对的。比起皇后一说来,陛下现今十六岁,尚未婚娶育子的现实,更让人觉得不安。”
足利異熾挑了眉,眼神凌厉的望向鹰司信辅,正欲说些什么,在他身边的贑仁却突然站起了身来,并说道:“朕累了,想要休息。关于女御代的事,过些日子再议吧,只是不要耽误了践祚仪式的准备。”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内殿,剩下了表情各一的众人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在一旁和女官们说笑得正开心的侯昱则是意味深长的将这一切收纳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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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都御所,休憩了几日之后,贑仁便是被如山的奏表给压埋得无有闲暇之时。以往三年间,虽有奏表陆续的送往大觉寺与他定夺,不过大多是必须他亲自签订认可的,其余的依旧是三位太政官酌之后回复的。当忙完这些的时候他才有空将数位太政官的大臣们传召到清凉殿,包括有太政大臣,左大臣,右大臣,权大纳言,大纳言,中纳言在内的十数位公卿。
贑仁在帘后瞄了一眼足利異熾和左大臣,然后又看了看右大臣,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地面,在确定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之后,他才开始道:“今日应该是朕回京之后第一次在清凉殿召见诸卿。所为何事,诸卿恐怕也比朕更为清楚。”
众臣诺诺的回答着“是”。而事情也正如贑仁所说,之于今日被传召的理由,虽然前来通禀的侍从并未提及,但是在座的每个人心里都是异常的清楚是为了女御代的事。
事实上,贑仁在粗阅奏表的这些日子里,也听闻了一些旧事。首先,这件事并不是在自己回来之后才起,而是在守制第二年就出现的,有严重的时候,各执一词的大臣们甚至会扭打在一起。这样的事不管是于公于私都是令人不齿的糗事,所以这三年间也未曾有人将这样的事通禀。只是在自己回来之后,随着践祚仪式之日的临近,这个问题又被提及,所以分歧也便越发的凸显了出来。
“诸卿之于女御代的选定问题争执了一年有余而尚未有结果,对此,朕甚为恼怒。虽说朕之婚配并非朕一人所能决断,但是这样的事竟然一年以来都未曾上禀,可见诸卿眼里并未有朕这天皇!”
听到他的责问,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令在场的公卿纷纷伏地,叩首道:“臣等惶恐!!!”
“若真是惶恐了,怕也不至于今日了。”贑仁说着用扇子抵住了地面,“一年以来,诸卿既然都无法做出决断,那么朕便替诸卿做出决断吧。右大臣大人!”
“臣在!”鹰司信辅说着往前膝行了一步,挪了出来。
“之前您说,朕无子嗣一事,朕认为您多虑了。如果朕已有后妃,这个事自然是另当别论,但是朕守制三年,又未婚娶,自然也就谈不上子嗣。况且女御代有可能升为皇后的事,虽说并未写进典籍里,但是自平安时代以来,这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所以挑选女御代一事,事关重大,眼下离践祚仪式已经很近了,朕以为不可再提。当然,还有将军大人。”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在一旁坐着的足利異熾,“将军大人您上次的意思是待到践祚仪式再甄选皇后人选,是吗?”
“正是如此。”足利異熾微欠了身体回道。
“如果朕未记错的话,今年粮食的收成并不算得好,其中甚至包括了上総介、常陆介、伊势守 陆奥守、肥后守这样的大国在内,更不要提下面的伊贺,伊豆,隠岐这样的小国。眼下以近初冬,虽说将军大人您已经拨发了款项从其他各国调集了粮物过去,更调动了僧人开仓放粮以资助农民过冬,但是来年春天的播种依旧是个问题。”说着,他微微的挑开了帘子的一角打量着对方的表情。
足利異熾听完,并没有急于回话,在沉吟片刻之后,他微勾嘴角,问道:“然后呢?”
“眼下已经是霜月,師走之月后便是新年,每年这个时候,宫内省依例淘换一批女官。如果可以的话,便以适龄的公卿家未婚女子入宫,由中宫职下的典内侍教导她们,一来原本她们也要进宫学习礼仪,二来也免了甄选过程的繁复,可以从中挑选合适的皇后和后妃人选。剩下的未曾入选的女子依旧是可以留在宫中作女官,可以随意婚嫁……”
贑仁的话未曾说完,足利異熾便接过了话尾,将他余下的话说了出来:“如此一来,便是省下了宫内省淘换女官和甄选皇后的费用,用来资助来年春耕,是这样吗?”
“将军大人您可真是了解朕的心意。”
“事实上,用来安排来年春耕的费用,臣下已经从和明朝勘和所征收的税收中抽取了出来,余下的就算用来支付现今宫内省的十倍以上的费用也是绰绰有余,不过陛下您体恤子民的心情,臣下甚是了解,所以既然陛下您有这样的意愿,那么就如陛下您所说的这样做吧。当然,在十二月的年越之祓的时候,臣下也会将陛下您的体恤之举题记在大祓之词之中,并张贴在朱雀门外,分发到各国。”
“既然将军大人您也同意这样的做法,那么今天的事暂且到这里吧。”
贑仁说完再次用扇子敲了敲地面,待到他们都一一离开之后,贑仁才起身退到了偏殿,在那里,侯昱已经在棋盘前等候他多时了。
看了一眼有些衣衫不整的侯昱,虽然知道他又是让侍从给谁家夫人家里给架出来的,贑仁脸上不免得挂了些不满。在他面前坐定之后,贑仁问道道:“这次是哪家的夫人?”
“右京大夫伊达氏的夫人。”对此,侯昱倒是毫不隐瞒,很直爽的就回了话。
“听说右京大夫倒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没想到你连那样的女人也招惹上了,还真是这三年苦了你了。”贑仁说着瞪了他一眼。
见贑仁用这样的话来形容自己,侯昱不免得大笑了起来。对于他行为上的不羁,贑仁显得有些不满。见他如此,侯昱收了笑意,微微的欠身道:“臣下失态了。不过陛下您今天竟然有这样的雅兴调侃臣下,看来今日的事必定是进行得十分的顺利了。”
“很顺利,将军大人也没有任何异议。”贑仁说着,将手探向盛满棋子的罐子,搓得里面的棋子咯咯作响。
察觉到他举动的异常,侯昱问道:“怎么了?”
顿了一下,贑仁收回手道:“没什么。”
见他并不打算说什么,侯昱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随他的意陪他下棋。
第六十七章
每年到年底的时候,各类的祭祀总是特别的多,譬如新下的稻谷要送到包括伊势神宫在内的各大神宫用以新尝祭;又更丰明节会天皇于紫宸殿品尝新谷,賜宴群臣;更如荷前,贑仁在年末的吉日将诸国上供的物品中的头等物品供奉給天照大神以下八百万天神,一千万地尊,并遍访先皇陵寝。
当然这一切并不影响到師走之月的年越之祓,在晦日还未到来之前,内务省已经向贑仁呈送上了大祓祝词,虽然其中多不过是些滥美之词,不过却是如同先前将军大人说的那样,加上了天皇为春耕而省下宫内省开支的事宜。而由于贑仁已经是天皇的身份,所以年越之祓当日诵读祝词一任落到了右大臣的肩膀上。
当冬天的雪下过第三场,整个京都都笼罩在素白之中的时候,年越之祓的日子也到了。这日,贑仁身着衣冠束带从清凉殿内移驾到了紫宸殿,在那里早公卿们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向贑仁请过安之后,鹰司信辅照礼制离开紫宸殿前往朱雀门。此刻的朱雀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着除秽仪式的殿下人和百姓。
环视着眼前这些从大一早就开始在这里的等着的人,鹰司信辅展开卷轴将祝福之词一字不落的念了出来。此后便是阴阳师们取桔梗沾取从伊势神宫取来的纯净之水均洒在朱雀门前,并以人形除秽。
这样的仪式一直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当鹰司信辅从朱雀门返回通报一切万安的时候,即是算作仪式结束,同时在京都皇城的四处城门则是响起了太鼓敲击的声音,寓意天下太平。
听闻太鼓敲击之音,贑仁起身退出了紫宸殿,而此时宫内厅的藏人则是从帘后走出来,告知所有四位以上的殿上人务必要在晚上参加在仁寿殿设的内宴。如是这般之后,公卿们才陆陆续续的从紫宸殿内走了出来。
相较于其他诸位大臣脸上那显得轻松的表情来,右大臣鹰司信辅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郁。在和大臣们互道新年祝福之后,鹰司信辅避开了众人,悄悄的坐上牛车回了自己在二条邸的处所。门房的随从远远的就瞧见自家老爷的牛车,于是早就开了门迎着他们。
右大臣的元配桃若夫人原本以为丈夫要一直在禁中呆到次日清晨才会回来,冷不防的见他推开障子走了进来,不由得吓了一跳:“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身体有些不舒服。”鹰司信辅说着将手中的扇子和圭板递给她,转身进了卧房。
桃若夫人起身跟在他身后道:“您想要吃点什么吗?”
对于妻子的关心,鹰司信辅只是摆了摆手,道:“我并不饿,只是想要休息。”说完,他顿了一下,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霞染和七夜呢?”
“今日不是年越之祓吗?听说您今天要在朱雀门诵读祝词,所以这两个孩子早早的就赶去了朱雀门,不过出了门若是想要回来,估计得到夜里了。”桃若夫人说着将渡廊上的帘子放了下来,并拉上了幛子,替他将卧具都一一铺好。对此,鹰司信辅只是不发一语的解下袍子,只着亵衣躺了下来,桃若夫人则是一脸温和的替他盖好了被子,然后道,“请好好休息。”
“禁中若是有人来,便说我生病了,不能入朝。”说着,鹰司信辅拢了拢身上的被子,侧过了身去。
“是。”轻声的回过他,桃若夫人起身微拢了外衣的下摆轻轻的合上幛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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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右大臣府邸的清冷,禁中则是一片热闹景象。不管是从清凉殿还是到仁寿殿,抑或者是綾綺殿和承香殿都是人头攒动,所有四品以上的殿上人均齐聚于此,且不说那些已婚的公卿们和身着漂亮衣衫的女官们眉来眼去的谈笑着,那些未婚的公卿们更是对于年轻美貌的女官趋之若鹜,这其中翘楚中,莫过于侯昱。
别人尚且是要用梅花枝拴上用漂亮和纸写就的信笺去赢得女官的芳心,而他只需要拿着蝙蝠扇往那里一坐,不管他是斜扣着官袍的绊扣,还是歪戴着发冠,女官们总是会主动的围拢在他身边,且并不以扇遮面的与之谈笑。
所谓树大招风,其他的公卿见他抢了男人们的风头,自然是心头不爽,免不得私下里开始数落他不过是外国人的身份,虽能常伴天皇身边,却不过是个宠臣之类的话云云。不说这人多话杂,光说眼下这女人云集,男人们之间的话,免不得有女人听去,然后又一来二去的传到了侯昱的耳中。对此,侯昱显得倒是相当的淡定,只是他身边的女人不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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