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町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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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町物语-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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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贑仁看了他一会,回道:“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只看猿乐片段的我,可能无法体会你和将军大人之间的‘幽玄’。”
  
  听出他话语背后的话语,世阿弥只是笑而不答,恭敬的将扇子递还给了他。
  
  贑仁接过扇子,看着上面的撒金面,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美丽的男子,忆起他曾经有过的扮相和舞蹈,还有那番话,笑了。
  
  台上戏人在演才子佳人,他们有美丽的行头,和非日常的妆容,华丽得脱离现实,然而骨子里却流露着谦卑和恭敬……
  
  人生又何尝不是戏剧一场,起点和终结,我们都无法预知。
  
  到散场之时,依旧是顾不得胭脂的深浅,顾不得别姬的寥落,一一的走上渡桥,重复来至一无所有,去至一无所有的结局。
  
  一切,居无何,然又无可奈何……
  




第三十一章

  葵姬将药端回来的时候,世阿弥已经离开了昭阳舍,而听到在自己离开之后,他又献舞一曲,葵姬颇感失望。
  
  “殿下,明天,他还会来吗?”
  
  贑仁微皱了眉头,将她递上来的药一饮而尽,回着她也许对方会回来,心里却是惦念着他说的明天会将面具带来的话。
  
  那些面具啊……美丽的女能,狰狞的修罗,敬畏的鬼神……谁也不知道那面具下的脸是怎样的表情……
  
  也许是因果倒置吧……
  
  ——————————————————————————————————————————
  
  也许是有了某种默契,世阿弥在接下来进出禁中的日子里,都带上了各式各样的面具。
  
  原本这些东西他也是只在有表演的时候才会取出来,但是看着那个小亲王,心里却不由得多了几分别样的感情来。
  
  大抵是因为见他也是这样自小就被禁足在宫中,如同被父亲长期禁锢在能乐演习场地里的自己那样。而且每天都在替他表演了舞蹈,唱完遥曲之后,都会替他讲解自己所带来的面具代表的含义。
  
  贑仁则是每次听着他唱遥曲,都会怀疑那声音是不是他本人的,因为这和平时正常说话的声音太不相配了,听他解释过才知道,那其实是他长期练习的结果,在舞台上,他时常也要表演一些猿乐,配以唱词。
  
  “这么说上次你那样不戴面具,但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舞蹈叫做「直面」了?”在听完世阿弥的解说之后,贑仁双手握着一张表情狰狞,头上饰有双角的面具问道。
  
  “是的。”
  
  贑仁仔细的瞧着手中的面具,大抵还是处于孩子的心性,他鼓起腮帮子,想要作出和面具一样的表情,葵姬在一旁看着,偷偷的掩嘴笑了起来。
  
  “这个面具叫什么?”
  
  “回殿下,这个面具叫做「般若」。”
  
  “般若吗?”贑仁用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问道,“我这样看上去吓人吗?”
  
  世阿弥笑着从放面具的盒子里取出一条铜色唐草纹鬘带来,问着他:“殿下,您要不要戴上试试看?”
  
  “可以吗?”贑仁放下面具看着他。
  
  “当然可以。请殿下将面具戴上吧,夜叉替您固定。”
  
  在面具刚覆在脸上的那一刻,贑仁感觉到的是无尽的黑暗,还没有来得及适应,他便感觉到世阿弥用鬘带将面具固定在了自己的脸上,在自己的身后问着:“殿下,您还习惯吗?”
  
  贑仁口里应着没事,但是还是有些略微有些不安,他轻触着地面,在确定无恙之后,稳稳的站了起来。
  
  见他这样举动,世阿弥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站在他的身后,以手护着他纤细的身子,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更或者是一不小心就撞上了柱子。因为这面具只有鼻子下面有两个小孔用以透气,只要一戴上,就根本是视线全无的。
  
  在稍稍的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之后,贑仁伸出手,问道:“扇子在哪呢?”
  
  “殿下,您不要乱动,小心不要摔了。”见他依然兴致很高的样子,葵姬在一旁很是忧心的说着。
  
  世阿弥将手中的扇子递到了他的手里,嘱咐着他要小心脚下,毕竟这公家的衣服终究是比不得自己在舞台上穿的那种来得方便,一不小心就会被裤脚绊倒。
  
  贑仁在接过扇子后,并没有做任何动作,他只是静静的站着,感受着风吹过身体的感觉,鼻翼上的两个小孔微微透进来的光让他能稍微看到脚下一小块范围。
  
  对于这种黑暗,其实他一点都不陌生,而这个面具在覆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他竟然是有一种这面具就是为自己贴合而作的错觉……
  
  般若啊……自己难道已经成为了这种生灵吗……
  
  每个人都是带着不同的面具说谎,在这面具之前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欲望……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觉得是这个面具和自己是如此的契合……
  
  沉默片刻,他将面具取了下来,也许是因为面具不透气的关系,那张白皙的脸上渗满了汗水,葵姬见状递上了干净的帕子方便他擦拭。
  
  稍稍的平缓了一下呼吸之后,贑仁再次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面具,用手抚摸着面具上的两只角,问道:“这个面具,可以送给我吗?”
  
  听到他的要求,世阿弥的脸上有些错愕的表情,问道:“殿下您很喜欢这个面具吗?”
  
  “是啊。看过了之前你拿来的那些面具之后,觉得这个面具最有意思,所以,可以送我吗?”
  
  “殿下您若是想要,夜叉必定是礼当奉送的,只是,这个,并不适合给殿下您。”
  
  贑仁看了一眼手中的面具,再看了一眼他,道:“不适合我?我不太明白。”
  
  世阿弥平伏在他的面前,道:“按照艺能界的话来说,面具在做成之后,由演员戴上的那一刻起就是拥有了灵魂。并在每每饰演一个角色之后,那个角色所背负的快乐,痛苦甚至是怨念都会聚集在上面。若说是神鬼或者女能面具倒还好了,只是这修罗面具,原本就是煞气重,又加上有些年头了,只怕留在殿下身边,会让殿下您觉得不舒服。更何况,这个面具在将军大人新排的剧目中有重头戏,所有的面具也都是只一个,将军大人前日来信说从镰仓回来就要看这出戏,如果这个给了殿下您,那么新排的戏,就无法上演了。”
  
  煞气吗?
  
  贑仁看了一眼那面具,轻笑了一下。
  
  如果算煞气的话,可能没什么东西的煞气能比过自己的吧……在很久之前,我早已化身般若,将自己变做生鬼,只渴望复仇的快感……
  
  不过,人家既然不方便,倒也是不能强求……
  
  于是,他转口问道:“你家将军大人前天来信了吗?”
  
  “是的,上杉大人前日已经从镰仓回来了,并说今天就回将将军大人的亲笔书信呈上预览。”
  
  今天吗?贑仁抬眼望了天,天色已近傍晚,如果说上杉定春是今天进宫的话,那么意味着,他现在已经来过宫中了,但是,为什么……没有任何消息……藤原今天没有进宫吗……
  
  说起来……藤原好像的确是好些时日都没有再进来了……好生的奇怪……
  
  转头望向藤原前几日送来的金鱼,他的心中隐隐的泛起些许不安来。
  
  
  注意到天色也已经见晚,世阿弥将面具等物件一一收回了原木色的桧木盒中,用上好的唐锦系好,起身告辞,并告诉贑仁,他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他喜欢的般若面具再做一面送来。贑仁谢过他之后,命葵姬将起送往御驾所。
  
  世阿弥将随身的东西搁到了牛车上之后,抬腿也上了车,葵姬站在渡廊上,对着他道:“明天葵姬将会在同一个时间在这里等候法师。”
  
  “有劳了。”世阿弥说着,冲她微微的欠了欠身。
  
  “该说有劳的是葵姬,这几日,法师你在这里,殿下他的兴致都很高,我也难得见他对别的事这么有兴趣过,所以请在接下来的日子,继续让殿下他开心吧。”
  
  世阿弥坐在牛车上,对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子欠身之后,吩咐小童将车赶离禁中。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包金黑漆的宫门内的女子,他有些觉得对不起那位只有十二岁的亲王殿下。
  
  将军大人他,其实是在前日的夜里和上杉定春大人一起回来的。当时他原本只以为回来的是上杉大人一个,但是没想到在上杉大张旗鼓的进了花之御所之后,吩咐他赶紧的去御所的偏门那里迎驾,到了那里他只看见一架有些破烂的牛车停在那里,挑开帘子一看,居然是他的将军人,和他一同坐在马车里居然还有那位多年前就被驱逐到镰仓的义嗣大人。
  
  对于将军大人突然将义嗣大人带回来的举动他虽然感到惊讶,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他却不能多问什么,只是将手中的女子裳唐衣外挂递到了两位大人的手中,然后在那外挂的掩饰下,将这二位迎进了御所。
  
  在外人看来,这个就只是他这个小姓在将军大人不在的时候,私会女人,所以关于义嗣大人回来的这件事,花之御所的舍人和女御们没有一个人知道。
  
  不过应该是有一个例外,因为在将军大人回来的几日前,那位原本是一直守护在藤原大人也一直是住在花之御所内。
  
  自己则是被将军大人告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继续出入禁中,即使亲王殿下问起,也说并未归来。
  
  虽然不明白到底将军大人想要做什么,但是看那三位的神色,必定不是件简单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本的能剧和狂言的产生可以追溯到8世纪,随后的发展又融入了多种艺术表现形式,如杂技、歌曲、舞蹈和滑稽戏。今天,它已经成为了日本最主要的传统戏剧。这类剧主要以日本传统文学作品为脚本,在表演形式上辅以面具、服装、道具和舞蹈组成。

能剧的面具,大致可以分为男、女、老、幼、灵、鬼六大类,能剧演员尊面具为圣。他们表演时穿的衣服、袜子等都可以给人看,唯独是面具,像珍宝一样放在铺上锦布的木盒中,别人不可以随随便便看。(般若的面具属于灵类)。

戴面具的时候,表演者会小心翼翼地从木盒中取出面具,两手捏着面具的两侧,把面具的正面对着自己的脸,说:“我要演你了。”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每个能剧表演者表演前都会这样做。说完,就小心翼翼地把面具反过来戴好。

能的具体形成时间是在14世纪中期,也是在文中所处的这段时间。世阿弥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

世阿弥,原名服部元清,幼名藤若丸,法名世阿弥·宗全,观世座二世大夫。生于贞治二年(1363年),卒于嘉吉三(1443)。(注明:本文这位世阿弥的卒年我可能会根据文中的剧情发展出做改动……所以基本上可以无视历史上的这人了……)

世阿弥是其父亲观阿弥在三十岁时所生,排行老三,因此在能乐观世座系谱上称为“二世三郎元清”。他的演艺活动开始的较早,大概几岁时便开始学习猿乐的表演,后来随着父亲和观世座从大和地方来到京都。
世阿弥就是一个高产作家,他不仅改编了不少原有的作品,还创作了大量的新作。流传下来的大概有92部之多,并首创了“女能”这一角色。
世阿弥对于能乐理论的最大贡献在于将“幽玄”这一美学概念引入到了能乐表演之中,并通过独具特色带有幽玄意味的谣曲作品引领了日本中世空寂文学思潮。
幽玄的空寂就这样作为中世日本的一种艺术的美,也作为日本中世的一种文学思潮而展开了。




第三十二章

  依照将军大人的命令,将义嗣大人安顿在了金阁寺之中后,上杉定春又将将军的亲笔信送到了天皇陛下那里。
  
  不过并不是如同贑仁所想的那样,藤原没有进宫,而是上杉定春是由藤原带进了清凉殿的,因为上杉虽然在花之御所的身份是数一数二的近臣,但是到了禁中,按照千百年留下来的传统,他依旧不过是个六品的殿下人,未入仙籍,不得进入天皇的御息所——清凉殿。
  
  在将书信呈上之后,藤原从清凉殿带出了天皇的御笔信交予上杉定春,而后上杉又匆匆的返回了花之御所,在那里,将军正在等待他们的消息。
  
  足利異熾摸着下巴看完了上杉定春呈上的御笔信后,端起酒盏,问道:“藤原形成呢?”
  
  “我和藤原大人在御驾所就分道而走了。”
  
  “他没有回他的亲王殿下那里去?真是意外啊。”足利異熾说着将手中的信搁到了油灯上,看着那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那信纸,最终将吞噬,他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上杉,那位大人在金阁寺还习惯吗?”
  
  “您是说那位大人吗?神情好像有些过于平静,也没说什么话。不过金阁寺的话,都是前任将军大人的侍从,您把那位大人放在那里,是不是有些太过不妥了?”
  
  足利異熾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把他留在花之御所,才是不妥的。如果四位头人,发现他在这里,到时候才是说不清楚的。好歹怎么说,金阁寺是那位疼爱他的父亲所住的地方,他呆在那里是最合适的。”
  
  “但是,这件事,您打算要在何时公开呢?毕竟离东宫殿的元服式还有一段时间。”
  
  “这个嘛……”足利異熾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他道,“让那个人见过他之后再说吧……”
  
  上杉知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口中的那个人是在安国寺的一休宗纯法师。镰仓府里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交情匪浅。
  
  只是关于将义嗣大人从镰仓带回京都的做法,他其实还有一些不了解。
  
  他的将军大人说是带他回来参加东宫殿的元服式,但是这样的做法未免是太过小心翼翼,而后又将他放回到了金阁寺,却又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将军大人好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而这个大概就是和那位东宫殿有关了。
  
  在镰仓的时候他大概的从将军那里知道了关于中宫妃流产事件的始末。知道一切均源自与那位只有十二岁的少年亲王,他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说呢?震惊的同时更觉得有些错愕,错愕的是这个少年居然是像极了曾经的将军大人,在他记忆中的将军大人也是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就显示出惊人的谋略和手腕。
  
  事情到此,他才觉得当初在初见这位亲王殿下的时候,那莫名而起的胆寒并不是没有来由的。 
  
  但是,将军大人的一切都是嚣张的表述在外,而这位,是极善伪装,一言一行,只会让人觉得他不过是个城府不够的孩子,虽有想法,但是不构成威胁,所以反而会让人更加放松警惕,结果却是与人大相径庭……
  
  而且看上去,将军大人已经是确定了要让他做下任天皇的想法,只是,将军大人会如何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呢?
  
  伸了个懒腰,足利異熾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扯了扯披在身上的狩衣,他看着上杉的眼睛问道:“上杉,你是不是在想我究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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