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相兴风作浪!”
“嘻嘻……哈哈哈……”萧凰诗的唾骂并没引起钱牙反抗,反倒引起男人更恶劣的笑声,笑过后他无所谓地道:“多谢夫人抬举,兴风作浪愧不敢当。我再骚也得少爷喜欢,骚得进他的心坎才行。”
“你……”
不待对方回击钱牙继续抢白:“我也知道我五大三粗甘为雌伏辱没尊格,可惜我克制不了。好比夫人高贵孤傲,背地竟是阴谋算计的行家,在许多方面和我有一拼,大家既是同类,何苦挖我暗疮。”
“荒谬。商人算计乃天性,你算什么东西,岂能与我相提并论?!”屠夫拿她跟他作比较令女人感到没来由的恼怒,提高的嗓音显出了失态。
“我肯定无法和夫人比对,不过任何富甲最初都是白手兴家。段氏百年家业蓬勃茂发,全仰仗第一个吃尽苦难的先人才有后世的舒逸。”稍微停顿片刻观察萧凰诗,见她依旧冷淡钱牙不禁荡起了浅笑——“夫人高贵雍容,嫁入段家相信亦是门当户对,可我从未听少爷说起夫人本家,甚感好奇,故想探夫人祖居何处?又是哪代先人庇佑?”
钱牙言有所指萧凰诗岂会听不懂,狭长的眼睛随即眯得更细:“你有资格问吗?”
“瞧瞧我这记性,又不分贵贱呢。”恍然大悟的钱牙尴尬的拍着后脑勺,“其实我很想告诉夫人,就算不借助任何前人庇佑,时来运转,凭你的能耐,绝对可以一夕之间平地建楼飞黄腾达,让我等升斗小民顶礼膜拜。”
钱牙早知萧凰诗身世,如今一番感言无非暗讽她山鸡变凤凰忘根无义,她心思缜密必定品出内里的异味,隐守的秘密被讪谈,不晓得她会怎样处理自己。光是幻想没来临的各种死刑,钱牙就莫名兴奋了。
——“你真有本事。”听完话的萧凰诗适才开口,习惯性地端起茶杯慢慢摇晃,“从哪探到的?”
她没否认还饶有兴趣的问消息来源,弄得起初以为她要否认逃避的钱牙挑挑浓眉甚感惊讶:“夫人无须担忧,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为什么?”女人声音很冷。
“我爱孟启入骨,怎能让外人以此讲他闲话。”钱牙选择性的回答萧凰诗,并满脸甜密的扯出段孟启。
“原来我儿的魅力竟大到可以收服你这种小人。”
“是呀!夫人难道没感觉到?两情相悦就该这样,为另一半分担嘛。”
真是听不下去了!冷漠的美丽容颜终于有了裂痕,萧凰诗拍响桌案斥吼道:“你一再进犯我的底线,纵然我顾念孟启以和为贵也绝不养奸为患!让你人间消失的方法有上百种,假如你想一样样尝试的话!”
“用不了那么多,一样就够我死翘了。何况夫人只是没时间,要我死不过迟早的事。”抱住脑袋往后仰了仰,钱牙谈言间把无赖的嬉皮笑脸体现到淋漓尽致,贯来高昂的音线却有一丝意外的低磁,慢慢拂过女人的脑神经,“我很疑惑,夫人恨我破坏段家和你的安宁我理解,但夫人从开始就恨我恨到刨坟泄愤我就不懂了。以常理推断,一眼就痛恨上某人大多因为那人和自己的仇家类似才会迁怒,不过像夫人这般厉害的主应该没对手,不知……你是看我像谁呢?”
等钱牙把要说的说光萧凰诗表情有点微变,不算特别醒目。
“我壮胆拜见夫人还有一事想问。”
“……”
“墨胤,你的‘儿子’。”提起那单纯善良的少年,一阵阵心痛就无法抑制,抽痉的激流让始作蛹者的钱牙忘不掉自己犯的罪孽,“知道他受污辱的只有在场几个人,他跟姓萧的不可能说,孟启不会说,你们家的老总管爱护小辈也不会说,剩下我们两个,我说没说我最清楚,到底是谁在散播,答案呼之欲出。”末了,他有意无意地瞟了门一眼。
小动作落入萧凰诗眼底,她不善的表情越发阴冷。随着钱牙的视线她也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幽声道:“你想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不不,夫人误会了。”钱牙脸上一惊,连连摆手否认,起身走过去拉开门,可是外边什么人也没有。顺手向外指指,钱牙笑说:“我从来不喜欢东施效颦,学得不像可要惹人笑的。夫人临危不乱还从谣言中为段家谋取几十万两的福利,我是钦佩夫人物尽其用的本领。而且……”又一次露出幸福的神情,“对我而言最恐怖的就属你了,孟启不允许我跟你碰面,若晓得我找你肯定要抓我走的……”
“你想证明什么?”萧凰诗打断男人使她恶心反胃的自我陶醉,维持的冷面快要因内心的暴雷濒临崩溃边缘,“难道要证明你一直被我的不孝子保护着?”
“不证明什么,只是我这装不下事。”钱牙痞笑,指了指太阳穴,“若放下全部成见,夫人应该也觉得我和你几多相似,按理有不少共同话题,我衷心盼望我们哪日能交流交流,让我有机会向你偷师,不管是算计别人还是算计自家人。”
“放肆!”萧凰诗自掌权开始何时受过这等闲气,屠夫再三的指摘讽刺让她气血逆流,正欲招人拿住对方却不想男人狞笑着先一步离开了……
………………………………
走出酒楼来到人来人往的街上,钱牙心中的烦扰仿佛顷刻空灭。他来见萧凰诗是有目的,他也确实没通知段孟启来暗里旁听,要让少爷知道的话自己早就做了,完全不必等今时今日。
这次见面后萧凰诗会恨不得将他饮血噬骨,一个擅长呼风唤雨运筹帷幄的女帝遭到下等人奚落,钱牙想想不禁可怜起对方来。
又走两步手臂突然被谁扯住,钱牙莫名奇妙地回过头看见段孟启站在身后。
“巧啊!逛街也能遇见你,缘份果然神乎其神,红线太短了。”
无视钱牙的疯扯,段孟启直入重点:“你干嘛还去招惹我娘?”
“你娘?在哪?”男人装傻。
“我当时在外面。你们……讲的全是真的?”段孟启皱眉,眼里携满难过和怨怼,“是她散布墨胤的事?”
“少爷怎老爱趴门偷听呀?你娘不知道还以为我学她,一世英名被你搞臭了。”
“我去医馆找不到你,刚好在街上看见你进酒楼。”
“看我看得这么紧。”钱牙嘟囔道,“怕野老婆跑了啊。”
“别岔开话题。”段孟启声音骤大,正色问道,“你在楼里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有关系吗?唉,有时候谣言也挺好的,你家靠它多赚了几十万两,你该偷笑哦。”
“钱牙!”明嘲暗讽的言语惹怒了段孟启,他瞪着男人,“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家了。”钱牙答得干脆。
“你……”
“你之前有说过送我回家,男子汉说话顶天立地,别赖帐哟。”
“…………”
“嘻嘻。”钱牙笑看心爱的青年,不顾对方脸上怒气遍布,轻轻牵过了对方僵硬而温热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论情
耳听窗外清脆的鸟鸣,萧凰诗只觉一生中最不受自己控制的时刻就是现在,被人扣住无法翻覆的焦躁感溢满胸口。
年少寄人蓠下,嫁入豪门后饱受非议,以及丈夫死去力排众议当家掌权……每段经历都有不同的难关,挫折与厄运却都被她看作一种会带来成功的挑战。这叫麻木不仁吗?可能吧!最初的她並非这般,很久之前她同样拥有纯净炽热的真心,奈何全在亲人的背叛中变质。
她尽努力回报抚养自己的长辈,反倒落得要被卖烟花柳巷的下场;她对段孟启的爹段俊虽有情,可对方在明明有未婚妻的前提下竟因她携带目的的献身失去把持,即使担负责任娶她为妾也难恕其朝三慕四的罪过!
以一事看万般。世间没有什么绝对,放出真心是傻,从一而终更是荒谬,唯强者才能立于不败!
萧凰诗看透真谛的二十年不断汲取经验做到最上层,不仅为自己,也为还段俊当了自己踏脚板的恩,给段家挣下不少的财富。而财富积累哪样不是通过算计统筹,她讨厌一切不被控制的事物。
因此当她初次看见钱牙时,那浑身包覆伪装的男人才会令她特别憎恶。他的感觉实在像极多年前还需要受摆布的自己,昔年内心的悲愤痛苦似乎再次降临,所以只一眼她便恨上了陌生人,同样也是对无能改变命运的年轻萧凰诗的怨念,她最大的仇入便是自己确实印证了屠夫的说法。
段孟启走进卧室,瞥见坐在窗边似在思考的娘亲时,眉毛由于惊讶微微起伏,神情随后复位如常:“娘。”
萧凰诗一改往昔犀利简扼的教育态度,听到段孟启唤她也不回应,只是意味悠久地仰望曾经很听话的儿子,不眨眼地默默凝视……
“娘。”她的诡异令段孟启有点忐忑。
“你上午去哪呢?”女人声音轻柔,在慢声细语间关注青年的神情变化。
起初段孟启想隐瞒,不过以对方的能耐,欺骗到头来只是自欺欺人——
“我去找钱牙。”
他的坦白使萧凰诗愣了愣,继而笑道:“你对娘真是越来越不放在眼里了。”尽管了若执掌,她也没料段孟启敢如此明目张胆。
段孟启垂目低语:“我不想骗你。”
“不骗我?呵呵……”萧凰诗站起身慢步走近他,白皙的手缓缓抚过他的脸颊,唇角勾勒出浅浅弯弧:“孟启……你跟你爹太像了。模样、脾性完全是一个模子,太容易受坏人蛊惑蒙蔽……我真担心呐。”
“娘。”以为她又想拿钱牙说事的青年考虑几秒,决定今天无论如何把话谈开,不然只有越结越牢的死结,“他斗不过你的,放过他吧!我知道你这辈子最恨之入骨的就是他,可你们完全不是同一世界,何必和不够资格的人计较。他为他的过错也付出了代价清楚了利害,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马上回老家不会再作乱,你权当他死了,行吗?”
萧凰诗闻言冷笑,原本平和的目光瞬息锋芒外露:“你不管何时何地首先考虑的都是那男人。他害墨胤清白尽毁,你这做兄长的非但不替弟出头还处处袒护始作俑者。他有什么魅力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你跟你弟弟十几年情谊也抛掷不顾!”
谈及墨胤,段孟启不可自制地想到今天在门外听到的真相:墨胤的不幸遭遇竟是娘亲散布的,令自己由此更痛恨钱牙,还不忘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她究竟有没有深思过对墨胤造成的伤害?他们这些小辈……不,这些活着的人对她这个家主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我知道我对不起墨胤,可对不起他的岂止我一个。”口述刺探的言辞,段孟启暗暗观察萧凰诗的反应,可惜她依旧冷静得可怕,失望至极的青年内心慢慢清明——“我、钱牙、萧逸铭……我们都对不起他。但伤害他已经受了,我即便天天在他面前忏悔又改变得了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以后保护好他,不使他再受任何侵害。”
段孟启的宣誓让萧凰诗嘲讽的笑容有些变味:“娘一直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果然和什么人待久了就学成什么样,太可悲了。”
“娘……”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应该跟那种货色认真。”萧凰诗掐断段孟启的话,“对他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他夹着尾巴躲远远的我也懒得多瞧,免得污了眼。”
“谢谢娘。”娘亲性格狠厉,答应的事却一言九鼎。钱牙的安全让段孟启不禁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萧凰诗闭上双眸,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我跟你俪伯父商量过了,给你和水吟先定下亲事,年后再行大礼。”女人浅浅的语调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在说儿子的终生大事,反而像谈论天气般随意。
段孟启抿紧唇,片刻后才回答:“这样的安排我並不知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现在不告诉你呢。”
萧凰诗的淡漠与自我中心让段孟启十分心凉:“水吟不喜欢我,她喜欢墨胤。”
“那又怎样?”萧凰诗定定地看着他,残酷地道出,“墨胤也不喜欢她,墨胤喜欢那个杀猪匠,你不很清楚吗?世上没有从一而终的爱情,十全九美就不错了。缺乏感情可以培养,两个人处得来就好。”
“…………”
“好了,话我说完,先回房了。”言毕,萧凰诗就要离去。
——“娘!”没等她走两步段孟启大声叫住她,“连这种事你也要替我做主吗?”
“不行吗?水吟美丽乖巧是贤妻良母的典范,我不觉得有谁比她更合适当段家未来女主人。”
段孟启面色严肃,态度坚决:“我不爱她!”
“那你爱谁?”心感滑稽的萧凰诗退回儿子身前,玩味地仰视他的眼睛,“叫钱牙的屠夫?那个毫无寡廉鲜耻的男人?他能把身子供同…性…取乐就已够淫…秽下贱。我自认有罪把你教得太好,审美失格,这么个丑陋的贱…货也入能你的眼。”言语难听的她笃定儿子不敢叫嚣,段孟启什么脾气没人比她这娘更懂,不过——
“我爱他。”段孟启清晰的讲出那三个字时严肃的神情开始柔和,回望母亲的眼睛眨也不眨,“他不贱,他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我。就算算计我也是事出有因,我不会忘记他的错,可我也不会忘记他的好!爱他出自我真心实意,不是发泄更不是什么幻觉……”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房中,萧凰诗毫不留情的耳光煽红儿子脸颊也打痛了自己,寒冷的眸光像刀子一样在段孟启身上来回切割:“我真是太纵容你了!你跟我说这些想干什么?想让我点头默许你们肮脏的关系?你们姓段的祖宗的脸全给你丢尽了!”
段孟启顶着红遍的脸颊,双眼浸透了心灰意冷:“你生气打我就因为我不听你的话?我没有给段家丢脸是给你丢脸了!对你来说我是什么?是亲生儿子的话你为什么从来没有一次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听了你整整二十年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的作为就算我明知违背良心也硬着心肠不闻不看……你还不满足吗?”
被段孟启爆发的言语攻击的女人赫然瞪大了丹凤眼,震惊的神色似乎完全没料到一直懦弱的儿子会说出如此直切重心的东西,突然间懵了……
“……娘。”段孟启缓下激动的情绪,以求平静地面对她:“钱牙明天离开洛阳,此生不再踏入这座城……我要送他回乡。”
“送人回去之后呢?”难以接受现况的萧凰诗木然着表情,幽幽问,“你准备也在乡下安顿造家?”
“我送他到家就立即回洛阳。”
“不会的。你有前科,若有机会出去根本不想回来。没错吧,孟启。”萧凰诗说不清此刻心里的絮乱是何物,但她清楚自己当下的感觉:某种长久以来的平衡被人为破坏的恼怒,而凶手是亲生儿子一次次招惹来的瘟神!
“我不会去哪,我的家在这里。”段孟启给出保证依旧无法使萧凰诗信服——
“不行!段孟启,你乖乖给我待在洛阳,至于那男人我自会放他生路。”
“我答应他的,不能食言。”段孟启无畏娘的强硬,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底线。
“看来你真的不把我当回事了。”萧凰诗对他苦笑着摇摇头,罕见的涩然表情令段孟启发了呆。
“娘……”
对段孟启的喊声置若罔闻,萧凰诗径直迈步走出了屋子……
她越行越远,良久,蓦地停住脚步,微微侧首遥望段孟启寝室的方向,美丽的脸庞遂而露出了一丝飘忽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