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子大惊,赶紧道:“主子,使不得,我才在飞鹰队站稳脚跟,还不曾为主子做什么事,怎能轻易返回?”
赵佑沉吟不决:“说的也是,不过……”
“主子。”灰衣男子打断他道:“主子有所不知,刘海有意在飞鹰队调人去他身边服侍,我是人选这一,机会难得,我不想放弃。”
赵佑见他眼底光彩闪耀,神情跃跃欲试,吁了口气,点头:“那好吧,你就暂时不回来,等到邪队弟兄安插到位,再予替换。”
灰衣男子欢喜应声:“是,主子!”
赵佑想了想,又道:“我让邪队在查刘氏牧场的具体养殖品种,暂时还没查到,你若有准确讯息,及时向我报告。”
灰衣男子点头称是,思索了下,说道:“还有件事,我觉得奇怪……”
赵佑问道:“什么事?”
灰衣男子道:“刘海一回宋氏王国主宅,每月必会闭门几日,有时三五天,有时半个月,任何人都不予接见,底下弟兄都在猜测,他应该是在修炼一种邪门内功……”
赵佑皱眉:“他是在什么地方修炼?”
灰衣男子答道:“在他自己书房的暗室中。”
赵佑奇道:“那吃喝拉撒怎么解决?”
“吃喝是由府中下人送到门前,至于拉撒……”灰衣男子老实答道:“我想那暗室里应该有更衣室吧,具体情形如何,没人知道。”
“搞得神神秘秘的,关在里面练功,不会觉得有味儿么?”
小乐子在一旁听得轻笑:“主子,这个问题下次再议,时间不早了……”
“好吧,我最近还会去向刘府,届时再暗号联系见面,刘海如此对我,礼尚往来,我也要送份厚礼回报才行。”赵佑看了看天色,挥手道:“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主子保重。”
灰衣男子朝他一抱拳,利落转身,大步而去。
这一来一去,也就一炷香功夫,等到孟轲捧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人已不见踪影。
“咦,这小子,走这么快?”
赵佑笑道:“是啊,赶着回去当差呢,你们这帮好兄弟啊,只有来日再聚了。”
“开饭啦!”
孟夫人端着一盘炒好的青菜过来,慢慢往堂屋里走,边走边笑道:“我烙了酥油麻饼,赵公子今日别急着走,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赵佑赶紧起身道:“好啊,我不走,我好久没吃伯母做的菜了,今日可要大吃一顿。”
孟夫人笑得眼睛眯起,看了看四周聚拢过来的几人,忽又面露疑惑:“对了,我方才在厨房里好像听到陈通的声音,轲儿,是不是陈通回来了?”
陈通,正是那灰衣男子的大名。
四年前赵佑出资在望江楼为孟夫人补办寿宴,那名因为即将随雇主刘海北上而迟到的少年,被未雨绸缪的赵佑请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番长谈密谋,遂成了后来成立的日月神教邪队第一人,只不过他的使命有些不同,不负责传回信息,只管长期潜伏。
而他的父母家人,从他离去的那一天起,则是由赵佑负责赡养,山庄建成之后,更是将其家人接去,专门安置在一处独立院落。
“伯母听错了,是个路人,进来讨水喝的。”赵佑朝众人使个眼色,便有几人抢着上前,端菜的端菜,搀扶的搀扶,一起步入堂屋,共用晚饭。
“呵呵,听着还真有些像那孩子的声音,他这一走好几年了,家也搬了,街坊邻里,我是看着他长大,不知这辈子还能再见面不?”
“会见面的。”赵佑嗓音低低的,似是期待,又得是在向她保证:“用不了多久,一定会见面的……”
夜色渐浓,起风了,吹得车帘不住飘荡。
因为与陈通短暂会面之时,很是高兴,一时贪杯,小乐子想劝没劝住,饭桌上与吴峰他们多喝了几杯,当时不觉什么,此刻坐在马车上,经夜风一吹,头痛得要命。
赵佑懒懒靠在车壁上,高着车板,喃喃自语:“什么样的武功,需要每月闭关修炼,时日不定呢?等铁士回来,一定好生问问他去,一定要问问……”
小乐子本是在背为他轻轻按头颈,闻言轻哼:“王子明知铁士一时半会回不来,说这话的意思,实则想找个理由去见别的人。”
“别人?”赵佑诧异侧头,对上那双明澈清淡的黑眸,眉间眼底满是了然揶揄的神色,好哇,胆敢怀疑他的用意,皮痒了不是?!
一伸手,捏住他的面颊,搓来揉去:“说说,这别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小乐子被他掐得肌肤生痛,手指所到之处,微微透出绯色,却只是轻笑:“还有谁,当然是那位文武双全系出名门的陈郎将了。”
“我就说呢,今晚桌上那道醋拌青豆怎么一下子就没了……”赵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吃得太多太猛,唉唉,难怪醋劲这样大……”
小乐子瞥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王子每回被我说中心事,就喜欢顾左右而言他。”
“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
赵佑跳了起来,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扳回来,理直气壮嚷着:“就算有心事,也是对公不对私,你懂不?”
小乐子唇角扯动了下,淡淡道:“我不懂,愿闻其详。”
赵佑瞪着他,咬牙切齿,怨念四溢,看看看,这就是他惯出来的好下属,一个不满意就给自己脸色看:“我问你,铁士师承江湖怪侠,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说得对不?”
“倒是不错?”
“这刘海修炼邪功,行径怪异,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出于自保,该不该找他询问?”
《九日皇帝》
第一百零六章 眼迷心醉
“非常应该。”
听着还像人话,赵佑点头,继续往下推理:“但是铁士远在大美帝国,远水解不了近渴,大事不能耽搁,我总不能舍近求远吧,所以……”
“所以。”小乐子接过话来:“王子该问我。”
“呃?”赵佑哑然失笑:“问你?就你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你懂武功么?你会舞刀弄剑,还是骑射摔跤?”
小乐子微微一笑:“我说过,陈奕诚会的,我都会……”
“你就吹吧!”赵佑一掌将他推得半倒在车板上,手指在他胸前戳戳点点:“瘦得跟个排骨似的,全身上下都没二两肉,就想跟人家赵氏王国第一勇士比,呃……”
怪了,指下的感觉还挺硬的,蛮有料。
难不成宫里的伙食开得太好,小子这几年长壮实了?
变指为掌,正要再摸,突然听得前方传来得得马蹄声,在这人迹稀少的大道上,入耳分明。
赵佑收回魔爪,撩开车帘一看,但见一队青甲铁骑从宫门赳赳而出,迎面驰来。
这里离宫门尚有一段距离,正好位于城墙薪火与门前宫灯照射不到的死角,乌黑的天色中也不辩面容,铁骑中有人扬声喝道:“兀那车夫,此是宫禁羽林郎缇骑出巡,停车检查!”
赶车的小桌子近来总算被他训出了几分胆色,倒不惊慌,扯起喉咙答道:“车里是三王子出游归来,尔等胆敢挡道,不要命了吗……”
“三王子?!”对面有人轻轻咦了一声,似惊似喜,接着只听得一阵蹄声急急而来,行至车前,顿了下,毫不迟疑,大手掀开车帘。
赵佑正值恼怒,看清窗外那张略显清瘦的俊脸,不觉呆了。
“怎么是你……”
“就是我。”陈奕诚面上阴霾立消,轻笑:“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赵佑瞅见身旁少年唇边一抹讥嘲之色,没好气道:“等我做什么?”
陈奕诚抱拳,一本正经答道:“我有要紧事务,要私下向三王子禀报。”
哼哼,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他好似忘了他们还在关系交恶,尚未和解吧?
不是自己记仇,只不过他主动送上门来,总该给个软钉子玩玩不是!
赵佑窃笑,掩口打了个哈欠,装出困意十足的样子:“今日太晚,我赶着回宫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明日一早你要请安听课。”陈奕诚背书一般念出:“午后要小睡,醒来要闭门静养,温习功课,晚膳后要陪娘娘散步……”
赵佑摆了摆手:“那就后天吧。”
陈奕诚想也不想便道:“后天一早是去乾清宫听朝,午后继续睡觉……”
“停!”赵佑听得额上冷汗涔涔:“你怎么会有我的……作息时间表?”
陈奕诚朝车内瞟了一眼,苦笑:“我这些天来,每隔两个时辰就去月清宫报到,你竟然都不知道吗?”
跑这样勤,什么目的?
赵佑心念一动,咧嘴笑道:“陈奕诚,你是不是道歉来了?”
早说嘛,兴师动众,带这么多人跟在身后,他还以为是要搜寻叛党乱贼呢!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正好当值,公务在身……”
这丫的,真是嘴硬,有胆做没胆认,不过看在他瘦了一圈的份上,自己也不再追究:“好吧,那你忙,我先进去了。小桌子,走吧。”
陈奕诚抿唇,一动不动。
前方骑兵让道,马车重新起步,缓缓驶向宫门。
赵佑回头看去,夜色中那人端坐马上,身姿挺直,额间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飞舞,一双眼却异常明亮,灿若星辰。
自己就这样走了,他会不会很失望,很难过?
唉,今日酒喝多了,心肠硬不起来……
赵佑努力将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扯在一起,哀叹一声,悲催低唤。
“停车……”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室内,案几上一灯如豆,书卷摊开,墨迹未干。
一道暗青色的身影立在窗前,默然看着前方顶上的景致,心思飞远。
目光所到之处,苍穹深沉,风吹云散,月光皎洁安详,静静泻在月清宫偏殿的殿顶上。
殿檐上的铜铸瑞兽背后,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却有一块方圆丈许的平台,平台上铺着一层厚实的软垫,正中摆着一壶桂花清酒,几碟果脯小菜,份量不多,足够两人对酌宵夜。
“我才在外面喝了酒回来的,还要喝啊?”赵佑背靠瑞兽随意而坐,看着对面之人倒酒入杯的动作,心头碎碎哀怨,要是早知道他会得寸进尺,拉自己到这房顶上来饮酒赏月,刚才打死也不会心软停车了……
“成天出去跟人喝酒,陪会我喝几口就不行吗?”
呃,这人语气中的哀怨程度,貌似比自己更甚呢。
赵佑心里平衡了些,认命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
陈奕诚扑哧一笑:“怎么突然对我这样好,连命都愿意给我?”
赵佑瞥他一眼:“我之前对你不好吗?”
陈奕诚摇头:“不好,相当不好。”他突然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手背抹了下嘴唇,目光如方才饮下的酒水一般清幽幽射过来:“我不明白,我走之前都是好好的,为何这次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呢?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少装可怜相,我几时讨厌你了?”赵佑狠狠瞪他,“还不是都怪你,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还在大皇姐面前参我一本……”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那不是被你气昏头了吗?”陈奕诚眼神一柔,长臂伸出,手掌抚向他挨打的面颊,五日期限未到,那里,依旧微微红肿:“还痛不?”
赵佑愣了下,轻轻侧头,躲了开去,顺带朝他扬了扬手掌:“当然痛!不信我给你一巴掌试试。”
看着他生龙活虎的模样,陈奕诚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把脸凑上前去:“打吧,给你打回来,多打几下,打过之后就不许不理我了。”
啧啧,这就是他父皇亲自御赐封号的赵氏王国第一勇士?
主动把脸送给他打,还真是犯贱,不知道大皇姐看到他这副尊容,当做何想法?
“你自己说的,打痛了可别怪我……”
赵佑眼露凶光,作势扬起手来,陈奕诚应了声好,微微闭眼。
月色如水,对面的男人剑眉舒展,星目半闭,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帅,想着要在那俊朗无瑕的脸上留下王指印,还真是于心不忍。
何况,他也就是做做样子吓唬一下罢了。
赵佑暗自叹气,手掌垂下,牙痒心更痒,要是小乐子的话,自己直接就手指捏上去,任间蹂躏了,但是,他不是小乐子,是陈奕诚,大皇姐赵茹的心上人……
陈奕诚半晌不见动静,笑着睁开眼:“怎么,舍不得打我?”
“我哪敢打你,人家会心疼的……”赵佑想起一事,提醒道:“对了,我那大皇姐脾气大得很,上回追踪我到怡香楼,大闹一通,害我给那老鸨赔了不少银子,这次你和梅香的事情,我担心她会找梅香的麻烦……”
陈奕诚听得皱眉:“我和梅香什么事情?”
赵佑朝他上下打量,似笑非笑:“你不是说要去她家提亲吗?莫非你把人家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
“我不过是跟她说好,做做样子。”陈奕诚轻笑:“我不信你连这都看不出来!”
“嘎?做样子?”
赵佑有丝怔忡,就被他一个勾手,重重敲在额头上:“相识这么多年,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额头一疼,心底微有窃喜:“我怎么知道,梅香说你力气大,脾气又坏,暗示你对她霸王硬上弓呢。”梅香脖子上那个刺眼的吻痕,想必也是她们三人故意弄出来气自己的吧,不能否认,当时确实有那么一丝愤怒,虽然有些师出无名……
“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陈奕诚悠然一笑:“我答应你要守身如玉,我就不会食言。”
赵佑张了张嘴,嚅嗫道:“守……守身如玉?我几时提过这样的要求?”
“当然有。”陈奕诚很肯定地点头:“你忘了么,我当年离京前夕,到这月清宫来跟你辞行,你请我喝酒,我走的时候,你追着喊了这句。”
“哦?”赵佑面上一烫,记忆里好似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绝对是信口胡说的,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当了真。
他当了真,一直在遵守诺言……
赵佑心头一动,咬着唇吃吃地笑:“你真逊,这一把岁数了,居然还是个处……哈哈哈!”
陈奕诚俊脸一红,微怒道:“笑什么笑,你这小子!”
“我没笑……”赵佑忍住声音,却仍是笑不可抑:“哈哈哈,陈奕诚,你个笨蛋,谁叫你去那么远的边陲军营,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女人的,若是留在帝都跟我混,保准早已名声在外……”
“你还笑!”陈奕诚伸手来捏他的鼻子:“我如今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赵佑拍开他的手,微微喘气:“那个,你自己人笨,怪得了谁,我说陈奕诚,你……”
“怎么还是叫我全名?”他剑眉轻扬,正色道:“四年来我信守承诺,你也该记住你当日说的话,不能言而无信。”
赵佑愕然:“我说什么了?”记得那日自己与他一杯接一杯,喝了个酩酊大醉,半夜还吐了来着,至于说了些什么话,全然不记得,总不至于,说要以身相许吧?!
“你说,等我回来,你就叫我奕诚,我这回来都有一个月了,也没听你改口……”
原来是这个,吓他一跳!
不就是换个称呼吗,这还不简单,张口就来:“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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