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房门外此时只剩下边牧、小月以及被眼前的事实震惊成木鸡的‘春女’两人,陈奕诚尚算满意,在吩咐的同时回到床上,并拉下幔帘。
“是。”
用略显嫌恶的表情一手提起一尊‘木鸡’,边牧甚是轻松地朝门外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大门外。而小月则在跨出门槛的同时细心地关好房门。
待所有的脚步声都已远去,四周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之时,屋内忽然传出了一阵大笑声,倘若两‘春女’尚在偷窥的话,她们定会发现——此时此刻,那掩去一床景色的帷帐抖动得比先前还要厉害……
正所谓:天雷勾动地火,一发而不可收拾——是也!
……
第二日一早,坐在街边品尝小吃,看似漫不经心地偶尔张望,实则满心期许地瞧向入城的必经之口。
……
当晚,主仆一行四人再度投宿于沿途小镇上的某一家客栈,虽两人的俊朗皮相仍是引来了几位小家碧玉的青睐和关注,但这一回却未曾惹上什么扰人烦心之事,主仆四人皆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一宿。
接下来的几日,行程一如前几天那般顺利与安稳,只是云飞瀑在马车里待的时间要比刚起程时长了一些。
“在做什么?”
两个时辰未见他出来,陈奕诚便自马背上移入车厢内。
扬了扬手里的账册,云飞瀑朗声道,“查阅自家商行的运营情形。”
“你出门时还带着这个?”陈奕诚的口吻里有一丝狐疑。
耸耸肩,云飞瀑甚是无辜地瞅着他,“这部分是我负责的,奔浪那小子才不会因为我代嫁就自动好心地代我审核账簿。”
“商人本色?”陈奕诚不觉失笑。
云飞瀑佯装严肃地点点头,“我大哥云奔浪的至理名言乃‘亲兄弟,明算账’,尤指账务份额。”
陈奕诚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唔,这可不就是家有‘闲’兄的‘好处’?”
像是看累了,云飞瀑随手将账簿扔于一边,双臂枕首开始闭目养神。顺手捞起被‘遗弃’的账簿,陈奕诚粗略地看了几眼——
“有一处算错了。”
“呃?哪里?”云飞瀑连忙睁开眼,瞧向陈奕诚手指的位置。
……咳……人果然还是不能分心的,这不就是刚才他多瞧了几眼窗外美景的后果么……
云飞瀑有点讪讪地拿起小楷就着尚未干涸的墨汁挥动了两下,问题便迎刃而解。利落地合上账簿,继续如来观音的闭目养神修心大法。
“冬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揶揄者如此道。
“夜来风雨声,叶落知多少?”
被揶揄者如此答。
“横批:秋去冬来,虫子好眠。”
低笑声中,某条‘虫子’蠕动再蠕动,直到头颅找到一处不软不硬的‘垫子’才善罢甘休,自动将脑袋搁上‘垫子’,开始安安稳稳地好眠。
俯首看向腿上那张世上独一无二的‘美虫’脸庞,就在他躺下的那一刹那,陈奕诚自觉身子下意识地紧缩了下,然,之后便泰然自若一如往常了。
马车继续前行,偶尔的颠簸免不了让某条‘虫子’的脑袋跟随着马车的节奏移过来,挪过去,虽然只是轻轻地,却也足以引起‘肉垫’微微的不满和蹙眉了。
并非厌恶,这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否则,早在这条‘冬眠虫’靠上来之时,就会将他扔到一边自生自灭。
仰首环顾马车四周,并不太意外地了然其空间的宽敞,只是……就只两个人入内,为何这里却变得格外拥塞?连周围气息的流动也变得不太畅快……
九日皇帝 番外卷陈奕诚 第十章脸红耳赤
陈奕诚掀开窗上的帘子,让带着冬意的风徜徉其中,虽清新了气息,然他体内的微热感仍是没有降低多少。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牵引般地目光不觉移回至那张惬意似暖炉边的猫样的脸庞,视线的焦点亦一如着魔般地徘徊于那两瓣只泛着极浅色泽的唇。
体内的温度随着眼光的凝滞继续缓缓攀升,午后的光阴亦漫步过这平和而又暧昧的一角后悄然离去。
陈奕诚拾起随意散落于他腿间的发丝缕缕,水一般的触感却由指间悠然话落,徒留若隐若现的清新气息绕人回味。
透过偶尔被风拂起一角的车帷,一副美得叫人叹息,静得叫人屏息的画面,便映入了小月和边牧的眼中。不约而同地裂开嘴,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主子和夫人真是天生的一对,不是么?
……
五日后,在途径一座城镇时,陈奕诚购置了两匹新骑以代替原先已走乏了的马匹,同时也备好了充足的干粮和水囊。因为接下来他们即将通过的旅程不是杳无人烟的荒蛮之原,便是人迹罕至的无边林地。
“这样的路大约要走几天?”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黄土平原,云飞瀑好奇地询问道。
“大约四日。”
“这么荒凉的地方会不会有劫匪出没?”悠闲地晃着脚,云飞瀑倚在车柱上边欣赏着生平从未见过的景色,边用好奇的口吻询问道。
“可能性尚不能算很小,只希望——到时你不会成为我的累赘。”陈奕诚完全是就事论事的冷漠口吻。
掏掏耳朵,云飞瀑的笑里有一丝顽皮的味道,“虽然这鸟不蹲的地方,确实不像普通的小城镇那般有什么树木之类的可以让我躲一躲,但逃跑的话应该不成什么问题。再不然,现学现用的几招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说着,云飞瀑转眼瞧向贴身婢女,还未等他开口,小月便很忠心道,“夫人,您放心,小月虽比不上主子那般武功盖世,但至少保护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
原来人人都比他有用,这个事实还真是叫人忍不住沮丧那么一小会儿。
瞄了眼前方四平八稳地‘粘’在马背上的宽阔背影,云飞瀑自得地伸了个懒腰,继续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迈入荒蛮之地的头两天,就在三人警觉,一人悠闲的情形下漫漫而过了,然当他们刚刚进入秃桠残枝相互交错的林间地域时,打劫的匪徒如同应景般的适时出现了。
早在二十丈开外就瞥见树林间偶尔蹿动的黑点,云飞瀑懒懒地靠着车栏上,思忖着是该先在两个尚不知情的贴身仆婢前维持柔弱夫人的样子,再适时地寻找机会上树避难呢?还是早早地施展轻功坐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等待好戏开场?
“请夫人进到马车里面,小月会在外头保护您。”
还未等他决定,忠心耿耿的爱婢小月便以护主的姿态挡在他面前,凤眼紧盯着前方沉着道。
“哦。”
那好吧,他选前者。
“来者何人,快快留下买路钱,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大老远的,隐身于林子里的劫匪们便拉开嗓门,吼出千年不变的匪徒专用开场白。闻此言的云飞瀑百无聊赖地掏掏耳朵,准备以小睡片刻来消磨这无聊光阴。
“你们听到没有!别装聋作哑,否则我们就要动手了。”
这次传来的大嗓门不知何故竟带上了一丝畏惧的味道。转眼望窗外一瞧,在明白了原由的同时不觉哑然失笑——
外头那主仆三人正摆着一幅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肃穆景象,再加之陈奕诚自然而然形于表色的将军威严,就只这番气势却也着实吓着了那窝胆小的匪徒。
“不要……不要敬酒不吃……吃、吃罚酒!”
这回居然还口吃了!看来他们真是吓得不轻。
云飞瀑躺在柔软的垫子上,顺便用帐篷盖上笑得有点欲罢不能的脸庞,惬意地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外边的动静。
“我们……我们只要十两银子就……就放你们过去,绝不再为难……”几乎是信誓旦旦的口吻。
然,主仆三人依然没有移动分毫,只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看着五丈外抖抖索索的对手,失去了最后的耐心,鼓足勇气抱着打肿脸充胖子的必死决心朝他们冲过来。
“气势还不错。”陈奕诚面无表情道。
“可惜刀剑都有点生锈。”边牧接下主子的话茬儿。
“冲过来的样子也不太好看,像庄稼户砍柴。”显然小月对于自己喝主子沦为‘柴火’的境地而感到不满。
云飞瀑闷笑到不能自已,连站立在前方的马儿也感觉到了源于身后那个方形大“累赘”里的震动,不满地扬了扬前蹄,低嘶了两声。
“冲啊,兄弟们!”
劫匪头头一马当先,决定以身卒来唤起手下们的‘士气’,目标是站在正中间的那个最叫他们心惊胆战的人物。
只听‘宕——’一声,一支空空如也的剑鞘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疑惑地抬眼,却发现持鞘的某人就着横鞘的姿势打了个呵欠。
脑中顿时溢血,失去理智之余,就着破铜烂铁乱砍一气。一时间,只闻林子里‘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煞是好听。
从头到尾没移动过半寸的边牧再度打了个呵欠,空着的右手揉揉眼。
“主子,当靶子好像没什么意思,我可不可以还手?只要轻轻地就好了。”特别强调‘轻轻地’,边牧用期待的眼神望向陈奕诚。
“不可以,万一伤到人就不好办了。”陈奕诚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淡漠道。
应该是不好玩了才对吧!
边牧挠挠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等!
边牧蓦地睁大眼睛,主子……这是在说冷笑话吗?
感动地眨眨眼,边牧偷偷地看了眼陈奕诚看来十分正经的脸庞。
……已经三年了……
……这是自家老爷当年无端遭人陷害惨死在战场上后那么久的日子里,主子头一次说起最拿手的冷笑话……好怀念啊,当初性情温和而又爱说笑的主子——虽然现在的主子也很让人爱戴,让人敬佩……
说起来,这应该都是夫人的功劳。夫人,您真是陈家的大恩人啊……
思及此,边牧带着无限仰慕的眼神不觉飘向马车,然这一看,却叫他顿时惊得七魂去了四魂。
“夫人!”
此时此刻,夫人正被匪徒中的某一虾兵蟹将挟持着倚在马车边,纤纤玉指间还拿着一本纸张飘飘的账册,料是用来自卫的。唔……,夫人真是太坚强了,这般的临危不乱!都是他的错,光顾着感动,掉以轻心才叫夫人糟了劫!
边牧懊悔不已,忙想上前去解决那只有勇无谋的‘蟹将’。
“不要过来,否则这位公子的性命就不保了!”
‘蟹将’仗着人质在手,声音也大了起来,手上的剑直挺挺地指着云飞瀑的颈间。
低头瞧了瞧横在脖子上的这把剑,云飞瀑好不容易才把狐疑的目光从眼皮底下那一堆堆的锈迹上移开——这种东西居然还能用,真不可不说是个奇迹!
就在边牧和小月不约而同地准备偷袭‘蟹将’好解救主子的那一刻,只见云飞瀑轻弹了弹食指,毫不费力地搁倒了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蟹将’。然——何为百密而一疏?倘若瞧向云飞瀑那二度受创的颈子便可知其一二——
由于犯了和边牧一样的轻敌病症,以至于完全忘了还有‘算好角度’这回事,于是便无心害那柄可怜的破剑,在即将归天之前,无端背上了伤人的‘深重罪孽’,何其冤哪!
“夫人!”
沿着白皙颈子流下的缕缕艳丝很快便染红了浅色的束领冬衣,一片殷红让小月触目惊心。看得出来,虽说这是皮肉伤,但伤口并不浅。刚欲上前一步为夫人止血,岂料已有人先她而去。
就在云飞瀑为自己的失误而偷偷咋舌之时,陈奕诚已当机立断地微微抬起他略尖的下颚,用唇封住那血流不止的伤口,吸出带锈的脏血弃之后,再度以舌封住伤处止血。
只除了当事二人外,其余闲杂人等皆为这暧昧一幕脸红耳赤,即使皮厚如钟者,脸庞上亦泛起了熠熠红光。
处理完伤处,陈奕诚转首,早已等候在一边的边牧立刻奉上清水让主子漱口。瞧见这情景,一票虾兵蟹将将脸上的红潮不退反甚。
瞧瞧,人家只不过是纯粹地清理伤口,还不是叫他们想歪了?——惭愧啊!
“边牧,去取百两现银和千两银票来。”擦拭完毕后,陈奕诚如此吩咐道。
唔,不会吧,难道这冷面男子要杀他们全体报这一剑之仇?甚至连薄底棺材钱都叫侍卫准备好了?
思及此,一票‘劫匪’顿时惊得面无人色,想撒腿就跑,但随即又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任谁都看得出来,眼前这冷面男子绝对是个高手,想跑?怕是死得更利落。
对不起,孩子他娘,往后孩子和爹娘就要靠你照顾了!
在心里默念着忏悔词,一干人视死如归地坐以待毙。
“原本主子想给二百两现银的,但你们伤了我家夫人,所以扣去一百两。”边牧一本正经地传达陈奕诚没有说出口的吩咐。
——嗳?啥?
众人顿时傻了眼。
“今年初秋旱灾横行,想必你们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些银子虽不足以助你们丰衣足食,但至少也可勉强糊口撑过这个冬天。”语毕,陈奕诚便入了马车内,吩咐边牧策马前行。
留下感激涕零的一干众人只差没下跪以示其敬仰之情了,目送着马车远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感慨是遇上好人了,否则以他们的破身手,早已成了别人的剑下冤魂……
老天爷啊,谢谢您了!
九日皇帝 番外卷陈奕诚 第十一章如鱼得水
入林没多久,天色便暗了下来。在林子里寻着了一块干燥平坦之地,陈奕诚当下决定今晚在这里过夜。
边牧拾柴,小月生活,而两主子,一打猎,一准备干粮。自进入荒蛮之地以来,几乎日日如此,所以这一夜亦不例外。
“夫人,伤处还疼吗?”
熊熊的篝火为清冷的夜增添不少暖意,小月坐在火堆旁边熟练地添入干燥的树枝枯叶,边留心着主子伤口上的布条上是否还有渗血的迹象。
“伤处?”话出口,云飞瀑方才想起脖子上的那一条入肤颇深的红彩。下意识地摸了摸,只隐隐觉得有些刺痛,“没什么大碍。”
“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毕竟伤口不浅啊。”小月继续先主子之痛而痛得由衷担心道。
云飞瀑不免失笑。多个伤疤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女人,一身无暇肌肤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困扰……唔,好吧,小月不知情,不知者无罪。
“我记得将军府里应该有消除伤疤的雪蛤泥,也或许是雪莲水,反正都是上好的珍贵药材,这回刚好可以派上用处。”在心里对将军府里所有的药材统统扫过一遍后,小月便有了主意。
“无所谓,顺其自然吧。”拔弄着干粮,云飞瀑扬了扬嘴角带过这个话题。
简单的晚膳过后,陈奕诚向着边牧和小月道:“我想和夫人去附近走走,你们俩守望这里可好?”
几乎是不假任何思索地,两人异口同声道,“主子夫人请慢慢欣赏景色,完全不用担心这儿。”
语毕,随即面面相觑。
“请主子和夫人一定留心安全。”大眼瞪小眼之际,小月不忘转过头来补上一句。
共骑一骑,良驹朝密林深处撒腿而去。
沿途望去,林间的景色却无甚大的变化。夜色平静如水,繁星悬挂于空,入夜的刺骨寒意隐身于若有若无的风中,不温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