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三王兄,你又在欺负小乐子了!”
窗外人影一闪,一颗小脑袋摇摇晃晃探了进来,下方还传来哼哼唧唧的声响,不用说,这个四皇弟定是踩在哪个小太监身上,日益拔高健壮的少年身躯,正压得对方痛苦不堪。
“我哪里欺负他了!”
小乐子挪动脚步,适时挡在他身前,赵佑借此机会迅速将珠串塞进衣领藏匿起来,又顺手将木箱置于角落,一切妥当,方才大步过去,揪住他的耳朵,将之从窗栏上扯了下来。
“不是在学礼仪装绅士吗,怎么不好好敲门进屋,反而趴窗户上偷窥?”
赵天被他拽下地来,左躲右闪,咯咯笑道:“哎,放手啊三王兄,你别那么凶悍,我正有事找你呢。”
“是么?”
赵佑依言撒手,示意小乐子去端茶水糕点,自己则是随意坐下,漫不经心地问:“说吧,什么正事?”
“那个,自然是关于演武大赛。”赵天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明日就是夺魁大战,你真不去瞧瞧?”
“父皇又没点名让我去。”
昨日听朝完毕,赵文博召他们三人留在乾清宫,询问功课作息,末了,说到演武大赛最后一日的比拼,在众多皇子公主里许下三个观战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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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野兽
大王兄赵文,二王兄赵卓都是榜上有名,而自己的名额,却被一句留在宫中陪伴母妃的话由,轻飘飘就被大皇姐赵茹给顶了去。
这个大皇姐重视容貌,素爱整洁,平日也不喜舞刀弄枪,一门心思就爱朝将军府钻,原以为会拒绝不去,没想到她竟一口答应下来。
呵呵,不去就不去,省得见得袁承志身首异处,于心不忍。
在月清宫陪陪母后,睡会懒觉,一觉醒来,邪队就应该来人汇报暗杀结果了。
“我这个斯文守礼,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一向没兴趣。”赵佑正经说着,心底却是暗笑,这说的真是大实话,日月神教创建之初,打架斗殴争风吃醋占地砸场子的事情做得太多,这几年确实收敛不少,改向更高层次发展了。
“算了,你不去,我拉大皇兄他们去。呜呜,我可把位置都占好了的……”赵天嘴里嘟嚷着,似是赌气,举步就往外走。
赵佑也不拦他,只随口一问:“占什么位置?”
“就是演武场西侧的那个草甸子,我上回跟舅舅去巡视场地,不慎摔了一跤,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好地方。”
赵天边答边往外走,赵佑听的眼睛微眯,一跃而起,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扳了回来:“别去找他们了,我陪你去!”
那演武场一马平川,视野开阔,比武擂台和席位都建在朝南方向吗,也就是东西两侧有些缓坡草甸可做掩饰,潜伏人手,毒队兄弟多半已设为据点,届时袁承志一旦出现,冷箭迸发,全力击杀,这四皇弟倘若出现其中,万一有个摩擦损伤什么的,那还了得?
“那好,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赵天回身握住他的手,一时喜不自禁,开怀大笑:“哈哈,三王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比大皇姐对我还要好百倍。”
赵佑见他如此欢喜,只手抚摸着他的发髻,心头生出一丝柔软。
母后腹中的孩儿,定会和这个四王弟一样可爱吧,真是好生期待……
听到屋中的欢叫声,门外的少年端着茶水过来,眸光流转,明晦不定。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这一日,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距离帝都三十里外的阴那山下,队伍整齐,旗帜林立。本该秋季举行的赵氏王国军营盛事,五年一度的演武大赛,这回提前到了暮春,却丝毫不觉突兀,而是一片肃然气氛。
高天流云,金芒辉映。
但见广袤的天地之间,本国健儿雄壮屹立,数千战马奔跃嘶叫,长枪矛头曜日生辉,皇帝赵文博一身铠甲立在主席台上,看到这赫赫军威,不禁豪情顿生,高声喝道:“普天之下,谁能有我这般威风凛凛的军队?有我这般威武不凡的将士?”
众将在台下齐声叫道:“没有!没有!”
泰俊杰龙颜大悦,高声道:“倘若他日,有人狼子野心,肆意进犯,想要占我国土,欺我国人,我英雄的赵氏王国男儿,你们会害怕吗?”
底下众将皆是振臂高呼:“保家卫国,无畏无惧。”
泰俊杰挥手,肃然道:“说得好,来吧,我赵氏王国最英勇的猛士,到这擂台上来,打败你的对手,成就你的伟业!”
一时间,上万士兵齐声呐喊,战马听的声音,也是随之嘶鸣起来,声音震天动地。
怎么这样闹腾?
赵佑从草甸子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瞅着远处光影交错的高台。
赵想不到,这位父皇平日身着皇服,坐镇朝堂,外表看起来是那般英俊儒雅,如今在这演武场上也是威武雄浑,给底下士兵洗起脑来,攻心为上,毫不含糊。
“哗,三王兄快看,比试开始了!”
无视身边赵天兴高采烈的叫嚷,赵佑端直坐定,眼观六路,游目四望,方才长矛顿地,战马奔腾,惹得平地风烟,黄沙漫漫。
一望无垠的演武场到处人头攒动,那玉面狐狸袁承志,究竟是躲在什么地方?
顶上日头渐高,微微有些晒人,这四周也没个遮盖屏障,不一会就头颈出汗。
“王子,喝水。”
小乐子打开随身背囊,从中掏出两只水壶来,递了一只给赵佑,另一只递给赵天。
“三王兄,小乐子做事情就是用心!”赵天啧啧赞叹,顺手朝自己身边的小太监捶了一拳,嗔道:“你还愣着做什么,笨头笨脑的,多跟人家小乐子学学!”
那小太监唯唯诺诺,满面委屈,谁不知道这小乐子是三王子身边的大红人,外表俊俏,心思缜密,跟他站在一起,再精明的人都会被比下去!
赵佑笑了笑,一口水咽下,不觉看了那优雅动作的少年一眼。这个小乐子,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出来一个多时辰,水壶里的水竟然还是温的。
赵天说的对,他真是用心,当年他肠胃不好,母后严词告诫不可饮冷水,从那之后,只要有他在,自己就没喝过一口凉水。
刚放下水壶,小乐子又递上一只大大的食盒,盒盖一开,甜香扑鼻,装满了望江楼的时鲜蜜饯和精巧点心,什么蜜汁瓜条,芙蓉桃片,杏仁酥,红枣糕,相思脆,鸡汁烧卖……全是他平日爱吃的。
这小子,他怎么就想的这样细致?
赵天一手一块,左右开弓,边吃边含糊叫着:“我不行了,三王兄,把小乐子给我吧,让他也服侍我几天,我也过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赵佑一声不吭,只是笑,而小乐子却还没歇着,而是在背后削枝扎叶,不住捣鼓,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就用细长的竹叶做出一把绿色的大伞,撑在两人头顶上,炙热立消,周身清凉。
赵天看的眼睛都直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佑一拍他的肩膀,洋洋得意,哈哈大笑:“我家小乐子就是个万能人才,怎样?”
一番吃吃喝喝,嬉笑打趣,时间不知不觉流逝,高台上人影更迭,已经数度比试完毕。
这摔跤搏击射箭投枪各项目业已比过,待书记官检验过比试成绩,胜者顶戴头盔,身着铠甲,牵马步入场中,进入下一轮马上拼杀。
“哎,小乐子,别挡着,快些让开!”
赵天一面低喊,一面跳起来,遥指场中人马叫道:“三王兄,快看,最精彩的马上混战开始了!”
马上混战,是为此次演武大赛的压轴大戏,由先前胜出的数名将士持剑抡刀,骑马上阵,在偌大的场地来回奔驰,正面迎战,由最初的单个应对,演变为后面的不分你我,众人齐上,直至产生最后的胜者。
若说擂台比武是点到为止,那么这马上混战则是真刀真枪对峙,参赛将士一律下生死状,车轮战术,连续迎敌,若是没有精湛的骑术,出众的武艺,持久的耐力,以及强韧的意志,上场一会就会败下阵来,根本坚持不到最后。
赵佑看着那场中硝烟滚滚,各路人马奔腾,刀剑挥舞,杀声阵阵,不觉心生感慨,这赵氏王国第一勇士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当真是刀光剑影,浴血奋战拼出来的!
苍穹低垂,有云,无风,愈见沉闷。
黄沙,漫天。
红日,染血。
数度拼杀,场上又少了数人。
只见一名身着银白铠甲的鬼面将领一手持剑,一手握矛,骑了一匹高头大马,铮铮而上,身姿挺拔,异军突起,一如天神!
这鬼面将领在战阵中左冲右突,威不可当,场中余下人等不约而同,手中刀剑纷纷向他指去,顿成围攻之势,他见状也不慌张,手中长剑挽出剑花,一一拨开,剑柄随手反拨,对手不敌,策马而去。
另一方向,刀光闪现,四名盔甲将士齐齐呼喝,手挺兵刃冲了上去。
鬼面将领见这四人身高马大,纵马奔近身来,当即拍马迎上,长剑一起,隔开凶猛砍来的双刀,将那奔在最前方之人一剑刺中,跟着一矛攻向其后之人,几个来回便是将其击落下马。
后面两人见状,不敢怠慢,双枪齐至,压住他的矛头,另一根狼牙棒却是袭向他的小腹,只听得他大喝一声,长矛撒手,身子一斜,避过击来的兵器,跟着双腕翻转,振臂回夺,这天生神力,却是令得两人登时手臂酸麻,兵器尽失,皆是到了对方手中。
鬼面将领倒转枪头棒端,就势送出,只听得咚咚两声,撞在两人胸口,那两人虽然有护胸铁甲,但给他内力一震,身子仰倒,又摔下马去。
其余众人见他在一出手就是连胜四员勇将,心惊胆战,无人再敢上前与之交锋,也不知是谁在场边取了弓箭,挽弓搭箭,乱箭齐放。
鬼面将领举剑挥矛,策马上前,突然间胯下坐骑一声嘶鸣,前腿软倒,却是马儿胸口中了两箭,将他抛了下去。
一时间,众人大声欢呼,策马围攻上来,举起长枪长矛便是朝那地上之人刺去,人丛中只见他在地上滚了一周,纵跃而起,拉下一名骑士,自己跳上了其坐骑,双腿一夹,策马回返,一路上长剑舞动,长矛挥起,转眼间众人又是受伤无数,落马不断。
“乖乖,这人是谁,竟如此勇猛!”
赵佑看得呆住,哪里还顾得上吃喝玩乐,一门心思全在那一道健壮挺拔的身影之上。
小乐子没有回答,只盯紧了场中,眸光聚拢,深沉似夜。
微风骤起,吹散蔽日云层,天地间,光彩重生。
这番厮杀,胜负终定。
众人摘下头盔,低头服输,眼光下,那道银白光影如青松一般傲然屹立,似是轻笑两声,手臂上抬,当众去揭脸上鬼面。
随着那缓缓揭开面具的动作,赵佑惊跳起来,一声低呼。
“呀……”
面具下,露出一张英挺阳刚的俊脸。
剑眉星目,挺鼻丹唇,昔日微褐的肤色经过大漠边塞的风吹日晒,已成明朗曜日的古铜色,而军营生涯的千锤百炼,却使得那原本锐利的眉宇更显威武霸气。
“陈奕诚,竟然是他……他回来了?”赵佑瞠目结舌,喃喃自语。
不能否认,除了惊诧欣喜,胸口还很有点怦然心动的感觉,这家伙,越来越帅了!
赵天在一旁听得真切,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使劲朝场子里看,无奈距离太远他视力平常,看的隐隐约约,不甚清晰,只得转头问道:“三王兄,你看到陈哥哥啦?是不是他打赢了?是不是啊?”
赵佑正要说话,忽然觉出不对来:“你知道今日有他参赛?知道他回京?”
赵天呆了一下,懵懂点头:“对啊,难道你不知道吗?陈哥哥前些天就回来了,尽管是父皇钦点人选,却毫不例外,每场必到,一直打到今日决战。”
赵佑远远望向主席位下首几道衣饰华贵的人影,淡然道:“这么说,大王兄他们也知道了?”
赵天不知道他的心思,嘻嘻笑道:“那是当然,要不然皇姐怎么会吵着跟来,她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的,这些年来也没人能入她的眼,只除了……陈哥哥。”
原来众人周知,就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赵佑点了点头,坐回原位,瞥见那少年在跟前低头收拾食盒水壶,伸手过去,在他腰间狠狠一掐,压低声音道:“知情不报,又摆我一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难怪,一会说演武大赛不重要,一会又百般献殷勤转移注意力,若他不是五感超常,耳目聪慧,对场上的动静看得明白,听得明白,一准被他糊弄过去。
目光瞟去,又对上那双温润清澈的黑眸,不由横他一眼,再作势晃晃拳头。
小样,四年了,还在跟陈奕诚较劲,还有完没完了?
小乐子见他只是微责,面上却无太多怒意,心头一喜,揉着腰间被掐痛的部位,微笑:“是,王子。”
赵佑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演武场,台下旌旗招展,剑戟如林,在众人齐齐振臂高呼声中,陈奕诚整装敛容,步履沉稳,一步步踏上高台,接受天子褒奖。
“数轮拼杀,胜负终定,我赵氏王国第一勇士,当是……陈奕诚!”
台上台下,掌声如雷,欢呼喝彩响彻天地!
“好啊,是陈副将!”
“少年英豪,将门虎子!”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远处,一身云锦彩衣的赵茹端坐席上,面容娇美,笑靥如花。
赵佑看在眼里,好笑道:“看来大皇姐好事临近了……”
但见赵文博起身,大笑着迎向来人,身旁太监举着漆盘,盘中之物金光闪闪,正是那代表赵氏王国第一勇士称号的镶金绶带,陈奕诚急走几步,敛衽行礼,赵文博俯身相扶。
忽然间,风声骤起,东面缓坡后方的树林里竟传来阵阵虎啸嘶吼,由远及近,震天动地,台下骏马受惊,嘶嘶鸣叫,撒蹄乱窜,欲要挣脱缰绳。
赵佑面色微变,低声道:“怎么回事,这阴那山附近竟有老虎么?”
赵天听得吓白了脸,紧紧握住他的手:“三……三王兄!”
“别怕。”赵佑扯过身边的小太监,瞪眼道:“你好好看着四王子!”
现场那么多训练有素的将士,又带枪佩剑,携盾持矛,就算阴那山的野兽全部冒出来,也是肉在砧板任人宰杀,不须担忧。
刚如此一想,就见场上霎时黄沙漫天,狂风大作,野兽的咆哮一阵紧过一阵,排山倒海一般袭来,越来越近。
又听得呼啦一声,一头吊睛猛虎从灌木从中呼啸扑出,豺、狼、豹、狐、野猪,乃至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兽,四蹄腾飞,紧随其后,源源不断朝着高台方向狂奔而来。
不会吧,瞧这乌鸦嘴,当真是野兽倾巢出动?
“护驾!护驾!护驾!”数名天子亲卫分作两队速速上前,一队护住赵文博向下退去,另一队则是接应那边席位上的皇子公主,退至安全地带。
一名玄青铠甲身形高大的中年武将则是奔至台前,声若洪钟:“众将听令,结阵御敌!”
野兽嘶吼声中,台下士兵丝毫不乱,纷纷立盾举矛,向里收拢,在高台前方筑成一道铜墙铁壁。
“王子……”小乐子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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