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自己心里隐约知道,却远不如别人亲口道出来得惊骇,来得震撼!
看他如此神情,魅影知道自己没有说错,冷声问道:“是谁?陈奕诚还是铁士?该死的家伙,乘人之危……我回去宰了他!”
赵佑揉着额,心底那丝侥幸已经被事实击得粉碎,只是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他五感丧失了大半,看不见,听不清,单凭一双手,又怎么能辨识出来?
魅影鬼面敷脸,看不清其表情,只听得声音已经动了怒,牙齿也是咬得格格作响:“该死,我们三人都是喝了那酒,我还以为他们是跟我差不多时候醒转……”
听他这么一说,赵佑倒是记起来了,自己梦醒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齐崭崭站在床边。
按他的话里的意思,难道那两人中的一个提前醒来,偷偷溜进自己房中,做了坏事?
可是不应该啊,陈奕诚与铁士,武功相差不多,就算一前一后醒来,中间的差距也没那么大,他还模糊记得,那个人,折腾他那般久,脑子里一片混乱,隐隐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不敢去深思……
赵佑深吸一口气:“别说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
魅影闭了闭眼,慢慢松开攥紧的拳,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管他的事!
“好。”他低应一声,跟着他继续前行。
穿过一条小街,道路两旁的屋舍渐渐多了起来,正是掌灯时分,灯光暗淡,却如星火点点洒落。
抛开纷繁杂乱的思绪,赵佑从衣袖中掏出字条,一户一户核对地址。
两人最终在一处院门前停下来。
“到了,就是这里。”
赵佑看了看顶上的门牌,轻轻一推,那门居然开了。
看着空寂无人的院坝,他扬声唤道:“请问,屋里有人吗?”
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见几间房都是房门紧闭,他上前两步,将葫芦往地上一放,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好啦,人不在,任务完成,我们回去吧。”
见天色将黑,他随手关上院门,拉魅影的手,急急往回。
没走几步,就听得背后风声呼呼,赵佑侧头一看,竟是那葫芦从天而至,朝两人打来。
他闪身跳开,魅影则是当仁不让迎上去,将葫芦捞在手中。
葫芦没脚,自然不会自己蹦出来,也就是说,这院中是有人在的!
——老夫那老友是个心高气傲的,脾气不好,小子得有些耐心些,一定要把这药酒亲自送到他手上……
想起不醉翁临别之言,赵佑轻笑一声,从他手里接过葫芦来:“既然主人在家,此举确实不敬,罢了,我送进去便是,你等等我就好。”
说罢,他又推门进去,魅影想着那掷出葫芦的手法,怕他吃亏,也闪身跟进。
两人来到院内,却见方才紧闭的正中那间房门,此时微微掀开了一条缝。
果然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
赵佑笑了笑,举步走上前,待走到门前,便是低声相唤:“请问,可是独醒客先生?”
屋里之人没有作声。
他又踏上一步,伸手在门上轻叩一下:“在下是受人之托,前来送药酒的,还请老先生现身一见。”
说话间,却觉屋内呼吸急促,有人步步靠近。
只一刹那,房门骤开,一条手臂伸出,将他扯了进去!
赵佑啊的一声叫,下意识转头,却见院坝中蓦然出现个黑乎乎的大洞来,魅影拔地而起,却被矮墙四周射出的箭所挡,生生给逼得掉下洞去!
此地竟有埋伏!
可是,为何琅琊神剑没有发声警告!
心砰砰跳着,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抬头,毫不意外对上那双清澈明净的黑眸:“是你!”
“是我。”秦业眨眼一笑,眼底明光流转,扣人心弦。
赵佑瞪着他,有多少天没见他了,他几乎忘了还有这个人的存在。
可是,真的忘了吗?
瞥见手里的葫芦,他瞬间清醒:“你……就是独醒客?”
秦冲,他是独醒客?
是了,总觉得不醉翁拼酒赢得起翘,看他的眼光总是满含深意,说找人见证却请不出人来,自己刀不血刃,轻而易举就拿到地图,地图上的方位正好标错……
一切古怪与诡异之处,如今都有了合理解释。
他,根本就是设下圈套,诱己来此!
身处劣势,他无奈叹气:“说罢,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冲看着他,眸光似古井般深幽:“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为何说话不作数?为何抛下我,不辞而别?”
赵佑沉默着,暗自苦笑,他人都到了南越内陆,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秦冲见他板着脸不说话,轻叹一口气,去拉他的手:“你呀,总是那么固执!过来,让我看看你……”
“秦冲!”赵佑甩着手,硬声道,“你别太过份!”
明明是敌对关系,他这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算什么!
秦冲哑然失笑:“怎么了,可是恼我不声不响走了?我当时真是有事才走的匆忙,不醉翁没告诉你么?”盯着他上下打量,声音放柔,眼里更是柔情似水,堪堪欲滴,“嗯,你的身子……没事了吧?”
“当然没事!”赵佑随口答着,这些人,怎么都是这样的问题!
忽然领悟到这话中隐含的内容,似是被雷电击中,赵佑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你……你说什么?!”
秦冲被他惊骇莫名的神情逗得一笑,想了一想,倒也逐渐会过意来,瞅着他发白的小脸,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难不成还以为是别人?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轻咳两声,他不再凌迟他的神经,平缓道出事实,“那个人,是我。”
九日皇帝 大结局 第十九章 禁忌之恋
那个人,是我。
是我……
是我……
是我……清朗的嗓音,一声声回荡在耳边,梦里对自己随心撩拨为所欲为的那个竟然是他!
他怎么这样做?!怎么可以!
赵佑一瞬不眨看着他,咬着牙,手掌抬起,忽然猛地挥出!
听到的一声脆响,那羊脂美玉般白净的俊脸上顿时现出艳红的五指印来。
“秦冲,你……欺人太甚!”
秦冲不避不躲,脸颊迎上,硬生生接下这一掌来,唇角却慢慢上扬,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要是打了就不气了,那,多打我几下吧。”
“你!”赵佑握紧了拳头,心里又气又悔,偏生面前又是张真诚无伪的笑脸,让他空有一腔羞恼与愤怒,也不知该朝何处发泄。
是,如今真相大白,这卑鄙小人无耻之徒就在眼前,但自己又能如何?骂他,打他,甚至是杀了他,那个梦,也不会因此抹去,一笔勾销!
胸口起伏,身躯轻颤,心情晦涩复杂,有惊,有怒,有恨,有怨……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摸着腰间的长剑,手指动了几动,到最后,只是轻吐一口气:“说吧,你做这些,到底想要什么?”
设计让他失身,又用张半真半假的地图引他来此,究竟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他二哥秦业?
见他沉默不答,赵佑呵呵笑起来:“我真傻,竟问你这样的问题,也是啊,不损一兵一卒就生擒赵氏王国皇帝,这奇功一件,你大可向秦业讨赏去!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好了。”秦冲笑容收敛,眉间蹙起,带着种淡淡的惆怅与无奈,慢慢启口,“你,便是这样看待我么?我在你心中,所做的一切,目的就是如此不堪?”
“难道不是吗?你找人演戏,费尽心机,还杜撰出个独醒客的身份,设下圈套叫我来钻,不就是想让我一败涂地,再次成为你南越的阶下囚吗?”
手上被一股力道轻扯,赵佑站立不稳,不由自主跌进他的怀抱,却见他脸色苍白,狭眸却黑得幽深,眼底的光芒闪闪烁烁,明暗不定。
叹了口气,秦冲直视着他的眼,低道:“独醒客不是杜撰,是我当年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号。”
赵佑哼了一声,根本不信,只听得他自顾自讲下去:“有一年我父皇寿诞,欲在宫中大宴宾客,经臣子推荐,召不醉翁进攻酿酒,不醉翁当时正好人在苍岐,虽然不甘不愿,却不敢拂逆,进宫待了半年之久,那时我少年心性,便跟他学习酿酒,还与他成了忘年交,初时我并未透露自己的皇子身份,只自称独醒客,他也没在意,临走的时候,留下住址,要我得空便来这山里寻他,谁知这一别,就是整整七年。”
忘年交?
难怪,那不醉翁称他为老友,就是这一声昵称,却让自己满心以为,这也是个如不醉翁一般的白发老人!
赵佑深吸一口气:“那什么醉生梦死,可是下了媚药?”
秦冲轻轻摇头,目光坦然:“没有。”
“那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症状……”
“他们几个都喝了,我之前也有尝过,都没事,唯独你……我猜想,或许是因为你先前已经饮下几十种性质不同的酒水,还有,你平日用药甚多,体质又与常人不同,这以上种种,综合起来,却弄出来个混乱的结果。”
冷静下来,赵佑回想起那日隐约听到对话,说起下药,他之前早有千百次机会,也不必绕来绕去,等到现在才来做,但却便如此,明知自己是神志不清,他怎么能对自己?!要做谦谦君子,就应该一做到底,不是吗?
“你这是乘人之危!”
秦冲瞅着他,淡淡一笑,笑得那般温和好看,偏偏说出来的话却能气倒一片:“我倒觉得这该叫做两情相悦才对。”
两情相悦?哈哈,亏他说得出口!
赵佑声音卡在喉咙里,一口气憋在胸口,酸楚发痛:“你……你有妻有子,还有脸说这话!”退一万步,撇开家国仇怨不说,还有那皇子妃叶容容,嫡长子秦景辰!
不提不说,并不代表他心里就不介意!
他那已婚的身份,就像是一根刺,不深不浅扎在自己心里,可以被忽略,只不经意间才偶尔想起,随之而来的,是某个地方微微一疼。
“哦。”秦冲眸光微动,像是要看到他心底去,许久,才泛起荡漾的水纹,似醒悟,又似懊悔,“原来,你这样介意,我还以为……”
“我介意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我只是为你那皇子妃不值!”赵佑梗着脖子叫道。
“相信我。”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秦冲眉眼弯起,冲他一笑,“等回去苍岐,我就去解决这件事,再不……让你为难。”
赵佑狠狠瞪着他,怒不可遏:“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冲面色沉静,缓慢说道:“别担心,我只是让一切都回归正轨而已。”
“怎样才是正轨?”他禁不住冷笑。
他微微一怔,想了一会儿,眼底温情脉脉:“我们已经这样了,你说呢?不是我对你负责,就是你对我负责,决定权交给你,好不好?”
赵佑冷声道:“我有爱人,你有正牌妻,我赵佑从来不屑与人分享,你也不必打这样的注意,再有,那日我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你把魅影放出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
“别狗咬了?忘了?”秦冲不怒反笑,拉起他的手来,在他掌心不住轻划,嗓音轻柔,极尽撩拨,“忘了没关系,我们复习下就好——”
最后来个好字,是吐进他微张的唇中。
他竟又在轻薄自己!
还如此理所当然!
赵佑呆了呆,气急败坏去推他,但他却搂得更紧,吻得更深。
他的唇是那么软,那么暖,又带着股淡淡如薄荷的香气,让兆一忍不住轻轻发颤,推了半天,始终推不开他,自己却先失去了力气,只感觉慢慢地,一点点在自己唇上游移,吮吸,仿佛是沉醉其中一般。
许久,秦冲才笑意满满放开他,轻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赵佑暗自诅咒,真想一刀把自己剁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跟人亲热缠绵,这人还是自己的敌人!
自己到底是怎么搞的,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就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却打在一大团棉花里一般,郁闷至极,有苦难言!
两人明明不熟,自己对他一知半解,他却对自己了如指掌!
怎么会这样?!
掌心微微发痒,赵佑闷闷低头,却见他修长的手指在上面不住划拉,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满含深意。
他,莫不是在写字?
这情侣间的小游戏,却不该用在彼此身上!
“秦冲,你放开我!”赵佑抽了抽手,却没能挣脱,秦冲抿唇,难得固执地按住他,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坚持,在他掌心一笔一划,缓慢写字。
这是在做什么?
赵佑蹙眉,思量他所写的笔画,非我……孩子……
心头突然一团乱麻,赵佑别过脸去,又被他单手扳回来,半强迫地被他搂在怀中。
那一笔一划还在继续,简单的句子,一遍又一遍在他掌心写着。
想要闭眼无视,眸光却忍不住随他笔画而动,好吧,自己承认,他确有一丝好奇,看几眼而已,又不会让他少根头发!
但,有什么话不能说,偏偏要用写的方式?
渐渐地,赵佑看出门道来。
眼睫扇动,黑眸微眯,赵佑在心底默念,他写的是:“娶亲非我所愿,孩子非我所出。”
他的意思是,娶叶容容为皇子妃,不是他心甘情愿的?
这个倒好理解,古代婚姻都是讲究个门当户对,尤其是皇室婚姻,几乎都是政治婚姻,哪有什么真心可言,父皇跟他母妃是个难得的特例,但那都是在宫中有后有妃的前提下,算是满足帝王后点私心罢了。
但是后一句,“孩子非我所出”,这话却怎么解释?
难不成因为他不喜爱她,冷落她,那个叶容容由此而心生怨恨,红杏出墙,还跟别人生下孩子!
如若属实,可称得上是爆炸性新闻!
联想起他对那孩子不冷不热的态度,赵佑心猛跳几下,真不是他的孩子?
是了,那孩子长得跟他一点都不像!
那么,他之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解决”,什么“正轨”,难道他要……休妻?
哦,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觉得有丝欢喜,他要休妻也好,要再娶也好,随便怎么样都好,都跟自己没半点关系!
那个梦,只是个错误!必须扭转回来的错误!
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敌人!敌人!
心中一阵刺痛,赵佑使劲去抽自己的手,低吼道:“好了,你还有完没完?你秦家那些乱七八糟的龌龊事,我没兴趣知道!”
秦冲只是看着他,手上微微用力,不让他有逃离之机:“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除非我死。”
“你……何必呢?你贵为一国皇子,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非得是我?”
他深深凝望,淡淡微笑:“可是,我心里只有一个你,再放不下别人。”
赵佑冷笑:“但我不是你要的起的!”
所以,明知不该,便不该费神讨好;明知不当,便不该屡屡靠近……
这段禁忌之恋,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我知道。”
秦冲悠悠一叹,却拥紧了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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