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儿止住哭泣,有滋有味吮吸起来,也许是觉得味道不对,没吸一会,又开始呜呜作响。
指尖上血液凝固得快,赵佑没法,又反复咬了几次,直到将手指弄得血肉模糊,才总算对付了过去。
随意撕了布打止住血,感觉脑袋胀痛,周身乏力,赵佑抱着元儿坐下,力图理清思绪。
自己是怎么都到这一步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内奸
从海南岛回来,先是夺嫡大战,再是立储典礼,然后就是元儿被掳,自己中计入局,这一切,就好似有人站在高处,眼睁睁看着自己如困兽一般,落进陷阱,堕入深渊!
泰业,他怎么就能算得那样准,拿捏得那么好,步步为营,把戒备森严的赵氏王国皇宫当做无人之境,来去自如,要是那里没有人帮他,自己打死都不信!
帮他……
赵佑心头一个激灵,眉头蹙紧,有内奸?
不仅是皇宫里有,甚至……日夜神教都有!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双重身份,怎么可能模仿小乐子的字迹,诱自己上钩?
除非是,有人暗地告知!
内奸……
是谁呢,谁能逃过铁士和小乐子的眼,与这位南越皇子暗通款典?
联想到陈通惨死,铁士失踪,心几乎要跳出胸口,难道最近所有的不顺,所有的失利,都是有人暗中谋划,背地作祟?
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敢想象!
这背后到底隐藏怎样的阴谋?是谁,到底是谁?!
迷迷糊糊想着,好不容易又挨去一个多时辰,怀里的元儿又开始哭闹起来,小脸红红的,摸起来有些汗,声音都哭哑了。
“元儿,乖,别哭,就快好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宫去了,元儿不哭……”
挨饿都还没啥,他担心自己没有带小孩的经验,万一要是生了病,在这缺医少药的朝代,又是被人囚禁的处境,如何是好?
“泰业,快开门!我弟弟不舒服!泰业!你听到没有?快开门,找大夫来!赶快找大夫来!”
为了元儿,他什么都顾不得了,脱下外袍将孩子裹进去,只穿着件中衣,爬起来将门板捶打得震天响。
没过多时,门外响起泰业的冷哼:“我想你还没弄清楚你的身份吧,你现在不是皇子殿下,只是我脚下的一名囚犯,有什么权利大哼小叫?”
赵佑贴近房门,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我弟弟可能生病了,你必须找个大夫来看,你如果要用我们来与我父皇谈条件,就必须保证我们的平安。”
“大夫?”泰业不知想到什么,嘿嘿冷笑:“也罢,今日我心情好,就放你一马,找个人来看看。”
“谢谢!”
心里松了口气,没等自己移步,就听得他慢吞吞问:“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喜事吗?”
赵佑微微一怔,他的喜事,难道跟自己有关?
抿着唇没有说话,只觉他的声音似笑非笑,透过门缝丝丝传来,寒冷如冰:“你的日月神教,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大美帝国和宋氏王朝都潜伏进去了,下一个会是谁?南越吗?”
听着他的话,赵佑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日月神教有内奸,而且身份还不低。
“不过,你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在外间回荡,赵佑心一沉,忽然升起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泰业笑得意味深长:“以后你就知道了。”
笑声渐渐远去,就在怔愣之际,房门开了,一条纤细的身影闪了进来,朝他福身行礼:“殿下。”
“是你?”
赵佑看得分明,来人竟是与元儿一起失踪的乳母!
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事情。
“你是泰业的人。”没有疑问,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宫里的内应,至少要算她一个,否则这场绑架不可能如此顺利!
乳母,是自己亲自给元儿挑选的……
看来对方真实摸清了他的心思,知道元儿的需要,深谙他的喜好,于是派出这样一个人来,让他,更让所有人都称心如意,全然信任。
“是。”乳母答得简短,落落大方,显出平日训练有素。
赵佑自嘲一笑,看清她手中挽着包袱,不由挑眉:“这是什么?”
“殿下莫怕,这是我家主子给小皇子准备的。”乳母笑了笑,打开包袱,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短短的被褥,递了过来:“这里冷,殿下还是把外袍穿上吧,小皇子饿了,交给我就好。”
赵佑看着她,抱着元儿没动,乳母察出他的敌意,笑道:“殿下方才不是说小皇子饿了,不舒服吗,我也懂些小孩子的常见病症……”
也许是听见熟悉的嗓音,元儿哇哇哭起来,边哭边伸手。
无奈之下,赵佑只好将孩子给她,并不忘告诫:“他刚才出了些汗,背上有点烫。”
泰业真要对元儿下手,早就做了,也不必此时派人前来。
乳母将元儿抱过来,检查了下,安慰道:“殿下不用担心,只是饿了,动来动去才出的汗水,没生病。”
赵佑闻言稍稍宽心,看着她侧过身去,解开胸襟喂元儿,这才猛然想起男女有别,赶紧转过身去,穿上外袍,静立不动。
乳母哺乳完毕,整理了衣装,又把元儿递回给他,只说每隔半日就会过来,便开门出去。
元儿吃得满足,兀自酣睡,小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赵佑抱着他重新坐回地上,短短的被褥全裹在他身上,又扯了披风将两人围住,努力抵制这一室冰凉。
不久后饭食送来,只是一碗冷掉的清粥,一块硬邦邦的干粮。
干粮里仍有异样的气味,清粥倒还好,赵佑依样将干粮掰碎,撇在墙角中,清粥则是喝了个干干净净,肚子里总算是不那么空虚。
如此过得两日,不知是小屋里污秽不堪,气味着实难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又一轮乳母哺乳之后,房门一开,冲进来几名身强力壮的大汉,蒙住他的眼往外拖。
“你们做什么?要带我去哪里?叫泰业来见我!”
来人默然无声,只是继续动作。
“住手!我自己会走!”
两日来忍饥挨饿,他就只喝几口清粥,根本没有力气阻挡,只是将元儿紧紧抱在怀里,任由他们推搡摆弄。
等到众人停了手,感觉自己被扔在一处更为狭小的空间,墙壁坚硬,地面冰凉。
这是要做什么?
是要杀人灭口,还是弃之不顾?
脸上的布巾被蒙得死紧,勒得后颈生疼,扯了半天也没扯下来,索性放弃。
其实已经感觉到室内昏黑幽暗,就算露出眼睛来也没用,好在他还有听觉触觉,并不是一无所知。
定了定神,揣测着泰业此举的用意,心里郁闷不安。
许久许久许久,远处传来骏马奔驰的声响,蹄声密如骤雨,方向正是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而来。
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仿若能感觉到马上之人迫切的心情。
终于,骏马一声长嘶,似被人急急挽住,停止不前。
“我来了!”
清朗中略带沙哑的男子嗓音,是那般熟悉,那般悸动人心
是小乐子,是他……
赵佑只觉得眼眶一热,忍耐已久的泪水不住滑落,满心雀跃。
他来了,就像是身骑白马的王子,踏霞乘风,来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无边地狱。
“我来了。”赵佑听见他嗓音清冽,寒冷中夹杂着丝丝怒气:“人在哪里?”
脚步声声,纷繁杂乱,似有不少人冲了过去,将他团团围住。
赵佑没听到他身后的马蹄声,心中暗骂蠢材,他竟然又是单枪匹马,一个人来!
没有臆想中的刀剑齐发,只闻得那一声拉连一声的欢呼:“二公子,是二公子!”
“主子等这许久,终于把二公子等来了!”
二公子?
他们叫他……二公子?
赵佑脑中刹时一片空白,只觉得一颗心由胸腔里发颤,毫无规则乱跳,已经不再是自己的。
二公子……
一丝久远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可是为什么是他们,是泰业的手下这样叫他?
热闹寒暄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他听在耳中,脑子似乎僵住了,怎么也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直到泰业的声音响起。
“哈哈,四弟来得正好,这次多亏有你,要不然我怎么能如此顺利实施计划,摧毁日月神教总部,抓获赵氏王国两位皇子……”
四弟……
泰业唤他四弟!
刹那间,天崩地裂,万物无存。
他听到了自己心碎声,鲜血迸发,残破不堪——
这世界,坍塌了吗?
225…227
《九日皇帝》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步步沉沦
“二哥你应该明白,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听这些,太子殿下在哪里,你把他交给我吧……”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润,却那么陌生。
“着急什么,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怎么可能不说?”秦业似是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二哥知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忍辱负重,劳苦功高,当年虽然给他下毒不成,但此次却能顺利生擒,还附带上一名深受恩宠的小皇子,哈哈哈,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了,回去我一定为你向父皇请功,好生嘉奖!”
此言一出,周围人等也七嘴八舌说起来。
“二公子的飞奴养得极为驯服,传递情报真是又快又好。”
“对啊,全靠二公子信上指路,这回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到日夜神教的总部,趁月黑风高,偌大一片庄子,老少几十号人,一把火烧得精光,哈哈哈!”
“我老魏对二公子这几只飞奴,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小东西怎么就那么有灵性……哎,敬霖你这小子躲在背后偷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嘈杂声中,一个声音低低嘟囔,听起来有些耳熟:“吃起来也就那样,跟别的鸽子没啥区别……”
“好哇,敬霖你这死小子,你吃了二公子的飞奴。”
“我不是故意的,我早就给主子禀明了,有一只飞奴回返途中遇到老鹰,被啄伤了翅膀,奄奄一息,飞不起来了,我才杀掉吃了,也算是销毁证物吧。”
似有一道亮光在眼前闪过,凌乱的屋,床下找出的布包,杂乱的鸟羽……
飞奴……山庄……
敬霖……黄易……
赵佑听到此处,只觉喉间腥甜,一口热液喷了出来。
原来如此——
小乐子……二公子……秦冲!
潜伏多年,为的只是这一朝颠覆乾坤!
当初就是他给这个身体下毒,失败后被母后怀疑,这才关进暗室。
自己早年遭遇的绑架,不过是他一手策划的剧集,那些受伤挨打被虐的剧情,只是促使自己心生怜悯留他在身边的苦肉计而已!
他养信鸽,明里是为邪队所想,实质却是在向秦业传送情报,有他铺路架桥,里应外合,秦业岂有不胜之理?
陈通遇害,铁士失踪,元儿被绑……所有的种种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还有那字条,正是他的笔迹,诱骗自己前来,一步步走入陷阱,走近深渊!
自己苦心经营,竭尽全力,还赔上身心,到头来却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他信错人,用错人,爱错人!
陈奕诚和袁承志一再提醒,自己却自以为是,无动于衷,是他,害了陈通,害了铁士,害了那么多门中弟兄,还害了元儿!
秦冲……
秦冲!
“二哥,他在哪里?”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好吃好住,毫发无伤。”
“二哥,我什么功劳都不要,我只要他,你把他交给我吧……”
“你要什么二哥都可以给你,唯独他不行!”
“二哥……”
“好了,你不必多说,我自有主意,与其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还不如想想这天罗地网之下,我们怎么顺利返回南越……”
外间有争执声传来,赵佑听在耳中,恍若未闻,身心都已化作碎粉。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清冽的嗓音寒冷如冰:“敬霖你听着,这只耳朵,算是给你的教训,我秦冲说过的话,就一定会作数。你好自为之!”
马鸣声响起,听得他上马离去,似是兜了一圈,又折返回来。
“二哥,答应我,不能用刑。”他的声音低沉,显得十分平静。
“放心吧,人在我这里安全着呢,只要你拿到东西,我就把他交给你。”
静默了一会,蹄声得得,渐渐消失不闻。
啪嗒一声碎响,似是有人将茶杯之类的物事狠狠摔在地上。
“主子,二公子他……”声音刚一响起,立时顿住。
“把敬霖抬进去。”
一声过后,周围陷入一片静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咯吱一声,似是门开了,有微微的亮光透进来。
赵佑软软靠在石壁上,一动不动,感觉到有人徐徐靠近。
“太子殿下可是累了么,怎地这般没精打采,虚弱无力?”一口气吹在他面上,声音尖锐刺耳,满是戏弄意味:“你可不能有事,要不然我没法跟我的宝贝四弟交代。”
赵佑闭口不言,听得他冷笑一声,蓦然凑近:“你知道吗,他回去拿你的琅琊神剑来换你,哈哈哈,赵氏王国世代相传的护国神剑,很快就将易主,成为我南越之物!”
琅琊神剑?
赵佑心神一震,下意识将元儿抱紧,几乎同时,下颌被人勾起,一股大力袭来,迫使自己仰头望向他,蒙面布巾被一把扯开,赵佑看见那一双眼,昏黑中闪耀着深刻的恨意与恶魔的光焰。
“不能用刑?哼,你算个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面颊一痛,紧接着另一边又捱了一巴掌,力道重得让他眼冒金星,两耳嗡嗡作响,满嘴都是腥气。
火辣辣地痛着,唇边扯起一丝自嘲的笑,真是活该!
赵佑抹了下嘴角,坦然等待着下一刻的欺凌。
忽觉手上一松,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竟将孩子夺了过去。
“元儿!”
赵佑心如刀割,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是去元儿!
“把元儿还给我……”
“嘘,不要吵,他睡着了。”
挡住他的手,秦业低头,看向他胸前点点血渍,轻声嗤笑:“听闻你这身子骨一向羸弱,这可不好,我还答应了四弟要好好照顾你的,嗯,来人,把殿下的药端来——”
门外脚步声声,一名黑衣男子捧着只药碗进来,神情淡漠递给他。
“这是什么?”
“是帮助殿下驱寒暖身的药,他们熬了整整三个时辰才算完成,快趁热喝了吧。”秦业摸着元儿脸上已经消褪大半的红痕,说得漫不经心。
赵佑盯着碗中如墨的药汁,惨然一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元儿又在对方手里,就算是毒药,自己也得张嘴喝下去。
“别为难我弟弟,我喝。”
仰起头,将碗中药汁一口饮尽,随意抹了下嘴,朝他冷静伸出手来。
秦业看着他,笑得怪异,将孩子抛了回去:“殿下是个爽快人,等下好好享受吧。”
赵佑接住元儿,调换了姿势抱好,神情自若,目送他起身出门。
直到房门关上,光线重新变得昏黑,平静下心思,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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