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by:风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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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by:风弄-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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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跑额娘那里告状去了。 


      皇后被皇帝一看,默不作声地垂了眼睛。 

      两人搀着太后回了宫,又陪太后说了两句话,才告辞出来。一前一后,顺着御花园的花径往回走。 

      皇帝一肚子火气,一声也不吭,入了房,径直坐在椅上,沉着脸。 

      皇后看在眼里,命太监宫女们都退出去,这才走到皇帝,轻声道,“皇上误会了。臣妾过去见额娘,并不是为了说什么闲话。只是想着淑妃妹妹最近有了身孕,她那个韵梨宫地方太偏,怕万一有什么事,照顾不到就糟了,想禀告额娘给她挪个好点的宫殿。” 


      皇帝听了她的解释,颜色才慢慢缓过来,开口道,“朕没有疑心什么,皇后向来贤良,朕知道。” 

      皇后听了这句话,才敢在皇帝对面轻轻坐下,小心地问,“皇上今天生谁的气呢?听说把小福子也打了?” 

      “都是朝政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明白。” 

      皇后柔声道,“也对,臣妾哪里懂那些。朝政的事,臣妾最不懂啦。” 

      皇帝抬起头,冷不防看见坐在对面的皇后。几天没有亲近,这样骤然一看,侧面娇若桃花,端庄温柔,倒不免心里多了一分柔情,把早朝的不快微微放开,笑着问,“那你最懂什么呢?” 


      皇后多日没有和皇帝亲近,见他神情,心里也是微微一热,蚊子般答道,“臣妾只懂要好好侍奉皇上。” 

      皇帝又笑了笑,“你喜欢侍奉朕?” 

      “那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是皇上啊。”皇后答了一句。 

      皇帝象被谁不经意扎了一针,连心都缩了成一团,脸色顿时微变,沉默下来。 

      “皇上?”皇后不安地瞥着他的脸色。 

      因为是皇上…… 

      那当然,因为他是皇上。 

      皇帝瞅了惶恐的皇后一眼。皇后也没说错什么,是自己太多心罢了。他这个结发妻子,性情温顺,知书达理,掌管六宫,也从来没有什么大错,何苦找她麻烦? 

      他想着,神情又好转了一点,挤出一丝笑意,“朕只是想到别的事,一时走了神。皇后,你过来,让朕仔细瞧瞧。” 

      皇后见他笑着脸,心才稍放下来,站起袅袅婷婷走到皇帝面前,“怎么了?” 

      皇帝认真瞧着她,这么多日的夫妻,好像现在才想起看清楚她的眉目眼角。念起她这么年轻就要负起六宫的担子,又要侍侯太后,委实称得上贤后了。 

      这样一想,心里难免多了一番柔情。 

      “站过来点。” 

      皇后又挪了挪。 

      皇帝用指尖往她额头上一挑,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被扯出一缕,软软垂下,衬着皇后雪白晶莹的肤色,倒也实在好看。 

      皇后不自在地动了动,脸儿浮出一点点胭脂红,低头用蚊子般的声音问,“皇上这是干什么?” 

      她露出着一点羞涩,比平日更惹人怜爱。皇帝心头微热,想着多日没有和她同房了,不觉愧疚,笑道,“皇后,你站过来些。”便伸手去搂她的肩膀。 

      不料皇后却似乎被什么蛰了一下,猛地退了一步。 

      “怎么?” 

      皇后低头道,“主子,这可是白天呢。” 

      皇帝失笑道,“白天又怎样?这里难道还有别人敢闯进来不成?何况你我还是结发夫妻。” 

      再伸手过去,没想到皇后更惶恐,再退了一步,居然提着厚重的绸裙,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 

      这下连皇帝也愣了,“皇后,你这个怎么了?连朕也碰不得吗?” 

      “臣妾不敢。”皇后抬起头,脸上那一点红晕已经不见了,苍白一片,表情却分外坚毅,轻轻咬着唇道,“皇上,臣妾今天可要谏您一句话。” 

      “你说。” 

      “皇上,你是天子。天子位尊体贵,一行一止,都受万民景仰。臣妾身为国母,万万不敢怂恿着皇上白昼宣淫。不但如此,依臣妾想,后宫嫔妃们,也该识大体,顾虑着皇上的身子……” 


      皇后顿了顿,清清嗓子,还要开口。 

      皇帝听着她的话,脸上笑意一点点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清瘦的脸好像木刻似的,没有一点表情,截道皇后的话道,“不用说了。” 

      皇后心里一颤,抬头小声问,“主子生气了?” 

      “朕……不生气。”皇帝冷着脸,不理会跪在地上怯生生的皇后,长身站了起来,随手扫了窗台上刚贡上的花簇一下,唇角逸出一丝苦笑,“你说得对。对极了!你,你说得好!”他拔高了声音,忽然又发觉自己太不矜持。 


      喜怒形之于色,是君王的大讳。 

      皇后为六宫之首,这样一谏也确实无可怪罪。 

      只是,一腔柔情被打得七零八落,连窗台上蓬勃着一团喜气的花儿也假得惹人憎恨。他环视一周,偌大的寝宫,样样东西都极熟悉,但也极陌生,每一处都冷冰冰的,没一点暖意。 


      皇帝沉默了一会,沉声道,“皇后起来吧,你说的对,朕是天子,你是国母。”重重叹了一声。 

      皇后听了,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知道皇帝心情一定是不好的,垂手站在一边侍侯,也不敢再开口。 

      皇帝怔怔站了片刻,始终没再说话,又叹了一声,步出殿门。 

      小福子赶紧领着两个太监跟上来,皇帝摆摆手,不许他们跟着,独自一人踱开了。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天上不知从哪里飘来大片乌云,太阳不再象开始时那样白刺刺的扎眼。 

      天子难为。 

      谁知道当九五之尊会这么难呢? 

      那些匍匐在下面的臣子们,哪里知道坐在龙椅上称孤道寡的感觉。 

      要思考的事太多了。 

      赫赫商朝,现在空顶着一个天朝上国的名头,但当年太祖皇帝立国时的显赫威风早已荡然无存。 

      太多年的安逸造就了积弱。 

      如今安南、琉球、高丽等国,年年来上贡,年年也在大规模征兵练兵,谁知道存着什么心机? 

      更别说契丹…… 

      不知道那苍诺,怎样了? 

      那个蛮族……皇帝猛然停住了步子,发现自己正站在藤架下。几片黄叶被秋风吹黄,晃晃悠悠地夹在深绿色的叶子里。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皇帝皱起好看的眉。 

      但能不想吗?臣子们跪在大殿上哀求的场面毫不识趣的闯进脑海,挥也挥不走。九弟的脸上满是无奈,带着一股同情似的悲伤。 

      铮儿。 

      一丝不知来路的声音在风里逸出来,簌然钻进耳朵里。皇帝的心象被人用指甲重重弹了一下,猛然转身,四处张望。 

      身后是空的,徒然满目终年不变的如画美景。 

      “皇上?” 

      又有声音钻进耳膜。 

      皇帝的眉皱得更紧了。 

      皇上?怎么不是铮儿了? 

      “皇上?” 

      他终于找到声音的来处,转头一看,一个宫装妇人和两名宫女就跪在不远的地方。 

      “哦,是淑妃。”皇帝回过神,目光在她微凸的小腹上扫了一下,放柔了声音,“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淑妃自怀了龙种,在太后皇帝和皇后面前胆子都大了不少。从地上站起来,圆圆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欢喜地笑着道,“臣妾远远就看见皇上走过来了,本来想着皇上会进来韵梨宫,没想到皇上到了这就不挪动了。”她挨到皇帝身边,抬头看看上面,奇道,“这藤架有什么稀奇的,让皇上看得这么仔细?” 


      皇帝不想和她说朝廷上的事,见她笑容灿烂,倒也不好扫她的兴,强自挤了一点笑容出来,“藤架当然没你好看。朕本来就想到韵梨宫看看你的,走,陪朕进去坐坐。”又问,“身子最近还好?御医每天都过来看吗?” 


      “每天都过来呢。”淑妃见皇帝笑容和蔼,更加高兴,陪着皇帝一道散步,一边道,“臣妾昨天见到皇后娘娘,还在说呢,臣妾在宫里吃好的穿好的,也不能老是无所事事,一定要好好护着腹里的龙种,为皇上添一个保国卫家的小奴才,也算为国家做了一点功劳。” 


      皇帝没想到她忽然会往这上面提,煞住脚步,“这是朕的儿子,怎么说是奴才?” 

      小奴才这词是宫里常用的,不但太后和皇后等人,就连皇帝本人也常常说。淑妃哪里知道这个词今天犯了皇帝的忌讳,一边还露着笑容奉承道,“皇上您是天下人的主子,您一人之下,谁不是奴才呢?” 


      皇帝听了,脸色已经有几分不自在了,但又不想呵斥这个怀孕的妃子,淡淡笑道,“父亲和儿子是一家子人,血脉相连的,就是你们,也是朕的家人,哪里说什么奴才和主子的话?” 


      淑妃也是最近怀了龙种,处处得意惯了,竟没有听出皇帝的话锋,笑着答道,“别人可以这么想,皇上可不能这么想。臣妾平常听王大人他们那些老学公说,什么天子无家……” 


      “闭嘴!”皇帝一声沉喝,“区区一个妃,你要教训朕吗?” 

      淑妃正说得高兴,一声响雷就轰在头上,顿时脸上发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臣妾不敢……”连头也不敢抬,声音直发颤。 

      后面两名宫女见前面两人聊得正好,不知怎么忽然天威震怒,都唬得脸无人色,陪着淑妃跪下来一起发抖。 

      皇帝满腹怨气无处可去,低头瞪着不识趣的淑妃,想起她身子不便,要是吓坏了她,伤了孩子,不但自己心里过不去,连太后也会见怪,只好忍着气,咬着薄薄的下唇,对宫女们一扬下巴,“跪着干什么?扶你们主子进屋去。”自己转身走了。 


      可怜的淑妃被搀了起来,两脚都无力了,软软的站不直,可怜的看着皇帝的背影在有些凋零的花丛里闪了几闪,终于不见了。 

      皇帝一连被人泼了两盆冷水,心上闷火反而越烧越旺,连御花园也不逛了,黑着脸踱回盘龙殿。他平日不召妃子侍侯的时候都独自在这睡,算是天子的寝宫。 

      小福子这个机灵鬼,见皇帝离开皇后寝宫,猜到他多数会回来,早就在这里候着了,远远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墙后转出来,连忙上前请安,“主子,主子该饿了吧?要不要传膳?”他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说话也小心翼翼地,一个字的废话也不敢说。 


      皇帝斜眼瞅他一下,忽然心道,他这么讨好奉承我,不过是为了我是主子,主宰他的生死富贵罢了。我当主子,又不过是因为有这个江山在撑腰。要是我失了江山,就不是主子了,这些人会怎么看我? 


      他平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到这里,觉得心浮气燥,气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皱眉道,“滚开。” 

      大步跨进房里,抬头又看见里面站着几名宫女,更是烦闷,沉下脸命令,“都给朕出去!” 

      宫女们吓得慌忙散去,皇帝却还觉得不解恨,一个跨步又到了门口,朝侍卫们喝道,“滚!都给朕滚!”把门砰一下摔上。 

      门外太监宫女都被他惊得鸡飞狗走,侍卫们本来职在守卫,不轻易走的,但天下开了金口,今天早上守咏谭阁的同僚又被打得半死,谁敢在这时候逆龙鳞?乖乖的,一声不吭退到发火的主子看不到的地方去。 


      顿时,整个盘龙殿变得冷冷清清,一点人声也听不见。 

      皇帝选了一张椅子坐下,怔怔发了一会闷,渐渐的似乎又清醒起来。 

      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为了那个野族? 

      天子威仪,是不应该轻怒。 

      不,不,不会是为了那个居心叵测的蛮族。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下旨打了玉郎一顿,不知道那小猴子现在怎样了?得了一些教训没有? 

      皇帝的脑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玉郎缩在九弟怀里叫苦连天的模样,小鼻子皱成一团。 

      他虽然挨了打,但至少有人疼。 

      想到这里,皇帝又坐不住了,仿佛下面这块明黄色,代表着天子威严的垫子里藏满了尖针,刺得他难受。他站了起来,围着墙壁缓缓踱步。 

      铮儿…… 

      苍诺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许多年没有人叫过了。 

      “铮儿……铮儿……”他一边想着,忽然听见屋子里回荡着低沉的声音,才察觉自己把名字轻轻念了出来,觉得自己既傻气又可笑。 

      堂堂天子,居然有如此幼稚的举动,传出去如何面对群臣子民? 

      “铮儿……” 

      他又重新坐了下来,摇摇头。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处理契丹的事,那个蛮国丢了王子,说不定会趁机开战。他们养精蓄锐,也许早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了。 

      整件事,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铮儿……” 

      皇帝甩甩头,可恨,耳际的声音竟回旋个不停,让人无法好好想事情。 

      太监宫女们都哪去了?茶水也不会侍侯。 

      他抬起头,打算屈尊降贵,亲自去倒一杯茶来喝。身子还没有动,就有一双大手抚上了肩膀。 

      这么近,而且亲昵的动作,是连皇后也绝不会做的。 

      “铮儿?”声音钻进耳膜来。 

      居然不是幻觉。 

      皇帝猛地一惊,有过前车之鉴,他怎么会毫无准备,一听准声音,头也不回,右手往袖里一摸,径直就往后插。 

      一声闷哼从身后传来,肩上的大手立即缩了回去。 

      皇帝这才霍然站起来,转身怒视,“苍诺,你好大的胆子。” 

      他藏在袖里的匕首是今早特意从国库里精挑出来的,小,但是寒利无比,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来者果然是苍诺。 

      他这次过于轻敌,思念心切,见皇帝独自一人,忍不住偷偷贴了过来,谁料会挨上这么一刀,苦笑着摊开手道,“幸亏我反应快,不然性命差点送在你手上。” 

      皇帝满以为刺中他的心窝,定睛一看,却只是小臂上在流血,看来是他一边退开时,一边用小臂挡了一挡。 

      “幸亏?”皇帝手持染了血的匕首,咬着牙冷笑,“潜入皇宫,意图不轨。朕开口一叫,你这个刺客还想活命?” 

      苍诺见他握着匕首,似乎随时会再来一下,退开两步,口里道,“铮儿,你小心点,刀子别伤了自己。”一屁股坐在床上,“嗤”一声,随手把床单扯了一截下来,低头包裹正在流血的伤口。 


      大模大样,一点不露怯意。 

      皇帝深为诧异。 

      这家伙好像不怕死? 

      还是蛮族的人真的其蠢如猪,根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但现在却轮到他为难了,到底叫不叫好呢? 

      按照自己的心意,当然要叫,最好侍卫们齐冲进来,将他碎尸万段,统统扔进护城河喂王八。 

      可天下没有不露风的墙,契丹王子死在这里的事终会泄漏到契丹去,两国战争不可避免。契丹人更会认为今天早上契丹王子中途被人劫走的事是自己指示的,那就百口莫辩了。 


      自己一死还无妨,天下受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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