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吟道:“成了,不要死撑了,快过来。”
风凝一听这话,居然甩开脚步向泽主奔过来,玉龙吟和风涵同时出言道:“小心台阶。”话一出口,他已经磕上了,整个人朝九级台阶上扑倒。好在玉龙吟早就知道他这种臭招,手中的龙银带一挥,已经将爱子平平的拉住,风凝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飞起,便已经落到母亲身边,他挣扎着抱着母亲的腿坐起来,格格笑道:“娘亲这是什么功夫,真好玩。”
众人差点被他吓出冷汗,都有一种打他屁股的冲动,还好玩呢?
玉龙吟手一伸到爱子的头顶,便觉得爱子颤动得厉害,大热天身体冰凉的,心中一阵紧缩抽痛得很。五指箕张,一股温劲便直从风凝的顶门进去。一边输,一边道:“今儿身体大好么,怎么三分真气可以支撑一天。”
风凝笑嘻嘻道:“娘亲您别生气,昨晚哥哥以为您大战之前不会输真气给我,所以就先输了三成真气。后来您练功回来了,又输了三成给我。我想出去逛逛,所以没跟您说。”
众人一听,喝,有这样的儿子,娘亲和兄长要大战,他还拿真气去玩。玉龙吟喝道:“昨晚不说,今天说我就不生气了么?”
风凝道:“娘亲您生气要赶我出去,也等儿子全好了,不然儿子养不活自己。”
玉蓝烟笑道:“你娘亲赶你出去,就到太爷爷这边来好么?”
风凝一听大喜道:“啊哈,两位太爷爷在这里,这回不会挨打了。”
风萧然道:“谁说不打,叫你娘重重打。”
风凝一吐舌头道:“那我还是在娘亲身边呆着吧。”
玉龙吟道:“闭嘴,安心运气。”
玉蓝烟对已经解了穴道正躲在师傅怀里哭的刘静宜笑道:“宜儿,你听明白了,轩儿对你是一往情深,你就回他个话,是让他珍如拱璧呢,还是让他时时祝福?”
刘静宜只是哭,并不回话。风涵推了曲晴轩一把道:“刚才在外头说得信誓旦旦的,怎么现在除了向主上磕头,你就什么也不会了,还不快点过去讨咱们中泽刘殿主的青眼去。”
晴轩也知道臭事可能都叫小主子给抖出去了,脸一厚到了娘和爹身边先磕头请安。曲、云二人明明高兴得要大声喊叫出来,却偏偏板起脸道:“你师姐不答应你,你就别进咱们家的门。”
晴轩可怜巴巴道:“师姐,你从小到大最帮我,这会就帮我一次,否则就看我进不了家门,继祖也回不了家么?你不理睬,要晴轩给你跪下么?”
刘静宜明明知道他是装的,但是一想到儿子心早就依了,只是当着大家的面不好回答。玉龙吟知道她姑娘家出了这种事本来已经羞惭欲死了,哪里还能再答得出来。满殿的人都是大老爷们,有几个体会姑娘家的脸红。玉龙吟道:“宜儿,你若不同意便摇头,同意就点头吧?”
大家都憋着笑看着静宜,静宜轻轻往下低了低秀额,便是同意了。曲晴轩大喜道:“师姐,小弟从此当妇唱夫随,在医殿下效力,听师姐的差遣。”殿内众人听得哄堂大笑,原来这小曲也是怕老婆的料,可和老曲差不多。
静宜被他弄得嘤得一声,又躲进师傅怀里去了。云忆柔是乐不可支,一边抚着爱徒的后背,一边问儿子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的孙子呢?”
晴轩跪下道:“此事未禀明双亲,是儿子大不孝,但当时有关师姐的名节,儿子便瞒下了。”
忆柔问:“这孩子怎么样?”
晴轩知道母亲的心事便道:“儿子取了大名继祖,小名承宗,已经熟读了许多医书,好象比儿子对药草更有天份。”
云忆柔跪下向泽主叩请道:“请主上恩准,岐谷云家开宗收子,名字叫云继祖。”
曲灵笑一听急得跳起来道:“啥,应当叫曲继祖才对,什么时候改姓的?”
忆柔白了他一眼道:“宜儿,你是什么意思?”
静宜细声细气道:“全凭恩师作主。”
忆柔又问晴轩道:“轩儿你是什么意思?”
晴轩吞着笑道:“儿子听师姐的。”
忆柔拿眼睛瞪着他道:“一家三口都同意,你一个人吵嚷不作数。“
曲灵笑气结道:“小没出息,儿子是你养的,你到是放个响屁啊!怎么还没娶,就怕老婆?”
晴轩委屈道:“子承父业,儿子把您使毒的本事全学会了,当然也把怕老婆的本事也学会了。”
这会回从来不笑的玉龙吟也笑了,满殿的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云银汉笑得直指忆柔道:“岐山的堂妹,恭喜恭喜,我还以为你要从咱们沣山云家过继一个传人呢,想不到灵笑怕你,轩儿怕宜儿,两个怕到给你怕出个传人来。
众人笑毕太祖含笑道:“忆柔灵笑,如果两位不嫌弃,我来做个冰人如何,咱们选个吉日,就把喜事办了。“
曲晴轩一听大喜,太祖愿意亲自主婚,那是何等的荣耀,这可是龙燕龙泽和老太上皇,如今江湖上最有名望的尊长,连忙跪道谢恩,静宜红透了脸不敢出来,叫欢天喜地的忆柔先抱下去了。曲灵笑则一个劲儿的傻笑,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殿中人一见泽主不拦着,也都抢着给他们父子道喜,殿中好一阵热闹。
过了一会儿静下来,玉龙吟道:“好啦,起来给太爷爷请安去。”宁筝便将斗篷除去,风凝便扶着母亲的膝盖缓缓站起来。这一站起来,正对着下面。除了极少数与风凝熟络的人外,其他诸君无不瞪大眼睛细细打量凝少主,都不由得在心底发出赞叹“天外有天,风涵之外还有风凝,这涵少主可以给泽主捧镜子。这凝少主可以相随在侧而不会相形见绌了。好一枝玉苑奇葩,好一株珊瑚玉树,风姿真是美极了。”
风凝的穿戴如同和风涵约好一样,连挂的玉的样式和高度都没有二致。往上看,他的头发刚刚垂到腰际,有一个珠环宽宽束住,柔柔的挂下来,仿佛是千万根柔丝将人紧紧钓住。他的样子咋一看就是风涵十五岁时那最美的时刻,个子在男人中属于瘦小,在女人中却又窈窕可爱。细一看却比那时的风涵更美丽。烟眉没有风涵的凌厉,没有风涵高,嘴角没有风涵锐利,眼睛没有风涵敏锐。但那烟眉好像是画上去的,可是画却没有他的生机勃勃;那俏鼻却像白玉雕成完美的将整张脸架住,多一分便如中少主一样严峻了;唇是一道优美的水晶圆弧,似乎红润得透明了;一双妙目更不用说了,虽然眼睛里是一片茫然之色,好象对不住东西,但是却偏有那万种风情在那临波一转处流泻出来;而肤色莹白,不是泽主如白玉般的晶洁冰冷,却如阳光下的雪,好像温暖欲化一样,叫人狠不能咬上几口。众人见到这烟眉轻动、生意无穷的美少年,无不心旌神摇,突然就明白了泽主的用心,这样的人跑到江湖上去还得了,这种天生极品,还不天下大乱。
风凝轻漩着玉酒窝走下来,玉龙吟道:“小心脚底,别滑着了。”风凝得意道:“娘亲放心,刚才摔了,现在便不会了。”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向前扑道,好在玉蓝烟早就伸手相扶,抱了个正着。风凝有些着恼道:“怎么连这台阶也欺我?”诸人见他亦嘻亦嗔的一张充满生气的小脸,心生万种怜爱之意。
风凝没有站稳便磕下头去道:“不孝曾孙儿,给太爷爷请安。结果连头都未弯下去,就叫玉蓝烟给抱进怀里了,风凝比太爷爷矮一个头,偎依在太爷爷的胸口道:“太爷爷,凝儿三年没有给您请安了,您不恼我呗?”
众人起先以为风凝如此不争气,太爷爷一定不爱见他。实际相反,玉蓝烟最疼爱这个小坏蛋。风凝见他时已经十六岁了,却同十一二岁孩子差不多,那时蓝烟已经快八十了,特别相见小时候的凤鸣、龙吟,只是凤儿已逝,龙儿经过巨难后性情大变,蓝烟名了祖父实是父母,见到心爱的孩子遭此巨变怎么不心痛?他在寂寞中自责十来年,终于来了一个又会撒娇,又会卖乖又会逗趣的曾孙儿,便把满腔的爱怜都给了凝儿。原先还以为他没了,常常想起他就流泪,如今见他活着回来,何等喜欢。
蓝烟细细端详,见他远不如三年前鲜亮,一张小脸儿白得透明,抓着自己的手儿上连细小的血管都瞧见了,心中一阵阵刺痛,便嗔他道:“你换命未死,就当回来,你不想太爷爷和娘亲么?”
风凝脱口而出道:“当然不想了。”这下太上可就有点伤心了,想不道这个小东西如此没有良心。众人一听啊呀怎么如此忤逆太上。玉龙吟喝道:“凝儿,不许胡说八道。”
柳熙阳颇觉意外道:“咦,怎么今天说实话了,这小家伙改性了么,不拍马屁了。”
风凝接着抚着太爷爷的胸口道:“太爷爷,您和娘亲还用想啊。我吃饭的时候你们就在桌边看着我,我睡觉的时候你们就在床头守着我,我行路的时候你们就在路上伴着我。我时时刻刻眼前都有你们,如果还要想才想得起来,那不是太不孝了么?”
这一通子奉承,听得玉蓝烟眉开眼笑,众人连连佩服,厉害、厉害,这世上还有人这样抑扬顿挫的拍马屁,看来在讨长辈们欢心这一点上,正人君子风涵是赶不上弟弟的。
玉龙吟实在放不下脸来喝斥这个小滑头,拿眼瞪他,他又看不见照样脸不红心不跳的投进了风萧然的怀里。大家好一会儿亲热,逸云还拉着他的手不肯放。龙泽诸人一齐给小少主见礼。礼毕,玉蓝烟便亲自拉着他的手道:“来给江湖前辈们见礼。先从后位的见起。”
到了红叶大师面前,大师欢笑道:“小施主,前次来苍叶寺送米粮后一别,救我苍叶寺十万被困寺僧后,老纳以为再难见小施主,想不到泽主一心向善,苍天发了绝大的慈悲,小施主还在。“
风凝灵透的一笑道:“大师,可知此小施主是彼小施主否?“
红叶大师叹惜道:“小施主一双慧眼看透了红尘万丈,如今真是可惜了。“
风凝正色道:“大师,五色令人盲,五音使耳乱。大象稀形,大音稀声,既是如此,便只要用心去看、去听便能识穿红尘中的种种象形,却要这一双迷于乱色的混睛何用?”
红叶大师拍椅称妙,喜动颜色道:“三度于小施主斗机锋,老纳不觉茅塞顿开,我这九十来年的修行,不如小施主的天生慧根。”
“大师,世人有争胜之心,故而分出若与不若。如同大师一样的世外高人,莫非还有争胜的念头么?大师与风凝,风凝与一堆牛屎有何区别?天生慧根未必是福,驽钝痴傻未必是祸,大师还看不穿么?”
红叶开怀大笑道:“小施主可是天生来点化贫僧之人。蓝烟居士,不是贫僧高看小施主,连那空大师与小施主一番言语后,也感叹徒弟收早了,若收了小施主这等的衣钵传人,何愁天算门不发扬光大。”
“大师您高抬他了,空大师也太客气了。”玉蓝烟心里喜欢,嘴上还是要客气几句的。
风凝却调皮笑道:“太祖,空大师哪里是这样说的。他想必说‘若收了这个小滑皮做徒弟,咱们天算门下一辈坑蒙拐骗有术,这开口饭吃起来,只怕更容易。”
红叶大师笑得极畅快道:“蓝烟老友、泽主,老纳再厚脸向两位索爱,老纳不怕小施主调皮,只要两位割爱,老纳一定尽力扶持,这苍叶寺的位置,不久便是小施主的。”
云银汉忍不住笑道:“大师又异想天开了,当年是请咱们主上去苍叶寺,如今又请这小滑皮。泽主也罢了,这小番薯是请得的么?”
红叶大师去一脸郑重道:“云长老此言差矣,小施主不过是皮相滑,其根骨却正得很,只怕龙泽除了蓝烟老友,泽主和帝君,根骨之正,无人能出其之右。慧根之深,说句帝君不计较的话,只怕还在帝君之上。小小年纪已经可以和泽主比肩了。泽主是历经了大苦难,几番熬炼才脱离形骸,这小施主则是天生佛性,最是可贵。”
玉龙吟和爷爷对望一眼,很是为难,大师是方外高人,几度开口要收风凝,这回绝不好意思,可将这小顽劣送出去,心里却着实舍不得。正在精思如何体面的拒绝,那风凝却飘然下拜道:“大师,风凝虽然顽劣,但家祖、家慈却仍爱如兄长。爱子爱女,人之常情,有所偏袒,情在理中。经学有云: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不强人所难。大师若是我经学中人,一定是人人景仰的君子。”风凝这几句话,却抬了大师,又表明了自己经学弟子的立场,实在说得绵里藏针。
恒心大师哈得一笑道:“老秃驴,好一顶高帽子,可比你那苍叶寺的金冠?”
红叶大师长笑道:“既然如此,老纳便与小施主结个忘年交如何?”此言一出众人大愕,大师在江湖上是什么辈份,和一个曾孙辈的人结交?费夷所思。
风凝立时有些错愕,他双目失明却仍然回首看着太祖和母亲。红叶见他有犹豫之色,便打趣道:“小施主莫非要看脸色才能允诺老纳么?”
风凝弯了弯眉毛道:“大师您是太祖辈的高僧,母亲兄长对大师极敬仰,我与大师结交未免乱了行辈。”
红叶哼笑一声道:“原来,小施主也是拘泥于行辈之人。”风凝平生最是个没规矩的小作乱种子,一听这话,酒窝一动道:“大师,激我么?”
“老纳,不过是说穿真相而已。”
风凝退后两步,恭恭敬敬拜下去道:“大师既如此说,我这方内的小,兄弟就向您这方外的老大哥见礼了。”
红叶心花怒放,一把将风凝扶住道:“小兄弟我这大哥便受你这一礼,我活了九十来岁,还是第一次有个方内兄弟,心里喜欢得很。”殿内众人被这一老一小弄得张口结舌,连恭喜都说不出来了。
风凝从怀里摸出下泽令捧给大师道:“大哥,这下泽令请大师笑纳,从此苍叶寺的事,便是我下泽的事。如有风凝搭得上手的,大哥开口便是。”
风萧然笑道:“这下泽少主一回来就把下泽给卖了。”龙泽下泽所有的人都笑起来。能和红叶大师为友,大师心地慈悲,不仅是江湖尊长,也是化外高人,可是下泽极大的面子了。
红叶大师不推拒,将令塞进怀里,然后从贴身的脖子上取下根玉琏来,底下有一粒佛骨珠,大师道:“大哥没有什么礼物,这珠子你收着玩。”
风凝却不知这苍叶寺第一代高僧坐化后,只留下一颗舍利,成为下一代高僧胸挂之物。这下高僧火化后,也只有一颗舍利,传下去。这样这颗舍利在代代高僧的佛法诵念下,已经有了灵性,传了千年,是苍叶寺的镇寺之宝,可是要随着大师坐化的。
玉蓝烟和玉龙吟同时变色道:“凝儿,将宝物还给大师,这是大师随身至宝,不可收。“
红叶摇头道:“两位,红叶不过是一叶而已,何来至宝,这舍利比不得明霞珠,两位若拒,便是看不上红叶了。“
玉龙吟站起来,到大师身边毕恭毕敬的作下揖去,众人都极其惊讶,以泽主的性子和今日的地位,一粒珠子而已,要如此向大师礼谢么。
大师也不推拒,长叹道:“泽主,生死由命,我这小兄弟万样都好,只是太过聪慧,而心地又过好,若是世人忌妒,还有泽主护着。若如泽主一般遭了上天的眼红,便只有看天命了。”
玉龙吟取出明霞珠,将舍利在明霞珠下挂好了,给儿子挂上,然后道:“给你大哥磕个头,谢他护命之恩,这两粒珠子你贴身挂好,从此不相除下来,更可胡乱送人。”
风凝正在琢磨两厢的对话,听母亲的话,便真的正儿八经的磕下头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