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五部)行到水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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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引(五部)行到水穷处-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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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熙阳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章法地想道:“这种天生的极品,实在不应当到人间来,难怪父亲偷偷说,那些个皇帝们打龙泽的主意,有一大半倒是想打龙泽泽主的主意,每代泽主据说都是让男人发狂、女人痴呆的尤物。他柳熙阳练过龙神功,最能克制邪念,可每一次靠近两位小泽主都没有方寸,凤泽主还算是好的,平常便是温文静恬的性子,倒还让人觉得他是个人,那龙泽主,天生一种忧郁,好象有万千的心思都压在那眼底,想笑却是不能笑,想哭却又无从哭的味道,每每让柳熙阳心疼,每次见到他都忍不住想让人将他搂在怀里好好亲一亲,抚一抚,问问他是不是天上的神仙被谪落了凡尘,才会有许多忧烦。”
  泽主轻轻地伸出修长地晶透十指,月光下如美玉雕成,让人不敢看。泽主在洗镜湖的山边上轻轻一触,石壁唰地一声开了。泽主回首对柳熙阳一笑,示意柳熙阳进去,柳熙阳便呆呆地跟在泽主后头进了里面,石壁便又滑上了。
  石室里头,只放了一个牌位,上面刻着“亡国之人玉天然之灵位”泽主给灵位上了一绺淡香,和柳熙阳一起磕了头。便拉着他在两个蒲团上坐下来。柳熙阳被那双柔和的手一拉,多少绮念都生出来,一抬头对上泽主清亮的双晶,突然觉得脑中一阵清明,不由得惭愧得满脸通红。
  只听泽主道:“表哥,除了我们亲近的三五个人外,没有人知道咱们的关系。今儿打你,表弟心里也难过得很,但这全为了做做样子,你若猜不到我笑中别有含义便罢了,你既已猜到了,来到这里我们童年时常常练功的所在,那么就有极为难的事情要你去做了。”
  柳熙阳一听有事情做大喜过望道:“阳只怕没有事做,泽主有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泽主轻叹道:“你莫答应得太快,先听我说完,再思量好么?”
  柳熙阳颔首。泽主笑道:“你的清河十八湾是练到家了,只一记便截杀了十二个影子杀手,剩下的六式只不过在雪地上轻轻点了几个洞,连雪层都未破,看来十二殿主中,以武功而论你肯定已经在前三位了,再加上你的才智和心性,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完成,这是龙珠儿想了很久了的,他不忍心对你说,所以就由我来说。”
  四 地火将至心血残
  凤泽主叹了口气道:“让你撤军这件事你想不通,我且问你,六十年前苦栎是如何坐大的?”
  “鸿雁皇帝风逐叶联苦栎灭侵略鸿雁北方领土的黑水国,结果黑水被灭,鸿雁不但未能收回国土,而且沧江以北土地尽入苦栎之手。”
  “你可知,你出发以后,当今鸿雁皇帝风萧雨已经与北夏私下结盟,北夏的三十万大军已押在国境,你若不胜,我和龙珠猜测,北夏只不过将苦栎掳劫一番,这样他们既得到了好处,又对鸿雁有交待,然后把不能胜的结果交给你来承受。你若胜了,他们必然会出兵攻打你,那时你早已经精疲力竭,这样又重蹈覆辙,又如六十年前一样,白的辛苦了一阵,死了无数人,却让北边的土地都成了北夏的了。北夏今天的实力是鸿雁的三倍,它打下苦栎,下一个对象必然是鸿雁,所以现在我们不但不能灭苦栎,还要帮助苦栎牵制北夏,这样鸿雁还有翻身的机会。”
  “北夏不是鸿雁最可靠的盟国么?”
  “盟国?真正的死敌才对。北夏对鸿雁觊觎已久,早在千年前就有灭鸿雁之心了?”
  “千年前?”
  “此事说来惭愧,当年龙燕帝君,也就我们的先祖玉天然,他的确是占有了风澄宇陛下,但是他并没有杀风澄宇的妻儿,真正杀风澄宇妻儿的正是他的两个师兄:孟楚于,乔守常。这两人一方面讨好玉先祖,一方面又蹿掇风澄宇陛下报仇,终于酿成了风玉两家的大仇。但是玉先祖并不真正恨风澄宇陛下,因为这事是我们玉家的不传之秘,玉家每一代如果有双生子,其中的一个一定没有发育完全,所以就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这人通常不爱女子,却喜好龙阳,而且和一个男子相处久了常常会发生怀孕生子这一类的怪事。玉先祖并不是风澄宇陛下杀的,他是自杀的,而风澄宇陛下也不是玉先祖的长子玉非轻始祖所杀,风澄宇陛下是知道自己错冤了天然先祖,所以见爱人自尽于自己剑下,便一痛以剑自决了。你想非轻始祖正是风澄宇陛下的儿子,又怎么会杀自己的父亲。”
  柳熙阳刚刚将一口水吞了一半,一下子全吐了出来。“什么,风澄宇陛下是非轻始祖的父亲?这,这也太,太那个了。“
  凤泽主不管柳熙阳的吃惊接着道:“风、玉两家偏有那么多的孽缘,就最近这一代,爷爷他爱上了风萧然陛下,结果先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在被江湖人追杀的情形下,无奈将长子放在玉门同宗青山玉家。后来又怀了一对双生子,结果没有出生却被风萧然酷刑活活地打下来死了。沧泪爷爷恨风萧然如此虐待自己的孪生兄弟,就倾尽龙泽之力将风萧然掳走,但是沧泪爷爷却死在孟长海手中。结果叫我们有多为难,论起血统来,我们兄弟有一半是风家的,可是偏要与风家人成死敌。这其中的关键环节便是孟、乔两家千年以来的挑拔,而孟楚于在帮助风澄宇陛下夺得龙燕后,便在风澄宇陛下的支持下夺下了当时的夏,并更名为北夏,实际上北夏从立国那一天开始最大的目的便是将鸿雁全都并入他的版图。而那乔守常也趁着龙燕式微之际,回到故国,建立了前秦。这两国灭龙泽之心千年以来不死,如今这一代更是炽烈了。”
  柳熙阳只听得睁大了眼睛,这个秘密实在太过惊人了,原来泽主身上流着风家人的血,弄了半天自己人在杀来杀去,既然这样便不要杀了罢。
  凤泽主想是看穿了他的心一般道:“接下去才是我今天要找你的原因。”说完,他垂首看看自己胸前的绶带道:“我今年几岁,你还知道么?”
  “十五岁。”
  “可我却觉得自己如同五十岁一般,因为爷爷过早地把重担交给我和龙珠,所以我们承受了不能承受的重荷。当年天然先祖逃离时,有许多龙燕百姓不原做鸿雁的子民,跟着先祖逃亡的,等到后来非轻、非灵两位始祖成立龙泽后,前来投奔的子民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一百多万,这既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负担。每一代的龙泽泽主与其说是死于各国的围剿,不如说是死于这种沉重的负担,他们总要用生命的代价,为这越来越多的子民求得生存之地。我和龙珠也一样,现在地下城经过了千年的发展,已经有了二百多万子民,再加上在各国流浪的子民,我想总数不会少于二千万吧! 他们大多在各国当奴隶,他们因为当年天然先祖的过失受尽了亡国的屈辱,还保持着龙燕子民的骄傲,身为玉家人怎能不为先祖承担这份过失呢?非轻始祖惨死前留下遗言,玉家儿女必要重光龙燕,拯救龙燕子民于水火,遗言实在太重,重得我和龙珠儿喘不过气来了。”说完玉凤鸣那如水的眼睛里似乎更加水气氛氲了。
  柳熙阳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地道:“泽主有什么要阳分担的,只管说,阳万死不辞。”
  玉凤鸣只是露出辛酸地苦笑却并不言语。
  柳熙阳实在受不了泽主这个样子,便安慰道:“泽主,眼下龙泽情形大好,龙泽主已经掌控了天竺院,鸿雁也大多在我掌握之下,不出几年龙泽子民一定可以扬眉吐气,重光龙燕也不远了,泽主不必太过操心。”
  玉凤鸣笑着摇头道:“本来我也和你一样想,只要给我和龙珠五年,便可以完成先祖遗愿,揭穿北夏、前秦几国的本来面目,在天下十二大国面前还我先祖的清白,可是老天爷不肯帮我们,连它都要来想逼啊!”
  柳熙阳吃惊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还未发生,却将要发生,因为地下城的底下有几个地方开始有淡淡的气体冒出,我们的工匠已经将口堵上,但是据神算子空空大师所言,还有一年,龙泽的地下城将喷出地火,局时,如果百姓不及时撤出地下城,那么将是死路一条。”
  柳熙阳呆住了,他没有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一年时间将两百万人撤出,这是个什么难题,怎么能做得到,也许有一个方法可以,那就是将鸿雁皇帝杀了,然后划出一块儿地让龙泽的百姓搬出来。
  他的念头还没有想完,玉凤鸣已经在他先头把他的念头讲出来了:‘我和龙珠考虑过杀了风漠华,但是这样一来各国一定联军攻龙泽,而且鸿雁全国上下也对龙泽不服,结果人没有出来,仗倒先开打了,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连累了很多人去死。”
  “这样子不行,那还有什么办法?阳没有大块地,供不了那么多人。”
  “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风漠华退位,风净尘继位,龙珠儿嫁给风净尘,然后风净尘下旨给皇后的娘家人一个栖身之地。”
  “什么?龙泽主是男人,怎么可以嫁给风净尘?”
  “龙珠儿也同天然始祖一样,是个、是个能行妇道的男人。”
  柳熙阳深深喘了口气,今天如果说这话的不是玉凤鸣,他已经把对方的头打烂了,你个王八蛋,把我堂堂中泽主看作一个妾妇?
  “就算这样,怎么嫁给风净尘呢?他才是真正杀死玉蓝烟爷爷的也凶手,当年要不是他帮着风萧然从地牢中逃走,要不老泽主在恶龙口救他反被风萧然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打入了地缝,老泽主怎么会含恨九泉,所以风净尘这个王八蛋,就应当千刀万剐了他。”
  “但是,他是爷爷亲点的上泽主,无论如何,爷爷没有除去他这个名号,我们总该给他留一个位置。”
  “泽主您真得不顾血海深仇了吗?龙泽主这样骄傲的人,怎么会答应这种事?”
  “在二百万子民的生死面前,血海深仇算什么?个人荣辱算什么?我要是像龙珠儿一样的人,我立马就去了,还踌躇什么?”
  “既是龙泽主的事,与属下又有何干?”
  玉凤鸣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让玉家与风家成亲,化敌为友固然好,但风险太大,万一有一天如果控制不了风净尘,龙泽子民就惨不可言,为了防这一招,龙泽一定要有外力相助才能过。而这个外力就是你。”
  “我,我是龙泽的内力啊?”
  “十二殿主中风净尘只有你没有见过,而江湖上也只知道你是陈阳柳家的当家少爷,没有人知道你是龙泽的人。龙泽中也只有二十多个人真正知道你的身分,而那二十多个是不会出卖你的。其他人包括侍候你的人,只知道你是柳少爷,至于是哪里的柳少爷他们都不清楚。因此我和龙珠要你从今日开始脱离龙泽,从此你就是你,你与龙泽再无半分关隘。如果你能在关键时刻救龙泽一把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我们也决不怪你。另外你军中所有龙泽的人都要撤出,从此你就只是鸿雁的大将军,为了防止和你的关系走得太近,龙珠儿还会千方百计地打压你,跟你结仇,而你则要装作与龙泽势不两立的样子,我和龙珠命中注定会有一劫,这一劫也许只有靠你才过得去,到时候那怕要你亲手杀我或者龙珠,你都不能有迟疑,你的使命就是在龙泽生死存亡的关口拯救龙泽,你能做得到吗?”
  柳熙阳缓缓倒伏于地上,主子已经把心剖开来给自己看了,自己还有什么可迟疑的。玉凤鸣道:“惜言对你的心是真的,你把他带走吧,凡事有个依靠。”
  “泽主我不会和惜言一起走,惜言太重情义,太感情用事,他会坏事的,我一个人就够了,只要泽主能相信我,泽主,阳便以今日泽主责打为借口,留书出走,从此柳熙阳便不是龙泽人,但我的灵魂永远锁在龙泽。阳走后请两位泽主保重,就算此生相认无期,阳也一定努力完成泽主所托。柳熙阳告辞了。”
  说完石室的门一开,柳熙阳昂首出门,再也不回首一看,他不知道身后,玉凤鸣的脸上泪光闪闪。
  五 折柳谁知伤心意
  柳熙阳的离去在殿主当中引起了一场掀然大波,和他交好的几个心里既责怪泽主,又责怪小柳太过急躁。其实他们都知道以小柳这样的傲性子,原来是老泽主玉蓝烟宠出来的。他是玉蓝烟亲授的弟子,仅仅是身分不如玉凤鸣、玉龙吟 这般尊贵而已,若论宠爱,在老泽主却是不输于玉家兄弟的。老泽主在时,柳熙阳常常倚娇恃宠,可能已经犯了玉家兄弟的忌讳,他们兄弟只怕出于嫉妒早想教训柳熙阳一顿来立威,抓住了这机会既可以打压柳熙阳,又可以威慑下属,原来可是一举两得。可没有想道这骄柳竟然留书走了。这背叛龙泽一定会遭到龙泽的追杀,小柳,从此你可没有安当的日子了。
  晚间各殿主纷纷陈词,说了好半天处置的意见,泽主只淡淡地说:“龙泽从来就没有过柳熙阳这个人,青龙殿主明天就有任命,在龙泽再也不许提起柳熙阳这个名字,谁若说了,本泽主是不会手软的。”说罢,他轻轻地扬起手,手上的玉杯化作一团粉末飘散开来,众人明明刚才见那只杯子还是玉光皎皎的,转眼却成了粉堆,泽主露了这手功夫,可见对柳熙阳是恨到家了。可是泽主为什么不对他动手呢?大约是看在柳家千年来偷偷地龙泽卖死命的份上吧?又或许是看在老泽主曾经宠爱过柳熙阳的份上吧?谁知道泽主这么想?总算小柳逃了一条命,否则泽主出手,小柳就变成一棵僵柳了。
  众人出殿议论重重,独有顾惜言呆呆地一语不发,他虽不是殿主,却是下泽主的协理,自然也能参加。但是柳熙阳背叛龙泽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了,他不能接受,他眼前龙泽的那十一月的晶莹雪已经变成灰色了,雪光中反射出来的都是一片凄光。自从七岁那年,奄奄一息满身伤痕他被爷爷和玉龙吟、柳熙阳从垃圾堆里头捡回来,他窝在柳熙阳的被里头,咬着被子已经发誓,这辈子的命是爷爷和少泽主的,心是柳少爷的。可是爷爷被风净尘害死了,柳熙阳又走了,他的心一下子空了,里面好像有个无边的黑洞,黑洞里传出无边的唾骂: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妖精,小杂种,滚过去把那堆臭屎添干净…………
  顾惜言只觉得心在碎裂,有某种东西正在他十八岁的心里死去,被爱的盼望,一次落空了。他是一个连亲身父母都要鞭打,连亲身的兄弟姐妹都可以踢踩他在地下的贱种子,他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妖精。据说天下十二大家族中每过十年就会有这们的妖精生出来,这种妖精都是败家亡国的祸水。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把他放在心上,归根到底他是下贱的胚子,归根到底他是个祸水。难道是自己给爷爷和泽主带来厄运吗?为什么他来了才一年爷爷就死了,可怜泽主那时小得如同两个小玉娃娃,却要承担起复兴龙泽的大任,每一次看到泽主那两张因为压力而喘不过气来的脸,他的心就痛得如同风中的树枝,怎么也停不下。
  不,他不是,他不是贱种,不是妖精。他要为爷爷报仇,他要杀了柳熙阳这个叛徒,没有人可以背叛龙泽,背叛者死。想到这里,他径自闯进了白虎殿主西帝凡的卧室。西帝凡正呆呆地看着手中一块碧玉,那是柳熙阳送给他的,他西帝凡眼里揉不得沙子,叛徒的东西他不要,他正狠狠将玉摔在地上,便有一脚将玉又踢回到了他的面前。四目相对,顾惜言道:“你想报你父母被鸿雁残杀,你自己惨遭死奴囚堂的蹂躏的仇恨么?跟我走,我知道风净尘关在哪里,我们先杀了这个叛徒,再杀了柳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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