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五部)行到水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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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引(五部)行到水穷处-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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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为什么叫你撤回来么?这是凤泽主的意思,我也不明白,怎么中泽的人要下泽来下命令,不过主子的话向来都有道理,也轮不到我们来猜疑。”
  柳熙阳收拾好了东西,换了一身装束,淡青色的长袍,加上紫色的束带和米色战靴,虽然式样简单,但是气度逼人。一出来,司马越和在坐的另一个殿主西帝凡就惊叹,西帝凡夸张道:“不会吧,柳,你要和凤泽主比美是不是。”
  “我那配,我这样,给他们提靴子,他们都还要考虑考虑。”
  “ 你只能提靴子,那我做什么,我只好倒垃圾去了。“
  “那你还不死到泽主那里去倒垃圾,在这里费什么话?”
  “呵呵,泽主不要我倒,连见我这个倒垃圾的一眼都不高兴。”
  柳熙阳突然不笑了,西帝凡道:‘好好的又臭一张脸做什么,我可不是你的堂主,用不着瞧你的脸色。”
  “凡,不要再胡说了,阳,有什么不对么?”
  “我们好歹也打了胜仗,龙泽现在的形势很不错,龙泽主已经将天竺院完全掌握在手上,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一次正是我龙泽一雪这百年耻辱,重握武林权柄的大好时机。这种情况下泽主应当调集所有的人手准备武林大会才对,为什么泽中没有一点大战前紧张的气象,凤泽主甚至连你们都不见呢?”
  “是啊,泽主不知道怎么了,一连九天都不见一位殿主,凤泽主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龙泽主在就好了,龙泽主向来果决坚韧,雷厉风行,阳你们跟着泽主办事,那叫痛快。凤泽主总是散散漫漫的,天塌下来都还在睡觉,下泽的人都觉得没有什么劲呢?”
  “阳,凡,凤泽主外表散漫,心自不散,我们做下属对主子胡猜是对主子最大的不敬,凤泽主自有自己的道理,我们再等一等。”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青年侍卫径直入了龙灵殿,那青年向柳、司、西三人折了折节,便道:“泽主有令,今儿不见柳殿主,等二天后再说,柳殿主先歇着,十二殿主明叙话晚上还要为柳殿主好好闹闹呢?”
  柳熙阳站起来回礼道:“帕护卫,泽主为什么不见我,是属下不按时撤军,犯了大错了吗?只管按律处置,但柳熙阳要弄个明白。”
  那帕云真却笑道:“柳殿主,奴才怎么敢过问主子在想什么?奴才真的是不知道,奴才还有别的事儿,先告辞了?”说完这个位居神龙四十八位之次席的帕云真就管自己走了。留下了一肚子火加上一肚子不明白的柳熙阳。
  楚睛云进来道:“好啦,就你那个顶真的性子,管那么多做什么,今晚上大家都准备好了,在尚静轩聚聚,你就别扫大家的兴,还是想着怎么做出几首诗,几支曲来叫大家赏赏,莫要叫北方大战的血气掩了你的率真。”
  云银汉在后头也笑着说:“你对我们摆脸色倒也罢吗?有一个人自你走后就一直牵肠挂肚着你,你要是摆脸色给他看,我们可都不饶你了。他虽然不是十二殿主之一,不过我们今天也请了他了,你可要对他温存些。难得他这样一个人,也会有动心思的时候。”
  柳熙阳知道他指什么,脸刷得一下就红了,低声道:“你别胡话,我没什么,他冰雪似相的一个人,禁得起闲言杂语么?再说,我爹的固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柳家要是出这种事,我连家也别进了,我们是好兄弟,可没有半点那种心思。”
  门外有一个人轻轻地打了打帘子,不妨就听见这话儿,本来想进来探探,将那一肚子的挂牵都找个着落,却被那几句话浇得心都凉了,只觉得自己的一番心思原来都是落在了沧江里头,叫水冲得看不见了。
  十二殿主们都纷纷来见了柳熙阳,大伙儿好一会子的亲热,一直拉扯到了深夜,柳熙阳实在累得不行,众人才散去了。
  第二天起个大早,去青龙殿的练功处和几个体己属下练了会儿功,泡了会子温泉,柳熙阳只觉得精神大好,反正泽主也不召见,便在龙泽走走也好,自己已经五个月没有回来了,还颇想念这大山深处的宽大谷地,和地底那个庞大的城市。龙泽人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离开这个地底之城,到地面上去过阳光日子。可是经历了这半年多来的血战,柳熙阳觉得这龙泽山谷,这地底城市才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地方。有时候在这种心平气静的早晨,他就会不知不觉得想,千年前的那场纠缠到底到什么时候才是了局啊:当年天然陛下是想占有风澄宇,据说是找了个借口杀了风澄宇妻儿。然后风澄宇曲意向天然陛下求欢,却暗地里和他的两位师兄篡谋,最后夺取了原来叫作龙燕的江山,并且更名为鸿雁。更过分的是将那史书全都改过,被篡者成了背逆,篡位者倒堂堂皇皇的成了正主。这个仇,玉家的子孙当然要报。可是这么多年来玉家杀了风家多少人,这个仇,风家那有不报的?这杀来杀去,龙燕也好,鸿雁也好原来好好的江山成了一片血染之地。唉,自己难道不是这个死局里的一粒棋子么?迟早有一天,也会如同以前龙泽的历任殿主一样,命丧于争杀当中的。
  这么想着,他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个小院的门口,当他看到清波院的名儿的时候,不由得呆了一下,怎么又到这里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中了什么邪了?抬头便见那人坐在院中,已经看见自己了。柳熙阳硬着头皮陪了个笑脸道:“你没出去么?我,我才回来,忙得很,所以才来瞧你。惜言,我不在的日子里头,你还好么?”
  顾惜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回过头去道:“柳殿主,惜言是个没有人要的孤儿,怎么跟位极人臣的柳殿主比,敢当得起您来瞧我么?泽主还有些事要叫我做,没什么事儿,您就请回。”
  柳熙阳碰了老大一个钉了,他红着脸赧赧地离开,心里头便有些涩涩的。莫非是银汉他骗了我么?小顾想我了,看不出来,脸上冷冷得,还不是冰美人一个。只怕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其实小顾心里头只有泽主和死去的爷爷,那还有我的地头,真是想歪了。可是小顾他他看我的眼神明明是有些不对的,呀,柳熙阳,你以兴复龙泽为己任,最大的目的就是重光龙泽,并将千年前和这千年来龙泽蒙受的冤屈拔正,怎么就如此动起儿女心思来。而且是女人倒也罢了,留个种,自己要是死了,还有人顶着将未成之事做完,小顾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我我怎么动这种心思,正是该死。想到这里,他竟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夜酒办得极是丰盛,十二殿主和柳熙阳交好的其他兄弟来了二十多个,在尚静院里头,谈天说地,吟诗对对,唱曲试剑,兄弟们有一年多没有这样热闹了,想着一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每一个不兴奋的。独有顾惜言只是由着自己给他们倒酒,加菜,却并不和他们一起趁性。云银汉和西帝凡调笑了他好一会儿,他也只是冷冷地不言语。好在其他弟兄凑趣,这乐子一样寻。
  轩外是雪光层层,轩内却是春意浓浓,一众年轻人,最大的陈其英只有二十四岁,最小的柳熙阳还只十七岁,当然是闹得很。酒喝得极多,众人又纷纷给柳熙阳敬酒,柳熙阳已经是头重脚轻了。正当午夜时分,月升到中天,那月光,雪光相映,与那龙泽山谷中的重重树影,交织,只教人沉醉。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箫声,箫声好像从地底传来,又似从山顶飞下,声清曲韵,波光流转,似乎那月光、雪光中都渗入了这箫声。众人都停下来,西帝凡刚想说话,柳熙阳勉强睁了一双醉眼,嘘了一声轻笑道:“别说话,是泽主在吹箫,泽主的箫技、琴技天下无双,人间能得几回闻。”
  果然箫声缓缓地曲折婉转勾得人心伤神失之时,却有一轮蓬勃的琴声传来,转瞬间便是气象宏大,似有千军万马奔来,又似山呼海啸,天地在眨眼之时便有惊天动地的变化。一会儿琴声箫音渐渐地在向西移动的月光里远去。司马越轻叹道:“两位泽主如此才情,谁配得上,昔才第一曲吹得是春风弄柳,分明是说你回来了他很高兴。第二曲弹得是破阵子自然是贺你的大功了。看来你虽然撤兵迟迟,但泽主并未生气。”
  柳熙阳呆呆地往外走了几步,仿佛想要与那箫音、琴声握手言欢,但是脚步踉跄,只走到了顾惜言边上便要倒下。顾惜言只得伸手将他揽住。偏在这时琴时如叹惜般地长绕了几圈,便细不可闻了。众人呆立良久方才散去。
  三 深庭谁解玉澜珊
  柳熙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他低声问侍从道:“昨晚我喝得这般醉了吗?自个几时走着回来都不知道了。”
  侍从笑道:“少爷,您自个回来?您哪可是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是顾少爷送您回来的,顾少爷还给您洗了脸、脚,守着您老半天才去的呢?顾少爷对您那份子兄弟情谊是没说得了。我们这些个下人都眼红呢?冷冰冰的顾少爷什么时候对别人有过这份心思?”
  柳熙阳又是甜蜜又是难受,想起这十几年来和小顾的情谊,不知是真是假,一时间便呆躺在床上,不想起来了。冷不丁地侍卫急宣:“泽主召柳殿主进见。”
  柳熙阳穿了套深蓝的殿服,佩好了象征青龙殿主的金带,鼓足了所有的劲头直奔龙腾大殿,他要好好问问泽主为什么在可以大获全胜的时候却放了那些苦栎的狗杂碎,还要问问殿主,为什么武林大会在际,龙泽却全无准备的迹象,他是顾不得了,如今龙泽正是大好气象,为何不将苦栎先拿下,再吞掉鸿雁呢?他柳熙阳愿意当前锋,不出五年就可光复龙燕江山。
  他进了地下城的入口,穿过他前二个大殿,到三大殿前,垂手立在朱红的殿门边,侍卫通传道:“中泽柳殿主到。”过了一会儿,二个小宦侍便笑嘻嘻地接出来道:“柳殿主请了,您好大的脸面,下泽主和其他的殿主都在等您呢?”柳熙阳冷着脸不说话,那小宦侍也不敢多说,便引着柳熙阳入了大殿。
  熙阳在大殿正中退后一些的地方跪禀道:“中泽柳熙阳前来向泽主请罪。”
  “柳殿主,储阳关和漠水原两战大扬我大军之威,柳殿主实是龙泽大功之人,何罪之有?”上面有一个悠悠地清音飘下来,好像是天外传来的仙音一般,但是那声音里头听不出对柳熙阳有多少实在的赞扬之心。殿里许多人都明白,自从老泽主死后,好象两位新泽主对柳熙阳并不如何喜爱,可能是因为老泽主对柳熙阳有过多的宠爱罢了,所以就被两位新泽主厌憎。
  “阳既无罪,便有二事要问清楚,请泽主恕阳无礼。”
  “撤军之事么?你不必问了,我与龙珠儿自有分寸,你管好你分内的事就够了。”
  “不,阳今日若不得个准信,阳便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柳熙阳,你好大胆,莫以为你立了大功便可如此骄横起来,莫说这两次大战,我龙泽的兄无数弟助你,无数兄弟为你战死沙场,且说背后若无龙珠的策划权谋,你就不能成功,你若再这般死拧,莫怪本泽主对你无情了?”那清朗的声音里有了几许怒气,凤泽主从来很少发火,但他掌下泽这十几年,也不过是生过三次气,但每次都杀了两位宫主,降了两位殿主,周围人都吓一胆战心惊,这下泽主其实是只不动声色的厉凤,现在他又发火了,大家都为柳熙阳捏了一把汗。
  司马越陪笑道:“泽主,阳鞍马劳顿,又立功心切,难免言语有所冒犯,您就饶了他这一回,阳,给泽主道歉。”
  可柳熙阳却拧上了,他抬起头道:“今日拼着被问罪,也要问个清楚,柳熙阳不做糊涂人。”
  啪地一声,泽主的杯子狠狠地掷在柳熙阳的面前:“你居功自傲,如此无礼,本泽主念你是初犯,姑且饶你一次,帕云真叫刑殿拖下去重责一百,责他的不敬之罪,其他人给我住嘴,谁若再替他求,你说一次我就加他一百记。”
  众人大愕,本来以为柳熙阳是要受赏的,一转眼赏倒是领了,一百记大板,这可是从何说起的事。但转念一想,泽主一定是杀鸡给猴看,免得所有的殿主都如柳熙阳一样,立了功便目无尊上。所以才会在柳熙阳最兴头上的时候当头一记闷棍。众人不敢求,一百棍子半个时辰打完了,整个后背都渗出血丝来,蓝衫上一片刺目的红色。跟柳熙阳交好的诸人无不心疼,都不由得以乞求之色看着泽主。
  泽主那一张水晶雕成的,清美无俦的冰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柳熙阳还想梗着脖子再说,帕云真已经将他半抱半拖了出去了。顾惜言最是心疼,早已垂下泪来,泽主目中的余光看得顾惜言那几滴清泪从眼角点点滴滴垂下,微微斜了斜嘴。刚好柳熙阳伸着脖子要远远地叫,却刚好看见泽主的脸上露出来的令玉颜风情万种的微微一笑,顿时有些呆了,那一声泽主我还有话说,便生生地卡在喉口?
  回到青龙殿,几个侍从心疼得不行,给他边擦血,边抹药,边嘴里头抱怨,可不是主子得了大功回来,不赏倒也罢了,还挨了顿棍子,打得皮开肉绽的,偏生少爷那后背肌肤如玉,那一道道棍痕怎不叫人心里头难受。
  那柳熙阳却不知是叫打晕了,还是痛晕了,竟是一声不出,侍从们不敢惊着他,只好轻轻地擦。其实柳熙阳心里明明白白地,他正在琢磨着泽主的笑容,泽主不是个残忍之人,决不会见到自己挨打就乐出来,泽主笑什么呢?这笑容似乎很柔和却又好像很凄苦,好像有无边的心事陷在里头,泽主有什么难隐之言么?这种笑容是泽主小时候有非常难为伤心的事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难道泽主又伤心了么?
  他正想得无边无际,却听见耳边传来轻轻的啜泣之声。柳熙阳吓了一跳,心想我的那些兄弟都是在刀口上添血的,一百棍小阵仗而已,谁会哭出来。抬头一看,只见顾惜言咬着牙站在床边流泪,一双清目却早已经红透了,柳熙阳不由得又爱又酸,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英雄气短。但是一想到自己那个苦命的娘,临终前嘱咐自己要多子多孙,自己那个伤心的爹那一头苍白的头发,可怜爹还只过四十,想娘想得都断了肠,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和个男人拉扯不清,他们却不晓得应当如何伤心呢?柳熙阳从小到大随性惯了,想到要断便断,全然不念着顾惜言的心思,就他想来,一个大男人何来几多牵绊?
  柳熙阳将眼睛微微闭上道:“惜言,你走罢,一会儿说不定有兄弟们过来,被他们瞧见了又不知有多少碎语,我身后好歹有个柳家在挡着,你什么都没有,怎么经得起这种磨挫,你走,我是没有话回你的。”
  顾惜言一边呜咽,一边往来处退。那呜咽之声别低,却好似断了弦的琴,折了竿了箫,别让人听着伤心。听在耳中,柳熙阳只觉得心如刀搅,但是当断不断,他柳熙阳不是留后患的人。顾惜言走了没多久,几位殿主前后都来了。等来的人差不多了,柳熙阳又是伤又是心疼,实在忍不得,便昏睡了。到了前半夜近子时,身上不怎么痛了,他起身,不惊动外侍,偷偷地窗口溜出去,便直奔龙泽后山的洗镜湖。果如他所料,泽主正在洗镜湖边,他们童年时的练功之所,向看他过来,一双妙目中射出万千变幻的光彩来,那湖光,雪光,月光都挡不住妙目淡笑时的无边风情,那自然无边风光突然在这个人面前就变成了死色,只有眼前的这个是才充满了无穷生意。
  柳熙阳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章法地想道:“这种天生的极品,实在不应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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