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了,人家滚去睡觉~~】
☆、第一四五章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让走不走,自找罪受,到了现在怪谁?想归想,颜如玉还是安安静静窝在秦书怀里,身后是宽厚的胸膛,耳边是熟悉的呼吸,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他竟然已经习惯了这样。
天刚蒙蒙亮,秦书便醒了,安静看了一会儿颜如玉,颜如玉睡得很沉很安静,唇若点朱,眉如墨画,眉峰一颗小痣藏在里头,平添几分精致。
他终于不再是从前那副皱着眉头冷冷的模样,是因为自己吗?因为自己,所以才得以窥见颜如玉内心的温柔暖软?秦书看了一会儿,心内温柔忽生,心像是被雏鸟的轻羽包裹,厚厚的一层又软又轻,百炼钢化绕指柔,恨不得严严实实将颜如玉藏起来,谁都不让见。
顺手拨开颜如玉一绺头发,露出整张玉一般的脸,就这样看着,他已经不想走了,秦书叹气,小心将胳膊从颜如玉颈下抽出来,颜如玉还是醒了。
“几时了?”颜如玉睁睁眼,这几日难得睡这么好。
“天还未全亮,你先睡着,我走了。”
颜如玉抓住秦书摸/他眉毛的手,放在唇边碰了碰,方醒的眼有些迷蒙,氤氲着雾气:“走吧,小心些。”又顿了顿,“我很担心。”
秦书恨不得永远不从这顶小小的帐篷内走出去,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对着颜如玉,就只有他两个,谁都没有。
站在榻前的男子英伟高大,肩膀宽厚,面容英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颜如玉被看得脸微烧:“别看了,再晚天就亮了,你还要不要走了?”
秦书一言不发转过身去穿战甲,战甲很重,不时碰撞发出声音来,颜如玉趁着他坐下穿战靴的空,手指轻轻在战甲上点了点,心里也有点儿舍不得。
被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爱着的滋味,尝过就再也忘不了,颜如玉实在是非常想跟着秦书一起去前面,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其他的什么,非常想去。
可是没有功夫的颜如玉像是个废人,不仅帮不了秦书,还要秦书分心差人照顾着,一想到这个,颜如玉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战靴踏在地上,秦书将要转出内室的时候,心里十分难受,他从前还没发现自己有这个儿女情长的毛病,到了这会儿却发作起来,眼看再迈一步就能出内室,那一步却无论如何迈不出去,再回头看颜如玉躺在榻上侧头一言不发望着他,更是半步挪不得。
不管了!
秦书跺跺脚转过身来,大踏步走到榻前蹲下看着颜如玉,与他平视:“跟我走吧,带你去前线。”
颜如玉顿生欢喜,心里的顾忌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秦书将床头衣衫递给他:“你先穿着衣裳,我去找人将洪飞叫回来,让他与徐让看着两个小家伙儿……”
这能行吗?洪飞还要领兵,他一回来,自己不就要替他领兵?颜如玉尚在犹疑,那边秦书已经走了,等他再回来颜如玉已经收拾齐整,正在束发。
秦书想起颜如玉还有只发冠落在他那儿,在帐中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那个小匣子,应该是前几日拔帐的时候被颜如玉收起来了。
“远舟,可见一个小匣子,从前和香伶那口箱子放在一起的?”
颜如玉头也不抬:“应该是放在床头柜里侧了,有好几个匣子,你瞧瞧哪个是你要找的。”
秦书打开床头柜却愣了愣,赵俭再次送回来的雕花匣子也被收在里头,秦书偷偷看了一眼颜如玉,见他没有注意这边,做贼似的将那小匣子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要找的匣子也在里头,秦书拿出来,里头放着的,都是从前的东西。
颜如玉绑好了头发,看秦书异常珍视的模样,不由得凑过来看:“什么东西,让秦将军露出这幅表情?”
秦书凑在他脸颊亲了亲,笑着打开:“你看。”
最上头是一块玉佩,正是当年秦书与香伶大婚时候他送的那块,他还以为秦书给丢了,每每想起便有些舍不得,这玉佩本是一对儿,另一块儿还在他爹哪里,想不到秦书居然放在了这里。
还有一只小小的发冠,那是很久之前,秦书用一根发带换下来的,一只枯黄的坠了铃铛的草鱼,乱七八糟的,最下面是一沓纸,颜如玉一张一张翻过去,全是他眼睛看不见那年,在商陆那里写给秦书的。
龙飞凤舞的一个安字,上头盖了小小的印鉴。
“怎的这些还留着?”
“想留着就留着了,还好带来了,这发冠正当用。”
颜如玉转过头去,示意秦书将发带换下来,两三下换好了,秦书几乎是咬着耳朵同他说话,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后,颜如玉痒得缩了缩脖子,小小的动作让秦书闷声一笑。
“昔有张敞为爱妻画眉,今有秦书为爱妻束发。”说罢晃晃头似是十分得意。
颜如玉回头阴测测一笑:“你说……谁是爱妻?”
秦书意识到自个儿得意忘形了,赶紧安抚,若无其事肃然道:“我是,方才说错了,我是还不成吗。”心里却在腹谤,虽然大家都是这么认为,可明明就是你是。
颜如玉哼一声,显然知道秦书内心腹谤着什么:“那是我让着你。”说罢脸红再懒得理他。
秦书抿抿唇:“我那会儿说让你来着,你……”
颜如玉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全流回了脸上,气急败坏要去捂秦书嘴:“你闭嘴!”
秦书十分听话地闭嘴,冲颜如玉笑了笑,眉眼间又是宠溺又是得意,长眉入鬓十分好看:“好好好,我去看小丫头两个,等洪飞来了咱们再走。”
现在简直是越来越说得出话了,颜如玉摇摇头。
洪飞听到秦书急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快马赶过来不想秦书开口却是让他留在这儿同徐让一起看孩子,顺道看着赵俭他媳妇儿宋夏,洪飞嘴角抖了抖:“将军,你这也太为难我了……”
要看着宋夏,宋夏是他能够看得住的么?赵夫人她可是会动手揍人的,不像床上那两个孩子。
秦书干咳一声,也觉得自己不大厚道,颜如玉若无其事走过去,拍拍洪飞的肩膀:“洪副将,秦大将军是觉得这任务颇重,只得交予他比较信任的你,莫要让我等失望了。”
洪飞嘴角更狠地抖了抖:“洪飞明白了,颜公子要去前面儿?”
被洪飞戳穿了心思,秦书也不遮掩:“嗯,这里就拜托你了,洪飞,秦书的儿女以及兄弟的夫人,都交托在你手上。”
洪飞郑重其事地应了:“洪飞与他们共存亡,请将军放心。”
秦书拉着颜如玉便走,颜如玉让他先出去,秦书等了一会儿颜如玉才出来,不知道同洪飞说了什么。
“人家是跟着你打仗的,不是你的家仆,这么让人留下,也就是你运气好,换了别人,想洪飞也是不愿意的。”颜如玉如是说。
秦书才明白,平常的时候大家胡闹惯了,当做自家人一般,倒是忘了这个,也是颜如玉想得周到些。
“若是让钟叔与先生知道你这么闹,非要你领军棍不可。”颜如玉靠着秦书胸膛道。
秦书催动惊帆,想了想:“不让他们知道就是,不过洪飞领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还是你当初定下来的任务。”
颜如玉挑眉:“我可没有真正带过兵,纸上谈兵倒是还可以,这么多人加上你的身家性命,都交到我手中,你放心?”
“当然放心,我信你,你不是别人,是颜如玉。”
颜如玉嗤一声:“轻易信人不说,而且狂妄自大。”
“哪里有,只是相信你而已……”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惊帆脚力很快,不一会儿就远远看到了营地,但是还不到前方驻营处,却见前方闹哄哄乱了起来,两人内心一凛,秦书喝一声,惊帆通人意一般,冲着乱的地方就蹿了过去。
随意拦了一个将士:“前方发生什么事?”
那小将士持枪盾,转头一看是秦书,大喜:“是将军?听前面说,是乞颜人出了城,将近一万人……”
秦书不待听完,策马飞驰向前而去,颜如玉也不慌张,甚至还有一丝喜气:“出城?终于忍不住了吗?”
到了前方,果见乌压压的乞颜人横冲直撞,但更让颜如玉欣慰的是,虽不见将领,大梁将士经历方才小小的骚乱之后,依然平静了下来,虽不如想象中的沉稳应敌,倒也没有手忙脚乱,各营长伍长尽力指挥,无人后退。
“将军回来了……”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偶有人注意到颜如玉,也只是瞥一眼,来不及做准备,略略一思索,秦书将缰绳交到颜如玉手里:“远舟抓着。”
两人对视一眼,颜如玉自然明白秦书内心所想,微微点头,秦书看了一周,指着个小将士道:“将枪给我,传令下去,东三、六、七、营,西一、四、五、八、九营迎敌,其余与后方均不用动。”
那将士很快去了,颜如玉快速在心里算了算,两人眼神一个交汇,颜如玉便明白秦书要往哪个方向去,手拉缰绳,惊帆风一般冲进了敌营当中。
银色战甲在乌压压的大军中左冲右突,两人一骑配合甚为默契,秦书手握长枪,那普通长枪到了他的手中恍若神兵一般,拦,挑,刺,勾,一时周围竟然无人可以近身。
饶是颜如玉也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男人血脉中压抑的征服欲被挑起,眼神瞬间犹如利刃,瞥向四周,迅速做出判断,秦书下一枪会刺向哪个地方,在什么角度挥枪合适,进而催动惊帆。
无边战场,血腥屠戮,本是令人极为厌恶,但在此时,秦书却感到一阵……温暖。
颜如玉一心役使惊帆,全然不顾周围乞颜敌军是否能伤到手无寸兵的自己;秦书一心一意注意周围敌军,全然不想若是胯下惊帆偏离几步就可以让自己置于险地。
全然的信任,彼此前胸贴着后背,身上的体温相互传递,共同奋战,为自己,为国家,为信念,为这万里山河,锦绣江山。
☆、第一四六章
旷野茫茫,一时间之间战场之上,乌压压的人群不辨你我,其中一骑却骁勇异常,银白色战甲尤为显眼,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战场,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战马上竟然坐了两个人!
将近两万兵士的对阵,各举刀枪,兵器交接,杀伐之声不歇。
秦书将对方一名将士挑下战马,再补上一枪,惊帆动,银白战甲反射出刺眼的光,手中长枪一挥,将身后两人从马上扫到地下,颜如玉甚至能听清秦书挥枪时候带起的风声。
与所爱之人征战沙场,浴血奋战,颜如玉觉得,纵使在这一刻马革裹尸,亦是此生无憾。像是感应到颜如玉内心所想,秦书长枪再次挥出的那一刻,他低头,颜如玉转头,两人对视,颜如玉勾勾唇,秦书嘴角亦是上翘。
穿过了杀伐声,穿过了草原上的风声,战场之上千军万马仿佛皆是静默,秦书清楚听见颜如玉那句算不上情话的情话:“呆子,我忽然觉得这一刻,纵死无憾了。”
秦书内心触动,心有相似之感,不禁动容。
想颜如玉从前几乎一生皆不得已被百里璟压着,时时小心,处处谨慎,满腹才华不得半分施为,着实委屈了,与他一起征战沙场算的了什么,只要想,颜如玉尽可翻手为云覆手雨,史书之上颜如玉之名必然让后继之人黯淡无光,虔诚拜服。
秦书一笑,若朝阳初升,侧脸英俊宛若天神,令人无法直视,顺手将一个乞颜士兵斩于马下,他朗声道:“秦书不会让你死,相反,会让你长命百岁,陪他一辈子。”
颜如玉哼一声,似是不屑,却挡不住那笑意缓缓而出。
乞颜人之意本就不在战,边战边退,战势渐缓,秦书示意不用追击随他们去,接过颜如玉手中缰绳策马折返,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偷了一个吻,心满意足。
“请告诉你们草原的第一勇士,秦书万分期待阿木尔将军前来一战!”秦书对着乞颜退军大声道,颜如玉清楚感到他胸膛震了震。
惊帆缓步走向秦书大帐,心里的那份热切渐渐缓了,心情平静下来,颜如玉这才觉得方才像是在做梦,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秦书并肩而战,甚至更从前的时候,颜如玉一度觉得自己根本活不到这个时候。
世界上很多事情,不像看起来那么一清二楚,不可逆转。用颜夫人的话说就是,天命既然都可以逆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这句话一度让中了彼岸的颜如玉怀抱希望。
秦书解了战甲,随手递给外头亲兵,亲兵接了出去,秦书转到里间,才发现颜如玉正躺在小小的榻上发呆。
蓦然出现放大的俊脸及时唤回了颜如玉跑远的心思,秦书俯身在颜如玉脸上头:“在想什么?”
颜如玉动动眼睛,眼底全是笑意在流转,促狭道:“想秦大将军你真是令颜某刮目相看,骁勇,唔……”
猝不及防被偷袭一下,颜如玉一点儿都不恼,反而加深了这个吻。
吻罢了秦书将他往里推一推:“往里头点儿,一起躺。”颜如玉往里挪了挪,榻着实有些窄,两人并排躺着刚刚躺开。
手握着手,面对着面,温馨安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秦书缓缓摩挲颜如玉手指,进而与他十指相扣:“很高兴?”
颜如玉笑笑:“嗯,不过你的手……,商陆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秦书不大在意:“我也不知道,估计要过一阵子吧,没关系,又不是不能动了,即使真的不能动,一只手不也抱得紧你?”
颜如玉哭笑不得,又觉得很是窝心,谁说呆子不会说好听的话的?“你要是残了废了,缺胳膊少腿的,老了我可一定不伺候着你。”
“不用你伺候,到时还是本将军伺候你,夏日捐风,冬日暖床,你写字将军给你磨墨,你不高兴将军逗你高兴,保准你不后悔跟着将军。”
“谁是跟了你的?”
秦书低低地笑:“不是跟着我难不成还是跟着别人?子宴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别扭又嘴硬。”
“你才别扭又嘴硬,而且又呆又不解风情。”颜如玉在心里偷偷记了赵子宴一笔账,别扭又嘴硬?很好,赵子宴。
“我别扭又嘴硬,又呆又不解风情,那还不是一样有人喜欢我?”秦书笑得愈发厉害,双眼盯着颜如玉。
颜如玉阴阳怪气:“是啊,比方说林家的小兔崽子。”
秦书嘴角抽了抽,甚是无奈:“远舟……”
颜如玉哼一声:“不与你多计较,说起来,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秦书想起很久之前,在酒楼里头那一回,颜如玉提点他的那两句,说他们很熟:“从小爹就教我,人家对我好,我也对别人好,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那时候在燕京酒楼里头,你说,我们很熟,我虽然当时不明白,但是后来想明白其中道理,就知道你虽然看上去不大好相处,其实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就记下了。”
被他这么一说,颜如玉倒是想起来:“那时候你跟个愣头青似的,谁见了都忍不住说两句的吧?”
“别人都躲着我,哪里会有人提点,只有你。”
颜如玉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林景难道待你不好?”
秦书觉得这个话题一点儿都不好:“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人家为了你,把姓都改了。”
秦书被他一句一个林景气得头昏,委屈道:“咱能不能不提这个?”
颜如玉心里笑开,十分慎重地想了想:“成,那就说一说你瞒着我给百里璟下毒的事儿?”
这话题选的,简直是一个不如一个,“从前晚上说话,不都告诉过你了,这也气么?”秦书十分无奈,颜如玉这个爱记仇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