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让他怪也怪不起来,更遑论使脸色给他。
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长亭,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生得有几分像宋进,让你,让你……长亭,我不是他,也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样好,你大可不必这样,也不是非我不可,世上好的人何止千万,总有一个是你喜欢也喜欢你的。”
“不管以前怎么样,可是我现在喜欢的,只有你。”林景低眼。
“长亭,你别任性……”秦书看着他垂下的眼,有一瞬间的心软。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任性?我自己喜不喜欢你,我比谁都清楚,你怎么才信?我若不是真心喜欢你,我又何必……又何必不知廉耻费尽心机爬上你的床!”
“长亭!”
秦书喝一声,话到这里就停住了,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僵硬。那天的事情终于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毫无顾忌说了出来,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只是比预想的早了那么些。
秦书吸气再吸气,告诉自己要忍,不要生气,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找回理智来,心知今天非要将话讲个清楚不可。
斟酌了一会儿,想来想去的,也无外乎还是那个答案:“长亭,我可以竭尽全力补偿你,你要什么都可以,真的,可是只有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你能喜欢颜如玉,就不能喜欢我呢?”这句话,林景一时也不知他自己是在问宋进,还是在问秦书。
“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有为什么,长亭,你别固执。”
林景觉得他怎么都说不清楚,秦书一会儿说他是固执,一会儿说他是任性,就是不说他是真心喜欢他。
“不是固执,也不是任性,就是喜欢。你们一个个的,都喜欢颜如玉,他什么都有了,你们依然这么喜欢他,护着他,颜如玉他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似喃喃自语,又似质问。
秦书很想告诉林景,告诉林景颜如玉并不如外表看起来一样光鲜,或者是幸运,颜如玉其实比任何人都不幸,都可怜。只是颜如玉不说,也没有人知道,宋进死后,他就习惯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断了胳膊往袖子里藏,他哪里有外人看起来的那半分幸运?
颜如玉每一步都是从尖刀上走过来的,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他流过多少血,疼过多少次。
颜如玉就这么一路走,走得鲜血淋漓,走得满身满心都是伤,才走到了今天。这样若还能说是幸运,那天下大约就没有不幸之人了。
“林景,你不懂……”
这下又是不懂!林景有些气结,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些:“那你可以告诉我,让我懂啊。”
“长亭,很多事,你不必,也不能知道,别任性。”
秦书好声安抚他,颜如玉的那些事情说出来,每一件都能让他死一次,又怎么能告诉林景呢?
林景抽抽鼻子,他本不是来找秦书吵架的,只是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了,喜欢的人,满心满意的都是另一个人,想着他护着他还不算,就这么不加掩饰地摊开:看,我就是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办法,我也喜欢你啊。
“我们今天不说这个,好不好,怀远哥哥,我本不是找你拌嘴的,只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对不起……”
又是道歉,又是对不起。
“不用道歉,不要一直道歉,是我的错,所有的一切,错皆在我,长亭,是我对不起你……”
林景更加难受,就是这愧疚之意吧,折磨着秦书?让他即使不想见自己,也还是打开了那扇门,让自己进来。当初就是知道他会愧疚,所以才会……,如今见他竟然愧疚至此,倒是又有些后悔了。
“错不在你,是我,是我在酒里下了下三滥的药,让你神智尽失,所以你才愧疚,不,也许不仅是愧疚,还有良心上的折磨,让你觉得你对不起你自己,对不起颜如玉,对不起我,不是吗?你又何必怪自己?”
是,秦书愧疚,也忍受着良心的折磨,甚至厌弃自己,可是一切都发生了,再说又有什么用呢?说了时光就能再重来一次,就能让这一切不用发生吗?
没用的,也不能,时间从不会给人重来的机会,所以这人世,才有那么多的后悔,有那么多的错过和不甘心。
不管是谁的错,谁的错都好,他总是脱不了关系的,这后果总要有人去承担,他希望这个人是自己,而不是林景。
“长亭,话不必多说,除了……,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
绕来绕去的,还是绕回了这个问题。
“补偿?你要用什么补偿?除了你能爱我,什么都补偿不了,补偿了之后,你就安心了吗?”
怎么会安心?这是一辈子的债,秦书自问无论如何都还不起。
“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林景笑笑,眉眼间竟是不曾见过的艳烈:“也好,除了这个,倒是还有一个,你只要答应了我,这辈子,永远都不要和颜如玉在一起,就算补偿了,如何?”
秦书身子巨震,他不明白,不过就是喜欢颜如玉,为什么就有这么多的关口,一个两个的,个个都过不去?
叹气摇头:“林景,这和他没有关系。”
林景笑得极难看:“我知道你不会应,只是说个笑话而已。说来错,错更在我,是我当时鬼迷了心窍,就掀过这一页吧,我以后绝不再提这件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
哪里只是个笑话而已呢?他说得每一句话,皆是出于真心,可是用这件事来威胁秦书,太卑鄙了,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做不到。
“明明发生过的事情,怎能当没有发生过?”
“其实固执的,不是我,怀远哥哥,若是补偿了我能让你稍微好过一些的话,那你就答应我,以后不管怎样,都不要躲着我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也好,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像以前一样,又怎么可能?出了那样的事情,怎么还能回得去?所有的一切,自那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好,我尽量……”
他答应了,林景也没有高兴,这件事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再这么纠缠下去,以后最大的可能就是两人如陌路,林景不想这样,只想着哪怕得不到他,让他愧疚,想着自己也是好的。
将带来的礼盒往秦书那边推了推,林景转开话题:“怀远哥哥,我在城里开了一家香料铺子,这个送你,夏天燃了可以驱蚊虫。”
秦书也不推辞,接了看看,问到:“你自己的铺子?”
“是啊,总不能像以前一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总要能养活自己的,姑姑一向喜欢香料香粉,便帮着我将铺子开了起来,现在是我自己在打理。”
“嗯,哪日得了空,我去看看。”
“那天我和江子轩,不是你们想得那样,我只是……”林景解释了一番,虽然觉得解释与不解释没什么两样,还是不想让秦书误会。
“以后不要同他那样的人来往便好了,你自己也小心些。”
嘱咐了些话,林景便主动要走,秦书也不留他,将他送出了门,回过神来才惊觉精神竟一直紧紧绷着,他还是无法释怀,林景依旧是难以迈过的一道坎,让他看不清楚未来。
☆、第七十七章
幽鸟轻啼,源泉溜响,药谷里风光正好,修竹乔松,苍茫翠色衬着万里无云的长空,溪边人着了翠衫,手里握着根拇指粗细的鱼竿,坐在一块石头上,眼角眉梢都带着惬意。
商陆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见这情景大声招呼:“怎么又来钓鱼?”说着走近了,看了看颜如玉身旁的鱼篓,果然是空空如也。
“都告诉你是钓不上来的,你不信,来,喝药。”
颜如玉转过身来接过药碗,面目清俊,整个人比房前的那丛竹林还让人感到舒心:“你这么大声,将鱼都吓跑了。”说完话眼也不眨,一碗黄连似的汤药便喝完了。
“你下手轻一点,这么苦。”
商陆可没忘他偷了自己的宝贝:“你当初下手也不知轻一点儿。”说着将药碗随地搁下,拉了颜如玉的胳膊,开始把脉,眼微微眯着,很是认真。
“感觉怎么样?”
颜如玉点头,“尚可。”其实他根本没什么感觉。
商陆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盘算着比刚来的那会儿好了不少,这两月过去也算是不错了,亏得他医术高明,商陆沾沾自喜。
“嗯,先调养着,再过两个月看看,啊,对了,刚从燕京来的信,你要不要看看?”
颜如玉对他这种明知故问的行径早已经习惯,“看不见。”
“所以我先看了看,给你念念。”商陆丝毫没有偷窥他人隐私的自知。
颜如玉没说话,商陆已经从怀里将两封信掏了出来,看了看,挑着赵子宴的那封先念了,将其中他觉得不适合的略过去了很多,念完了晃晃手中的那张薄纸:
“字写得还不错,但若是下回他再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直接烧掉。”
断断续续的,颜如玉也没听出什么来,皆是些无关痛痒的,也不多问,问多了商陆又要不高兴。
“还有一封,啧啧~”商陆瞥了眼颜如玉,脸上有些促狭的笑意,“这一封写得更好些,我念了啊。”
颜如玉点头依旧安静听着,也不搭话。
“远舟,一别月余,燕京初夏至,后院佳木已近葱茏,不知你近来可好?愚兄甚是挂念……”
商陆一边念着,一边不时瞧一眼颜如玉,看他反应。
“……这里一切皆好,你不必忧心,安心养病,不可辜负商大夫与伯父伯母一片心意……”
商陆念着念着也忘了去看颜如玉的表情,想象着秦书提笔写下这些鸡毛蒜皮时的心情,一件一件的小事,点点滴滴被他娓娓道来,一字一句皆是思念,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了出来。
“……一日三餐不可疏漏,保重身体。”商陆念到这里就停了。
完了?颜如玉转过脸来,“就这些?”
商陆正卡在那三个字儿上,张了张口还是作罢,跳过了,继续念道:“勿念,代赵俭问你安好,怀远亲笔。”
念完了,商陆将两封信装好递给他,从地上拿起药碗来,依旧是不死心:“秦书倒是对你关心得很。”
颜如玉接了信装进袖袋里,转身握着鱼竿,云淡风轻:“婆婆妈妈,哪里像个打仗的将军,倒像是我娘。”
商陆知他避让,也不多做评价,瞟一眼半入水的钓竿:“你慢慢接着钓,若是钓到了,晚上我烧给你吃。”
走出好远,商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那一眼只看得到颜如玉的侧影,他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垂头低眼,唇角微微扬了扬,很浅的笑意,一闪而过,待再仔细看,只余眉梢些许喜色。
那个蠢呆,也不知道是真的呆,还是假的呆。
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思,连想念都能被他这样表露得不动声色又缱绻万千。
夕阳西下,天空几只倦鸟归巢,颜如玉起身,提着空空的鱼篓,往竹屋走,风柔柔地吹过,带着谷中的青草香和不知名的野花香,吹得人心也跟着温柔起来。
纸窗竹屋,几米长廊,廊下挂了五颜六色的铃铛,下面坠了手掌宽的红笺,白衣小童托腮坐在廊下,雪白的衣衫上沾了泥巴尘土,他浑然不觉,一双漆黑的眼睛愣愣盯着铃铛看。
商陆做好了饭,走过去蹲下来,抚了抚他乌黑的头发,声音温柔低沉,带着那个年龄段特有的磁性:“小天,看了这么久,累不累?”
商小天抬眼又垂下,不说话,商陆早就已经习惯,叹了口气,“在这里用饭好不好,我盛出来给你?”
商小天不语,商陆看着他的眸子垂下来,睫毛很长。
颜如玉将鱼篓放在角落,又搁了鱼竿,和其他人并无两样,如果不是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他的眼睛是盲的,又几步走过去坐在小天旁边。
“我也在这里用,你也帮我盛出来吧。”是对着商陆说的。
商陆心说我是大夫,又不是仆人,下厨已经很不错了,还要伺候你?但是碍于小天在一旁,也未多说什么,进房去了。
颜如玉摸索着抚上了小天的头发,已经做好了被他躲开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躲开,是这两个月来的第一次,颜如玉一阵欣喜,也不敢多做停留,唯恐小天不高兴。
小天是商陆的儿子,今年五岁,是商陆亲生得不能再亲生的儿子,商陆着重强调。
因为开始商陆告诉他的时候,颜如玉吓了一跳,他觉得像商陆这个性子,就是说娶了妻子,颜如玉都不信,更何况儿子都五岁了。
商陆说起这个儿子,深沉了许多,其中还略提了些他自己的身世。
商陆曾是个名不见经传平凡大夫的儿子,对药草天分极高,毒医偶然见他一次,一生未收徒的毒医便动了收徒的心思,可是被商陆的父亲拒绝了。
毒医行事诡异,商陆父亲不允,他便使了计,累得商陆一家满门被杀,后又半是利诱半是强迫商陆做了弟子,苦于毒医毒术精湛,武功又甚高,商陆逃脱不得,便也渐渐接受了。
直到有一次,无意之中听到毒医和一好友谈话,商陆这才明白当年一家惨案由来,当下怒火滔天,他竟然拜了血海深仇为师!商陆愤然难当,立誓要血债血偿,自此他为报大仇忍辱负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大仇得报,他自此一人浪迹天涯,孤独,也迷茫。
恰在这时候,遇见了小天的母亲,两人在江湖之上相濡以沫,便自然而然结为夫妇,那一段日子,对于商陆来说,当是此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两人琴瑟和鸣,一对神仙眷侣。
后来便是小天出生,小天母亲因为难产又血崩,商陆竭尽全力也未能留下佳人性命,自此买酒消沉度日,小天被好友收留两年。
第三年,商陆偶然见小天,一双漆黑湿漉漉的眼睛让他想起了亡妻,当下心中悲恸,将小天接到身边抚养,一段时间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商陆才发现不对劲,小天三岁仍然不会说话。
说到这里的商陆痛心之色溢于言表,只是当时颜如玉未能看见,但依旧听出了商陆的痛心。
是癔症。
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漠不关心,不说话,也从不与人交流,对外在感知异常,商陆有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惹了他,小天偶尔会有攻击行为,或者是伤害他自己。
到目前为止,小天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颜如玉和小天两月相处下来,也能稍微体会商陆的心情,因此对小天也是极尽爱护,想不到今日小天居然没有躲开他的手,要知道,除了商陆和他的那个朋友,小天从不接触其他人。
“天边的云彩一定很好看是不是?可惜我却看不见,你看小天你多好,谷中的风景这么漂亮,你难道不喜欢吗?”
小天依旧不语,一直看着被风吹得微动的小小红笺,偶尔风大了还有铃铛的声音。
颜如玉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坐着陪他,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不知名的地方,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第七十八章
商陆一手端着一只青瓷白碗,竹屋廊檐之下坐着他的儿子和他的病人,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几乎挨在一起,在夕阳的余晖里映出些暖意,商陆索性也坐在另一边,挨着商小天。
晚饭用得很安静,没人说话。商陆饭吃了一半就停了,看着颜如玉手握着竹筷,一口一口,极为优雅,不过是青菜白饭,看他模样也像是珍馐美味。
一个人好好的瞎了眼睛,无论如何心里都会有些怨恨,或者不甘。
可颜如玉没有。
他一直平平静静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