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作者: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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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作者:江城-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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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刀时,只觉得似一把好刀,可何燕常拔刀时,却令他大吃一惊。
  那刀甫一出鞘,刀光竟如水般倾泻而出,寒意之重,杀气之盛,竟令人望而却步。
  沈梦心中早有提防,却也不由心口一颤。
  何燕常却又突地将刀入鞘,微笑着说道,“宝刀应未老,只是蒙尘久。”
  沈梦见他将刀仔细的挂在腰间,又取了簪子,将发束起,那时便不免露出了鬓间的白发来,竟然刺目无比。
  沈梦最见不得这个了,当时便大怒。何燕常如何生出了白发?明明正当壮年,却为了一个黄谌伤心至此,可见黄谌未死之时,他对黄谌是如何的好了。沈梦心里极恨此事,片刻都不愿想起,偏偏何燕常鬓间白发醒目,彷佛有意要提醒着他似的。
  沈梦见他装束停当,连刀都系好了,再不似往日披发袒胸的随意,也知道何燕常出山之意已决,必然不能更改了,心中极其的不甘愤恨,犹如被毒蛇噬咬着的一般,嘶声说道:“你要走?”
  何燕常循声望去,微微的笑,反问他道:“如何不走?”
  沈梦还不及开口,便听他又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便是这样,你还有甚麽要带的?快些收拾了。”
  沈梦大吃一惊,紧紧的望着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何燕常笑道:“怎麽?”
  沈梦明知他意,也知自己面容尽毁,便是当真随他回去教中,也未必就能被人认出,可心中仍是挣扎了许久。
  何燕常见他只是不语,以为他犹豫未决,便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小鬼,原来你果然反悔了。”
  沈梦看他腰中所挂之刀,又看黄谌之剑随意的摆在桌上,心底突然有甚麽一闪而过,那两把刀剑他都曾细细摸过的,剑是他惯用之物,又是黄谌所留,因此他格外留心,并不曾觉着有甚麽异样,倒是那刀……
  他突地站了起来,低声的说道,“你空口在这里说些甚麽反悔不反悔的话,哄得我只身随你回去了魔教,之後又会怎样?我要如何信你?”
  何燕常眉梢轻轻扬起,略一沉吟,便把腰中之刀拔出,微微一握,竟然分作两把。
  沈梦大吃一惊,眼睁睁的看他从刀身贴合之处摸出一片金箔似的物事,轻轻迭起,仍旧塞入怀中,才把其中一把刀分与了他。
  何燕常似笑非笑的说道:“小鬼,你不就是想要个信物麽?”

  第八章 四

  沈梦屏着呼吸看他将薄刀递过,心里竟然挣扎不已,也不知是不是该拼死一搏,将他怀中之物夺回。可他到底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便定了定神,声音微颤的说道:“哪个要你的信物!”
  何燕常微微一笑,扬眉问他说:“当真不要?”
  沈梦心中恼恨,劈手将刀夺过,说:“若是当真送了我,休要再讨回!”
  何燕常将手一松,低声的同他说道:“你随我一同回去麽?”
  沈梦紧紧的看着他怀中微微露出的一角,咬了咬牙,便说:“去便去。”
  何燕常轻笑一声,却并没有再说些甚麽。
  沈梦万万也料想不到,何燕常说要他一同回去教中做教主夫人,竟然并不是玩笑。
  前来接何燕常回教的人其实共有五人,都是极面生的少年,想来是在山中徘徊已久,只等今日了。
  一朝得了何燕常的允诺,片刻之间便备好了马车,在柴门外恭候。
  何燕常捉住他的手腕,带他一同出门,对着门外的那些少年吩咐道:“这是我契弟,此番回去,把他与我一般的对待,若是稍有差池,便是对我的不敬。”
  少年们似乎都略有惊恐,沈梦也怔了一下。
  往日在教中,他从来不曾见过何燕常如此的说话。何燕常对下属都极为纵容,几乎不怎麽管事,便是教中服侍他的人有所怠慢,他也并不怎麽在意的。
  如今却说出这样有几分严厉的话来,沈梦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只是回过神来之後,晓得他说了甚麽,不由得满面通红,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出,只好强按怒火,抿口不言。
  大约是费清吩咐过了,几人日夜疾驰,竟然飞速的赶回了教中。沈梦想起之前这几人压低的话语,猜测必然是庆王府有所行动,不然若只是寻常的江湖事,不会惹得费清如此不安。
  沈梦一路之上都在暗暗的琢磨那把麒麟刀。
  当日在教主宫中得了那把刀鞘,他曾在灯下细细的看过。刀鞘花纹繁复细致,与他往日见过的兵器大不相同,绝不似江湖人的手笔。又想起庆王府苦苦追索此刀,便觉出其中必有关联。只是所知甚少,其中的关节他一时还理不明白。
  沈梦想起何燕常暗藏在这鸳鸯双刀之中的物事,那物极薄极轻,彷佛金箔一般,只是看他随意的折起,又不似金箔,所以心中疑惑。只是当时事出突然,不过匆匆一瞥,并不曾看真,於是此刻懊悔非常。
  他们一行人回至教中,沈梦随他走下马车,看着旧日熟悉的草木楼阁,无一不是历历在目,宛如昨日的,心口便微微发颤,竟然有些恍惚。
  何燕常将他的手握住,毫不避讳的带着他拾阶而上,一步步踏入山门。沈梦眼望着山顶的教主宫愈来愈近,便愈行愈缓,双腿犹如灌了铅水的一般,竟然丝毫迈不动。
  何燕常便笑,问他:“怎麽,不敢入我这魔教之宫?”
  沈梦看着身後远远的跟着若干教众,又看石阶上费清已率人匆匆来迎,若是说心中丝毫不惧,只怕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他低声说道:“你若是还记得当日山中之誓,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随你去。”
  何燕常笑了一下,说:“小鬼,怕甚麽?自然都是记得的。难道要我在这里背与你听麽?”
  沈梦心里一动,正欲开口,便看到费清已走到不远处,高声的唤道:“教主!”
  沈梦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慢慢的站到了何燕常的身後。

  第八章 五

  当日他带伤入教,教中之人不少都听过他的声音,费清怕是也曾听过的,若是开口,只怕会露出马脚。为今之计,只有在人前低头敛眉,闭口不言,等到拿到那金箔之物时,再速速的远走高飞才是。
  费清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还在石阶之上,就颤颤巍巍的要下跪行礼,何燕常是目不能视,只是听到声音,便问:“费长川?”
  费清躬身要跪,何燕常却立刻伸手扶住他,沈梦见他双目失明还行动自如,心里竟不知甚麽滋味。
  费清看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游离片刻,又落在他腰间所挂的雌刀上,似有疑虑,却连一字也不曾提及,只是说道:“教主,有桩要紧的事,非要你回来定夺不可。”
  何燕常松开了手,微微笑着问说:“究竟出了什麽事?看你慌得这样?”
  费清又看了他一眼,然後才说:“在这里讲?”
  何燕常“嗯”了一声,说:“无妨,但讲便是。”
  费清便清了清喉咙,低声的说道,“庆王府的小王爷着人送过信来,指名要教主过目的。”
  何燕常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远处石阶上候着的众人都不知教主为何突然发笑,就连沈梦和费清也有些琢磨不定,僵了一僵,不敢贸然开口。
  何燕常笑过之後,才说:“信里说甚麽?”
  费清略显尴尬,半晌才说:“他信里说,他手中有罗姓男子一名,是教主旧日相识,要教主拿一样东西去换。”
  沈梦心里暗暗一惊,想起那一日假扮何燕常,在庆王府中救他一命的那人。当日在庆王府中,他便猜这人便是前任教主罗铁生之子,何燕常旧日的好友,罗俊青,不然如何扮得如此之像,连剑法都如出一辙?若不是相熟到不分你我的程度,绝然不会如此。
  何燕常听说罗俊青落在庆王手中,大约也是出乎意料,反问费清道:“他信中原话如此?”
  费清连忙点头,说:“只字不差,分毫不错。”
  何燕常微微皱眉,又问:“你着人去看过了?果然是他?”
  沈梦想,他问费清,那便是费清也认得那人了?心中谜团更甚。
  又见他说话丝毫不避讳自己,又想起从前在这山中,纵然得他应允,处理些许教务,比起今时今日,却是天差地别,心里竟有些恼怒怨恨起来。
  费清迟疑片刻,又看他一眼,其馀教众都在远处静候,只有沈梦紧紧站在何燕常身後,寸步不肯後挪。
  何燕常虽目不能视,却也察觉到了费清的犹疑,便说:“不妨事。”
  费清垂下了眼,声音平平的说道:“自教主离教,教中生出许多事端。简而言之,便是江湖中传出谣言来,说麒麟刀藏在教中。巧的是,教中偏偏起了大火,又有人趁火来教中夺刀。那人扮作教主你的模样回来,也不知从哪里寻出一柄断刀来,被那帮强人劫走,一路追去,才晓得是庆王府的人。”
  何燕常极安静,半晌不曾出声。他极少如此,沈梦知他心中必是极为难的,便想,这两人分明关系匪浅,那时罗俊青说他们两个犹如兄弟一般,想来应是真话不假。又想,何燕常并不是贪图权势富贵之人,不知这人此时却因何默声不语?难道是怕投鼠忌器?只是他若不应,难道就不怕小王爷当真杀了那罗俊青不成?
  沈梦心底突地生出一个念头,这念头快得几乎让他捉不住,却让他瞥见了一丝微光,彷佛所有的谜团都可以迎刃而解的一般。
  何燕常静了许久,才淡淡的说:“你回信与他,说小王爷何许人也,何燕常双目失明,他难道竟是不知?许久不见,如今寄信过来,不过寥寥数字,还指名教我过目,莫不是嘲讽於我?”
  何燕常此话的声音虽然不高,稍远的人却都可以听到。沈梦想到那一日在庆王府中,小王爷对教中之事了若指掌,便想,他在教中必有耳目,何燕常此番,莫不是说与人听的?
  费清皱了皱眉,想要说什麽,却彷佛碍於他仍在场,便抿口不言。
  何燕常又说:“我累了,歇一日再说,你说教中起火?都烧了哪里?”
  费清说:“只罗浮一殿,别处皆无碍。”
  费清顿了一顿,突然问说:“教主仍如往日一般,要去烟雨阁住下麽?”
  何燕常仍在沈思之中,听他问了这麽一句,不由得抬起手来,扶在刀柄上,片刻之後,才淡淡的下令道:“即日起便将烟雨阁锁了,无事不许出入。”

  第八章 六

  沈梦吃了一惊,却又不能露出分毫,心中犹如烈火焚烧的一般,令他几乎不能喘息。
  烟雨阁是何燕常留他的所在,与他同起同卧,简直把烟雨阁当做居所的一般。便是後来何燕常另赏了他山庄,可他在教中七年,饮食起卧,皆在此处。
  如今何燕常竟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怕是当真厌他恨他了的。
  沈梦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想,难道七年的情分当真丝毫不念,只为了那一个贱人,你便恨我至此麽?
  却偏偏一个字也问不出,只好隐忍在胸中,恨恨不已的在心中默念。
  费清略显尴尬,又问:“那不知……教主如今要住哪一处?”
  何燕常彷佛有些疲累,便说:“随意便是,”又彷佛无意间想起,说道,“我稍事歇息後,便要闭关修习,近日得了一套绝妙的刀法,正要练起。”
  费清早就觑见他腰间所挂雄刀,见他如此说话,欲要开口,却又闭紧了,片刻之後,才说:“那不知……这位客人……”
  何燕常微微一笑,捉住沈梦的手,说:“这是我契弟,自然与我同住。我闭关修习时,不许慢待於他。”
  费清深深看他一眼,似乎已然起疑,沈梦愈发的低头埋首,不做一声。
  费清唤了一个少年来,附耳说了几句,又不知问了什麽,便点了点头,说:“你带教主与这位客人前去鸣鹤楼,”又对何燕常说:“教主,我迟些再去见您。”何燕常却满面倦容的打断了他,说:“不必,你尽早吩咐下去,我一觉醒来,便要闭关了。”
  那少年在前面带着路,沈梦犹豫了一下,便扯着何燕常的手跟着他身後走了过去。
  费清抱着手在後面默然无语的看着他们,沈梦不敢回头,浑身僵硬的朝前走,觉得这人莫不是认出来了?一路前行,简直如背针芒,恨不能几步便赶快走到要去的地方。
  等到一路走到鸣鹤楼下,只觉得後背都被细汗浸湿了。沈梦站定在低楼之下,看着山底重重石阶,想,费清这样的神情,倒也不似作伪,他若是当真认出了我,必然不是如此。
  只是转念一想,费清那样说话,分明是早就着人在山里寻着了何燕常,不过在暗中候着,不曾现身罢了。而今事急突发,迫不得已才又请何燕常出山。
  若是果然如此,也该早就知道何燕常待他如何才对,为何如此惊诧?
  正犹疑不定,却听何燕常突然说道:“我闭关修习时,你便在这楼中安住,等我出关便是。”
  沈梦愣了一下,想起他方才的说辞,又想起罗俊青曾对他说过的话,心中顿时生出许多疑虑,开口便道:“我不信。”
  何燕常微微一怔,却忍不住笑了,说:“小鬼,太聪明了不好。”
  沈梦见果然被他猜中,心里一沉,便说:“你是要避人耳目,单刀赴会麽?”
  何燕常笑而不语,沈梦顿时大怒,说:“你一个,一个……”他急怒攻心,便有些口不择言,只是话说到了这里,瞎子二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何燕常微微笑着,说道:“小鬼,你竟然说不出口麽?我来替你说如何?不就是想说我是个瞎子麽?”
  沈梦怒哼了一声,说:“你这魔教之人,不知好歹,难道想与天家作对不成?”
  何燕常握着他的手腕,带他走入楼中,笑吟吟的问说:“小鬼,难道你就这样怕我一去不返?”
  沈梦脸色大变,想,这人果然是如此打算,心中竟是极怒,说:“你难道要以卵击石不成?”只是说出口後,又有些懊悔,觉着这口气不大像何林,便又道:“他要什麽,你一个堂堂魔教教主,难道还不舍得与他?无论甚麽,换一条人命难道还不足够?”
  沈梦知他怀中那件物事,必是庆王府中苦苦求索之物,有此一言,也有几分试探之意。
  何燕常站定在那里,不知看向哪里,片刻之後才说,“这件物事若是给了出去,他这条命,只怕就当真救不回来了。”

  第八章 七

  沈梦心口微动,装作不在意一般的问道:“他要的究竟是甚麽?便这样的要紧了?给都给不得?”
  何燕常微微苦笑,反问他说:“你当真想要知道?”
  沈梦怔了一下,想,他难道当真肯告诉我不成?心中竟然隐隐期盼起来。
  口里却仍是倔强,说:“你若是想说,便告诉我知道。若是不想说,便休要再提。”
  何燕常沉默片刻,沈梦怕他终究还是有所顾虑,不肯说出,便又激将道:“在山中之时,你却不是这样。我当初发了甚麽誓,难道你都不记得了?我既然随你前来,虽不敢说要与你同生共死的话,可也是存了要同你长久的心思,你若不是这样想,当日又何苦来招惹我,唤我前来?”
  何燕常便微微笑,说:“小鬼,我还甚麽都不曾说,你便急成这样?若是有一日我当真有了甚麽,难道你还要以身殉夫不成?”
  沈梦有些恼羞成怒,面色绯红的骂道:“你做梦!”又吸了口气,才说:“若是遇着了甚麽事,无论有没有决断,都说了出来,让我也晓得,难道这是甚麽难事?”
  何燕常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手,玩笑般的说道:“夫人休要动怒,”又说:“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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