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要说这当初,善水城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小容爷一掷千金买下畅春阁一个清倌儿,这一消息或许还不算最轰动。
但事隔几月後又再度花重金将此倌儿从畅春阁赎了回来,却不得不说是这城里头热闹了好一阵子的传闻。
人人都好奇著这倌儿到底何德何能偏让这风流种的小容爷上了心,虽然时间一久也都给淡忘磨灭了,可这次小容爷做生辰,却又将这倌儿摆在世人眼前,怎会不让人又开始沸沸腾腾揣测期望,甚至心痒起来?
“听闻这倌儿在床上浪得很,所以才特别得小容爷的心。”
“乱讲,小容爷那是什麽人,再骚的男男女女他都碰上过,就一个清倌儿怎麽能让他这麽迷恋?”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倌儿不仅长得漂亮过女人,就那腰那腿,缠得人可紧了。怕是小容爷都舍不得他下床呢!”
“你怎麽知道?”
“实不相瞒,这小倌儿当初在畅春阁得罪过客人,所以被罚关在木屋,老子当年还上过他呢。可惜小容爷一回来就赎走了他,还跟个宝一样藏在府里。啧啧,你说这倌儿是不是够能耐,不然就他都被我们这种粗人上过了,小容爷怎麽还会要他?”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还听说其实当年他有被小容爷送给仇公子过。”第三个人听著来劲,半路突然也插上了嘴。
“哪个仇公子?”
“还有哪个,就是前阵子突然暴毙的那个仇青啊。听说後来仇老爷因为犯了事被问斩,仇府就散了,结果小容爷又赶忙将那倌儿给接了回来。你说这宠的还真是百无禁忌了!”
“你说按小容爷那性子,送一两个宠妾给人那是稀疏平常的事,这几年多多少少也没少听过,可送出去了又找回来的,这还是头一遭呢,稀奇不稀奇?”
“是啊是啊,越说就越好奇这小倌儿的模样。”
“哎,可惜当初木屋太暗,我都没看清他长什麽天仙的模样。”
众人可惜得连连摇头,转而又将话题聊到更加污秽不堪的地方上。
这头千瑶刚从畅春阁看完季清,不想才坐上茶馆却听到这麽一出好戏。
他握著拳头的手放在双腿上紧紧攥在一起,一双眼死死盯著面前的碧螺春,纱帐下的脸早已是青白一片,所幸被遮掩著也就看不清他在极力忍耐的表情。
还在木屋那会,周容抱著他跟他说“没事了”,他以为他会一直保护他,给他一处安生歇息之地。
而今呢?他千瑶头顶著周容宠至极深的名声,可也不过就是他捏死在手上的一颗棋,他给他路他就走,他不给他路他就停。
他没有长孙锦如的大方容雅,他也没有琴言美豔不可方物,他有的只是在畅春阁经历过的和季清教他的那些。
所以周容才能大大方方坦白无戒地直视著他的眼睛,漠然而冷静地对他说 ' 千瑶,我要你跟三个人上床,然後从这三个人中找出一个腰上有新伤不久的刀痕的人。'
周容竟让他一夜上三个男人的床,到底是高估了他的魅力还是高估了他的体力?
千瑶只能笑,混著一口闷血咽进肚子,笑得灿烂而迷人。
或许那些人说的没错。
他千瑶既然是在床上勾得当朝小容爷持久不衰的爱宠,那他也就能在床上为周容开辟一条血路。
既然周容都舍得了,他又有什麽好舍不得放不下的?
一笑一尘缘 第二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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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一身红衣大袍锦服,豔中带媚,敞开的立领下可见若隐若现的锁骨和光洁柔滑的後颈。
这套衣服与当初畅春园的比可真谓一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衣服不是千瑶喜欢的,可偏又是周容亲手挑选的。
周容想让千瑶在这一夜豔压群芳,千瑶自是知的,於是从出场到淋漓尽致的跃舞,他都是倾注下自己所有的本事,举手投足间俱是当年畅春阁里妈妈教的又或者是後来季清提点的。
他知道他自己不够漂亮,可也算得上清秀,一双凤眼加上不偏不倚正点在眼角下的泪痣,若将双眼含满泪,那便是楚楚动人,极招人喜欢的。再加上一翻折腾後身子骨早就废了,没了先前的圆润和年轻人特有的紧实健康,反到更显纤细娇弱,不是女子却可与女子堪比,千瑶自己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能感觉到殿里头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不得不浑身解数,丝毫不愿在周容的视线范围中输了自己可被利用的价值,只是,他越是卖力便越显得自己可悲,不知不觉间早将一汪清泪滴滴落下,随著漫天飞舞的大红色袖袍,沾满了一地猩红的毡毯。
场下人自是看痴了神,千瑶的媚千瑶的妖千瑶的脆弱千瑶的柔情,随著那曼妙的身躯在殿堂中央翩翩旋转,最後定格在那一双嗔嗔泪目中。
一舞完毕,周容招了手唤千瑶坐於自己身侧,举起袖子替千瑶擦去脸上的泪痕,无不温柔道,“瞧瞧你,跳个舞罢了,至於投入到哭成这样麽,不晓得的还以为爷我欺负了你呢!”
“爷待千瑶甚是疼爱有加,千瑶能在爷的生辰宴上为爷献上一舞了表心意,这是给高兴的才哭了呢。”
“就你这嘴甜。”周容笑著搂紧了千瑶,俯身咬著他耳朵说著悄悄话,看在别人眼里又自是一番甜蜜不可言,可千瑶字字入耳的,却是周容条理清晰的吩咐,“右侧第五位是吏部稽勋司王孟,和他隔桌的是吏部考功司霍子琼,左侧下方第三位是都察院副御史刘奉,这三个人你记住了,别弄错。”
千瑶的眼神儿随著周容的指点略扫过那三人的面孔,在看到第三人时乍一惊,慌忙收回了视线,低头苦涩著扯开笑,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示意自己明白了周容所指之人,然後慢慢偎进周容怀中。
生辰宴到了一半,有人为讨好周容这个当今皇後的弟弟,投其所好得送上几位美姬和小倌,又是献歌又是献舞又是敬酒,硬是将周容绕了个扎实;千瑶便这麽被逐渐冷落在外圈,百无聊赖中一杯杯清酒入肠,不知不觉地便存了七分醉意在眼波流盼中荡漾回旋。
千瑶边喝著,边不时拿眼偷偷瞧著被美人儿包围的周容,听著一堂欢声笑语,仿佛如置身一场荒诞中漂浮,在看著周容左拥右抱,甚至与肆无忌惮的将大手探进美姬的胸脯时,他终於别过眼,垂下头任两侧长发遮住脸颊。
再抬头,一双泪目夹杂著醉後的迷离,跳过堂上所有人群,不过轻轻一扫,却在不经意间勾过了堂下右侧方向,在看到王孟和霍子琼起身去了茅厕後,他也随後离开座位悄悄走出殿堂。
不出千瑶所料,他刚走进殿堂後花园没几步就碰上了如厕回来後的两人,千瑶自知鱼儿就快要上钩了,到也不急不缓地又走了几步,随即便歪著身子斜靠在假山边故作晕眩不稳。
“美人儿这是不舒服麽?怎麽没陪著小容爷却跑这来?”三步并两步逼近千瑶的王孟急急开了口。
“两位大人是?”千瑶故作疑惑,祥装没有在意王孟和霍子琼一左一右将他卡在了中间。
“在下吏部稽勋司王孟”“在下吏部考功司霍子琼”
“原来是王大人和周大人,久闻两位大名,我家爷也常提到两位呢,说两位可是这善水城中难得的风流才子,而且年纪轻轻就被委以吏部重任,多少达官显贵都巴不得将自家的闺女嫁给你们呢。今日有幸一见果不其然,真是千瑶的好福气。”
“那是小容爷谬赞,要比这风流潇洒,咱们又怎麽比得过响当当的小容爷呢?想当初小容爷买下你头夜那会儿,我们可也是在场的,到是只有羡慕的份。”
“呵,爷是风流成性,这善水城上上下下有谁不知有谁不晓的,想当初他买了我那也是百般疼爱的,哪像如今。”千瑶话说了一半,到是哽咽出声,娇娇弱弱得捻著泪将身子靠在了霍子琼身上,而一双手却自然而然得搭在了王孟的手腕上。
“如今怎麽了?小容爷不是还很疼你的麽?”说话的是霍子琼,只见他一手已搂上千瑶的腰,只恨不得立刻将人塞进自己怀里似的。
“哪能啊,要到是那样就好了。面子上爷还是对我好的,可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爷一找著新鲜的了,一回头还不是将我搁在一边,有时候他兴致来了,还让我去伺候别人呢。”
“噢,真有这样的事?”另一边王孟也将一只手拉住千瑶的胳膊,另一只手环撑在千瑶肩头,借此挡住了千瑶细弱的身形。
“两位都是我家爷的朋友,爷那脾性自该是知的,哪还用我多说。”千瑶忍不住又是叹气,索性靠在了霍子琼身上,一面用袖子抹著湿润的眼睛。
“瞧瞧这给委屈的,爷看著心疼得紧。”王孟拉下千瑶抬起的衣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鼻息间呼出的酒气喷在千瑶的脖颈间。
“爷,别在这,给人看见不好。”千瑶举起手拽了拽王孟腰间别著的坠玉,一双眼又带过霍子琼,还挂著泪珠的脸上顿时红扑扑得,真真是欲说还休,似有千种风情等人垂怜采摘。
王孟与霍子琼一见这光景,自知千瑶是肯从了他们的。
可毕竟千瑶是当朝皇後弟弟的宠爱之人,虽说小容爷没有一官半职,但就这善水城而言,人人都是宁愿巴结他,也不愿与他结仇的,若是为了一个男宠搞得周容生气,似乎也是划不来的事。
千瑶暗暗将两人踌躇犹豫的神情看在眼中,只得一狠心,一手覆於王孟腹下轻轻揉搓,似有似无的力道如小猫抓痒,顿时让王孟心神荡漾。
“今儿爷他有新人相伴,怎还会想到千瑶呢。可怜千瑶又要独守空房,哎。”
王孟与霍子琼一听这话,怎还按得住蠢蠢欲动的心思?要说对千瑶,当年在畅春园里头便是有了意思的,只可惜当时被周容买了去,他们是看得著吃不到,今夜这机会怎可错过?
而且按千瑶说的情形,就算周容知道了也不会太放在心上,断不会为了一个男倌与他们纠真,更何况只要千瑶不说,又能有谁知道?
心念至此,王孟与霍子琼对看一眼,平日里两人就厮混惯了,这一交神便明白对方的意思,於是一人一边拉著千瑶朝假山里绕去。
先说这周府花园,错落别致中带点江南的小巧玲珑,不失大气又不失格局美景。
湖池边以土堆成假山,并以湖石叠成绝壁、危径,顺著石梯走入,不出几步便是可从下横穿亭底的山洞。
山洞隐於花草丛木中,弯身进入半掩的入口後,便是一股潮气扑面,唯一不同的是,潮气中透著花草香,湿润而风情,而干净清爽的假山洞更如同一方暗幽隐蔽的屋室。
周容自然带千瑶来过这里,那是还甜蜜如糖的日子,连穿入洞中的风都是轻柔温暖的。周容在洞里要了千瑶两回,千瑶被折腾的腰酸不止,停歇下来後被周容抱在身上靠坐在洞中。周容说,“瑶瑶,你喜欢这里麽?不如下回我们在这铺层丝绸软垫,等以後外头下著雨,我俩就躲进这里头颠鸾倒凤,到也是别有番风情和滋味!”。
那次後,周容便派了人在这洞口四周移种了许多花草,花香味漫布整座假山,可周容却再也没和他来过这里。
进了山洞,王孟与霍子琼自然毫无忌惮起来。
何况又是天黑,谁能注意到这里的一切?
千瑶顺从的任两人在他身上肆虐,而他所关注的只有一个地方,便是两人腰间的位置。
衣物褪尽,在黑暗中,借著无法照射进来的微弱月光,千瑶极尽主动讨好,只为能看清他们腰间是否有周容所说的伤痕。
没有,什麽都没有。
无论是用眼睛看,还是用手摸触,他都找不到所谓的伤疤。也就是说,周容要找的不是这两个人。
那就是还有一个,都察院副御史刘奉。
一想到刘奉,千瑶不仅浑身打颤。他怎可能忘记这个人,当初还在畅春园里头,他之所以被送进那生不如死的地方,就是因为得罪了刘奉。他咬了刘奉,他还记得自己满嘴血腥的味道,还有刘奉瞪著他时那种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
可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将自己送入刘奉口中。
或许是因为顾忌周容,王孟与霍子琼轮流了两回,便草草从千瑶体内退了出来。
两人前脚刚走,後脚便有人悄悄靠近,停在千瑶五步之遥的地方,“千瑶公子,阁主在等你的消息。”
阁主指得自然是周容。
千瑶怔了怔,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周容的监控之下,揪紧的心隐隐作痛,他张开嘴沙哑著声音回答,“不是他们。”
“传阁主之命,若不是此二人,请千瑶公子速回殿堂。”
“这就来。”千瑶整了整衣服,扶著石洞壁沿站起身,又用双手将一头凌乱的长发撸齐。
举步回入殿堂,一室的热闹欢腾浸润在音乐丝竹声中,浪声笑语丝毫未变,而堂中央上方的那个人,还是保持著先前的左拥右抱,好不狂放糜烂。
千瑶只看了他一眼,便匆匆坐回他身边,却沾不到他的衣,摸不著他的人,隔著几个美姬小倌,甚至无法看清他此刻笑容满满的那张脸。
千瑶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摸著一杯清酒便往喉咙里灌,辛辣冲上脑门,他闭上眼,只想著周容的好周容的温柔,可心底却又有个声音在不停得叫嚣著。
千瑶啊千瑶,你看看你自己,你再看看你铁了心要跟著一辈子的人,他怎麽可能去爱你?怎麽可能?
豁然一张开双目,千瑶突然感觉到身边一双厚实的肩膀靠近,然後被人猛得拉进胸膛。
抬眼看到的是周容放大的脸庞,鼻间闻到的是周容熟悉的气息,夹杂著那些刺鼻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周容的双手藏於台面下,轻揉著千瑶酸疼的腰际,每一道用力都是那样小心,每一指的移动都是那样体贴。
千瑶贪心得汲取著周容给予的温柔,还未足够,却听到周容爽朗著笑声,将一件刚从一美姬身上取下的肚兜放在了桌面上,“待会将这肚兜轮流传下去,让乐师击鼓,鼓停的时候,这肚兜在谁的手上,本小爷就让千瑶陪谁一个晚上。各位可有兴致参与?”
轰隆一声,千瑶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容闪闪发亮的双眸,那里没有不舍没有柔情,一如即往,装不下他千瑶哪怕一滴的泪。
一笑一尘缘 第二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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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如预料的那样,金丝边儿的大红肚兜在到了刘奉手上时,满堂欢腾的乐声正巧停了下来。
众人无不笑闹恭喜著他的好运,当中也不乏怨著自己没有豔福的。
周容站起身,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精眸里含著笑意,一把搂过身边的千瑶,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下座。
“全善水城的人都知道,本小爷向来说一不二,今晚,千瑶就是刘大人的了。”周容牵过千瑶的手递给刘奉,“只此一晚,可没有第二次机会。春宵一刻值千金,刘大人可要抓紧了。”
周容的笑依旧洒脱不羁,看在众人眼里,果然是个地地道道的风流子弟,是荒唐胡闹惯了的。
话说完,周容便回到自己位上,左手搂上一美姬,右手勾住一小倌,使著眼色朝两边的侍从笑道,“还不快送刘大人去客房歇息?”
千瑶闻言不由浑身一震,抬头看向高高主座上的人,第一次觉得,一个人残忍起来的时候,原来竟可以这麽果断而毫不在乎。
毕竟顾忌著周容的身份,刘奉一开始并没将千瑶往死里整,相对与他床地间凶残的癖好来说,这次算得上收敛的了。
可千瑶在畅春园咬过他,这对刘奉来说仍旧是心头上一块去不掉的疙瘩,於是,一夜里头言语上的侮辱是一点都没少了去。
千瑶听到後头麻木了,也就没了感觉,只是一想到在自己身体里不停冲撞的人是周容以外的人时,他便忍不住一阵恶心,只想把夜里吃的东西都吐了。
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