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馆- 第26部分

　　　　“我以为，芸香再次见到我的时候，会换另一种表情。”慕赫的声音较之前增添了几分粗粝，让芸香听进去耳朵都有些不舒服。

　　　　微微的皱眉，芸香盯着慕赫：“将军说的哪里话，芸香从来没有对将军有过不敬。至于思华年，芸香自以为，那时候，你不是将军，只是慕赫。”

　　　　“其实我也很想只做慕赫，不做慕将军。”彼时，慕赫正站在窗前，外面是他一直认为的万丈红尘，只是他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将军，还是放开些的好。”芸香的眼中划过一丝颜色。

　　　　慕赫听了他的话，转过身直接又是一杯水酒下肚。“芸香说的那些道理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同我说过的。只是我自己过不去这个坎罢了，就是这样子一生思念也是无妨。”慕赫说的认真，那种坚毅的神色是芸香在他的脸上看过多次的，依旧没有改变。

　　　　“我倒是希望，我没有得到的，你们两个不会失去。”尽管慕赫认为自己说的已经很是含蓄，芸香的脸色还是不由自主的变得绯红，江临墨的脸皮毕竟比芸香多长了那么多年，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慕赫见已经将话题转换了过去，心中也是放松了很多，重新落座看向芸香：“我帮助你并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华年一向心善，我只是希望他喜欢的可以得以保全。”

　　　　芸香正色，直直的看进慕赫的眸子，那里面的褐色中时一片坦荡。

　　　　没错，那个给了芸香银钱让他可以赎身的就是慕赫。他的本意只是让芸香可以自己选择，过的好一些，却不想竟然让他暗中找到了江临墨直接到了云乌城来。

　　　　可是，芸香听了慕赫的话之后，很长的时间才会有所反应。

　　　　“你当时明明不是这样子说的。”他直视慕赫，眼神中满是疑惑。

　　　　慕赫的脸在芸香的注视下慢慢地变了颜色，竟然是那种黑红色的。他本来就是在这里待得久了，整日的风吹日晒，那脸色本来就是已经发红了，在这样子红下去都有些带着黑色，让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因为生气黑脸了。

　　　　芸香可是不管那些的，慕赫现在说的好听，什么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经商，可是当时明明想着让芸香助他一臂之力，想要以后按照思华年说的那样做下去的。

　　　　“这事情你们两个都没有说清楚？”江临墨看着这两个一个只管着瞪人，一个只是使个劲的瞅着桌上的菜，看样子恨不得将那面前的一盘鸡给看到肚子里去。一个个的都是脱了话题的主线。让这个围观的都有些头大。

　　　　芸香只是一味的不说话，就是想知道慕赫到底是怎么想的。先不说这人虽然是在这呼盟草原，远离官场的，可就是他身边的那一群狐狸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就是不相信这人就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他倒是信得过江临墨的，可是听这人这样一说，更就死命的瞪着慕赫了。好呀，这是连江临墨都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慕赫如何打算的？芸香不禁有些忿忿。

　　　　慕赫一开始还是对着江临墨拼命地使着眼色，让一边瞪着他的芸香更是脸色不好看了。偏偏人家江临墨还看不懂这人是什么意思。这下子可好，变成了三个人的默剧……

　　　　“得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慕赫你就直说好了。”最后还是江临墨实在是受不了同这一脸黑红的大将军这样“含情脉脉”地注视下去了。

　　　　慕赫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芸香，再十分为难的看看江临墨，这样子来回几次，芸香这个碍于他将军身份的人都有些无奈了。

　　　　“难道慕将军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端了画青体贴递过来的茶水，眼睛当着江临墨的面儿就是有意无意地对着江临墨上下扫视了一番，这样子的情况让慕赫的脸有一刻的抽搐，芸香看他的眼角抽了几抽才开了尊口。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争执与委屈

　　　　慕赫的脸色让芸香这一打岔弄得也有些不红不白，只是看这眼前的两个人有着不说清楚就在一直等下去的劲头，暗叹一声还不如在这以前就同江临墨透透气的想法。

　　　　“我知道我是想的有点多了。”慕赫整了整脸色看着江临墨：“临墨，你现在做的除了我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了？要是让芸香从商的话，对你不会有影响么？你是知道的……”说到这里，他停了停若有若无地瞟一眼芸香之后就意味深长的对着江临墨的眼睛。

　　　　江临墨被这样一说也是一愣，但见他的眼低了下去，长长地睫毛覆盖住他的眼神，让人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那不停的带着轻微颤动的睫毛。

　　　　芸香听了慕赫的话就有些不太舒服，再看看慕赫压根就是打定了主意不看他更是气闷，最后竟然看到江临墨这个样子，那心中的苦闷更是无法言喻，让他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被隔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说什么“我帮助你并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华年一向心善，我只是希望他喜欢的可以得以保全”，现在呢？这是什么情况，算是什么意思？！芸香的手都有些打颤，气得嘴唇更是不停的颤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头看看手中还端了茶，随手就搁在了桌子上，没想到竟然因为一时间的心神不宁，那一杯水被放在桌子上的时候直接就翻了下去！

　　　　茶水并不烫人，芸香被这水一泼也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心中的那一股子怒气因着手忙脚乱消去了不少，可是当江临墨帮他收拾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将人家伸过来的手给拨开了。

　　　　江临墨一时之间有些楞，就那样举着手看着芸香后退了一步，吩咐画青拧了帕子将衣服上的茶叶末子扫了下去。就连画青偶尔扫过来的眼神都带了些不赞同。

　　　　他没法再去看慕赫，只是看着芸香貌似是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还是一种恭敬的态度。这样的人让他的心底有些慌乱，可是慌乱过后是大大的害怕在一点点的蔓延。他不担心芸香在行为上对他的抗拒，他怕的是芸香从心里上对他的抵触。

　　　　现在看来实在是头疼的很，江临墨埋怨的看一眼慕赫，看着高高大大的男人一脸委屈的对上自己的眼神，那双眼睛中竟然是哀怨！江临墨只感觉自己的头疼的更加的厉害了。

　　　　“先坐下吧。”江临墨实在是没了什么办法，这个一向在人际关系上很吃得开的男人在芸香这里已经不知道碰了多少次的壁。殊不知，芸香对于这些婉转的方式并不精通，他用在芸香身上的那些都是在商场上常用的手段，那些滑头可以明白的东西，在芸香这里却要转上好几个的弯。

　　　　“这件事情很重要？”待芸香重新坐下了，江临墨才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淡，也没有看芸香的眼睛，不是他不愿意看，从这个方向看过去，他只看得到芸香的头顶，那些发丝从他的头顶倾泻下去，有着一种瀑布的感觉，只在后垂的部分用一根黑色的缎子给扎住了，留下来一截黑色的锦缎。都说头发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他一开始的时候还真是相信了。那时候的芸香很是乖顺，就像是这一把青丝一样柔顺，可是现在的他慢慢地出现了一种隐藏的倔强，让他有些不适应，可是依旧想要看看到底会是怎样的真性情。

　　　　芸香突然觉得，江临墨的这一句话就是打在了自己的心上！这件事情很重要？！为什么会这么说？芸香想不明白，这是意味着他们根本就没有重视过自己么？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江临墨看着芸香的身子在听到他的话僵硬的时候叹了口气继续说：“芸香，这件事情重不重要你是知道的。你现在还没有熟悉这里面的东西，有些事情是你不需要知道的。”

　　　　江临墨的话绝对算不得客气，芸香的身子更是在听了这几句话之后颤了一颤。这种说法在芸香听来基本上就是对他的否定，现在的他更是没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说话。只是一颗心真真的像是被泡在了凉水中一样，寒彻肌骨。

　　　　芸香竟然发现自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种心情被逼到了最高点，将自己的短处全部给剖析在众人的面前，尤其是慕赫的眼睛中带着的复杂莫名的神色，还有紧紧依附在自己身上的画青，更严重的是江临墨的那种忽然冷下来的态度。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个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九爷，您这是欺负我们家主子，将我们主仆二人耍着玩儿么！”画青噌地一声就窜了出来，一张脸上不知道是被憋得还是被气得满是通红的一片，一双眼睛更是含着泪生生的憋着不往下掉。

　　　　芸香看着事情发展成这样更是心中不解，甚至可以说是无力。心情在低落，跟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完全不同，芸香有些烦躁地把玩着桌上已经空了的茶杯，不知道是该走还是继续留下来。

　　　　画青已经被芸香给扯了回来，那副样子更是委屈。

　　　　芸香重新将茶壶拿起来倒了一杯水，直着脖子就给灌了下去。

　　　　“慕将军，芸香不认为你花了这么大的工夫，给芸香钱财，帮芸香脱籍，甚至在信中言明想要芸香的帮助只为了将芸香主仆二人弄到这里给与这些我们认为的羞辱。”芸香让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压下心中的郁火，一张脸上还是阴云密布，话出口的时候也不是恭敬有礼，这个时候，谁也别指望他能淡定下来！

　　　　“就是，我们，我和主子甚至差点就死在了路上。到了这里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竟然还这样子对待我们。要是画青知道最后会是这样，就是死在了琦纭馆都不会过来！”画青毕竟是小孩子，气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芸香本来想要拦住的，可是画青说的话也让他想起来在路上的那次劫后余生，心中也是恻然，心下更是拔凉。

　　　　芸香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也不能全部怪到别人的头上，冷静下来也是想要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导致了慕赫的前后差别，看样子倒是跟那些商务有关，他现在可是打定了主意了。

　　　　慕赫一见这矛头已经指向了他，也是个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看看江临墨也是一副很困扰的表情，心中也是定下了三分的主意，再抬起头来看看貌似一脸平静的芸香和一脸通红的画青，提了一口气。

　　　　“芸香，我承认我的做法有些欠了妥当，可是你最希望的你已经得到了，我认为这就已经足够了。”

　　　　芸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眼神黯淡不语。慕赫说的没错，毕竟人家没有欠他什么，甚至，他们已经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现在他们都已经不求回报，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立场去要求人家以诚待之。

　　　　即使是再委屈，芸香也得忍了下来，何况，这对于他来说，或许算不得委屈了。

　　　　“慕将军说的极是，芸香思考欠了妥当才是，一直没有机会谢过将军，芸香同画青以茶代酒，谢了。”芸香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抱了抱拳，低声道了句——别过，也没有理会江临墨自顾自的出了酒楼。

　　　　不知道江临墨有没有挽留过，芸香那时候正是情绪低落的时候，连画青都是自己跟上来的，他走的又是极快，根本不曾留意。

　　　　芸香没有再做江府的马车，车把式本来就是守在楼下的，看到芸香出来的时候本来是想要喊住他的，可是紧随着的画青也是气呼呼的直接便将人给扒拉开了，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了，等老实忠厚的车把式脑子中转过了弯才感觉，咦，这事情不对啊，这是怎么了？瞅瞅楼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再看看已经见不着人影的街面，老实人想了想还是毁了自己的地方，装了旱烟重新靠了回去，砸吧着嘴儿。

　　　　“有钱人家的人就是喜欢闹别扭，老汉我就是老了也知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老实人眯缝着已经泛着浑浊的眼，挂着自以为自己真是聪明的表情继续享受着抽着小烟儿的滋味。

　　　　“公子，我的主子呀，您等等画青啊。”画青的一张脸现在都是热的通红了，跟在芸香的后面这是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之后缓了气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主子啊，我们这是要去那里啊？”

　　　　芸香也不知道自己该上哪里去，等到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才看到了后面跟着的气喘吁吁的画青。他们走的挺远的，都已经离开闹市有了很大一段的距离了。芸香看看画青，再看看周围，直觉得自己竟然在这个云乌城中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差点离家出走

　　　　经过的人不由地都绕开了这个一身素衣的少年，就像是不愿意去打扰一样，可是他们在擦过他的身边之时，还是会忍不住地回过身来看着他。少年没有倾国倾城，他身边那个像是累到极致的孩子更是有些狼狈。只是，看着那一张白净带着淡淡飞霞的脸上迷茫、困惑又无助的神情，没有人会忽视。那一点淡淡的哀愁就这样落尽人们的眼底，让你抚之不去，印象深刻。

　　　　日头渐渐地升的高了，画青扯着衣服更是有些烦闷焦躁，可是看看主子那个样子也只能撅着嘴忍着。

　　　　许是感觉到热了，芸香也确实是有些困了，本来是抱着一腔的热血来到了呼盟草原，可是当真正的到来的时候，芸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真的是太容易相信了么？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忘了以前的种种，真是自作孽。那些经历都没有让他完全的成长起来么？

　　　　“画青，许是我想的太过于简单。”已经想通的芸香回过了神，伸手拉起了画青的胳膊。“我们是不可能再住在那里了。画青介意我们过很辛苦的日子么？”

　　　　画青看着芸香笑笑的样子有些怔愣，一直到芸香将话再重复了一遍之后画青才啊了一声。

　　　　“难道是画青不愿意？”芸香明知道画青不是那贪图荣华的人，还是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主子，您明知道不是的。”芸香抗议，而且很夸张的表情，让芸香看了很是可乐。两个人的笑话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落寞，只是他们的快乐终究是会有的。

　　　　慢慢地止了笑，画青抬起手来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主子，我们还回去么？”

　　　　声音中的犹豫让芸香的心有酸酸涩涩的感觉升上来，一直涌到了他的喉咙的地方。芸香不太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次才感觉那种酸涩强了许多，开了口：“先回去吧，主子我目前也是身无分文呢。”

　　　　画青听了话也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做什么都不成，那些话本子中的小姐少爷就是离家出走也是要准备好物事细软，好像都是贴身的侍女仆从给准备的呢，可惜自己向来没有想到哪一方面上去，都不曾准备过什么。主子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日后一定要更加细心一些，他决定了，只要是需要出门的时候，他就将所有的家当收拾成包袱绑在身上！

　　　　画青跟在芸香的身后下了决心，更是将小拳头抬起来挥了挥以示决心。到时候情况不好，他就带着主子“私奔”！

　　　　回去的路上，芸香想了很多。第一，要是真的就这样闹出了别扭，两人是不可能在一个屋檐下的，不是芸香小气，实在是这种事情太过于尴尬，现在的他既然出了琦纭馆，自然不好再接受这些莫名的好意，尤其是知道了他的态度之后更是不可以在这样子继续下去。第二，必须回去拿回自己的东西。确切点说，那是慕赫送的银子。一共是三百两，加上芸香自己的一些变卖的首饰，再扣掉当时他们赎身的银子，现在也只剩下了不足贰佰两，他们两个得用这些银子找一间房子还得支撑着到他们可以找到生计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