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透明的东西,只一下子便缩回了手,像是被什么东西蛰到了一样。芸香大步上前去正看到陈水对着那根手指狠狠的皱眉。
看看那已经冒出了血珠的手指,再看看那根绳子,芸香的脸色也有些变了:“浸了水的牛筋绳?”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震惊和暴怒几乎是一模一样。这种绳子芸香试见过的,一般人家不会用这种东西,这种东西越是挣扎便会越紧,同样的,它的坚韧性也是别的绳子所无可比拟的,怪不得,怪不得那根竹箭那样长,扎入人的身体之后会那样深。这本来就是取人性命的东西!要是将缠了这种绳子的竹箭同那个绊马索连接在一起,那么,怕是一定会死人的!
这肯定是阴谋!
芸香的心一阵战栗,他竟然想到了乌山的事情。秋日的雨一直不大,要是这种雨都可以让山体倒塌,那真是没有什么再不可能的事情了!冷笑,同时想起了那些近乎干净的岩石,那明显是经过了多日的洗刷以后才会是那种样子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种情况,一直到了现在才想明白这些事情。
芸香咬唇,他真的是很不喜欢事后诸葛,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娘咧,还真有不怕死的!”陈水有些恼怒以至于一掌便打在那棵竹子上,竹子受了他的力有些晃动,簌簌的落了很多青色的叶子。芸香听到长相这么文雅的陈水骂人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可是现在的气氛这么紧张,他只能小心的用袖子包裹住手掌捏住了那根细细的牛筋绳子,省得乱晃的时候伤到别人。
“会不会是梁国的贼寇?”芸香看着陈水一点一点的平复下心情,顿了半晌才想到这个可能。
陈水余怒未消,只一口唾沫唾在地上,嘴上还是恨恨的:“谁知道呢!丫的,真真是不想活了!”
芸香不说话,看着一向冷静的陈水再也沉不住气地随地乱转,他的心中也不好受。他们上路的时候并没有带大夫,这沿路上也没有人生病,带的药材多是伤药和伤寒的药物,那个人的伤那么重,怕是……
心中一阵慌乱,芸香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手上却感到一阵刺痛,芸香猛地一跳,回过神来一看才发现是手上因为一直绕着那根绳子被勒出了血,没成想那根绳子却是让他就这么误打误撞地绕了下来,此刻正被扔在了地上。
芸香看看手上寸许的伤口冒出的血珠有些怔愣,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地方受了伤。他的表情凝滞,可是脑中却突然突地钝痛,感觉,周围的气氛莫名的紧张,顿时心如擂鼓,忽然便蹲了下去。
陈水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还带着一丝恼怒:“你丫的,蹲下干什么!就这么点小事就怕了?!还是不是个男人!”
周围很安静,可是芸香就是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听着陈水的话中有些轻视更甚者是鄙视,可是他还是压抑着心中的不适感,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我感觉不太好,你们都有刀,我总得找点东西,我看这绳子还算不错啊。”
陈水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是正常:“兄弟啊,真是对不起你,竟然让你还受了伤。身上连个创伤药都没有,你好歹先包扎一下吧。”
芸香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发现陈水正丢下一块从衣服上撕下的布片让他垫着手可以拿起那一小圈的绳子。
缓缓地起身,芸香听着陈水在身边悄声说:“估计那边的人已经发现了异常,你现在回到马车那里。”
芸香知道自己的身手,那些东西以前还用的到,可是现在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拖后腿,而且,他不放心画青。
芸香点点头尽快的走回到了过去,拽着还在外面愣着的画青就躲进了马车,也不理会画青的问东问西,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现在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顾不得那么些了,谁还有心情去理会这个小子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画青看着芸香的这个样子,再探头看看外面,心中也有了些明白,使劲地往后缩了缩,几乎要退到马车的最深处。芸香皱着眉头看着他许久,想了想还是扯了棉被将马车的四壁都堵上了,他是害怕万一来人射箭的话,那他们两个一定会被弄成刺猬的!!!
画青看着芸香爬高爬低,心中恐惧更甚,小小的身子板包裹着棉被都要抖成了一团。
“公子啊,少爷啊,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会死啊?”画青抖啊抖得,看着很可怜的样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芸香,眼中还含着汪汪的泪水,感觉只要芸香说出一句不好的话来,那注水就要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不会的。”芸香的心中一片柔软,“我们不会死的,要死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呜呜……”
不知道画青是真的伤心了还是知道芸香是在骗他,画青的哭声在芸香听起来有些别扭的感觉。芸香继续手上的动作结果身上一沉,扭头就发现那个小傻子已经整个抛下棉被扒在了他的身上!
“唔……嗝……公子,你……”
芸香看着画青的小身子一颤一颤的,顿时有种无力的感觉。竟然在这种时候欺负他,竟然还能哭到岔气……可是当芸香真的拖过画青想要安慰的时候,一声“不好了”却让两个人同时镇住了。
怎么回事?芸香想都没想直接将画青护在怀里。
外面很安静,静止到有些诡异。也许是因为心理的原因,芸香感觉,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在这个不大的车厢里不断的放大放大,以至于整个马车都是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和巨大的心跳声。怀中的画青一声不吭,可是身体的颤抖让芸香知道:他很害怕。如果说自己现在松开他的话,画青一定会叫出声来的。
芸香讨厌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让自己感觉,十分的无能。芸香不是一个自大的人,可是现在的情况让他觉得,如果自己可以主宰这一切,那么,就不会有这种讨厌的感觉,他从来都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可是现在,他得承认,他的暴躁已经达到了极限。
外面是一片死寂,这让芸香的呼吸一声紧过一声。
可是就在芸香的心脏快要爆破的时候,车门被拉开了。
外面是车把式那张一直被芸香和画青嘲笑为是邋里邋遢的大胡子脸,现在有些可疑的水渍,就连颜色看在二人的眼中也是加深了几分。像是,哭过了?
“怎么了?”芸香的心理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脑子中到底想了些什么,明明有一些东西是不应该想的。
“探路的小子回来了。”车把式的声音带着哽咽,让芸香的心突突地跳,可是,既然回来了,那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芸香看着车把式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只能扶着画青下了车,下来以后才发现,周围的气氛没有那么紧绷了,可是,大家都聚到了一起,中间围着的……
芸香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些,浸透泥土的血水,身体洞穿的残破,那些血肉模糊的景象,那僵硬的躯体,无一不显示着死前的痛苦,让芸香几乎要克制不住心底的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了?”声音中的颤抖抵不过内心的剧痛,尽管想要忘掉,可是这个人是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人,是同他们在一起几个月的人,而现在,就这样躺在他的面前,没有了生息。
没有人说话,他们都不敢张嘴,怕当嘴张开的时候,发出来的不是声音,而是心底的哭声。
芸香就这样一直红着眼睛盯着车把式,他的眼中没有泪水,却是瞳孔欲裂。
“都不知道是谁。”开口的是陈水,话音飘在空中传入芸香的耳朵,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小李是从竹林中找到的,老孟他们找到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是陷阱还是竹箭?”芸香死死地握拳来控制身体的颤抖,他感觉到牙齿紧咬到脸腮的地方很痛,心底却是麻麻的。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看周围的样子,应该是陷阱,可是老孟他们没有找到。不知道为什么是这种样子。”
“陷阱?人还在竹林?”
不应该是在陷阱里面发现么?难道是……
陈水看着芸香整张脸都皱起来的样子面色更加的沉重,“你想到了什么?”明明是想到了一处,可是这种想法太过可怕,让他们两个都难以相信。肯定不会有人这样做的,没有人会无聊到把人害死在陷阱之后还要特地的搬出来放在不显眼的地方,这种想法太说不过去。芸香试了解这一批货物的,重要的东西没有很多,都是些普通的东西,没有人会为了这一点蝇头小利设计这种陷阱的,费了这么大的工夫却不出现,芸香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现在,收拾了东西,马上启程。”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陈水斩钉截铁的决定,带着些杀伐和果断,听在耳朵里有种像是狂风刮过。
“是要返回去么?”画青带着哭腔,一双眼睛像是泡在水里的桃子,红彤彤的,全是肿起来的。
陈水微笑,那一张书生的脸上是一种狰狞扭曲的表情,他的一张颜色发青的嘴唇吐出来的是带着恨恨的话语。
“不,是启程,不是返航。”陈水利落的翻身上马,“我们的目的地是呼盟草原,不是吴凉城。”陈水的目光中带着星星点点,芸香知道,他是不想让这种事情一直伴随着他们,要是这是一个圈套,是一个迷局,是故意的,那么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走出去,而不是让人家给困在这里。
在决定走这条官道之前,他们就了解过情况,这一条路竹林的地方是四里,山路三里,然后经过一处不长的峡谷之后就是乌山背面,那里就接上了他们的原定路线。照现在的样子来看,他们已经走了大约一里的地方,那就是还有两里多一点的路程。过了朱玲,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吧?
众人收拾了东西,芸香以为他们会将小李送回去,却没想他们是直接将人葬在了这里。一个小小的土包,只在土包上插了一把刀,那是小李随身的东西,陈水给他留下了,说是“等此间事了,自然会接李兄弟回去。就让他暂且在这地方看着吧。”
当他们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的时候,却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直到走在了竹林的最后一段路上。他们在那里同大车队失散,他们在那里,损失惨重。芸香是亲眼看到那些人呢,可是,一直到他们失散他都不知道那些随着他们走了很远距离的那些护卫随从死伤大半,却依然将那群残暴之徒重创。
遭遇不测是在竹林的拐角处,芸香一直等到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地方真的是绝好的毁灭地点,前面的山路要想到达必须先经过一处小山脚,那里树木繁密,要是有人等在那里,那么就是走出去一个死一个!竹林的侧面是一处极小的山谷,地方不大,却是凶险至极,此处蛇虫甚多,甚至在雾气浓重的时候还有轻微的瘴气。那群人就是想到他们绝对不会有人深入此处才没有对芸香等人赶尽杀绝,或许,人家以为,这样还省了力气,可以让他们死在里面,不见天日。
当再次遇到同样的绊马索的时候,陈水的脸色简直是青白色的,那种死灰一样的颜色,不是沮丧所致,而是他胸中滔天一样的恨意!那种意志决定了他的义无反顾和不怕生死。他们的仇恨不足以毁天灭地,却是可以为了他们的自己人拼死拼活。
生者不应该让那些死去的人带着遗憾。这是陈水在劈断绊马索,躲过那一连三枝竹箭之后说出来的话。
陈水怕他们在马车中躲不过暗箭,芸香等人也只得弃了马车护在了那个受伤的护卫身边。芸香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在这一次的竹箭之后竟然没有再现身。陈水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可是当他向前踏出一步之后,竟然还会有另外一根绊马索!陈水没有防备,竟然给一下子绊着了,还好他的反应够快,旁边老孟的身后也是不错才将他拉到一边。
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突然而至的一阵箭雨让众人措不及手。好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竹箭扑头盖脸地砸下!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就像是将他们憋在了这里一样,任人宰割。快速的躲到马车的周围,用马车来抵挡那些密密麻麻的竹箭,陈水他们都是直接跳上了马,大声地喊着让芸香他们先走。那些竹箭根本就不分方向直接朝着他们这群人而来,挥刀的挥刀,躲避的躲避,他们就像是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痛呼声此起彼伏,每一刻的时间都会有人受伤,对方偏偏还是一直不露面,竹箭的攻击没有一刻的消停,陈水只得吩咐大家赶紧上马冲出去。
不断有马匹中箭不能前进,更多的人开始受伤,他们的速度渐渐的慢下来的同时,那阵箭雨竟然停了下来。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那些竹子的叶子发出来的簌簌的声音,那种声音听在耳朵里,像是就在你的脖颈后面,那种麻酥酥的感觉,让他们齐齐的打了一个激灵。
身下的马有些浮躁地踏来踏去,那种马蹄踏在泥土上有种沉闷的感觉,重重地压在人的心上,让他们的神经绷到了极致,也让他们的心情烦躁至极。
很久很久,没有人动作,那些伤员的胳膊大腿甚至是胸腹止不住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有的则是顺着身体马匹一点一点的蜿蜒,这种能看到血液流失的情景让他们的心中不由地更加压抑。陈水的神经已经绷到了将要断裂的时刻。
像是在散步一样的悠闲,竹林中慢慢地踱出一群穿着阴暗颜色的人。他们的手中握着闪着冷冷光芒的刀,陈水的视线移到他们的肩,是一支长弓,背上隐约可见是空了的箭囊。陈水的瞳孔一缩,身体自然的绷紧,胯下的马被他的动作弄得喷了个响鼻,这是他们两群人对阵的时候唯一的声音。
气氛像是绷紧了的弦,只要有人轻微的触碰,爆发出来的力量将是不可想象的。
没有人动,没有言语,几乎就连呼吸都要停止。心脏中流动的是沸腾的血液,跳动的是他们好战的愤怒。
芸香紧紧地拥着瑟瑟发抖的画青,手中的汗粘腻到他一直以为那是猩红的鲜血。两人的心脏在这个时候跳的像是要蹦出嗓子眼,惊慌以及对未知的可怕让他们拥抱的力度一点一点的加重。喘息一点一点的沉重。
藏在马车中的他们就像是蹲在一只巨蟒的口中,要么是被吞噬,要么是逃出。这种笼罩在恐惧当中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除非是有着极其坚强的心脏才可以抵抗。
不知道凶险的两人的心中正是天人交战,外面同样是剑拔弩张。没有打过招呼,双方几乎是同时动了手,那交织在一起的白铁的杀人利器反射着透过竹林的清冷的阳光,带着阴嗖嗖的感觉袭入人心,那种阴冷刺激他们的血液,没有冰冻,相反,那是一种沸腾,就像是人类最阴暗的那一面的复苏。当初那些欢歌的汉子现在全部变成了浴血的刀客,那些血液的喷洒,那些刀过后的创伤,都让他们的眼睛变得赤红,那是遇到了血的颜色。
那些受伤的人的脸孔在他们的脑海中一幕幕的划过,那些被他们当做动物一样戏耍的羞耻回响在他们的耳畔,必须讨回来!必须血债血偿。那些从慕赫的手中训练出来的护卫,那些经过了江临墨的苛刻的随从,当他们开始拼命的同时,对方的气焰一点点地消褪,几乎是在同时,对方的人群中有人吹响了尖锐的竹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