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捉影,曲解人意,足以让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疼爱,换成另一个意思。
出了殿门,太子妃不放心的问:“殿下今日是怎么了?见到皇上好像老鼠见到猫。”
他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了,见到皇上居然还像老鼠见到猫,实在是可笑。种种迹象表明,他现在的地位真的出现了问题。他已经不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了。
皇上不喜欢周述宣,大多是因为良妃。现在皇上大有原谅良妃之意,对周述宣态度肯定也会好很多。
太子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好像已经刻上他名字的东西快被人抢走。不行,他不甘心。当日在马场没有弄死周述宣,今日他要在宫里弄死周述宣,让他这一次有去无回。
皇上还有那么多儿子包括齐王都安分守己,什么时候轮得到他这个老三说话了?
清泉宫中,妙荔已经往炭盆里加了两次炭了,周述宣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妙荔不知道他天泛白时才睡,还以为他的病又复发了。太医明明说可以拖延三个月,周述宣也有按时喝药,毒应该不会发才对。
可这些事情也不是谁说的准的,妙荔还是不放心,而且也该去给皇上请安了,他不能再睡,妙荔直接闯进周述宣的卧房中。
“王爷,该起床了。”
周述宣睡得很浅,一声就被喊醒了。因为刚刚睡醒,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忘了自己现在已是断腿之人,下意识的动了一下自己的腿,居然能动。
第46章 定下毒计()
周述宣瞬间反应过来,心中忍着惊喜又动了一下。腿却再无反应,好像刚才是他的错觉。
妙荔叫了他一声,“王爷?”人是醒了,却呆呆的,精神状态极度不好。
“没事。”
周述宣心中失落,是他想多了。请了多少大夫郎中都没有看好,不可能一觉睡醒就好了。
他的腿……唉!
周述宣一边起床一边问:“太子进宫了吗?”
“早进宫了,已经给皇上请了安,现在好像是去歇息了。王爷也该去给皇上请安了。”
周述宣摇摇头,淡定的说:“不用太着急。”
皇上已经不想要他这个儿子了,他做再多的面子功夫也没什么用。
“奴婢知道王爷心中对皇上不满,可越这样王爷越要恭敬,说不定皇上就回心转意了。”
周述宣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他还不了解皇上,简直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会回头,心硬如磐石。
周述宣反问:“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妙荔低下头,她也不信,不是为了安慰他吗?
“王爷,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妙荔不相信就要困死在这里了。
周述宣没有太多的朋友,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党羽。可在百官中有一批欣赏他的人,不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荣华富贵,而是希望他真正为百姓做一点什么。
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些人是国家的脊梁。
周述宣很不配合的说:“有办法你说。”
妙荔怀疑他没睡醒,所以才这么大的起床气。她是周述宣的谋士,要想到周述宣没有想到的。
“文官中,王爷不是没有人支持,武将处又有长公主。只要王爷不想去琼州,留下来不是没有可能。
周述宣瞪了她一眼,想都没有想一下语气严厉的问:“这就是你想了一晚上想出来的东西?脑子叫狗吃了吗?”
妙荔不求被他夸奖,也没有想到会被骂一顿,还被这样骂了一顿。
周述宣黑着脸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留下来那些为我说话的人会是什么下场。还有长公主,你真以为皇上当真不敢动她吗?你别忘了皇上手中还有个孙博和长公主制衡。”
妙荔只考虑周述宣的利益,并没有考虑别人。对她来说,事情的结果就只有两种,一是对周述宣有利的,二是无利的,只要对周述宣有利,不论什么都值得一试。
“奴婢知错,”妙荔依然费力的劝他,“可是要做大事总会有人流血,王爷日后不会忘了他们的。”
“放屁,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谬论!依你这种说法,那你家的流的血也是为了太子。你现在开心吗?为了我一个人,拿好几百口人做赌注,本王做不出那样的事。”
妙荔认为周述宣这种想法,说好听是仁义,说不好听就是妇人之仁。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害怕流血什么都做不了。
高祖开国,还不是踏着尸体起来的,如果害怕死人,这天下就在不姓周了。
妙荔跪在地上,语气铿锵有力,一吐肺腑之言,“王爷,在权术面前人命是微不足道的,害怕死人就什么都做不成!”
周述宣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目光之中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最后淡淡的说:“你出去吧,叫别人进来伺候我。”
他何尝不知道她说的这些?如果他现在是个健全之人,他也可以费尽全力一拼,长公主会助他一臂之力,那些大臣也会拼死力谏。可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了,就算留在京城又怎样?照样没有办法登上那个位子,何必连累那些无辜的人?
目前的局势,周述宣心中的明镜儿似的。他如果没有断腿,是很有可能的。可现在腿已经断了,他之前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不过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段时间争来争去,他感觉自己也没有以前的那一股子气了。唯一支持他争到现在的不过是想把太子弄下来而已,太子让他断了一双腿,此仇不报不行。其他的,或许轮不到他了。
他不想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特别是昨天过后,皇上居然想把他流放到琼州,不念一点父子之情,他的心就凉透了。
也有可能不是齐王,是几个年龄还小的皇子。他不是不可以做个摄政王,可能还有辱他一世清名。
所以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弄死太子。
妙荔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请王爷三思。”
她当时看中的秦王不是这样的,敢想敢争,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斗志。
周述宣现在有几分烦了,冷着声音说:“本王不想三思,滚!”
妙荔不得不站起来,低着头出去。她不愿意看见周述宣变成这样,想她刚进秦王府时。见到周述宣是豪气冲天的,立于天地之间,自有一股气度。再看最近的他,如同变了一个人。以前的精气神也涣散了,成日窝在轮椅上,动弹不得。
虎落平阳,龙困浅溪就是如此了。
她不承认自己当时选错了人,一切都怪他腿断了。往琼州去的时候,刚好会路过招云山。一定要去山上看看,或许能治好周述宣的腿。只要他能够重新站起来,一切都有可能。
妙荔看着雕梁画栋的宫殿,只有周述宣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这里的主人。她又感到深深的无力,不过一夜的功夫,周述宣好像对她的态度都变了不少。
要到权力的最高点,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且还是要在周述宣配合的情况下。
妙荔出来之后,喜嬷嬷进去接着帮周述宣收拾。喜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伺候人的功夫是没的说的。可是她不了解周述宣的习惯,让周述宣莫名有些难受,控制不住的想刚才出去的那个人。
他最近是不是添了什么新毛病?
以前就没有这种感觉,不停的会去想一个人,他肯定是疯了!
他这边磨磨蹭蹭了许久没有去请安,皇上居然派人来请了。
这么着急是不是想见他最后一面?害怕以后都见不到了。皇上总会做些自相矛盾的事情,不舍得他走,何必让他走。狠心让他走,现在又何必表示恩宠,
皇上派人去请周述宣的事,太子那边也得到了信。
皇上让太子休息,太子躺在床上连眼睛都闭不上。卧榻之侧,已有他人酣睡。这皇宫之中本来是他的天下,不能忍受里面突然多了个周述宣。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心中有万千猜测,却始终不敢相信。一边让自己相信,一边又让自己不要相信,太子都快魔怔了。
太子妃刚才去给各宫娘娘请安了,聊了一会儿天现在才回来,刚好看见太子睁着眼半靠在榻上。
“殿下醒了?”太子妃远远的瞧了他一眼,只见他还是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很不好,过来问:“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殿下哪里不舒服吗?”
眼睛里!他眼睛里很不舒服!他眼睛里进了沙子了,一定要把沙子弄出去。
太子摇了摇头,“孤没事,不用请太医。”
问他是不是心里有事,他不说。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也不说。太子妃现在一筹莫展,说些外面的事情,想分一分他的神。
“刚才妾身去瑾妃娘娘宫中,听娘娘说今年皇上别出心裁,突然把宫晏挪到了流光泉边,那里现在正在高搭彩棚。听说晚上有舞姬会在泉上跳舞,殿下觉得如何?”
太子反应淡淡的,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说来也是,太子如今的处境,怎么会关心晚上在哪里吃饭,只关心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位子。
从古至今,废太子没有什么好下场。他现在要么就是登上至尊之位,要么就是死于非命。
“殿下在听妾身说话吗?”
这一声太子听到了,茫然的抬起头,问:“你说什么?”
这样的有来无往的聊天方式,太子妃也没了兴致,还不如出去和宫女说说笑笑。敷衍的回答,“妾身说今晚的宫晏摆在流光泉,殿下以为如何?”
不如何,太子妃上次受到刺激落水没了孩子,让他被皇上骂了好久。他现在见到宫里的水池,都是绕着走的。
太子妃落水的事情太凑巧了,之后他细细的想了一番,一直觉得是周述宣捣的鬼,他的嫌疑实在太大了。
突然,太子脑中灵光一现,把宫晏摆在流光泉边,真是皇上在帮他。
流光泉现在是宫里唯一一处活水,不像别的地方都结上冰了。且,周述宣今年是第一次进宫过年,皇上就把宫晏挪到了泉边,不是在帮他是在做什么?
太子计上心头,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上次周述宣在水边弄死他的孩子,这一次将周述宣在水里给他的孩子抵命吧。
这个机会就像是专门为他打造的一样,他昨晚还在想这一次进宫成为周述宣的最后一次进宫,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现在天寒地冻的,等宫晏散了。周述宣的轮椅出了问题,或者伺候他的宫人脚一滑,把他推落水中不是不可能。
太子越想越兴奋,今天第一次有了精神,神采飞扬的模样。恨不得现在马上就是宫晏,周述宣马上就死在他面前。
他要让周述宣知道做人要安分一些,不安分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47章 负了天下()
龙德殿中,周述宣已经过来请安了。
对着皇上有气无力的说:“儿臣给父皇请安。”
又是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王生心中腾起一股怒气,一个二个的大过年的都这样,明明是在给他找晦气。
“你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让周树轩意识到太子来请安并没有那么简单,估计又把皇上惹生气了。
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太子是皇上最爱的儿子,生气了也生不了多久的气。
于是周树轩对着皇上不冷不淡的回答,“儿臣没怎么。”
这个态度更是勾起了皇上的一股邪火,指着周树轩就骂,“你迟早要气死朕!你不气死朕不甘心。”
皇上的老毛病又犯了,叫他过来就是为了骂他。周述宣这么久也习惯了,要骂就让他骂,反正也骂不了几天。
周述宣恭恭敬敬的说:“儿臣知错。”
他的态度越冷淡,皇上的火气就越旺盛。
“这就是你对朕的态度?你果然憋着要气死朕,是不是嫌朕的活的太久了?”
周述宣此时也没脾气了,进屋不过是请了一个安而已,惹来皇上这一大堆没完没了翻来覆去的话。颇为无奈的说:“儿臣进门来不过是问了一个安,父皇何至于如此?”
他一开口说话,皇上的态度立马就变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皇上的脾气好转了不少。冷着脸问他,“朕问你刚才为什么状态不好?是昨晚没有睡好吗?”
周述宣没有像太子那样遮掩,而是坦坦荡荡的回答,“昨夜父皇说要把儿臣送到琼州去,儿臣想着这次在京城过的最后一个年了。儿臣不想出京,所以一夜都没有睡好。”
这才是皇上应该生气的话,可皇上的态度越发的好了。
周述宣看了一眼他挂着笑意的脸,这不是欠的慌吗?恭恭敬敬的他不喜欢,倒喜欢说那些惹他生气的话。
“你可以不去琼州,只要你愿意……”辅佐太子,昨晚的话朕只当没有说过。
“儿臣不愿意。”周述宣斩钉截铁的说,根本没给皇上把话说完的机会。
他知道去琼州不好,可是答应皇上更加不好。去琼州害的可能是他一个人,答应皇上害的是天下所有的人。
这都不是该生气了,皇上听了这话应该暴怒才对。可皇上还是没有生气,反而用着商量的语气说:“你再考虑考虑,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皇上心中清楚的很,他活着话语权在他手中,他死了话语权就在文人手中。百年之后,他是以何等面貌出现在后世人眼中,全看那些文人的笔杆子是怎么摇了。
现在朝中文臣言官大多都欣赏周述宣,那些人私底下说能从周述宣身上看到文人的骨气。如果周述宣能够答应,或许那些文人会对他手下留情。
周述宣没有任何迟疑的说:“不用考虑。”
别说是一个月了,就是再给他一年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皇上不再多说,“罢了,朕让人把宫宴挪到了流光泉。那是你母妃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你帮她多看一眼吧,也算全了我们的父子情分。”
“呵”,周述宣轻蔑的笑了一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喜怒的问:“父皇真以为我们之间有父子情分?”
这天下,只有太子一个人是皇上的儿子。齐王的处境和他差不到哪里。上次他偶然见遇到十皇子,十皇子抓着他的衣襟不撒手,只想问父皇长什么样子。
“你……”皇上看着他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半天才说出一句,“朕很了解你,你却不了解朕。”
“儿臣确实不了解父皇,儿臣若知道圣意如何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周述宣现在什么都不害怕,皇上不可能对他有更严重的刑法了,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周述宣又补了一句,“就算要让儿臣死,儿臣也想死个明白。”
于皇上来说,周述宣已是一枚弃子,不再有利用价值,所以也不需要顾及什么。
今天,倒成了父子俩二十多年第一次袒露心扉的一天。
“皇后嫁给朕的时候才十五岁,稚气未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那时朕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弱冠之年才有了个低微的王爷,得了个破败的王府。
朕有今日,是皇后变卖了所有的嫁妆,几乎掏空了娘家补贴王府得来的。她自己也广交朋友,拼劲全力为朕拉关系。可以说,如果没有皇后,现在做皇帝的就不是朕,更加不可能有你。
皇后为了朕殚精竭虑,身体根本受了损。将近三十岁才怀上一个孩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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