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去拿酒瓶,没想到被炎抢先一步,我说:“炎,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本份。”
他的目光一寸寸暗下来,刚才还春风满面的模样消失无踪,炎动动嘴,但什麽话也没说出来,最後把酒瓶塞进我手里,怒气冲冲地甩门而去。
接下来好几天,炎都没有回过家,我不得不自己走下楼找食物果腹。但又过多两天,家里已经到弹尽粮绝的地步,连烟和酒都没有了,我只能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却没想到在客厅碰到刚进门的炎,他身後还跟著一大群人,见到我,全都是一脸意外的表情。
“你去要哪?”炎语气不善的问。
“炎哥,我出去买点东西。”尽管不耐烦,还是要在人前给他留几分面子。
“买东西?你身上有钱吗?”他问。
我摸摸口袋,有点尴尬地看著他:“我的钱包呢?”
“不知道,没见过。”炎说完便走到沙发坐下,没有再看我一眼。
在心里诅咒他一句,我匆匆跑上楼回房间,把衣柜和所有抽屉全打开,就差没有把床垫翻过来,也始终不见我黑色的皮夹。所有的证件和信用卡都放在里面,找不到它的我身无分文,想了想,一定是炎在作怪。
我走下楼梯时,炎正和他的手下在交谈,我一出现,便集体闭起嘴,真是感觉到他们有无与伦比的默契。我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後落在炎那里,只见他也不动声色地看著我。
“把钱拿来。”我走到他面前摊开手说。
话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因为炎身旁那些人脸色变得怪异,目光中甚至隐藏著鄙夷。我平时和炎都说话直来直去,并不会想那麽多,但现在的样子,多像是男妓或是被他包养的情人。
“不好意思,我身上没现金。”炎冷冷地说。
我咬咬牙,硬撑住笑脸说:“炎哥,别玩了,我快饿死了。”
“怎麽?你的意思是我喂不饱你吗?”炎挑挑眉毛道。
不知是谁发出几声讥笑,虽然很轻,但还是飘进我的耳朵里。到了这个地步,若还不知道是炎存心羞辱便是傻子,我握紧拳头,抑制想要冲上去揍他的冲动。我并不是脸皮薄的人,再不堪的耻辱都尝试过,但是,炎只是我的一个工具,他并没有羞辱我的资格。
这笔帐我记著,不打算再和他浪费唇舌,大不了走路回酒吧街。但当我正转过身准备往门口走时,听到一把充满讥嘲的声音。
“老大,别和这婊子一般见识。”说话的人走前两步,掏出张二十块面值的钞票递过来:“喂,这些钱拿去搭车,哪来的就回哪去。”
我转过头,看到说话的人是一张的生面孔,带著意气风发的得瑟表情,见到我看向他,还特意晃了晃指间夹著的钞票。我只听到心里阵阵炸开的声音,认真的记住这张脸,走向前接过他手里的钞票。
就在这时,一直吊儿郎当翘起脚的炎倏地站起来,掀翻沙发中间的玻璃茶几。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退开,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看都没看我,一拳就砸在那张我刚刚深刻扫描进脑海的面孔上。
“操!你说谁是婊子?”炎手脚并用地往那人身上招呼,嘴上仍不停骂骂咧咧地:“你他妈的才跟了老子两个月,就敢这麽放肆!”
“老大……”被打的人不敢反抗,吃惊地看著他。
炎一脚接一脚地往他身上踹,架式很凶狠,旁边其他的人不知所措的看著,我原本躁动的心情倒慢慢平复下来。
“炎哥,算了。”我拉住他的胳膊说。
炎又使劲地多踹两下,才对地上捂住肚子的人说:“给我跪起来道歉!”
一屋子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包括我,也认为这样有点过分了。炎虽然是他们的老大,但平时和手下都称兄道弟的,这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这一口气下去後也不想再计较,他又何必要让大家都难堪。
“靠!”炎不顾我的掐著他的手臂,大声骂:“李小虎,你的舌头不想要了?”
李小虎战战兢兢地从地上跪在炎面前,低著头说声对不起,声音小得像蚊子。炎一脚再把他踹倒,但看得出来没用多大力,他愣愣地看著炎,一会儿才再次爬起跪好,不过这次却是朝著我的方向。
“对不起……”李小虎说。
李小虎仍低著头,其他的人也都是这样,也许他们不想让我看到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气氛变得相当诡异。
“今天先不谈了,你们各自回去吧。”炎吩咐完,拉起我的手往外走:“你刚才不是说饿了麽,今天就到外面去吃吧,有什麽想吃的吗?”
“随便吧。”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没想到命中自有定数,我还是躲不过烛光晚餐。炎带我到一家高级的西餐厅里,然後优雅地为我拉开椅子,再把餐巾甩开铺到大腿上,动作流畅而自然,看得我有点目瞪口呆。
“很意外吗?”炎笑笑,然後深深地看著我:“冉奕,我一直想到当个配得上你的人。”
在他炙热的视线中,我有点狼狈地别过头,然後,便听到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因为我沈默寡言的关系,进餐气氛有点沈闷,却碰巧遇到的“地球熄灯一小时”活动,整间餐厅变得幽暗许多,只有冉冉的烛光在眼前摇曳。不经意间,抬头看到炎柔和的表情、似水的眼眸,仿佛和不久前施暴的是两个人。
“炎。”我喊道。
他停下手中的刀叉,困惑的看著我。
“明天先去看电影,然後再去游乐园好吗?”我笑著问。
炎呆住半晌,後来像怕我反悔似的,拼命地点头。
每个人脑海里都有著计划,简单的可以是一天行程,复杂的可以是未来人生。我故意小小的任性一下,将炎的计划打乱,但并没有存在任何心机,只是想这麽做而已。生活总是充满变数,炎还不知道,从他接近我的那一刻起,我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炎的出现对我来说只是个意外而已,至於为什麽会定下明天的约定,我想,也许是因为这刻的烛光太动人。
当收到请帖时我感到很惊讶,郭大警官第二个千金摆满月酒,竟然会邀请我。但只要一想到会见到韩建安,我马上把礼金和礼物都准备好,然後从头到脚买了套新衣裳,兴奋得像为国尽忠而奔上战场的士兵。
宴席的地点处於城郊的芙容楼,一进门,看上去没有丝毫奢华感,但胜在装修雅致而温馨,倒符合郭南方的身份。
宾客陆陆续续的到达,但我都没太注意,只关心正站在远处的韩建安。他从刚才就一直围著郭南方打转,脸上带著明朗的微笑,帮他招呼客人和顶酒,举手投足都大方得体,维护著好友的同时又不会得失宾客。
直到每张桌子都几乎坐满人,我才从角落里现身,走过去送上礼物与红包,然後对道声恭喜。郭南方一直笑得很开心,刚才明明朝我看了好几眼,却装作不知道我早到般,握住我的手不停地抱怨太客气。
站在他身旁的韩建安只是淡淡点个头,从郭南方手中把礼物接过去,然後转身便走了。我尽力隐藏住失望的心情,和郭南方寒暄几句,目光一直追逐著他的身影,便随意找个位置做下,然後才发现在座每位都是可以当我妈的大婶们。我愣了下,再换位置会让人觉得失礼,只能尴尬地陪著笑脸,後来从她们的言谈中,才知道这桌全是郭老夫人的牌友。
尽管离主桌隔段距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郭南方的家人,不苟言笑的应该是他父亲,一脸热络而慈祥的是他母亲,怀里抱著婴儿,有一副贤惠相的更不用多说,就连他的亲家,也是眉慈善目的一对老人。
所有宾客都入席时,韩建安就坐在主桌上,位置刚好是郭南方父母对面,想来他和郭家的人关系必定非常好。只是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空位,若我没猜错,便是留给一直未现身的韩如意。
我毫不掩饰嘴角的笑容,郭南方,这世界擅长观察人的不止你一个。
席间,有点无法忍受大婶们唠叨不停的噪音,我随便找个借口,走到酒楼的停车场抽烟,却不料看见靠在车门上的韩如意。
“既然来了为什麽不进去?”我走向前问。
她今晚打扮得很好看,吊带裙加条粉红色的披肩,在月光中称得上清丽佳人,只是目光太过幽怨。
“我看到你了,所以又……”她没说下去,然後将我手里的烟拿走:“少抽点,对身体不好的。”
这语气,这神态,与我们没有发生争执前无异。并不是时光倒流,也并不是她失去记忆,而是韩如意用行动来暗示,她仍想要给我们之间一个机会。
“如意,进去把,外面风大。”我说。
“那你呢?”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我只不过是来看看韩建安,如今人已经看到,那我也该走了。”
我抬脚越过了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停车场。也许在这一刻的我很残忍,但是,绝对比不上继续欺骗的我更残忍。韩如意,请把握住我最後一次的心软,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选择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你可以……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有个词叫做接二连三,意外再次毫无预兆地发生。
郭南方并不知道前两天发生的事,所以才会打电话告诉我,韩如意因服用大量药物被送往医院抢救。当我匆匆赶到时,人已经从手术室转到重症监护病房,根据护士透露,进手术室前韩如意一直处於昏迷状态,并且口吐白沫。医生已经帮她洗两次胃,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至於药物的影响程度,以及对身体留下的後遗症,要等病人清醒以後才能确认。
“没人知道她吃了什麽药,具体数量是多少,是建安最先发现的,当时她昏迷在自己房间里。”郭南方担忧地说。
我顺著他的视线向後看去,就见到韩建安站在监护室玻璃墙外,看不清他的脸。连我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韩建安当时一定吓坏了,可他却动也不动地站著,仿佛化成泥塑的雕像。
我将郭南方支开,走过去从身後抱著他的腰说:“建安,你姐姐一定会没事的,你去那边坐著休息下,我买点东西给你吃好麽?”
韩建用手按著玻璃,额头贴在上面,许久都没有回应我,正当我想再次劝说时,他低沈的声音传来:
“滚开。”
我怔了怔,收紧手臂说:“我哪都不会去,就一直在这陪著你。”
“滚开……”他转过身,大声吼叫著:“听到了没有!我叫你滚!”
此刻我无法说得出话来,不是被韩建安的声音吓到了,而是被他的面孔吓到。一张脸斑斑都是水迹,眼眶仍在发红,凌乱的发尾稀稀疏疏垂在眉骨处,这副模样让我的心像被针扎般难受。
就在我们拉拉扯扯的时候,监护病房里的警报器忽然响起,连续不断的嘀嘀声传来,音量不大,却非常的刺耳。
“医生!医生!”韩建安推开我激动地喊。
在他冲出去叫人以後,我贴近玻璃,看到韩如意安静的躺在病床中,她带著氧气罩,失去血色的侧脸苍白而脆弱。在仪器显示著不断跳动的数值,血压和心跳越来越低,刹那间,我体会到她的痛苦和绝望。
穿著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再次推进手术室里,当时,我才发现韩如意的口唇和指甲明显呈现青紫色。郭南方也回到医院,手里还提著刚买来的面包和饮料,但此刻没人有心情吃东西,我和他对望了一眼,都选择无声的陪伴在韩建安身边。
沈默令得气氛更加沈重,韩建安攥紧拳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盯著手术室门前的红灯,就连护士连叫他几声都毫无反应。
“有什麽事?”郭南方问。
护士看向他说:“现在病人的情况很危及,需要用换血的方式排毒,但我们医院的AB型存血量不足以应付,所以只能靠家属捐献。”
“AB型吗?”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的血型刚好吻合。”
“那请跟我来。”护士转过身带路。
我跟在护士身後才走几步,路过韩建安身边时忽然被拽住,他连看也没看我,只是冷冷地说:“不用你多事。”
护士露出好奇的表情,但情况紧急,她只是催促声便继续向放射室走去。我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他们两人远去的身影,感觉犹如被人掐住咽喉般,难过得连呼吸都几乎要衰竭。我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但仿佛肺部穿了个洞,怎麽用力呼吸也是徒劳。
“你没事吧?”郭南方搭住我的肩膀问:“脸色怎麽那麽差?”
“没事……”
我倒退一步,甩开他的手说:“我要走了,有什麽情况麻烦你通知我。”
顾不得郭南方满脸诧异的表情,我逃命似的跑出医院,生怕慢一点,都会忍不住做出失态的事情。明明韩建安刚才的眼神冷如冰锥,我却有种被烈火焚烧殆尽的错觉。
不久後,我已经坐在市区出名的夜总会包厢里。奢华的装修,迷幻的灯光,不愧是总统包厢,里面竟然有带著钢管的小舞台,配套齐全的搓碟机,可惜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感觉太空旷。
“先生,需要等您的朋友们到了再点酒吗?”
穿著黑色西装的男人问,他胸前挂著银色的牌子,上面大大印著经理两个字,头发用蜡油抹得发亮,散发出世故圆滑的味道。
“今天就我一个人。”见到他惊讶的样子,我不耐烦地说:“你们这个有陪酒的吧,多叫几个过来就热闹了。”
“先生,要不这样,您既然一个人的话,是否考虑换间小点的包厢?”他皮笑肉不笑的问。
“你是怕我没钱买单吗?”
“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还愣著干嘛,先开三瓶人头马路易十三,把人都叫过来,DJ也别漏下,总之我喜欢热闹点。”我掏出钱包递几张钞票过去。
经理的笑容立刻变得真切起来,他指指舞台道:“需要dancer吗?”
“嗯。”我点点头,又说:“还有,我不要女的,你们这里有男公关吧?”
“好的,您稍等一下,我立刻就去安排。”
果然这个世界是功利的,十分锺过後,我眼前就出现了以下这副画面。幽暗的灯光下,快节奏的音乐在耳朵边撞击,旁边和前面的沙发上坐满穿著热火性感,言语轻佻举止放荡的男人。他们争相向我敬酒,而我也来者不拒,气氛很快变得热烈起来,放眼望前去,穿黑色紧身皮裤和透明衬衫的dancer,攀著钢管扭动得像条水蛇。
调笑声,音乐声,杯子与杯子碰撞发出的声音,编织成诱人堕落的乐章。有只手搭在我的大腿上,不轻不重地揉捏著,这时身旁年龄看起来较小的男孩划拳输了,挽住我手臂楚楚可怜的撒娇。我笑著答应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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