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这边河里洗澡,本来打算走的,听见这边有人哭,就过来看看,你们呢?”
郭镇东有些犹豫地看了柯凌霄一眼,吞吞吐吐地说:“我们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要是单纯的迷路,不会过河吧?”柯暮霭没有往下问。
事实上,柯凌霄被打,丢了面子,为了表示自己很勇敢,以洗脱“尿裤子”的耻辱,不断地鼓动其他三人往山里更深处走,一面胡编乱造,讲了许多诸如山里住着仙女,有能够满地跑的人参精之类的话,又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对这片林子很熟悉,肯定不会遇到危险。
他们是从山阴河的上游水浅处淌过来的,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柯凌霄刚开始还嘴硬,后来赵木果被一条蛇咬了屁股,他就彻底萎了下来,生怕大家伙会责怪他,也怕回家之后挨揍,就故意把自己的脚崴了,哭的声音比赵木果还要大。
郭镇东算是比较镇定的,提出来要听着水声找到山阴河,结果循着水声找到了另外一条小河,顺着河走到一处陡峭的山涧里,差点掉下去,等再回来时三转两转,就彻底找不到路了。
郭镇东问柯暮霭:“木木,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柯暮霭说:“回去的路我倒是记得,不过咱们现在开始往家走,到家之后恐怕就得天亮了,而且在林子里走夜路也不安全,就算没有什么野兽,深一脚浅一脚的,滚到山涧里去就完蛋了。”
“那怎么办啊!”郭镇东着急起来,“而且果果被蛇咬了,咱们得赶紧送他去医院。”
“这荒山野岭的,送也送不出去啊,我先看看怎么样了。”柯暮霭随口问他们被咬的时间和当时的情景,让王森林把赵木果放下来,褪下裤子,查看伤口。
郭镇东看了看腕表:“是两小时十七分钟以前被咬的,那个蛇是绿色的,脖子上一块红,能有这么长,这么粗。”他给柯暮霭比划着讲述经过。
柯暮霭从兜里掏出火柴,接连点了三根:“伤口只是有点肿,看样子不严重,听你的描述,那蛇应该是野鸡脖子,没什么毒的……”
他还没说完,柯凌霄就在一边嚷:“听到没?听到没?我就说那是野鸡脖子没有毒的。”
柯暮霭扔了熄灭的火柴杆,又踩了两脚:“这里太黑,看不清楚,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生一堆篝火,然后再仔细看看,实在不行我就得赶紧先回村去找大人来了。”
这次是柯暮霭打头,拿着铁钎子在前面开路,王森林背着赵木果跟在他后面,郭镇东扶着柯凌霄殿后,借着一点细芽月亮微弱的光芒,在丛林里摸索前进。
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才有回到山阴河滩,柯暮霭给大家分工:“东哥你在这看着他们两个,森哥你去捡点柴禾,我去弄点吃的回来。”
王森林畏缩着不敢动脚,赵木果也哭着拽着他衣袖不肯放手,郭镇东说:“还是我去吧。”
“你没干过庄稼活,不知道什么样的柴禾能烧爱着,什么样的只冒烟不起火。”
他还是想让王森林去,只是王森林不动弹,赵木果又哭个不停,只能让郭镇东去,柯暮霭简单地交代他几句,让他不要走远,而且遇到危险就大声叫。
他要去弄吃的,柯凌霄又撇着嘴说:“谁知道你是不是一走就不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王森林他们都紧张地看过来,赵木果更是软软地哭叫:“木木你别走,我们不吃东西了,你别不要我们。”
柯暮霭挠了挠头:“拜托,你们可都比我大啊,就算是果果你还比我大两岁呢,又都是男子汉,咱们能有点出息吗?我要是不管你们,刚才就不出现了,直接悄悄回家了不好吗?”
把四个小孩说的哑口无言,柯暮霭转身钻进黑暗的林子里,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回来,身背后拖着两个大树枝。
郭镇东他们都等得心焦,以为他真的不回来了,这时候看见他赶紧迎上来:“木木,你拽这树枝干嘛,我都弄了许多回来了。”
柯暮霭借着微薄的月光看了看他弄得柴禾,摇了摇头:“你这些是杨树,应该是前几天被风吹落的,但是还没有干透,火柴根本点不着火。”
郭镇东有些不服气,他已经尽量挑着干枯的柴禾捡了,而且他属于官二代,从小就被一群孩子们奉为领导,不管是玩游戏还是其他集体活动,他都是掌握大局发号施令的那个,柯暮霭比他小了四岁,被他这样说面上很挂不住。
他过去帮柯暮霭拽树枝:“你这些也不是干的啊,而且是新折下来的呢。”
柯暮霭笑着告诉他:“我这个是松树,里面含油脂很多的,跟你那个是不同的。”
他把松树枝折下来,堆成一堆,用火柴点燃,果然,很快就窜起一尺多高的火苗。
在黑暗阴冷的夜里,突然拥有这么一堆篝火,能够重新拥有光和热,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这回连赵木果都不哭了,几个小孩子一起围拢过来,伸出小手聚成一圈烤火。
第012章 夜宴
火升起来了,柯暮霭让郭镇东去拣石块:“要大一点的,尽可能成块的。”
郭镇东没有问要干什么,抹黑去拣,柯暮霭从麻袋里拿出一块鹿皮铺在地上,让赵木果趴在上面,二次褪下裤子查看伤口,确定只是有些红肿,并没有中毒迹象,才彻底放下心来。
赵木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木木,我要死了,你不用安慰我。凛凛,你回去告诉我爸和我妈,说孩儿不孝,不能……”
凛凛就是王森林,柯家这辈人都有小名,柯凌霄叫小小,通“霄”的音,柯暮霭叫木木,通“暮”的音,郭镇东的小名叫东东,赵木果的小名叫果果。
王森林原来叫林林,他爸,也就是柯暮霭的大姑父是老师,给改做凛凛,既谐林的音,又有威风凛凛的意思,他是属虎的,又是森林之王,又是威风凛凛,寄托着他老爹的厚望。
唯有柯迅霆叫亭亭,他嫌太女气,谁叫他就跟谁急。
赵木果哭成个泪人,不管大家怎么劝都不管用,只认为自己要死了,开始留遗言:“我家里还有两件新衣服没穿呢,还有东东给我的两套背带裤,我死了之后,都留给木木,我储蓄罐里还有十二块八毛六分钱,谁把我的遗体背回去,就分出一半来给谁……”
柯暮霭啼笑皆非,心说这小孩都是跟哪里学来的,其他三个都被赵木果这架势吓着了,连郭镇东都忍不住哭出来,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流个不停,他紧紧握着赵木果的手劝慰:“你没事的,你不会死的,木木都说了,咬你的不是毒蛇。”
柯暮霭不在跟他们浪费时间,独自把郭镇东捡回来的石块累成一个炉灶,又从麻袋里拿出一个铝盆,其实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去河里舀了水回来放在灶台上,下面另起一堆火烧水。
“木木,你还带盆出来了呢?”四个小伙伴都震惊了,包括正在立遗嘱的赵木果。
柯暮霭又从麻袋里掏出一只野鸡:“是啊,我出来一整天,得自己准备饭啊。”
“你还有野鸡!刚才抓的?”
“是中午用套子套住的,先前我嫌弃背着沉,藏在河岸边了,刚才弄柴禾时候取回来的,你们要是饿,我筐里有山果,先垫吧垫吧,这边马上就好。”柯暮霭等水烧开了,把水浇在鸡身上褪毛,然后用一把水果刀麻利地开膛,取出内脏,再把鸡肉拆开,分成小块,再重新烧水,把鸡肉放进去煮,一开之后,撇去上面的血沫子,加入辣椒和八角,再把洗好的蘑菇添进去。
很快,香气就出来,四个小家伙在灶台旁边围了一圈,赵木果也忘记哭了,不住地吞口水。
先前虽然吃了几个灯笼果和山里红,但那东西促进消化,越吃越饿,尤其嗅到这一股股小鸡炖蘑菇的香气,更觉得饿了。
柯暮霭让他们去河边洗手,等煮的差不多了,拿出一双筷子,看鸡肉有没有熟烂。
柯凌霄不满地撅嘴:“怎么只有一双筷子?”
柯暮霭看也不看他一眼:“我一个人出来,自然就带一双筷子,谁知道你们会这样。”
“那就一双筷子,咱们五个人怎么吃啊?”
柯暮霭用筷子一敲锅边:“我说怎么吃就怎么吃!这火是我生的,鸡是我弄的,汤也是我煮的,我高兴了给人喝两口汤,不高兴了全倒进河里喂鱼,那也是天经地义,别人管不着!”
“木木,你别生气,别跟他一样的。”王森林讨好地劝柯暮霭,又呵斥柯凌霄说,“你就先别说话了!也不能憋死你!”
柯凌霄鄙夷地反击:“咱们这么多人,害怕他一个?把鸡汤抢过来,咱们分了,馋死他!”
柯暮霭冷着脸抄起一旁的铁钎就当头抽过去,吓得柯凌霄尖叫一声,倒跌在地上。
郭镇东赶紧把他拦住:“木木,你别听他瞎说,这鸡汤是你弄的,你说给谁就给谁吃。”
柯暮霭拿了些盐和味精添进去,拿筷子在里面翻检,先挑了一块鸡肉,吹了吹热气,放在嘴里咀嚼,香气勾得其余四个眼睛都开始放光。
赵木果不停吧嗒嘴,口水都要淌到锅里,王森林更是直接央求:“木木,好木木,你给我一块吃呗,等以后回家,我给你十个玻璃球。”
“我不玩玻璃球。”柯暮霭一块鸡肉吃完,又夹了块鸡翅,放在嘴边嗅着,摆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看赵木果都要把嘴凑到他嘴边上了,忍着笑说,“果果,你想吃吗?”
赵木果小鸡做米一样地点头。
“那好,你给我唱个歌,我就把这个鸡翅给你好不好?”
“好。”赵木果想了想,开始唱,“请把我的歌,待会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他嗓音清亮,这会心思全在鸡翅上,早把被蛇咬,立遗嘱的事情抛在脑好,唱得很认真,音调婉转,在寂静的树林里传到,颇有些童趣,“明天明天这微笑,将是遍野春花,将是遍野春花。”他把最后一句唱完,又凑过来,“木木,我唱完歌了,你给我吃鸡翅好不好。”
“好啊,果果唱的真好!”柯暮霭把鸡翅递过去。
“谢谢木木!木木真好!”赵木果两手抓着鸡翅往嘴里塞,用力地啃咬。
柯暮霭又夹了条鸡腿给郭镇东:“东哥你劳苦功高,又捡柴禾又捡石块,这根鸡腿给你。”
“谢谢。”郭镇东也饿了,看了一眼王森林和柯凌霄,想要说话又咽了回去,接过鸡腿蹲在灶台旁边默默地吃。
柯暮霭再挑了一大块胸脯肉给王森林:“森哥你也有功劳,背了果果走这么长时间,这跟鸡爪子犒劳你。”王森林接过去狼吞虎咽。
柯暮霭自己夹起另外一只鸡腿吃,四个人各吃各的,一时间林中寂然无声,只有篝火燃烧和咀嚼鸡肉的声音。
只剩下柯凌霄一个没得吃,看见其他三人吃得头也不抬,满嘴流油,他心里又是愤恨,又是委屈:“我也要吃,你也给我挑个鸡翅。”
第013章 晚会
柯暮霭夹起另一只鸡翅:“好啊,你也唱个歌,给大家助助兴先。”
柯凌霄不满道:“凭什么啊?凛凛和东东都没有唱。”
“森哥背着果果走了一路,东哥又是拾柴又是捡石头,你做什么了?”
“可是我脚崴了啊,我是伤员啊,不应该特殊对待吗?”
柯暮霭笑了:“对不起,伤员也不好使,人家果果也是伤员,还唱了歌呢,你愿意唱呢,就给你吃,不唱呢,就不给你,这就是我这里的规矩,反正吃不吃在你。”
“你!”柯凌霄满脸怒容,攥紧了拳头,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过来把锅子掀掉。
柯暮霭并不惧他,只好整以暇地把铁钳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掂量着。
“哼!”柯凌霄转过头去,坐到最远处,从地上揪了把草,一边胡乱撕扯着,一边流眼泪。
其他四个人都不理他,各吃各的,很快王森林的那块肉就吃完了:“木木再给我一块呗。”
“你背果果的功劳,已经由刚才那块肉抵消了,再要吃,也得唱歌。”
“好啊,我唱。”王森林想了想,真的唱了起来,“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他唱起了《济公传》得主题曲,一边唱还一边拿片杨树叶当作扇子扮济公,唱得是不怎么样,五音缺六到七个,但扮的有趣,逗得赵木果呛得直咳嗽。
等他唱完,柯暮霭把第二个鸡翅给了他。
很快,郭镇东那个鸡腿也吃完,主动给大家唱歌:“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却发誓要带着你远走,到海角天边……”他唱的是郑智化的《星星点灯》,这首歌本来就挺励志,他唱得也极是认真,握着拳头,站起来,仰头望着漆黑的天幕唱,铿锵有力,颇有气势,“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看着这样朝气蓬勃的郭镇东,柯暮霭心里头微微叹气,这位表哥是他这些亲戚里家教最好的,本来前途也不错,可惜,在他上大学的时候,二姑父郭吉喆被纪委带走,因为涉嫌贪污扶贫款被判了个二十年有期徒刑,郭镇东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后来又染上了毒瘾,吸毒加贩毒,最终落得个被枪毙的下场。
佛家说的好,世事无常,谁能够想到,现在这个充满活力,乐观向上的少年,最后会堕落成为一个破罐子破摔的瘾君子呢?
柯暮霭前世跟郭镇东交际并不是很多,小时候因为他爸是臭狗屎,谁也不愿意跟他们家来往,小学毕业之后进城打工,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郭镇东唱完,得到了一个鸡爪子,柯暮霭吃完了自己的鸡腿,放下筷子:“我也给大家唱一首吧。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我守在婴儿的摇篮边,你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
柯暮霭唱得不像郭镇东那么铿锵有力,也不像赵木果那么充满童趣,更不似王森林那样滑稽逗人,他给人一种十分恬静的感觉,婉转悠扬之中,有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郭镇东看他仰头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也如钩新月,头跟着节奏左右摇摆,一双大眼睛映着火光亮晶晶的,仿佛璀璨的宝石,一时间竟然有些看的呆了。
其实他一直都挺可怜这个小表弟的,几次寒暑假到柯家老宅的时候,都主动提起过要找柯暮霭一起,想要带着他玩,让他玩自己的玩具,给他买小食品,甚至把攒下来的零花钱给他一些……当然这些都只是存在于脑袋里的想法。
身边的人都告诉他,不要去招惹柯永利一家人,以柯凌霄为代表的几个小孩又添油加醋说了他们一家三口许多坏话,他也亲眼看见过柯永利砸柯老爷子家的玻璃,也只好敬而远之了。
今天近距离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最小的表弟,有着一般同龄孩子都没有的气质,那是一种比赵木果更纯善,比王森林更乐观,比自己更有智慧,而又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忧郁,隐藏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
“喂!看什么呢?你得赶紧吃啊,要不然我们就都吃光了。”柯暮霭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原来他这会出神的功夫,不但柯暮霭已经唱完了,连赵木果也有唱了一首《蜗牛和黄鹂鸟》。
他们四个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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