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医院吗？”我还是担心。
“流弹穿透而已，距离很远，所以伤口面积不大，这只是暂时的失血性休克，他命大的很，死不了。”
把床让给了风洛炫，李沉弈一刻不离地陪在床边。我们两个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我睡不着……
不得不承认，我是被震撼到了。他们可以为了兄弟豁出性命，也可以信任地把生命交给兄弟。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经并非我所认知的“黑道”——尔虞我诈，互相厮杀了。
我对我的任务产生了质疑。
这是作为卧底的大忌，我还是犯了。
为什么他们要死？除去那些由他们经手的毒品，哪怕是杀了再多人，都是因为逼不得已。没有人天生喜欢看血流成河，没有人喜欢杀人的。若非无奈，他们不会出手。除去了这些，他们的人性没有缺失。相反，很多人失去的道义和忠信，他们才是最好的履行者。
那么，他们和警察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正义和邪恶而已？
邪恶又是什么呢？
究竟什么才是正义呢？……只是一种规则，只因为大多数人都站在这里，所以就是正义，只因为少数人在另一边，那就是邪恶？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正义，又怎么知道什么是邪恶？也许被定义为邪恶的才是真正的正义。
第一次，在我心中如同丰碑一般的正义二字坍塌了……
第二十九章
我发现，对于裴翼殇，我已经没有任何贬义的形容词了。
头脑，容貌，身手无与伦比；运筹帷幄的领袖气质；对兄弟的情谊；狠毒却善良，冷静却热血的性格。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是极致的优秀。
我确定裴翼殇睡着后，给幽幽发了短信：
“今天在仓库的是THUNDER吗？”
收到短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是。线人的报告。现场死了8个特警，伤了5个，THUNDER的人都安全撤回了。”
其实这个问题是白问，找不到狙击手的远程狙击，我不相信除了THUNDER还有人可以做到。
只是那句“线人的报告”让我产生了质疑，知道DARKQUEEN交易时间地点的线人，似乎也太厉害了吧？有这样的线人，还要我干吗？……
“没睡好吧？”裴翼殇不知何时醒来的。
“还行。”
他过来揉了揉我睡乱的头发，上了楼。我有些担心，便跟着他上去了。
李沉弈一夜没睡，估计连眼睛都不敢合上。
裴翼殇坐到床边，伸手摸摸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的风洛炫的额头。
皱眉，“发高烧了。伤口感染。”
思忖了几秒，便接着说：“送医院吧。”
“不行。”李沉弈果断地拒绝。
这么明显的枪伤，送到医院里无疑是自己暴露给警察看。也正因为此，很多黑帮都会有自己的医生，处理帮内人士的伤病，如果无法医治，就只能等死。
很残酷。突然觉得，也许他们才是弱势群体，连生命都无法保证。
“去发动车。”裴翼殇把一串车钥匙扔给李沉弈。
他清楚裴翼殇决定的事无法改变，却依然踯躅了一下。
裴翼殇小心的把风洛炫打横抱起，柔声说：“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兄弟送死。”
他的话语总是会让人产生极大的信任感，可以放心地把什么都交给他，相信他会撑起最灿烂的天空。
“嗯！”李沉弈紧紧握了下车钥匙。
仁伯爵医院。
我和裴翼殇的对面坐着一个中年医生，皱着眉，白大褂下的身子微微颤栗。
毕竟，枪伤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这孩子伤很重。”
“还行，QSZ92式？枪手？远距离穿透，没伤到内脏，只是大血管爆裂。失血太多，伤口没有迅速治疗导致感染，才会一直昏迷。”
QSZ92式？枪手？是澳门警方的配枪，裴翼殇这么直接明了，无疑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同时，仅仅通过伤口就精准的知道是什么枪所致，绝非一般街头混混可以做到。
没有威胁却已经最好的恐吓了主治医生……
他脸上的血色退尽，颤颤巍巍地说：“我只管治病，并不知道什么枪……”
裴翼殇满意地笑笑，告辞。
裴翼殇开着兰博基尼从DEEPBLUE旁边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进入，在一道卷帘门前摁下车主控台上的一个按钮，门缓缓抬起。
这里就是从银标到他屋子必经的那个停车库。
我暗暗赞叹了下堪比007的精妙设计……
一下车，我便敏感的嗅到了空气中不安分的气息。
第三十章
“小心！”我们对对方喊出这句话的已经同时分别和两人交上手。
一把？枪宾卡？死横在我脖子上，身后的持枪者往死里用力，坚硬的枪身卡住我的气管，呼吸骤然困难百倍。
偷袭者明显是个老手，尽管枪架着，身体却没有贴在我身后——避免肘击。
裴翼殇在那一瞬间低下头逃过偷袭，现在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我惊讶的是，和他缠斗的，是欧辰熙。
什么事用得着欧辰熙亲自出马打架？……没时间细想了，现在逃脱才是最重要的。
我酝酿了一下，拿出奥斯卡影帝的演技，惊呼一声：“欧辰熙！”
颈上的？械枪？在0。1秒内松了一下。其实0。01秒就够了。
我猛地抬起枪头一端，转了90度用枪托打在袭击者小腹，然后立刻转到他身侧，把他左手反拧在身后，膝盖顶上他的腰，把他按倒在地。
是个强壮的外国人。
他挣扎地扭动几下身子，忿忿地骂了句：“？FUCK！”
我低身凑到他耳边，懒懒地说：“Useyourbraintofight，notyourbody，SIR。”
他忿忿地闭了嘴，我看向裴翼殇那边，他已经占了上风，在应付对方拳脚的空隙，不忘赞许地给我一个微笑。
突然，两人同时把手伸向自己腰间。
“咔”“咔”。
两人几乎是同时拿枪抵住了对方的额头。
我暗暗捏把汗……
裴翼殇侧头，优雅地说：“我已经打开保险了。”
欧辰熙无奈地笑笑，收回了枪。
“怎么，那么隆重地来见我？……”裴翼殇也把枪插回腰间。
“你小情人身手很好。”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是你找的人太废吧。”
“那是……好的不都投奔你了嘛……要不然，昨天怎么会被警察发现。”
“为这事。”切到主题，两人都收敛了笑容。
“殇，我们怀疑有内奸。”
“你的意思是我，还是他？”
“我没说是谁，只是怀疑。”
“别和我打官腔。”
“好吧，今天来是奉命带你们回去审查。”
“不去。”裴翼殇干脆地回绝，转身拉起我。
欧辰熙一把扣住他的肩膀。
“你已经输了……”裴翼殇话语里的轻蔑和挑衅连我都可以看出来。
欧辰熙却保持微笑着，拿出？机手？：“给你看实况转播……”
说完，我便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片白色——病房。
裴翼殇拉住我的手慢慢收紧。
镜头拉到病床上，果然是风洛炫……应该还处在昏迷，氧气面罩下的脸更显苍白。
然后是一个男人，一手把玩着枪，脸上是危险的笑容。
那个男人有几分眼熟………………
对！就是那天叫走瑾萱的那个男人。他是欧辰熙的人。
既然已经在病房里，那么李沉弈也肯定被他们制服了。
第三十一章
裴翼殇握住我的手已经冰凉，指节泛白，几乎捏碎我的骨头。
“你情报很准确呵。”他在压制怒火。
“过奖。”
“熙，我现在就可以解决你。”
“哎~~知道什么叫实况转播吗？这里的情况，离那儿一样看得清清楚楚哦。他也可以立刻解决你那个可爱的宝贝兄弟。”
离？那个男人？
“你就那么确定能威胁到我？……”
“不确定，所以想试试。”
“离开枪可是会让全医院听见啊。那种安静的地方，消音器都没用。”
欧辰熙笑得无比狂妄：“看见他手上的玻璃瓶么？——氰气。只要放到氧气罩里，死得可是没痛苦啊。查都查不出。哦~忘了，你是化学系的高材生呢，这应该比我清楚吧？”
裴翼殇眼中的怒火呼之欲出，却还是在几番忍耐中恢复平静。
“走吧。”
“乖~”欧辰熙抬手示意那个外国大汉把我们带走，一边举起？机手？。
“离，放人。”
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车后，我们就被蒙起双眼。
裴翼殇恢复调笑的语气：“喂，有意思吗？就你那些据点，还有我没去过的吗？还蒙什么啊。”
欧辰熙笑起来：“一视同仁嘛，你小情人太厉害，不防不行啊。”
两人一路拌嘴，就像普通的朋友郊游一样。气氛异常地轻松，反而让我对接下来的一切无法接受……
眼前恢复亮光的一瞬间，我微微眯眼，眩晕的白光闪了很久，我才渐渐看清面前的一切。
一间四四方方的小屋子，只有一台电脑和投影。
四周只有我和裴翼殇。
这家伙玩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会把我们带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然后严刑逼供；
车上两人的调侃又让我以为这只是游戏一般的例行询问；
现在？……这什么情况？……
裴翼殇似乎知道什么，隐隐有些不安……
我的困惑很快被瓦解了……以一种决绝彻底的方式……
同时被瓦解的，还有我整个世界……
电脑屏幕上的显示出现的那一霎那，我便忘记了呼吸，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感觉到血不断地向大脑冲来……足以让人头晕目眩。
第三十二章
投影上。
伊蓝
原名：夏羽泽
年龄：23
职业：中国国家安全部直属澳门雷霆（THUNDER）特别行动队
学历：清华大学应用物理本科
军龄：四年
军衔：少校
履历：……………………………………………………
我把每一个字都看了无数遍，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映到脑海中。
那是我？
那是我。
欧辰熙已经发现我了……
这是在思维停滞不知多久后才冒出的反应……
那现在裴翼殇也看见了。
我会被整得很惨吧……骗他那么久……我不怕死，也不怕痛……但是心中的恐惧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我……我有多怕……
怕看见裴翼殇受伤的眼神；
怕看见他对我的愤怒，失望；
怕他亲口质问我“为什么”；
我不敢抬头，我在等，等一顿暴打，或者干脆的一枪。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想退缩。
什么都没发生……
当身后贴上的体温慢慢温暖了我全身的冰冷，有力的手掌轻拍着我颤抖的身体，我前所未有的愕然……
“没关系的……没关系……没关系……”他只是重复着同一句话，极尽温柔……
我想哭……却只是不停地颤抖……
我想说一句对不起，喉头却仿佛被堵住。
“先生们，喜欢这份礼物吗？”电脑旁的扬声器里传来欧辰熙戏谑的声音。
“熙。你玩够了吧。我早就知道我爱上的是谁。”
世界总是在你最绝望的时候给你最后致命的一击，然后所有的困难就会烟消云散。
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永远都不知道“最绝望”是什么时候……
是啊，我早该发现的。
如果他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可能让我看到枪？
如果他不知道我是谁，怎么会放心地让我一个人和一个外国大汉打斗？
如果他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可能让我看见风洛炫身上的枪伤？
太多太多，我表演地太假，他表演地太明显。
…………
我猛地推开裴翼殇。他向后踉跄了一下，却依然向我伸手。我一把甩开他握在我肩膀上的手。
“你耍我吗？”
他错愕地看着我……
“你什么都知道，就是看我像小丑一样在你的操盘下表演，对不对！”
我不生气……一点都不……只是很心疼，一个人粉饰太平……像一场赌博，胜率好低好低……
“我只是想让你在我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伊蓝，我不管你来我身边是为了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
“我要的是你的命！！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你！！”我一直没有流出的泪水开始汹涌……
“命——”他低哑着声音，柔情似水，“早就给你了。”
他把我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
这场哭泣我忍了太久……现在我在他身边，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全，确定并且会一直相信，面前的这个人，可以撑起我头顶的那片蓝天。
这场豪赌胜率很低，可他还是胜了。
我愿意放弃所有，到他的天空下。
于是，我宣泄般的狂哭着，他一直静默着，不曾动，也不说话。
只是给我宽厚有力的肩膀，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哪怕下一秒我们就会面对艰险。
第三十三章
“浓情八点档啊。”开门声后，便是一个调侃的声音。
我收干了泪水，看着门口的欧辰熙。
煽情也够了。
情，彼此已经明了，隔阂，已经化解。
我们不是八点档烂片的主角，情啊爱啊的，无须多言。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一起逃出去。
裴翼殇此时已经恢复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熙，我再说一遍，玩够了吧。”
“没~~”他把尾音拉长，身后两个外国人抬进来一张椅子，不由分说把我按在上面，然后拿了绳子乱七八糟把我捆住。
捆法很不专业，基本上给我十分钟就能自己解开。
当然，不会有人给我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让我解绳子。
裴翼殇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没绑他。
欧辰熙转到我身边，说：“别紧张，例行公事询问一下。”
都知道我身份了还“询问”啊？鬼相信啊……我看是刑讯吧……
“没意见？那我们就开始了哦。”
笑容瞬间散尽，欧辰熙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形隔开了我和裴翼殇，他看着我，冰蓝色的眼睛尽显寒意。
“你是国安的？”
“算是。”
“这次情报是你发回THUNDER的？”
我都做好了和他迂回绕弯的准备了，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还没等我回答，他背后已经有人说了：“不是。”
“没问你。”欧辰熙头也不回强硬地打断了裴翼殇的话。
“确实不是。”我一脸无辜样。
“证据？”
“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我没证据，只好驳回。
“殇的电脑上有你指纹。”
我那句“去你的。”到嘴边又给生生吞了回去。
没错，我是碰过他的电脑，留有指纹，这很正常。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我，辩白也没用，不如省点力气，等会儿还说不定有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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