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觉地四下扫视，华丽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晕黄的光线，而圆环型的吊顶上有几片非常微小的阴影。
我毫不迟疑举枪，干脆利落打下挂在灯上的两个人。
在最后一个人枪声响起之际，我和殇同时向两边就地翻滚，之后四人同样迅速分向两边，掩藏在门口的白色立柱后。
子弹在厚厚的地毯上激起火星。
未等他来得及打出下一发子弹，从我和殇两边的枪管里射出的子弹便要了他的命。
通话器里传出风洛炫兴奋的：“Excellent。”
我和殇背靠着背，一步步向里走。
大厅安静地出奇，每一次呼吸都那么沉重——带着死亡的气息。
金色雕花的沙发背对着我们。
突然扔来的闪光弹点燃一片骤亮。
殇几乎快过光速从我背后转到我面前，一把蒙住我的眼睛。
把后背留给敌人——和自杀没有区别。
我失声大叫：“不要！！”
听到枪响，却是从我身边发出的。
蒙住眼的手拿开，殇笑意盈盈看着很没形象的我。
“这种人，我背对着都能一枪暴头。”
我不管不顾揽住他的脖子，咬住他的唇。
周围枪声大作，我闭上眼，和世界隔绝，那些火药味，枪响声，火星……都远了，像在海滩边退潮的浪，急速消失……留下的只有小小的海贝，镶嵌在白沙细软中。
我只要他，在我的世界。
“不要离开我。”
“不会离开你。”
相视微笑，同时背转身，拔出M16，加入到他们四人围成的圆中……
“你们这心理素质可真好，子弹飞来飞去还有空浪漫。要不是我们反应快把你们围在中间了，你们还不得被当靶子打！！”风洛炫一面持枪警戒一面数落着。
“行了行了，要不你也体验下？？”
“不用了，我不觉得在小命没保证的情况下耍浪漫是个明智的决定。”
且战且行，一路到了实验室前。
已经麻木……看到人影就开枪……连反应时间都不需要，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条件反射。
没有退路，只能前进。
第七十章
突然蹿出的人影抱住殇，他本能地回身格斗，我一步上前，填补他身后的空白，在楼梯上冲下的一群人看着打斗愣神的瞬间，和殷云洐同时扫射。
枪声停下。
我连忙回头看殇。
和他缠打的正是Herny，他们同时打落对方手中的枪，空手打斗。
殇令人晃神的邪媚笑容慢慢浮现，抓住对方钳制着自己肩膀的手，猛力一抬一落，骨头断裂的咔嚓声比枪声更骇人。
Herny扶住墙壁慢慢滑下，摇头示意我们赶紧走。
我跟着他们一起深深鞠躬，然后果断地转头走到螺旋的白色楼梯上。
埋伏在楼梯上的人刚才已经没头没脑地冲下来一批。
现在更是近乎自杀地自己跳出来射击——毫无章法地乱开一通，就是不朝人开枪。
看来欧辰熙是明摆着放水了……
没花多大力气就上了二楼——欧辰熙不在楼梯上。
然后面对的，是一个四周都封闭的长方形通道。
除了进口处顶部的精美雕花，一眼望进去，便尽是光滑的镜面。
“又来了……”
我听见他们同时哭笑不得地哀叹一声，茫然地看着他们。
“这是我们以前训练时的项目……可惜，没有人通过过。”李沉弈垂下手中的枪，缓缓地说。
“地上布满了压力传感器，一旦感觉到压力就会自动连通到……”我跟着殇的目光看着通道内的顶部，一个个黑色的小孔。
“都是枪。结果就是乱枪射死。”
“那可以破坏传感器啊。”
“一旦传感器失效，红外线会自动开启。”
我看着通道左边靠近雕花顶的地方，果然是有一个内嵌的红外线发射器。
“红外线在镜面上反射，会布满整个空间，红外线只要被切断，同样会触发那些枪。并且……这里有声控装置，对于枪声和爆裂声很敏感。”
文明如我都想骂人了……
光滑镜面，不可能攀爬；
就算可以不动声色破坏了压力系统，红外线开启，无疑更困难；
一旦声音太大，还很可能提前死翘……
果然是“真正的考验”。
真正变态的考验！！
第七十一章
我用标准的两秒一呼两秒一吸的呼吸方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十分钟后，终于有想法成形。
“开始不切开压力传感器，在红外线未开启的时候用镜子，根据光的折射改变红外线的途径路线，只要最后到达接收器，系统就会认为是安全的，折射后，会留给我们一半的空间。然后断开压力传感器，红外线开启但我们可以安全过去。”我指着通道尽头的壁上几乎看不见的一个白色小点——接收器。
殇沉着地说：“怎么把镜子放上去？”
“攀住门口这里的吊顶，刚才花园里不是有松树枝么？用那个支着，用胶带粘在镜壁上，我只要两次折射——也就是两面镜子就可以了，你们有带镜子吧？”
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全部都是摇头。
“你，你，你们不是平时一个个镜子不离手吗？！”
“拜托！你见过谁出来打架还带着镜子吗？”
我泄了气，看来……我的伟大计划要破产了。
殇低着头，双眉紧锁，刘海遮住了脸，沉思了几秒突然抬头，眼中重新恢复自信犀利的光芒。
“弈和炫留在这里找一下压力传感器的总线；洐和泓回去花园弄点松树枝；蓝，你跟我来实验室。对了，泓，把医药箱里的葡萄糖水给我。”
不必询问便知，他一定有办法。
大家分散开。
在实验室门口，Herny已经不在。
殇修长的十指抚过实验室门口的玻璃，猛地肘击。
清脆的碎裂声后，地上大大小小散满了玻璃片。
他随手拿了两块大的便走进实验室。
我实在好奇不已：“到底……要干嘛？”
他粲然一笑，一边翻箱倒柜在一堆试剂中找着什么一边给我解释：“在硝酸银和氨水的溶液里加进葡萄糖水之后，葡萄糖会把银离子还原成银，沉积在玻璃上，最后就成了银镜，这个制镜方法虽然已经不太用了，但毕竟是我们可以找到的最简单的制镜方法。”
说完，他已经把硝酸银和氨水混合在一个大烧杯里了。
十分钟后，我们回到那个可恶的通道前——带着新鲜出炉的两块小镜子。
“找到压力传感器的总线了，就在这幅画后面。”李沉弈敲了敲旁边一幅油画。
我看了眼地上堆着的松树枝，差点笑喷：“又不是烧柴，要那么多干嘛？”
“请满足一下我想把这里烧了的强烈愿望。”夜雨泓像老农一样整理着他的柴禾……
“我们马上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通过这里的了！”我麻利地挑选着长度和角度都恰到好处的树枝，粘在小镜子背后。
叼着胶带，一跃而起，单手抓住门口吊顶的雕花，把一面镜子放在发射器前一点点，调整着细微的角度……
所有人的命都在我手上……只要一点点偏差就会让所有人丧命。
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发射器的一点上，头脑中描摹着射出红外线的位置，绘制折射图……此时我的大脑已经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充斥着数据和分析。
终于把两面镜子的位置确定，缠上胶带，粘在镜壁上。
“OK了。研究下这个压力传感器吧。”
“不用研究了……火线，零线，地线。”殇咬着一把剪刀，指着地上拆的四分五裂，只剩下主体结构的压力传感器。
我笑笑说：“没想到你拆东西的功夫也是一流。”
他拿着剪刀，咔擦剪断了火线。
红色的灯光瞬间亮起……
第七十二章
没有听到枪响。
我回头看，果然，我的折射路线没有偏差一丝一毫，正中接受器的那个小点。所有的光线都巧妙地在通道的左边迂回盘旋，天罗地网般密布。
右边却只有最后通回接受器的一条光线——只要钻过去就可以了。
我们一个个走的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终于钻过了最后一条光线。
站在出口，离自由又进了一步。
我们都清楚，接下来的情形可能完全不受我们控制……
“我为认识你们而骄傲。”殇嗓音低沉地回旋，“无论谁死了，活着的人都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其他人那份活下去。”
悲凉，在空气中疯狂地蔓延。
“我们都会活下去。”我说完就冲了出去，殇立刻跟上，填补我身侧的空挡。
死亡近在咫尺，说无所谓，那都是假的。
可以无所谓生死，但不能无所谓离别。
更何况，是和挚爱的人离别。
其实活下来的，才是更痛苦的。
现在我们面前分开了左右岔道。
殇也未曾料到，那个老头子会把这里的地形完全改变。
分开越散越容易攻击，每个人都很清楚。
犹豫了一下，殇示意我和李沉弈，夜雨泓往左，他和殷云洐，风洛炫往右。
对半分，在不知道敌人火力情况下是最稳妥的方式。他敢于冒险，却绝不会拿兄弟的生命冒险。
把相爱的全部拆开，既避免为了＇保护＇而发生的无谓牺牲，也履行他所说的“无论谁死了，活着的人都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其他人那份活下去。”
夜雨泓在我们这边无疑是把受伤后存活的可能留给了我。
短短几秒，他已经做了对他来说最好的决定。
转身前，我深深看着他的眼睛。
黑亮，深邃，一如往常。
他同样注视着我，眼神包含太多反到清澈起来。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指尖微凉划过浅浅的淡红色伤痕。
唇微微启合，却没有声音。
背过身，我知道这个转身的分量——可能就是永别。
但是，我，我们都会尽一切努力，为了活下去。
殇的声音在耳麦里缓缓流淌：“——小心。”
我走在第一，夜雨泓中间，李沉弈殿后。
一路没人。
四周带着浓重宗教色彩的壁画镶嵌在白色雕花墙体中。
微弱的光线下，视线模糊不清。
第七十三章
所以等我们意识到这条走廊越来越窄并且安静得诡异时，身后两堵墙移出，合龙。
大惊，于是打开手电筒——前面站着一长溜人，手上的砍刀色泽冰冷。
走廊狭窄的只允许两人并排通过，我们身上的重型枪械无疑是毫无用处。
我听见夜雨泓的声音同时从背后和耳麦里传出：“西亚区的人，他们不用枪只用刀。”
话音落下，战斗已经打响。
侧身避开刀锋的同时，耳麦中传出殇的声音：“什么情况？”
“后路封死，前面就是一群原始森林的大猩猩。”
“想办法打开后路，不能和他们耗着。”
“知道。”
夺过了面前一人的刀刺进他的腹部，拔出，还带着湿热的血液，便砍向侧面欲图偷袭夜雨泓的人。
毕竟砍刀不是我们常用的武器，何况对方人数众多，一会儿就腹背受敌了。
退到封死的墙前，无路可退。
刀锋闪过，我来不及躲只能抬手格开，然后感觉到金属的冰冷埋进肌肤。
我们三人被完全隔离开，各自为战。
余光瞥向夜雨泓。
从头劈落的刀被他格开的一瞬，另一个人迅速插入空当。
刀，准确地刺入心脏部位。
就是一瞬间。
我连叫喊都忘记。
收回目光，抬起刀拦腰横扫迎面而来的最后三人，一个箭步冲过去胡乱砍死还欲再刺的人。
扶住夜雨泓滑落的身体。
李沉弈挡在我们身前，不发一言，只是对着敌人不断砍杀，好像已经停不下来，每个人都是身中数刀，且刀刀毙命。
我抱着夜雨泓，血沾湿了我全身，一直流到心里。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的？”我从他的背包里拿出医药箱，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没办法……刺中……心脏。”
我一手支着他越来越重的身体，一手在药箱里乱翻。
虽然很清楚这样的伤，任何现在可以做到的紧急救护都无力回天，但我还是不受控制地拿出一个个药瓶。
整条走廊都安静下来。
李沉弈冲上前拉住我。
夜雨泓笑得阳光灿烂，手指颤动，缓缓褪下手上的被鲜血浸染的戒指放在我手中。
“……还给他……”
我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五指慢慢收紧，点点头。
臂弯中的重量骤然下沉，血色的指节敲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泓——”李沉弈扑过来关我的通话器已经晚了，我叫得撕心裂肺。
然后就听见耳麦里传出殇和风洛炫同时的叫喊：“洐，回来！！”
第七十四章
通话器那头响起枪声，听得出是激烈的交火。
我定定地半跪在地上，李沉弈起身拉我。
说过危险很大，说过很可能会死，说过活着的要好好活下去。但是真的把死亡展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无法承受。
只是一个有机物变为无机物的过程，却让人肝肠寸断。
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突然就安静了——安静的再也不会说话不会笑。
世界上就这么少了一个人。甚至连安葬的权利都没有。
都怪我……如果可以快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殇一定是希望我好好保护他们的，像他一样，可以肩负别人的生命。
但是我真的没用……就只能这样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到底还是不像的。我永远不会有他的主宰感。
李沉弈拖拽着我的胳膊，我却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走啊！”他的声音干涩。
“伊蓝，生死不是我们能掌握的，再强的人都不行。今天哪怕是我，也许我也无能为力。你要做的是站起来，继续战斗，不要让你的兄弟白死。”殇的声音透过耳麦，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是的。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所有的牺牲都应该是值得的。
我抓住李沉弈的手站起来。
狭窄的走廊尸横遍野——而其中有一个是我兄弟。
枪管已经热的烫手，手臂被强大的后坐力震得发麻。
世界只剩下枪声，火光，烟雾。
身上各处都很疼，不知是什么伤，也根本无暇顾及伤口，只要还有力气就要冲杀。
和殇他们会和，在一扇刻着繁复十字架的门前。
其实我们分开走过的是两个大大的半圆弧，最后一定会在这里——会议室汇合。
现在抬头可以看见大幅顶画——圣子圣母图。
原本走过的封闭的走廊现在完全敞开，可以看见对面走廊上的壁画。
不得不承认……这里的设计巧夺天工。
每个人身上都是血，不知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殷云洐眉角的伤口很清晰地往下淌血。
我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血已经干涸。
摊开手掌，我吞下声音的哽咽：“他说，还给你。”
殷云洐紧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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