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她已经疯了。
诺德亚咬了咬牙,挥手指向那群尾随在他身后的护卫军。
“你们给我进去找!无论见到什么,尸体也好、活人也好,全部给我找出来!”
“是!殿下!”
军人们恭敬整齐的大声回答完后,全数冲进了城堡里。诺德亚回头阴狠的看了一眼被埃格特紧拥在怀里、神情呆滞的夏蕾亚,便随着护卫军一起进入了城堡。
进入城堡的人迅速分成若干小队,分散进入城堡的每个角落。被烟笼罩的城堡一楼里,放眼望去,只有烧黑的墙壁石柱和遍地的物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烂的焦臭味。所见一切,都让人感受到这个饱受摧残的家族,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狰狞恐怖。
拉斐希尔站在自己小时候居住的房间里,这里的摆设和11年前没什么变化,它基本保留了他住在这里时的原貌。他知道城堡正在失火,他可以猜测这火是菲特森和夏蕾亚两人其中的一个人放燃的。黑烟不停歇的发散出来,笼罩着楼阁底层,它将会慢慢吞噬地牢里那些绝望的人们。
这个城堡将会被彻底烧毁,他知道。当它完全崩瓦倒塌,下一次,哪里,会收留他?
这瞬间,他仿佛可以听见那些人的喊叫声超过了火焰的噼啪声和吼叫声,他可以想象浓烟灌满了他们的鼻腔,他们的眼泪呛得流泪,喉咙呛得喊不出任何求救的话。
他突然感觉被牵引着,好像有某种力量催迫着他走过去,沉入黑暗的水沼中。这种力量是如此特别强烈,相形之下,任何声音的发出都显得只是一种低语而已。这种力量不用借助于语言就这样说道——你知道你该怎样做,到黑暗中来,让所有的一切都离去吧——
“你像一个木偶似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猛然,耳边响起了一句熟悉而又很遥远的冷嗤声。拉斐希尔吃惊的朝声源望去,他见到了那道站在门口的颀长身影,见到了一张久违的俊美脸庞。亚麻色的头发整齐的梳着,一身精美得无与伦比的宫廷服饰,以貂皮制成的华丽外衣,眼前的诺德亚,看上去并不只是个单纯的贵族而已。
他的出现,让拉斐希尔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仿佛所有的感官愉悦和困惑都像波涛一样从他身旁涌过,他的身体正被这些东西一一浸透着。
“你终于把头发剪了?真是美丽极了,拉斐希尔,我从来没看见你这么耀眼过。”诺德亚又狂野的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美丽而腐败的蝶,你身上那股不幸的残忍香气,总能轻易进入我的鼻腔里,每次它都让我不由的加快脚步。你以为,你能逃离我的手掌心吗?”他迈步向拉斐希尔走去。
“不要过来!”拉斐希尔冰冷的叫道。拿起桌面上的钢笔,将裸露的笔尖对准诺德亚。这个男人即使消失了这么久,也依然是以这样狂妄的姿态宣示他对他的支配权。拉斐希尔意识到,他居然在意起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很长时间而毫无音讯这件事情。
“我必须承认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既然你以最无谓的姿态为我走进这个火场,那我是不是可以像平庸的恋人一样认为你会愿意为我死,陪我随着这火一起到地狱去?虽然我没杀过人,但因为你,我也许会破例亲手杀了你。不想英年早逝的话,就别靠近我!”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诺德亚慵懒的笑着,将自己的脖子贴近尖利的笔尖。“虽然没机会在床上好好的亲吻你甜美的身子,但想到你的手上将沾染我的鲜血,也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你不怕死?”拉斐希尔紧紧盯着他,搜索他脸上最细微的变化。
“有你陪着不是吗?”
此时,从诺德亚漆黑的双眼里,拉斐希尔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这个男人令人恐惧的吸引力。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来历,而诺德亚的脸尽管因成熟和游戏人间的心态而变得深沉难测,却毫无疑问不像戴着一个面具,这张脸和他那慵懒又狂妄的声音一样,极富有表现力。
慢慢的,诺德亚那温柔得难以捉摸的微笑将他们的距离拉近,他的手握住了拉斐希尔拿着笔的手。拉斐希尔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贴近诺德亚,仿佛他是被他而不是由自己控制着向前移动的。他感觉到诺德亚的唇正贴在自己的眼睑上,他的手在慢慢抚摸着他的脸。炙热的唇缓慢移动着,湮没他的脖子、他圆润的耳垂,然后,它久久的印在了他的唇上。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诺德亚的唇拖着细细的银丝离开了他的唇,贴近了他的耳边,轻声的说:
“我需要你,胜过需要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东西。”
刹那间,拉斐希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似乎令人难以置信,他不是说他要他,而是说他需要他。拉斐希尔突然感到自己正被他这句话彻底的俘虏着,那种和他共同生活的难以言喻的幻想膨胀起来,冲淡了头脑中的所有其他想法。
“我说过,这世界上只有我了解你,也只有你能读懂我。所以,拉斐希尔,我需要你,我需要你胜过需要世界上其他任何东西。”诺德亚又重复了一遍,只是面部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然后,他站在原地等着,看着,整齐梳理的头发覆盖了一部分光滑的额头。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拉斐希尔,仿佛这样他就能像牵着拉斐希尔的手一样牵着他的心。
“你确定,你需要的是眼前的我,而不是那个美丽的洋娃娃?”拉斐希尔问。
“那是多么无趣的存在!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最梦幻的衣服,像个被人操纵的木偶。我需要的,是一个会跳起来挣脱身上提线的人。这只黄瓜是苦的,那就扔掉它,道路上有荆棘,那就避开它。这就够了!不需要再增加什么,也不要像个信徒一样去问上帝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这些东西。”
“你真是个奇怪而善变的男人。其实你和我有很大不同,明明以最玩世不恭的态度来反映这个世界,但你却如此热情的热爱着它。”
”拉斐希尔微微笑了,随即又执起笔尖对准了诺德亚。“我经历过夏蕾亚的悲剧,尽管我不恨我的父亲,但我鄙视他对爱情的轻浮。”
诺德亚依然懒懒的笑着,眼里有着对拉斐希尔无尽的纵容,“你完全可以向我倾诉你的真实想法。”
“诺德亚,你要我成为你的,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付出最大的代价,那就是你的自由和忠诚。我不管你以前是怎样把自己精心设计成一件棘手的、稍纵即逝的礼物展现在女人面前。征服轻浮是女人最大的虚荣,但我不是女人,我不会因为你的背叛而激发自己积累更成熟的经验来与你匹敌,那对我来说是一种污蔑。如果你背叛了我,我只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拉斐希尔,你看过树叶长出的新树枝吗?鲜嫩的树叶、成熟的和干枯了的树叶,所有这些都是变化,不是变为虚无,而是变为尚未存在的什么东西。遇到了你,我还是会不断的变化,但这些变化绝对不会变成背叛你或者不爱你。因为你的出现,我决定担负起我的责任,因为你,我更加确定人间是很美好的。以后,有你陪我一起聆听,这世界,还会虚空得让我三心两意吗?”
说完,诺德亚往后退了三步,挑高了英气的眉,向拉斐希尔张开了手臂。
“想清楚,拉斐希尔。你是要放弃世界,还是,完全拥有我。”
拉斐希尔抬高了下颌,高傲而沉静的望了他一眼。毫无疑问,诺德亚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那渗入全身每一个毛孔的优雅令他即使是在挑逗时都显得很有格调。拉斐希尔并没有畏惧,他毫不犹豫的屈从了想要投入他怀抱的强烈欲望。他想这样做很久了,当诺德亚在一片烟雾中出现,向他走来,当自己看见他的脸,他知道,他会把这个男人当作未来的幸福。
“你说过,我是腐败的蝴蝶。”拉斐希尔在他耳边细声细气的低语:“可是如果我是腐败的蝴蝶的话,你就是黑色的蜘蛛网,一旦撞到了你,即使只是一次意外的路过,也似乎再也逃不开了。”
“相信我,拉斐希尔,因为是你,我才会毫不吝啬的编织这张网。从一开始,它就只向你这美丽的蝶张开。现在我抓住你了,我会彻底收拢这张网,把你牢牢的包裹住。”诺德亚朗声大笑了起来,再次吻住拉斐希尔,给出了他最初、也是最后的诺言——
“拉斐希尔,我会为你建造一个新的城堡,以我大英帝国第二王子,诺德利维·卡茨·斯泰因·汉诺威的名义。”
没等拉斐希尔回应,他将拉斐希尔拦腰抱起,大步离开了城堡。拉斐希尔紧紧搂住这个抱着自己的臂膀,看见门外向他们跑来的圣渥拉尔和杰普达,还有被埃格特小心呵护在怀里的夏蕾亚。
冬日的阳光,在他们的肩膀上悄然的走着,很耀眼,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10
当他进入皇宫,进入诺德利维的生活中,拉斐希尔发现自己似乎从那场大火中完全复活了。
城市是美丽的,而且很热闹,但也有它世俗得不堪一击的虚弱。那里有着某种永远原始而低俗的东西,从里到外都威胁着人群的复杂生活。可皇宫,皇宫就像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世界,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宏伟的宫殿、宽阔的林荫大道以及古老迂回的中世纪花园,这一切犹如大自然自身一样无边无际、不可摧毁。她静静的矗立在城市最边缘也最奢华的地方,所有一切都被她包容,却又完全无法破坏她的坚固。
白天,光线成为了这里所有风景的主角,庭院中的花匠、侍从和护卫们各自拥抱着属于自己的一份阳光,他们步履轻盈的来回奔走,身体被阳光强调的明快线条,赋予了阳光某种更快乐和生动的形式。他们明媚的笑声,仿佛是大风雪后盛行于天空的疾风,遥远而且干爽。
到了夜晚,闹市里嘹亮嘈杂的声音、眼花缭乱的美女和啤酒被皇宫的宁静、神秘所取代,就连斯巴顿庄园那曾令人身心颤抖的阴郁,海一般绵延的邪恶和孤寂形成的桎梏,也变得遥不可及。
沐浴过后,拉斐希尔坐在精美的沙发上,安静的看着大殿一样的房间里,一盏盏烛光穿过垂落的纱帘倾泻下来,将他置于一片光明中。诺德利维从门外走了进来,拉斐希尔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逼近,但他没有恐惧。
“在想什么?”
“在想被父亲和圣渥拉尔带回墨洛温家的夏蕾亚,在想斯巴顿庄园。而皇宫,这里的宁静似乎比任何地方都更令人倾倒、令人宽慰。”
“你错了,拉斐希尔。”诺德利维揭开领结和衣扣,恢复了贯有的松散,但唇边的笑并没有到达眼底。“皇宫和伦敦的闹市相同的热闹,但它的热闹隐藏在一份错位的沉静下。这里同样活跃着行为体面、举止精致的皇孙贵族,他们内心也充斥着同样赤裸的欲望。在表面一团和气的歌舞升平之下,这里有着你最鄙视的各种各样的交易,而且这里闻上去有着同样腐烂的味道。”
拉斐希尔凝想了一下,领悟道:“你所指的是权力。甜美而邪恶的诱人力量,就像我们在街道感受的女人最阴柔的脂粉、男人最阳刚的汗味和华美绸缎相混合的气息。”难怪身为一国的王子,他竟会对那样混浊的场所着迷流连。
“是的。这是一座神奇的宫殿,它时刻动员着一切险恶来锤炼人们的智慧。我在这里出生、长大,看遍了所谓高尚之层的人们最真实的嘴脸,并学会如何运用自己全部的智慧与他们周旋。这和伦敦随便的一家酒馆没有任何本质区别,以尊贵为准则来实施征服,没有人在意你的能力和经历,他们只看中你此时的身份,以此决定自己献媚的尺度。”
“你会因为鄙夷这样的生活而鄙视感情吗?就像你用获得女人的迷恋来糟蹋爱情一样?这不像你会犯的愚蠢。”
“那的确不是我,我从不糟蹋爱情。你不会知道,在你出现之前,爱情对于我来说代表什么。权力,对于贵族来说它就意味着爱情,我们用全部心血来延续权贵的生活,我们在权力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渴望、激情、执着甚至猜忌全都类似于人们陷入爱情时的内心体验。而对君临千万人之上的皇权的着迷,则是隐藏在我们皇族高贵血统中挥之不去的印记。我陶醉于这种居高临下的迷人感觉,所以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孤独。”
说完,诺德利维收敛起尊傲自信的笑,把头埋进拉斐希尔的颈项里,轻喃的琢念着:“在大英帝国王子的眼里,在我现有的知识里,爱情就应该是这样了。我那些情人们圆润滑嫩的身躯、柔软顺畅的头发,还有男女之间最本质的吸引,这些触感都没有权力的爱抚和娇宠来得真实。是的,在遇到你之前,我认为我早已拥有了爱情,我认为我的人生已经非常完整了。”
炙热的大手抚摸上拉斐希尔的脸,然后是颈项、肩、锁骨……面对陌生的情事,拉斐希尔有着自然的胆怯,就像反射动作一样,他的身体每每在感受到那股向他燃来的烈火时,就会不由自主的往反方向躲开。最后,诺德利维将拉斐希尔抱起,将他放在了床上。
拉斐希尔的指尖在诺德利维颈背上一滑,薄薄的指甲在那留下了淡红色的痕迹,沐浴后的残香从体温上升了的肌肤中溢散出来,诺德利维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完全崩溃了。他狂野的寻找到拉斐希尔的唇,嘴唇牢牢的纠缠在一起,靠着彼此的喘息和肌肤的碰触,开始摸索着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拉斐希尔屏气的向上看着诺德利维,凝视着正脱去彼此衣物的修长手指。他此刻就像一具等待塑造的雕塑,任由诺德利维的双手抚摸他身体的每一处线条,任由他坚硬赤裸的胸膛以火一样的热烈覆盖上来,带着他湿润的耳语。
“拉斐希尔,你不知道,此刻在你眼前的我多么像初涉情事的小毛头,完全失去了最精致成熟的手法。两具正在恋爱的躯体,通过肌肤最纯粹真诚的对话,你能感到我内心的激动吗?”诺德利维将拉斐希尔的手拉起,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让拉斐希尔感觉身体接触时本质的激动。
意识随着诺德利维游移的手而沉浮,拉斐希尔感受着生命力从没有过的爱抚和关怀。此刻肌肤和肌肤的狂热摩擦,心灵之间曼妙的融洽,让他体验到诺德利维所说的爱情,而他们正将这爱情延续下去,把幸福延续下去。
当诺德利维瞬间盈满他的身体时,拉斐希尔痛苦的揪起了眉眼。诺德利维咬牙进到拉斐希尔的最深处后,他停下了摇晃,再次鸷猛的吻住了拉斐希尔的唇。过了好一阵子,拉斐希尔适应了体内巨大的压迫感和痛楚,他微微睁开了眼睑,浅青色的眸子沁着绮艳无边的泪滴。
“你让我觉得自己想那火炉里正被烈火燃烧的木炭。”
“对一个恋爱中男人来说,这是他得到的最大的言语褒赏。”诺德利维邪气一笑,狂烈的声音里添上了难抑的沙哑:“我们是彼此的烈火,拉斐希尔。我们也在为对方变成一块木炭,它的目的就是燃烧,它为能成为爱情的灰烬而感到快乐、满足。”
接着他不再言语,将身体挤向已被自己和床夹得无处可躲的拉斐希尔。融为一体的部位饱含的强烈得几乎爆炸的欲火彻底烧灼了房间里的空气
,仿佛燃烧在火山口的高热排山倒海的向两人扑来。失去了节奏的律动、无力掌控的呻吟,强烈的需求怎样都无法获得满足。
直到身体疲惫不堪,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拉斐希尔仍不能相信,在两个多月前还只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