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航将手头的文件整理好，敲门进去，“殷哥，这是工作室那边新开发出来的‘温暖套装’初稿，你看一下。”
殷勤坐在办公桌后，随意翻了两下，抬头笑盈盈地看向苏航，“小航，晚上陪我出去一趟，带你见见我的朋友。”
苏航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医生说你应该戒酒。”
“放心，我们不去酒吧。”
晚上殷勤没有带司机，直接自己开车带他去了一家茶餐厅，包间里布置得特别典雅，连音乐都是小桥流水式的，令人心情舒畅，苏航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以殷勤的德行居然会来这种附庸风雅的地方。
殷勤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挑眉，“你那什么表情？我可是文人，作家！开过签售会的，懂不？”
苏航淡淡地笑道，“我知道。”
殷勤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黑丝绒盒子放在他的面前，笑着道，“航航，生日快乐。”
苏航惊愕地瞪大眼睛，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生日，但一想，虽然自己没有宣扬，但出生年月这种资料对殷勤来说，本来就是透明的。
“打开看看”
苏航拿起盒子，手指一碰就知道这玩意儿不会便宜，连盒子都做的这么精致，里面的东西肯定也不是凡物，打开之后，里面是两颗白金袖扣，造型很简单，在灯光下光华流转，有种低调的奢华，一点不符合殷勤的审美，不过倒是挺适合苏航那种闷骚的性子。
殷勤单手托腮，笑语盈盈地看着他，“喜欢不？”
“喜欢，”苏航爱不释手，过了一会儿，兴奋退下去了，有些犹豫地说，“殷哥，其实你没必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
“废话别说，”殷勤打断他，“我疼你呢，当然想要给你最好的。”
苏航刚要说话，门在外面响了两声，殷勤示意他把东西收起来，才提高声音，“进来。”
一个美得很有攻击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笑容温和的男人，“小鸟儿你金屋藏娇好几个月了吧，今天才想起来让我看看？”
殷勤站起来，招呼他们两人坐下，才对苏航介绍道，“航航，这个有点反社会倾向的是网络作家公子闲，那位是他男朋友石头，阿闲，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苏航，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公子闲往椅子上一坐，对殷勤似笑非笑道，“在本公子面前说帅？”
苏航给他们两人倒上绿茶，笑笑，“公子闲才是天下第一帅，我很喜欢你的小说，今天一看，真人比网上帅多了。”
“哈！哈！哈！”公子闲仰天大笑，“苏航，你有前途！不过……”他看向殷勤，用手挡在嘴边，小声道，“你真的是纯零？我怎么看你这一任老公比你还受？”
殷勤大怒，一拍桌子，“你他妈才受！”
“我……”公子闲猛地噎了一下。
旁边石头的脸色变得相当好看：不好意思，这个公子闲的确是受，只不过在殷勤的眼中，他一直是攻，相当的攻！
四个GAY凑到一起，总是有相当多的话题的，更何况殷勤和公子闲是两个相当时髦骚包的老GAY，从健身到护肤，从扩张到润滑，简直百无禁忌、无所不聊。
“对了，”殷勤道，“航航要过生日了，我打算带他出去玩两个星期，你经常出门，给介绍个好地方吧。”
公子闲想了想，慢吞吞道，“如果是度蜜月的话……我觉得普吉岛就挺不错的，又不远，骑骑大象玩玩跳伞，很惬意，特别是……”他瞥了石头一眼，对殷勤压低声音，“普吉岛的海滩很漂亮，傍晚的时候在浅滩上做/爱，那滋味绝了。”
殷勤一脸“前辈你果然深不可测”的表情，竖起大拇指，“……好主意。”
他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蓝莓，他要定去普吉岛的机票，正巧蓝莓踩着高跟鞋虎虎生风地跑过来，“店长，我有事要跟你说。”
“正好我也在找你，”殷勤笑道，“拿我和苏航的身份证去定两张普吉岛的机票，还有酒店之类的都办理好，下个月我要去休假，你找我要说什么？”
两人一起往办公室走，蓝莓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工作室的配方泄露了。”
“什么？”殷勤一惊，对度蜜月的旖旎憧憬刹那间灰飞烟灭，他皱起眉头看向她，“立刻让工作室领导班子到会议室开会。”
出了这样的大事，谁都不敢怠慢，五分钟不到，各位总监就急匆匆赶到会议室，殷勤已经面无表情地坐在台上，看看人已到齐，冷声道，“蓝特助，向大家说一下具体情况。”
“是，”蓝莓打开PPT，“泄露的是我们第一季度刚刚推出的小菊花护理套装，刚刚得到消息，今天晚上八点，我们的竞争对手之一卧槽公司推出了‘菊青春’，此外还有史特公司、哈皮公司、艾玛公司等数家公司都将在往后一个星期内先后推出嫩菊产品，药品组已经检验过‘菊青春’，和我们的小菊花护理套装配方几乎完全相同。”
“几乎？”殷勤问。
蓝莓：“是的，不同的是，菊青春在小菊花护理套装的原基础上做出了改进，也就是说，我们实际泄露的是还在研发中的小菊花护理套装2。0强受版。”
殷勤环视众人，“各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白杨变黑杨
听了蓝莓的叙述，会议室陷入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一个总监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声，“有内鬼？”
“必然是的，”王总监接口，“BOSS，我建议立刻各部门进行大检查，务必查出内鬼，否则，我们尚未发售的其他配方全部都有泄露嫌疑。”
“对，还应该请警方介入，”李总监点头，“小菊花护理套装是我们工作室的明星产品，从公开发售到现在，两周内销量已达一百万份，这一泄露，我们损失惨重。”
张总监皱着眉头道，“如今多家公司都要推出这款产品，看来内鬼把一份资料卖了好几个下家，这样难道就不怕被报复？”
殷勤低头看着蓝莓整理出的资料，慢慢地摇了摇头，“恐怕这内鬼来头还不小，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泄露事件，是他们多家联合，共同针对我们的行为。”
李总监：“不知道领头的是谁，费心收买了我们的人竟然还舍得将配方和其他人分享？”
殷勤冷哼一声，扭头，“蓝特助，法克公司什么动静？”
蓝莓：“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他们竟然没有参与这次对我们的联合倾轧。”
“不，”殷勤微微一笑，“贺南巴不得看我倒霉，有这样的好事他竟然不参加，我绝对不相信，甚至……我还可以认为，这次的主事者就是他，按兵不动，想必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或者，他还有后招？”
王总监：“很有可能，法克公司是我们在性健康用品上最大的竞争对手，这次小菊花护理套装的推出让我们迅速占领市场，而强受版更是下一季度就要推出的明星产品，被他这么一搅合，我们的节奏就被打乱了，恐怕会陷入被动。”
殷勤淡定地说，“不用那么悲观，想打倒我们还没有那么容易，人事部散会之后马上开始大规模排查，务必揪出内鬼，研发中心，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十分艰巨……”
张总监郑重点头，“离第二季度的新品发布会只有两个月时间，我们尽量按照计划研发出小菊花护理套装3。0版。”
殷勤：“不是尽量，是必须，也不是3。0版，是小黄瓜护理套装。”
众人惊愕。
殷勤轻轻笑了，“与其和他们争抢一块蛋糕，不如我重新烤一块，自己吃，才是真的好吃，OK，散会！”
工作室立刻陷入一片风声鹤唳之中，每个人都看出来，BOSS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但是心里那把火早已经烧得五脏六腑都七分熟了。
紧密排查了一个星期，不但没揪出内鬼，连根内鬼的毛都没看到，反而查到违规违纪现象若干，比如偷吃药材、乱用XX棒、研究生化武器、和跳蛋试用员乱搞……
殷勤的脸色愈加阴沉，幸亏还有苏小白杨陪在身边，他现在亲自扎寨研发中心，和研究员们共同进行小黄瓜护理套装的开发工作，连午饭都是一起在餐厅吃的。
BOSS亲自排队打饭，还有谁敢排在他的前面，从殷勤面无表情往队伍后面一站，不到十秒钟，前面排着的七八个人，咻地一声同时消失，默默分布到其他窗口前的队伍里。
苏航讪笑了一声，取过餐盘交到殷勤手里，两人一起走向大厨。
工作室大都是极度的脑力劳动者，为了补充大家散失的能量，所以午餐多选择能补脑的食材，凉拌核桃、洋葱炒辣椒、鸡蛋炒鸭蛋、猴头炖猪脑……
殷勤满目柔情地看着眼前苏航享用美味午餐，唉，这小子怎么这么帅呢？跟公子闲家的石头有一拼啊，并且帅得更加温润、更加柔和……
苏航脊背升起一层冷汗，“殷哥，你别总看我。”
“你好看。”
苏航看着餐盘中的美味佳肴，突然觉得吃不下了。
殷勤柔情似水地笑着，夹了一块韭菜给他，“多吃一点，补肾。”
苏航：“……”
两人正在吃着，突然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这么神？？？”
殷勤抬眼望过去，只见几个阿姨正聚在一起，不知道聊什么，脸上眉飞色舞的，苏航轻笑两声，“李阿姨估计又在宣传封建迷信了。”
“嗯？”殷勤来了兴趣，“什么迷信？我过去听听。” 他对阴阳五行易经八卦颇有研究，说着端起盘子轻快地平移到了她们附近。
李阿姨：“我还听说啊，有个姑娘刚定了亲，去找瞎老太看姻缘，瞎老太一看她，就说，闺女你是个大富大贵的命，而你男人呢，却福薄，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离他远点儿，省得克了他的命，你们想啊，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哪儿舍得离开？便没把瞎老太的话放在心上，结果结婚没两个月，那男的就病了，什么药都没用，这姑娘才想起算命那回事儿，又去找瞎老太，老太太说了，你男人这是阳气受损，你们家祖坟上出问题了，那姑娘回老家一看，男人他爷爷的份上长出好大一棵槐树，那叫一个郁郁葱葱，他们当即就迁了坟，回去不到半个月，那男人的病就好了，你们说，瞎老太神不神？”
众阿姨一阵唏嘘，纷纷约了要一起去找瞎老太算一卦。
殷勤没忍住插嘴道，“瞎老太是哪里的？我跟你们一起去。”
“哎哟，店长您可别瞎胡闹了，”李阿姨笑道，“我们几个要求看看儿子的姻缘，你去干嘛呀？”
殷勤笑靥如花，“我也看姻缘。”
几个阿姨一想，这店长三八一枝花了，到现在还是单身，别也是祖坟里出问题了，便对他道，“那你可要赶早，听说瞎老太每天看十个人，前面三个是最灵的，有人天还没亮就去她家门口排队呢。”
殷勤问清楚了地址，回到苏航身边，“今晚上早点儿睡觉，明早陪我去溧水。”
苏航一愣，“哦，几点出发？”
殷勤：“从这儿开车去大概两个小时，我们三点出发，你早点儿起来，喊我起床。”
“三点？”苏航不敢相信，“下午三点？”
殷勤白他一眼，“下午三点黄花菜都凉了，没听说天还没亮就得去排队么？只有前面的三个最灵验，我们必须要抢到第一个。”
苏航皱起眉头，他本来以为要陪殷勤去工作，这才明白过来竟是陪他去算命，不禁有些反感，“你信那个？都是骗人的。”
殷勤不悦地横他一眼，“这玩意儿信就灵，少废话，明天早上喊我。”
凌晨两点半，苏航勉强打起精神把殷勤喊了起来，两人胡乱吃一点早饭，边开车出了门，苏航上车就闭着眼睛睡觉，反正有殷勤开车，他的车技那么好，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殷勤却很有精神，啰啰嗦嗦给苏航讲一些相学上的小故事，看苏航没什么兴趣，笑问，“航航，你老家不是山村的么？不信这个？”
苏航淡淡道，“有什么好信的？我小时候家里算命的多了，都不灵验，其实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
殷勤笑笑，“信则有，不信则无，你打心眼儿里不信，所以才会不灵验。”
苏航看向他，“既然你信，那应该相信一句话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殷勤笑容僵了僵，“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苏航看着窗外黑黢黢的郊外小路，轻声道，“如果瞎老太说我们姻缘不合，你就放手吧，我努力过了，还是没办法喜欢上你。”
殷勤没有说话，他们已经开出市区，车外是山林，一片鬼影幢幢，连声鸟叫都没有，看上去还挺可怕的。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嗤笑了一声，“你小子，挖坑给我跳呢，我告诉你，我殷勤看上的人，没那么容易放手，既然瞎老太法力无边，那么我要是想改命想必也很容易。”
苏航呆了片刻，没想到殷勤对自己的执念这么深，忍不住说，“你简直是……疯子一样。”
“呵呵，”殷勤转过头来，一只手沿着他的膝盖往大腿根部摸上去，甜甜地笑，“不是疯子一样，我本来就是个疯子，你怎么才……”
“小心！”
前面一个野兔一样的影子倏地蹿过去，殷勤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没撞到兔子，却斜了出去，压到路沿石，整个颠了起来，一个不稳，摇晃两下，一头栽进路沟。
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刺骨的凉水激得一个哆嗦，如今春暖化冻，殷勤半个身子都在凉水里，刺痛从小腿丝丝麻麻地传来，疼得头顶直冒冷汗，颤抖着看向旁边，“航航，航航，你怎么样？”
“我还好，”苏航淡定的声音传来，突然极其诡异地笑了一声，“殷勤，你说，这是不是你的报应？哈哈，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殷勤瞪大眼睛，只见他的脸色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一片煞白，连嘴唇都没有什么颜色，眼中却有一丝从未有过的嘲讽。
不禁颤声，“你在胡说什么？撞傻了么？你那边能不能出去？我被卡住了。”
苏航解开安全带，试着开了下车门，“能出去。”说着打开车门，奋力爬了出去，幸亏路沟里水并不多，他抓住沿上的枯树枝，爬上了大路，居高临下看着被困在车中的殷勤，面无表情。
殷勤艰难地大叫，“你回头走，走到我们刚才经过的村子也就半个小时，打电话让警察来救我。”
苏航面容沉静地看了他半天，慢慢地笑了一声，“好，我去找人救你，如果找不到人，殷勤，你就死在这儿吧。”
殷勤突然浑身一震，颤声，“你……你说什么？航航？”
“闭嘴！你没资格那么叫我，你让我觉得恶心，贱货！”苏航厉斥，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残忍地笑了起来，“现在才四点多，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你等不到人来救援的。”
殷勤大脑一片空白，五脏六腑都疼得撕心裂肺，他知道苏航说的是对的，泡在还带着冰碴的冷水中，等救援人赶到，他早已经冻死了。
小鸟获救了
阴历二月的凉水寒冷刺骨，此时还未天亮，殷勤被卡在方向盘下面，一动，就觉得侧腰上歇斯底里的疼，估计是伤到了，他瞪着眼看向苏航离开的地方，突然觉得万念俱灰，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他活了三十八年，世界观早不知道坍塌过多少回了，每一次都以为是最后一次，到头来，每一次都还有下一次。
人啊，真的不能不信命。
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苏航靠两条腿不知道得走多长时间才能走到村子里去，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