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雄一笑，“嗯。”
两人坐进各自的车里，殷勤先将车倒了出来，擦过路雄的车子，突然摇下车窗，“差点忘了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路雄茫然地眨眨眼睛，惊讶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感性？说什么话？告白吗？
他在肚子里拼命调动仅有的词汇量，憋了半天，实在是憋不出来，他就是个粗人，偶尔情转浓时，情话是自然涌到嘴边的，而在这寒风凄切的停车场里，让他来感性一下，路雄觉得还不如让他扛着殷勤去跑五公里呢。
“真没用，”殷勤笑骂一句，“新年快乐啊！”
路雄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嘿嘿，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殷勤嘲笑两声，关上车窗，两人各自开车，一前一后离开这里。
回到旅馆已经是下午，殷勤巡视一圈，让蓝莓通知春节期间留守的员工到会计处领取新年红包，虽然不多，但蚊子腿上也是肉啊，春节还要加班不容易，他得提高大家的幸福指数。
旅馆布置得很红火，整个洋溢着喜庆的年味儿，殷勤也开心起来，走回办公室，给苏航打电话，依旧关机，让他心情啪地一下摔回了谷底。
——他为什么总是关机？是手机坏了？还是在躲自己？
好在苏航过了几天就主动打了个电话过来，殷勤有种很讽刺的欣喜，觉得自己真他妈够贱的了，好在还有个更贱的路雄陪伴，倒也不是很孤独。
他故意冷淡地应了一声，“小航啊，有什么事儿快说，我再忙。”
苏航笑道，“殷哥，我今天就回N城了，以前的手机跌进水里，现在用的是刚买的手机，殷哥，我这几天没联系你，你生气了？”
殷勤暗惊一句这孩子真是妖孽了，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打消自己头顶的乌云，祖国山河一片晴空万里，他忍不住笑起来，“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小航，你几点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苏航拒绝他，“我坐长途客车，不用你来接，我自己可以回旅馆。”
殷勤腻歪起来，哼唧着非要去不行。
苏航叹气，“别闹啊，我和一个老乡一起，让他看到你，影响不好。”
“那就算了，”殷勤又嘘寒问暖了一阵，才悻悻地挂了电话。
离苏航到家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候，殷勤就动起来了，洗澡、刮胡须、敷面膜，他决定要让苏航在重新见面的一刹那就惊艳得失去自我，进而拜倒在自己的西装裤下。
突然路雄来电话，殷勤哼着歌接通电话，“干嘛？”
路雄：“小鸟儿，你那小白杨是不是今天回N城？”
殷勤：“你怎么知道的？”
路雄：“我刚来机场接一同事，看到你家小白杨了，他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举止还挺亲密，噗哈哈哈……”
殷勤：“……”
顿了两秒钟，殷勤噌地窜上火来，怒吼，“你个熊瞎子有病吧？笑毛笑笑毛笑？你看到的根本就不是我家小白杨，人家是勤劳简朴的孩子，人家坐长途汽车！还飞机！你打飞机打花眼了吧！”
新品发布会
苏航傍晚的时候风尘仆仆回到旅馆，看到殷勤的时候确实惊艳了一下，这老家伙把自己捯饬得跟个大学生似的，带了架黑框眼镜，坐在电脑前特别清纯地对他笑。
“把门关上，”殷勤笑着一指。
苏航拎着箱子进来，随手关了门，“你怎么在我房间？”
殷勤：“我等你呢。”
苏航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几个包装袋，“从老家带了点山货，你拿去当零嘴吧。”
殷勤喜滋滋地接过来，打开，山核桃、榛子、碧根果……立刻眉开眼笑，“航航，你对我真好。”
苏航笑了笑。
殷勤：“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给你接风洗尘。”
苏航皱了下眉头，“哥，我有些累了，坐了一天的车，不想出去了。”
殷勤抛个媚眼，“我早想到了，就在你房间吃，让餐厅炒好菜送上来。”说着拿起床头的电话拨了出去。
苏航冲完澡，穿着睡衣出来，眼前一片烛光飘摇，殷勤坐在桌边，单手托腮，满目春情地看着他，“亲爱的，来。”
“……不用这么夸张吧，”苏航无奈地叹气，走过去，将灯打开，“你别总做这些奇怪的事情。”
殷勤脸色冷下来，“怎么就是奇怪的事情了？我们是情侣，吃个烛光晚餐有问题吗？”
见他生气了，苏航只好将灯打开，走到桌边，坐下，“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
殷勤又笑起来，端起酒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边吃边聊，殷勤讲他奋斗至今的各种趣事，将自己如何从一个愣头青的穷小子成长为现在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男人对未来都由着无尽的抱负，他总能将抱负变成现实，这一点，让苏航十分钦佩。
不知不觉就已经聊到夜里，殷勤坐在苏航的房间不走了，苏航有些招架不住，“你别这样，我很累了。”
殷勤眨着纯洁的眼睛看他，“累了就睡觉呀，我什么都不干，就是看看你。”
苏航：“……”
两人对峙半天，苏航实在拗不过他，只得躺到床上，“随你吧。”
殷勤欢快地爬上床，趴在苏航身边，虽然不能做什么，但是能够同床共枕，也是一个重大进步了不是？
假期结束，旅馆和工作室都渐渐步入正轨，特别是工作室，因为过年之后的头等大事，便是第一季度的新品发布会，往年都是在年前举行，因为今年的批文被压了很久，所以推迟到年后，正所谓慢工出细活，本次推出的新品更是被打磨到了极致。
殷勤西装革履，他难得穿正装，一出场立刻让在场的姑娘们惊艳了，他身体上瘦得皮包骨头，但是他骨架匀称，黑色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简直像电影明星一样。
甜蜜蜜作为国内风头正健的性健康品牌，发布会现场十分火爆，殷勤一出场，台下就闪光灯一片乱闪。
他风度翩翩地走上台，微微弯腰凑到话筒前，微笑道，“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捧场……”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扫视全场，眉眼之间风情流转，顾盼神飞。
一队穿着暴露的礼仪小姐款步上台，每人端着一款本季度推出的新产品。
殷勤拿过一个浅黄色的盒子，展示给众人，“这是本季度主推的明星产品，小菊花护理套装，护菊又嫩菊，专护小受菊，向日葵变小雏菊，家有小受，请认准甜蜜蜜，受受们的菊花护理专家。”
展示完，小姐们将产品放回到各自的展台，殷勤微笑着点头退场，主持人自然而然地接过主场，用热情洋溢的语言将现场煽动起来。
台上开始进行表演，妖孽与人/妻同上，手铐与皮鞭齐飞，灯光璀璨的舞台弥漫着一片歌舞祥和的淫/靡之气。
殷勤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各位来宾之间，正在和一个零售商聊着，一个不怎么友好的笑声传了过来，“精彩啊，真是精彩，殷总，贵公司的表演真令在下大开眼界。”
殷勤瞥了一眼，淡然一笑，“贺总谬赞了，只是你这个大忙人居然也有兴致来捧场，这才是令我大开眼界的地方。”
贺南端着酒杯走过来，与他站在一起，举杯对那名零售商比划一下，笑着应酬几句，那人自觉走到别的地方。
贺南微微低头看向殷勤，压低声音，“不过在下倒认为，如果殷总你亲自上台，恐怕，比这几个小演员要高杆得多了。”
殷勤脸色未变，仰脸靠近他的耳朵，声音也低了下来，“贺南，你是觉得那根东西在身上待得久了，想换换是不是？我不介意给你一刀切了，换个狗东西上去，反正，你一把年纪，也早活到狗身上去了。”
贺南气息一滞，不自然地粗重了许多，哈哈大笑，靠过来对着他的脸低骂一声，“你这个贱/货。”
“多谢夸奖，”殷勤懒洋洋喝一口香槟，不动声色地说，“现在国内市场，除了那几个外国大牌子，还是我大块吃肉，你连口肉汤都喝不着，贺总，人若没有那个金刚钻，可千万别揽瓷器活儿，小心赔得爪干毛净。”
贺南狠声，“你别高兴得太早，有你哭着来求我的时候！”
苏航突然走过来，递过一只手机，低声道，“店长，电话。”
殷勤拿过手机，瞥一眼上面的名字，不由得一笑，转脸讽刺地看着贺南，嘲道，“就凭你？你的公司叫什么来着？哦对，法克公司，回家法克自己去吧，逢年过节我会给你送个花圈的。”
说完，将酒杯随手递给苏航，拿着手机走出会场，“喂，大熊？”
路雄喘着粗气，“靠，你这发布会也太正式了点儿吧，保安居然拦我，难道老子看上去不像卖避孕套的么？”
殷勤大笑，“你看上去像买避孕套的，雄性荷尔蒙过剩。”
他走到入口处，果然看到路雄在跟保安扯皮，笑道，“让他进来，他可是咱们发布会能够顺利开起来的头一号大功臣。”
路雄终于证明了身份，大摇大摆地进来，笑着打量一下殷勤，“小鸟儿，你今天穿得可真不错，直接进教堂都行了。”
殷勤瞥他一眼，“跟谁进教堂？你么？”
路雄立刻大声道，“I DO！”
“滚你的！”殷勤笑骂一句，领着他进了会场，“老总亲自领你入场，路大队长，你这身价可真够高啊。”
会场里布置得非常辉煌，灯光璀璨，将每个展台上的产品映照得光华万千，展台后还有各种暧昧热辣的图片，赤/裸裸地挑逗着来宾的神经。
路雄瞠目结舌，“小鸟儿，你终于知道为什么不批你的批文了，这简直是大型涉黄现场啊！”
殷勤倚在一个展台边，挑衅一笑，“随时欢迎路队来扫黄，别让你手下的小警察们进门就酥软就行。”
“不得了，不得了，你真是一年比一年有出息了，”路雄赞不绝口，“我佩服你，绝对佩服。”
殷勤鸟颜大悦，打开展台下的柜子扒拉半天，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路雄，“就凭这句话，我得送你点礼物。”
路雄接过来一看，怒了，“你缺德不缺德？送我个飞机杯？”
殷勤一脸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别害羞，哥们儿，一个人，也是快乐。”
路雄拿着那个盒子翻来覆去地看，“要送也送个贵点儿的东西啊，这算什么嘛？”
殷勤：“少啰嗦，我还没送你个套套呢，这个飞机杯是上季度的明星产品，能模拟阴、口、肛三种通道，聚集远红外线和稀土永磁波，内部高仿真，快感绝对真实……”
“行了行了，”路雄打断他，嘟囔，“真想揍你。”
发布会结束的时候，路雄有事先离开了，临走塞了盒东西到殷勤手里，“待会儿别忘了吃，你都三十八了，也爱惜点儿自己的身体。”
殷勤送他离开，低头看着手里的解酒药，不由得勾起嘴角。
晚上的庆功宴，殷勤即使有着解酒药也醉得不行，发布会太成功，当场签订了不少订单，他心里高兴。
醉醺醺地被苏航扶回房间，殷勤扶着门就吐了，苏航皱皱眉头，给殷勤脱了外套和鞋袜扶到床上，然后打电话叫人来打扫。
殷勤醉得人事不知，躺在床上任他摆布，苏航其实看着他感情上非常矛盾，他是第一个无原则对自己好的人，但他的喜欢让自己觉得可怕。
叹一声气，拧一条冷毛巾为他擦擦脸，苏航道，“殷哥，倒杯水给你？”
“嗯，”殷勤皱着眉头。
苏航倒了杯温水，送到他嘴边，灌他喝下去，看他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便要离开房间，一走，衣角被拉住了。
殷勤勉强睁开眼睛，“小航，留下陪我一晚。”
苏航有些不耐烦，挣开他的手，对他微笑道，“不了，哥，你喝醉了，还是自己躺会儿比较好。”
“哦，”殷勤点点头，“也对，我身上酒气太大了。”
苏航转身离开。
殷勤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睡着，胃里太难受了，只是迷迷糊糊地躺着，半夜不知道几点，突然爬起来，还没能爬下床就吐了出来，口腔里有股腥气，他一下就醒了，打开台灯一看，呕吐物里有些红褐色的东西，好像是血块。
大脑轰得一下就懵了，胃出血？
配方泄露了
殷勤一直是非常爱惜生命的，一看吐了血，立刻电话打给蓝莓，不到两分钟，蓝莓就穿着睡衣冲了进来，立刻招呼人送他到医院，然后打了路雄的电话。
等待手术的时候，蓝莓抱臂在走廊里低着头转来转去，苏航走进来，脱下羽绒服披在蓝莓身上，“莓姐，小心感冒。”
“嗯，谢谢你，”蓝莓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青年，叹了声气，“小苏，店长做事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他嘴坏心不坏，你实在不应该把他那样扔在房间里不管。”
苏航含糊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正在说话间，走廊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路雄大步走了过来，警靴踩在地板上，在午夜的寂静中显得十分刺耳。
“他怎么样？”
“胃出血并且发生急性胃粘膜病变，”蓝莓低声道，“医生说因为他喝太多酒了，幸亏送来的早，没事。”
路雄点点头，看了会儿手术室紧闭的大门，转头看向苏航，冷冷地看他片刻，淡淡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苏航不明所以地跟他走到楼梯间，还没站稳，突然一拳头挥过来，狠狠击在肚子上，苏航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路雄揪住他的领子将人提起来，抵在墙上，凑上去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苏航是吧？我不管你在他身边是个什么目的，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做出一丝一毫对不起他的事情，我绝对叫你生不如死。”
苏航疼得脸都白了，豆大的冷汗滑落发际，他咬牙强忍住疼痛，“你喜欢他。”
“对，我喜欢他。”
“呵……呵呵……”苏航残忍地笑起来，“可他不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白费！”
路雄一言不发，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笑容扭曲的青年，猛地一拳又落了下去。
苏航脸色突然煞白，感觉五脏六腑都已经碎了。
路雄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跟我斗，你还太嫩了，小子，”说着他松开手，苏航立刻沿着墙滑落下去，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路雄拍拍手上的灰尘，轻松道，“放心，我这两拳控制着力道，伤不了你的内脏，回去给我好好伺候殷勤，惹他一点不痛快，可就不是这两拳的事儿了。”
殷勤遵医嘱得住院调养一周，路雄就第一天来看了看，后面都没有露面，只是每天都让人送一些养胃的食材过来。
虽然殷勤的发病来势汹汹，但是常言道祸害存千年，没几天就蹦跶得整个医院都放不下他了，你说他也不喜欢女人，却天天躺在病床上调戏小护士，他嘴巴坏，又脸皮厚，常常能把人家小姑娘调戏得脸蛋红扑扑。
苏航看在眼里，觉得这人真是不遭天谴都对不起老天爷。
有了路雄的威胁，苏航虽然不愿意，却照顾得也算尽心尽力，殷勤住了一个星期，出院的时候虽然有些消瘦，但是脸色红润，跟新承恩泽的小媳妇似的。
苏航正在将各部门送上来的文件归类，突然手头的电话响起来，“喂，殷哥？”
“来一下我办公室。”
苏航将手头的文件整理好，敲门进去，“殷哥，这是工作室那边新开发出来的‘温暖套装’初稿，你看一下。”
殷勤坐在办公桌后，随意翻了两下，抬头笑盈盈地看向苏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