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我不一定接,”那辰再次跳下车,关上车门的时候又补了一句,“我讨厌接电话。”
安赫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路上去了趟超市,买了下个星期的方便面方便粉方便米饭。
两大兜拎在手上让他一直觉得肋骨和后背扯着疼,他一直不知道手里拎点儿东西还需要前胸后背一块儿使劲的。
进了门,他在浴室里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看到早上的青紫变深了,有些暗红,似乎面积也变大了。
他把那辰的Q号抄在了客厅的日历上,然后发现那串数字是用油性笔写的,洗手液搓了半天都还清晰地停留在他手上,跟打了条形码似的。
最后开了电脑上网查了查才用橄榄油搓掉了。
那个Q号安赫一直没去加,他对那辰的兴趣都败在了那辰跟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的性格上,再说那辰留Q号的时候说的是如果要去医院就找他,说得就跟没事儿别加似的,他也就懒去加了。
他就算伤重不治,不,伤势加重需要去医院,也不打算找那辰。
好在伤在家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没那么疼了,接着就很争气地每天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慢慢恢复着,大半个月之后,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年终的事很多,考试,家访,总结,安赫每天都挺忙,但这种忙碌却没法赶走他心里的空虚和寂寞,元旦前看到学生家长送来的购物卡和礼券,他硬是看出了一堆落寞。
元旦也就那么波澜不惊地滑过去了,那天林若雪照例组织众孤寡老少爷们儿聚会,安赫跟着闹了一晚上,回来的时候依然觉得心里空,没着没落的,而且撸管儿完全无效,撸到手酸腰疼也不过就是手酸腰疼而已。
那之后好些天他这个劲头都过不去。
第不知道多少遍看完《寂静岭》之后,安赫站起来,看了看手机,没到十二点,困,但不想睡。
他拿过新的挂历打开看了看,打算把挂历换上。
他看日期一般用电脑,电脑没开用手机,墙上的挂历除了几个月才想得起来翻一次之外,不会去看,但挂历却一定要挂,看着一个一个排列在格子里的数字,他会有种自虐般的快感。
日子尽管没多大变化,但还是在一天天走着的,不管你这辈子是有意义没意义,值得还是不值,后悔还是无悔,来得及还是来不及,总有过完了嗝儿屁的那一天。
把旧挂历从墙上拿下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上面自己写上去的那串数字,那辰的Q号。
这都快一个月了,他一直没再联系过那辰,那辰也没再找过他。
现在突然看到这串数字的时候,安赫有种过了很久的感觉,犹豫了一下,他把写着号码的那块儿撕了下来。
他琢磨着人那辰请他一顿雅园,他怎么也得回请一顿。
换完挂历之后,他坐到电脑前,点开了Q。
嚇↘死↙伱
安赫看着这个昵称,半天没说出话来,又重搜了两遍才确定这不是加错了自己哪个二逼学生的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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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寂寞 。。。
安赫的好友申请过了几分钟就通过了,他看着这个美妙的名字,发过去一个笑脸表情。
干煸扁豆:那辰?
嚇↘死↙伱:誰
干煸扁豆:安赫
嚇↘死↙伱:涐苡ゐ伱夿涐呺挵銩ㄋ呢
安赫正在想打字,看着这一串字就停了手,浑身难受,他有职业病,看到这种天书或者不规范的标点恨不得把屏幕凿开了改掉,何况他看了三遍还默念了一遍才弄明白内容是什么。
干煸扁豆:你能换个字体么?
嚇↘死↙伱:怎庅ㄋ,這嗰卟夠儍逼庅
干煸扁豆:不不不,够,太够了,傻逼得我都扛不住
嚇↘死↙伱:傷ぬㄋ莈,媞崾找涐帶伱呿醫院庅
干煸扁豆:看不懂,你什么时候换了字咱俩再聊吧……
嚇↘死↙伱:你真没劲,什么事?
干煸扁豆:是没你有劲,也没什么事,就请你吃个饭
嚇↘死↙伱:哘,卟濄蕞近館孒吃誃ㄋ菋精濄慜,伱哙做飯庅
干煸扁豆:你还能不能行了!
嚇↘死↙伱:会做么
干煸扁豆:不会
安赫说的是实话,他不会做饭,就会烧开水泡个方便面什么的。
小学的时候,不少同学都能帮着父母煮个饭做个汤的,就他不会,他甚至没怎么见过老妈做饭。
饿了的时候他就扒着麻将桌说一句妈我饿了,这话有时候能换几块钱出去买吃的,有时候能换一个巴掌,是钱还是巴掌得看老妈牌桌上的输赢。
不过就算会做饭,他也不可能请那辰到他这儿来吃饭。
嚇↘死↙伱:那我做吧
干煸扁豆:……这不又成你请客了?
嚇↘死↙伱:你买材料
干煸扁豆:我这没有做饭的工具
嚇↘死↙伱:谁说上你那了,来我这
干煸扁豆:宿舍?
嚇↘死↙伱:秘密基地
安赫正在打字问什么秘密基地,那边那辰说了一句让你看看,就发了个视频请求过来。
安赫没有马上接,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有没有衣冠不整,然后又回头往身后看了看,确定后面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摆设之后,才点了视频。
点开了之后他半天也没看清那辰那边是什么情况,黑糊糊一片,隐隐从旁边透出暗红色晃动着的光线,他拿过耳机戴上,正好听到那辰的声音:“是不是看不见。”
“是。”安赫说。
“等我开灯。”那辰说一句。
两秒钟之后,那边亮了起来,画面也变得清晰了。
安赫看着那辰光着的上身愣了愣,那辰说起来算是有点瘦,但挺紧实,线条看着很舒服。
视频只能看到他腰,腰上有文身,安赫看不清是什么。
那辰的身体让他嗓子有一瞬间发紧,过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不冷么?”
“不冷,”那辰伸手把摄像头往旁边移了移,“看见没。”
安赫看到了一个小号的铁皮桶,桶里是跳动着的火舌,火光让整个画面变成了暖暖的金红色。
“你在屋里这么弄火……”安赫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了背景里并不是常规的房间,“你住在什么地方?”
摄像头拍到的背景是黑色的,很粗糙,不少地方都有些凹凸不平,看着像是喷了漆的铁皮,那辰把摄像头转回来对着自己之后,安赫看到了他身后黑色的墙上挂着两把吉他,还有些看不清的画,横七竖八有些零乱地挂在墙上,黑色的墙上还有很多五颜色六色的涂鸦。
墙跟前儿似乎有张床,被子衣服堆着,看上去就跟下边儿还睡着个人似的,旁边还有个倒了的谱架。
“来了就知道了。”那辰冲着摄像头笑了笑。
这个笑容很短暂,不过视频卡了一下,那辰的笑容在画面里定格了几秒钟。
安赫本来对他已经消失了的兴趣又被勾了起来,似乎还有点儿来势汹汹的意思。
他往椅子上靠了靠,把腿伸长了看着那辰的锁骨:“你是不是什么也没穿。”
那辰眯缝着眼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放低了声音问:“想看?”
安赫的神经被这两个字狠狠地勾了一下,那辰带着沙哑的声音压低了之后充满诱惑,安赫觉得他这必须是故意的。
“随便。”安赫笑了笑。
“我要穿着裤子你是不是会失望。”那辰没什么表情,挺平静地说了一句,没等安赫回话,他突然扯下了耳机,站了起来。
安赫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看着屏幕上一丝不挂的那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那辰转身走出视频范围之后安赫才舒出一口气,屏幕上只剩了一张形状古怪的黑色椅子,看着像是用什么零件改的,上面堆着几个靠垫,感觉坐在上面会挺享受。
安赫正对着这张椅子满脑子都是那辰赤裸的身体时,靠墙边堆着衣服和被子的那张疑似床的东西动了动。
安赫吓了一跳,以为是眼花了,没等细看,那堆东西又动了一下,接着就看被子和衣服堆下边儿坐起来了一个人。
“靠。”安赫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这是那辰男朋友?
那人顶着个睡成了杀马特的发型坐了起来之后也没动,就那么冲着满是涂鸦的黑墙发愣。
过了一会儿那辰又晃回了摄像头前,手里拿着罐啤酒,已经穿上了一条松松袴袴的运动裤。
“你那儿还有人?”安赫问了一句,同时也看清了那辰腰上的文身是个从腰向小腹探过去的蝎子,文得很精致。
“嗯,”那辰开了啤酒喝了一口,也没回头,“你不听过他唱歌么。”
鸟人的主唱?安赫想了想,除了一把好嗓子,对那人的形象完全没有印象。
“啊……唱得很好,”安赫应了一声,“要不先这么着?你朋友起来了……”
“嗯?”那辰放下啤酒罐看,“不用管他,昨天跟媳妇儿吵架被赶出来了,一会就走。”
安赫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不过因为被突然从被子衣服下边儿钻出来的主唱打断了聊天的思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没说话,拿了根烟出来点上了。
主唱同学跟那辰没有任何交流,沉默着晃来晃去几趟之后,穿上外套离开了视频的范围,安赫听到耳机里传来哐啷一声,应该是关门,但听着不像,他推断不出来那辰这个“秘密基地”到底是个什么空间。
那辰不肯细说,只说去了就知道,安赫觉得他性格虽然有点儿说不上来,但骨子里还就是个小孩儿,一个破屋子还能卖半天关子,也就没再多问。
约好了周末吃饭之后,安赫下了线,坐在电脑前发愣。
他觉得自己跟那辰视频完了之后似乎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撸个天昏地暗也排解不了的寂寞的源头是什么。
那辰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体,都是他挺感兴趣的类型,视频关掉之后他老半天都还没能把那辰的裸体从自己眼前清除干清。
这他妈是想做了吧。
安赫叹了口气,把腿搭到桌上,手伸进裤子里摸了摸,半精神不精神的状态让他有点儿没着没落的,于是拿起鼠标点了几下,随便打开了一个片儿。
耳机里叫得挺带劲,安赫瞪着画面上的人,手在裤子里没动。平时就算觉得片子里的人叫得忒假,但还是会被这种连喘带呻吟的调子激得兴奋起来,今天却不同。
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看了一会儿,本来有点儿想抬头的部位没精打彩地趴下了。
安赫啧了一声,把片子给关了,泡个澡睡觉得了。
元旦放假之后一直到现在,不少学生的心都收不回来,快期末考了一个两个还是要死不活的。
安赫每天下午去教室转悠的时候都能看到趴桌上睡得雷都炸不醒的,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张林虽然还是有点儿吊儿郎当,但没再旷过课,别的几个任课老师反映他有不小的改变。
“想着放寒假呢吧,”安赫手撑着讲台,看着下面气息奄奄的一帮人,“有什么可想呢,就那么二十来天假,有一半时间被老爸老妈逼着收拾屋子买年货然后还得拜年,要是考砸了,剩下那一半时间你们也过不舒坦。”
“安总你真打击人。”有学生趴在下边儿说了一句。
“这就打击了?我是为你们剩下的那几天假着想。”安赫笑了笑,拿了根粉笔在讲台上按断了,对着第三排打从他进教室就没醒过来的胡宇弹了过去。
粉笔头准确地打在了胡宇的鼻子上,他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吼了一声:“我操!”
“志向挺远大,”安赫看着他,“不过按你现在这状态发展下去,这事儿也就梦里想想了。”
教室里笑成一团,胡宇迷迷瞪瞪地坐下了。
“我对你们一直没重话,你们要面子,我就给面子,”安赫等着下面没什么笑声了,才又接着说下去,“可我也要面子,你们也得给我面子,别看着我成天对你们笑着,就觉得你们弄个年级倒数我还能这么笑。”
安赫收了脸上的笑容:“明天开始我要再听哪个老师说上课有人走神儿说梦话的,我让你别说这个寒假,就后边儿暑假你也别想过踏实了,不信就试试。”
走出教室的时候,手机响了,安赫掏出来看了看,老妈的电话。
老妈一年到头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加一块儿也不够五次的,一般情况下都是有活干了才会找他回去帮忙。
“妈。”安赫接了电话。
“你爸给没给你打电话?”老妈那边依然是唏里哗啦的麻将声。
“没。”
“你张姨说她儿媳妇儿在街上看见你爸了!”老妈提高了声音,“你爸回来了!”
“哪个张姨?”安赫皱了皱眉,比起老妈,老爸更像云游四海的高人,别说电话,一年到头人影都见不着一次。
“你管哪个张姨啊!我说你爸回来了也不回家!还跟个女人搂着逛街呢!”老妈喊着,突然哭了起来,一边搓着麻将一边哭得特别悲痛,“你说我养你这么个儿子有什么用啊!也没见你心疼过你妈啊!白眼儿狼!”
电话里又传出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安赫啊!你也是的,我可是好几个月没见你回来看你妈了,你这也太不应该了……”
安赫没出声,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心里一阵烦燥。
电话又响了起来,安赫没接,按了静音。
回办公室拿了东西之后,他开着车回了家。
刚到四楼,还没到自己家门口,在楼道里就听到了熟悉的麻将声。
这声音会让他憋不住火,但这却是他的家,这声音家里最大的标志。
“哟,安赫回来了,”邻居大妈从屋里走出来,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打听着,“是不是你爸回来了?没回家啊?”
“您中午菜做咸了吧。”安赫转身往自己家走。
“啊?”大妈愣了愣。
“有空操这个闲心多喝点儿水吧。”
大妈冲着地呸了一声,小声骂着回了屋。
安赫推开门的时候,屋里的麻将声一下停了,屋里两桌麻将桌旁边的人都看着他。
老妈抬头喊了一声:“你还舍得回来啊!跟你爸一样别回家得了!”
“吃饭了没。”安赫没答她的话,走到厨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冷锅冷灶,垃圾筒里堆着的全是快餐盒。
“你妈哪还有心情吃饭啊,”一个女人说了一句,“你这儿子当的……”
“你认识我么?”安赫回过头看着她。
“哟,不认识你就不能替你妈说你两句了啊。”那女人有点尴尬。
“不认识我你就知道我这儿子当的不行?”安赫没给她留面子,他对老妈这些牌友没有一丝好感,看着乌烟瘴气的屋子就窜火。
老妈放下手里的牌,叫了个人替她打着,把安赫拉到了里屋。
“你别一回来就冲我朋友发火!”老妈关上了里屋的门,很不高兴地说。
“带你出去吃个饭吧,”安赫皱着眉看着老妈,老妈算是个漂亮女人,但每天通宵达旦地打牌,整个人都很没精神,一脸腊黄,“你吃多少天盒饭了?”
“不吃盒饭吃什么,”老妈白了他一眼,坐到床上,拿出支烟点上了,“反正现在也没人管我,爸回来了也不回家,你也是!”
“你要我爸回来干嘛啊?就这一屋子,回来就吵架得了。”安赫看着窗外,老爸不回家也很正常,从小记忆里就几乎没有这个爸爸,他要是突然回来了才是件神奇的事。
“他不回来就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