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任万成似乎就不在意那么多了。元正礼几次都发现他洗完澡回卧室时任万成已经在他床上坐着了。
他第一次发现时皱了眉,忍不住道:“你出去!”任万成勾了唇角,俩字“不想”,然后就死皮赖脸的坐在那。
最后元正礼也就习惯了。
而任万成似乎也不再回房了,元正礼早上醒来还能见任万成在他旁边躺着大睡。
他想起来那天做的梦:阳光明媚的浅色的屋子里,他和任万成理所当然般的睡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未完—
天气不知不觉炎热起来,转眼就到了夏天,任万成依旧混吃等死的在他那赖着,而他依旧包庇着这件事,没让任何人知道。
他曾经很担心到时候家里万一知道任万成不上学不想出国的事怎么办,等到该订机票了该送人了这些事到最后肯定会被暴露。到时候,任万成,怎么办。
而他现在,已经担心到麻木了。
那个至今还未想起来名字的同学在某个晚上打电话过来了,告诉自己下下周就要考试了,大概六月中旬就能回家。
元正礼就哦了一声,顿了顿,说但我还要上班,那会儿不回去。
对方就理解的笑了:“我知道。我打算到时候七月底八月初去你那。”
元正礼有些愕然,为了避免自己理解错了,他专门随口般的问了问“过来干什么?”没准人家是来旅游或为以后找工作。
“只是和平时放假一样,过去玩玩,到时候就直接从你那儿走了。”
元正礼想,那呆的时间挺长的,按开学时间来算基本上要一个月。
“没事,你上你的班,我有些同学和朋友在那,可以找他们。”那边的人笑着,顿了下,“到时候一去上学,谁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元正礼只是干笑——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但这都聊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人家都表示要见面了,也没法再去问对方是谁。
他只希望这的确是个到现在都没想起是谁的同学,而不是最后两人一见面发现彼此谁都不认识谁。耽误人家事浪费人家感情。
他不得不笑了几声,然后客气道:“你来之前给我说,我去接你。”只希望对方有点眼色,说“你上班就不麻烦你了”的这种话。
“好,到时候买了机票就告诉你。”结果对方这么说。
元正礼就又朝电话里笑了笑。脑子里一直想着“这到底是谁?”。
挂了电话,他脑子就有点昏昏沉沉,犹如有很多声音在杂乱着,和拥挤的人群一样。
虽然声音是在脑子里出现的,但他却觉得耳朵似乎也感到难受起来。
他皱着眉站定到了那儿,闭着眼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扶着额休息了一会儿。
半晌他才缓了过来,睁开眼,眼前还是刚才的事物。
类似的情况在半个月后再次出现了,那会儿是母亲打来了电话,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不知说道哪的时候,他就开始头疼起来,耳鸣,还有嘈杂的声音,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似乎是脑子里。
他皱了眉,按了按太阳穴,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过来,那会儿已经不知道母亲讲到什么了。而他只能嗯嗯的应着。
不久后的几天又接到了那个的同学的一些电话和短信,无非就是到家了,近期发生了什么事一类。
又过了七月最后几天的时候,对方说要来了,已经买了机票,在下周六下午。
元正礼本来想问问对方住到哪。然而一琢磨,这一问有可能是往自己身上揽事,对方没准就住他这块儿来了。
虽然住本身并不是个多大的问题,但主要是他到现在都没想起这人是谁。而且这么久都过去了,谁知道这人已经变成了怎样的性格,他心里有点没谱。
于是最后没问。想着大不了到时候见了面,觉得的确是熟人而且没不妥的话,再问要不要住过来。
至于任万成,反正基本上已经和自己一个屋了。另一个屋空着,应该也够睡的。
他给任万成说了他下周六要去接一个同学。任万成居然没有细问,只是玩着电脑笑的微妙:
“你很快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元正礼就挑眉了,“谁?”
任万成笑了声,“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啊?”
元正礼有些尴尬:“似乎是个很熟的人,我也一直没好意思问。”
“要是诈骗电话怎么办?”
“连我在哪干什么具体情况都知道,不是诈骗。”
“没准是人贩子。”
“怎么可能。”
到周六那天,元正礼蹲在门口换鞋的时候,任万成则站在旁边看他,只是笑。
“怎么了?”元正礼抬眼问,接着一想那天的对话,就奇怪,“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接着换好了鞋站起来问。
“我知道,你也知道。”任万成却这么答。
元正礼怪异的盯了任万成半晌:“你说话能利索点不。”
任万成笑了,说:“哥,你有空闲扯,还不如赶紧在那边等着,见了你就知道了。”
元正礼不爽快任万成卖关子,瞥了任万成一眼,走了。
那个同学似乎对他们这儿其实很熟,和他提前就约好了在机场哪等。那不是个人多的地方,这让元正礼放心了不少,他希望对方能一眼看见他而不用自己去找对方了。
飞机差不多到了的时候,他接到那人的电话,说已经到了。他也回答已经在这边等着了。
那边似乎心情很好:“我马上出来。”
于是元正礼就在那等。不知怎么就有点紧张。
可能是怕见了面那种半熟不熟的局促。
元正礼在那张望,望着望着却看到了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他眉头一皱,紧盯着对方,在对方走近后终于看清了。
还真是任万成。
——任万成怎么来了?
偷偷跑来接机?
果然也和那边认识?
但一看,却又觉得别扭:任万成拉着行李箱,单肩挎着双肩包的一个带子,穿着藏蓝色短袖、米色的七分束口运动裤、白色运动鞋。虽然也是简洁的短发,但不是以前那样乱七八糟的向上翘,而是似乎修剪了些往侧拨了点,没之前那种嚣张浮夸的感觉了。
任万成笑着向他走来,也完全不是平时在他那儿时的一副慵懒的痞样。
“哥。”
叫他的声音也还是像很久前那样温缓平和。
他有些困惑,盯了任万成半晌:“你怎么跑来了?”
任万成一听,反而似乎还觉得奇怪了,但依旧笑了笑:“怎么不是我来?你想见爸妈吗?”
元正礼还是打量着任万成:“不是——”然后盯了任万成头发半晌,“你剪头发了?”他刚出门的时候任万成还不是这样。
任万成就摸了摸头发,“剪了有一阵儿了。”
“可你之前不是这个样子。”
“……那都是春节的事了吧。”任万成笑笑。
元正礼看了看,就懒得再和任万成纠缠这个话题了。他觉得他们谈话似乎驴头不对马嘴。
之后他就不再看任万成了,站在那继续等他那个同学。他觉得任万成也是来等他那个同学的。
任万成见他站在那不动,就笑着问,“哥?不走么?”
元正礼则看向任万成:“不是还要等我那个同学吗?”
“等你那个同学?哪个同学?”
“我刚才出门不是和你说了么,你还说我‘很想见’?”元正礼皱了眉。他不知道任万成怎么这么晕乎。他有些不耐烦。
“……你出门和我说?”任万成虽笑着,但还是显得有些不解,“你几点出的门?”
“大概一个半小时前。”元正礼皱着眉答,“你自己不知道么?”明明那会儿也站在旁边。
“但我那会儿在飞机上……哥你和谁说的?”
元正礼越发不痛快了,他觉得任万成简直是得了痴呆,智商掉到了极点。他无心再和任万成讨论这件事,琢磨着他那个同学应该也到了,怎么半天不见人,于是就拿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
他按了拨出,两三秒后,任万成的电话响了。
任万成低头套出了手机,然后一看,抬头问他:“哥,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元正礼就愣了下,然后匆忙把手机从自己耳边拿下,一看屏幕,果然拨的是任万成的号码。
他说“按错了”,挂断,想着自己怎么拨到任万成手机上了,接着就在通讯记录里找。
他没有存他那个同学的电话,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每次发短信和回电话都是只凭原来的记录和印象里的一点号码。
他找最近的那通,因为他们那会儿刚打过电话,对方说是已经到了,马上出来。
他这会儿一翻,却发现刚才本没有署名的通话记录标记的是任万成的名字。
他有些诧异,就接着往下翻,按自己脑海里大概的通话时间去对应对方的电话。
——任万成,
任万成,
任万成,
任万成,
……
他有些懵了,想着怎么回事,接着去翻了短信。
依然是任万成。
他定在了那,然后专门不信邪的去将任万成的电话调了出来,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看。
很熟悉,没错,就是他“那个同学”的。
……但这也是任万成的电话,按理来说,他有印象。
然而他之前怎么会不记得?
于是他难以置信般的盯着任万成,然后又拨通了那电话。
接着任万成的电话就再次响了。
任万成看了看屏幕,看了看他。微紧着眉,有些不解和担心。
而他把电话挂了,愣愣的看着任万成。
—未完—
十八。茫
在坐机场大巴回去的路上,元正礼一直没说话。
他窝在座位里,皱着眉闭着眼,不停的在按太阳穴。
他有些头疼,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泥浆一样堵。
任万成想帮他按一会儿,但他把任万成的手挡住了。
任万成就只好放下了手,看着他。
元正礼根本没法梳理明白这些都是怎么回事,也许就是任万成从始至终在逗他玩?
那个电话没错,的确是任万成的号码。
他之前怎么没想起来?
电话里的声音也是任万成的声音。
他怎么会没听出来?
他觉得有些不对,按理来说他就算没听出来任万成的声音,对话交流上也应该知道对方是任万成。
他为什么会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是任万成?
但一细想,也觉得不合理,如果是任万成打电话,他怎么不知道。
有时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任万成就在他不远处,就算没看见任万成在干什么,以电话里的音量来听,他也应该能听见任万成的声音。
……“但我那会儿在飞机上”,“哥,我下周六去你那边”,“任万成放暑假了,今天刚回来”,“你很快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脑海里是错乱的声音。有任万成的,有母亲的;听过的,没听过的……
接着又浮现了手机来电显示时的画面,上面标着“任万成”。
耳鸣声。尖亮的,伴随着细微的嗡鸣声。
明知道不是耳朵里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弯了腰捂住了耳朵,接着那些声音嘈杂到脑袋都疼,于是他又狠狠的抓着头发,张着嘴,急促且混乱的呼吸着。
任万成立刻俯身扶住了他,有些不安的皱了眉,一边观察着他,一边尽可能缓和的去问“怎么了?”
但他基本没听到。他仍紧闭着眼捂着耳朵,身上汗津津的,脑子里痛苦的挣扎着。
“哥!”任万成又低喊了一声。
元正礼这次意识模模糊糊回来了些。他勉强着睁开了点眼,混乱的喘着,觉得一切都在无规律的旋转,耳朵里似乎还有轻微的耳鸣声。
他手从耳朵上松了些,任万成小心的搂扶着他,看着他的脸色,认真的低声问他怎么了。
他缓缓坐起来了些,眼睛还有些无神。他喘了会儿,脸色有些发白的淡淡说“只是晕车”。
“恶心吗?”
他摇摇头。
“要不要喝水?”
他点点头,嗯了声。
上车前元正礼买了两瓶水,一人一瓶。此时任万成松了手,顺手直接拿了自己的拧开盖子,递给了元正礼。
元正礼看了眼,也没有很介意,就喝了几口,然后递给任万成了。
“谢谢。”
他低声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任万成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他搂了过来,靠在肩上,“休息一会儿吧,估计还有一阵儿才能到。”
任万成搂他那刻他身子僵了下,但接着他还是顺着任万成靠了过去,垂着眼睑低低嗯了声。
任万成也没有松手,只是静静搂着他。
他也的确是难受了,没心思计较那些。闭了眼,眼前又是各式各样画面:任万成勾着唇角玩味笑着的模样、昏暗的卧室、母亲家里自己和任万成的房间、初中时的宿舍……
“还难受吗?”
他听见任万成低声问。
杂乱的思维如雾般散去了些许,他皱着眉舒了口气,“好些了。”
任万成抬手把上方的空调风口转了下:“是不是风吹着头了。”
他只是闭着眼,没说话。
接着他就一路都在休息,那些混乱的声音和画面渐渐褪去了。
下车的时候他已经缓了过来,只是脸色还是有些不好。任万成问他怎么样,他说好多了。
因为离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任万成又拎着行李,元正礼就打了车回去的。
上来楼,元正礼拿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顿了下,转了身,谨慎的观察着任万成,问:
“你来过我这儿吗?”
他其实有很多事想直接问任万成,以验证或证明一些想法及事情。然而他又不敢问的太过直白——万一他被任万成怀疑精神不正常呢?
也许他的确有些问题,但他不想让任何人有一点点的怀疑。
这是件丢人的事。
“没啊。”
任万成笑了笑回答,
“去年国庆你那会儿不是在找工作吗,比较忙,我就没过来了。”
他就嗯了声,然后转过身继续开门了。
他想了想,的确如此,当时任万成打电话了,说想过来。上学那阵儿,几乎一有小长假,任万成就会过来,在他们学校附近的酒店住两天,和他呆个几天又回去。
他还因此说过任万成浪费时间浪费钱,但任万成说做了兼职,所以没关系。
人家花自己钱花的心安理得,元正礼只能做做样子的说了两句。
去年国庆放假,因为上了班,觉得累的厉害,只想好好休息,就没让任万成过来了。
今年……
元正礼一想,脑子里又开始混起来,头也疼的厉害,眼前又晕又花。
他闭着眼赶紧扶住了门把,接着脑海里全都是任万成在家的画面,带着玩味和调侃的笑。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他扶着额头,觉得一切都很乱。
任万成赶紧扶了过来,皱着眉,有些紧张:“怎么了,又不舒服?”
“还好……一会儿就好了……”他闭着眼低声说。
“哥。”耳朵里满是任万成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密实的塞满这个大脑。
他攥着拳狠狠的砸了下门,老旧的防盗门哐的晃了晃。
接着他的拳就被任万成攥着了,他被任万成从后面抱着,他听见任万成降了语调匆忙安抚他:“哥,你稍微忍忍,我把门开了扶你进去。”
他摆着手说“没事”,但实际上晕的眼睛都没法睁开。任万成还是一手搂扶着他一手开了门,把他扶了进去。
任万成把他放到了沙发上,接着把之前的水瓶递给了他,然后茶几上的遥控器拿了起来,开了空调,背包卸了扔一旁。
在他喝水的时候任万成去拿了行李箱,关了门,接着就又过来了:“是不是中暑?”
元正礼喝了水,坐在那缓了会儿,脑子里似乎还有些声音在细语,但并不算很影响他听任万成说话了。他手撑着满是汗的额头,他长舒了口气,说:“没事。”
任万成将扔到了一旁的背包放好,然后皱了眉坐到了旁边的单个沙发上,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未完—
元正礼勉强睁了眼,看着任万成:“没事,可能是中暑了,昨晚又有些没睡好……”一想到昨晚上,还在床上和任万成……他又是一阵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