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把钱补上,要么坐牢。”
虽说最后两个字听着着实让人心惊,但可以补钱,徐竟还是松了一大口气:“那就补钱啊!”
徐清岩闻言没有说话,沉默地吃着饭。徐竟抬着头紧张地看着他,隐约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自从这次简短的对话过后,徐清岩就再没有跟徐竟谈过这方面的事情,就算徐竟问起,也只是含糊地应付过去。徐竟对此很不满,但是撬不开他的嘴,也没有办法。不敢朝他发火,就只能一个人把气憋着。
好在在憋出内伤之前,郑霖的一个电话解救了他。
两人约在徐竟学校附近的一家茶餐厅见面。徐竟早早就过去等着了,看见郑霖进来的时候心里既激动又紧张,因为有预感,郑霖将会告诉他徐清岩所不愿意让他知道但是他又应该知道的事。
“你爸爸不愿意补钱你知道吧?”
徐竟想了想,点点头:“那天我说到这个的时候,他没有做声,我就猜到了。”
“五十万虽然是笔不小的数目,但对你爸来说,也不是拿不出来,他只是过不去这口气。庆和也是看准了他的这个脾性,才设了这么个套让他钻。”
徐竟心猛地一颤。很多时候,不怕意外,就怕别人有心陷害,那样事情就麻烦得多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徐竟看着郑霖的眼睛,问:“套?什么套?”
郑霖喝了口水,表情也有些凝重:“这笔钱本来是用于工程投标的,后来被转移出来给了公司的高层作年终奖金,你爸也有一份,所以现在想收也收不回来了。要想补上去,只能让你爸自己出。”
“这种情况在公司不是很正常的吗?您说是庆和设的套,怎么说?”
郑霖勉强笑了笑:“你应该相信你爸爸的专业能力,一般的审计根本是查不出来的,更别说这次庆和总部只是派了一个小小的审计员下来而已。”
晚上躺在床上,徐竟看着怀里徐清岩的后脑勺,柔声道:“要不我们就把钱补上吧?有些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人好好的。”
“嗯。”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竟心里其实是很没底的,见徐清岩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反而很不真实,不知道是他本来就想通了还是随便应付自己的。于是欠起身看着他的侧脸又问了一遍:“那你是答应了?”
徐清岩闭着眼没有马上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与徐竟对视:“别人有心整你,你是没有办法的。就算补上了那笔钱,也还有第二笔,第三笔,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们是什么目的?”
“我也不知道。”
“会不会跟博宁有关?”
徐清岩摇摇头:“应该不会。我在庆和只是个小小的财务经理,即使再回到博宁总部,对他们来说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那……”
“所以我估计,自己是得罪上面什么大人物了,人家想捏死我。”
徐清岩最终还是去找了许博宁。当初因为徐竟的事辞职时,许博宁曾经说:“清岩,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对博宁有感情,同样的,博宁对你也是有感情的。所以,任何时候,只要你想回来了,博宁都欢迎你。”然后两人互相拥抱了一下,徐清岩毅然地飞了美国。
再次站在博宁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徐清岩不禁有些微微的晕眩。从宽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出去,是泾城高耸的楼宇群,像一座座腾飞的标志符号一般屹立在泾城的土地上。他知道,他和徐竟的家就在那其中。
许博宁在开会,秘书恭敬地给他倒了杯茶放在桌上,然后退了出去。徐清岩双手捧着杯子,本来应该复杂难言的心绪却意外地一片平静。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许博宁才进来,一看见他便热情地笑了起来,走过去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回来啦!”
徐清岩站起来点点头:“是啊。”
“等很久了吧?”
“没有,刚到。”
许博宁听了爽朗的笑起来,看着他道:“清岩,我还不知道你?就算等上一两个小时,你也会跟我说刚到。”说完点燃一根烟,递给徐清岩一支:“最近跟庆和的情况不太乐观,刚刚跟各分管总裁开了个会,大家商讨一下对策。听说你从庆和辞职了,就回来帮我吧?”
徐清岩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滞,没想到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还是得回博宁总部。虽然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一想到徐竟,还是觉得一阵头疼。
一根烟燃了半截,许博宁站起来往杯里添茶,徐清岩看着他,开口说明了来意。后者拿着茶壶表现地相当震惊,就好像真的是才听到这个消息一样。但是徐清岩知道,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等着自己上门而已。
“余东献这次看来是真的急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秘书进来提醒许博宁车已经等在楼下了。知道许博宁还有行程,徐清岩适时地提出告辞,许博宁把他送到门口,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件事你别急,我先问问。抛开这次对我们产品的负面报道不算,这样针对性地对付博宁的人,我们也不可能放任不管。你先回去,我过两天给你电话回复。”
比徐清岩预计的要快,许博宁第二天就给他回了电话。因为是晚上,许博宁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清岩,那件事我问过了。你辞职回博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可能得问问你儿子是不是得罪庆和上面的什么人了?”
徐清岩的心“咚”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冲进了脑子,撞击得他有些站不住。带着些迷茫又有些疑惑地问:“小竟?”
“嗯,对方似乎也并不打算怎么隐藏,我的人没费多大功夫就打听出来了。提醒你一下,陈尤辉。”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无法保证更新速度,对不起大家了~
33、上门道歉
陈尤辉这个名字只要是在这个行业的都不会陌生,甚至可以说如雷贯耳。泰斗级的人物,也是庆和的创始人之一。
徐清岩跟他见过几次,但是因为资历不够,没说上过几句话。
就连许博宁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陈总,更何况是自己?
那么,徐竟又是怎么认识他的呢?徐清岩困惑不已。
“小竟应该不会直接得罪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估计是有什么中间人吧?再说陈尤辉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为难。”郑霖刚从学校做完实验回来,已经快11点了,一进门就接到了徐清岩的电话。
“他有什么朋友我也不太清楚,你帮我问问小浩,看他有没有什么姓陈的朋友。”
郑霖听了笑起来:“你这个当爹的做得可不称职啊,儿子有什么朋友还要问别人。”
徐清岩也笑,只是声音低低的,也不知道是真笑还是苦笑:“是啊,确实不称职。”
“说到姓陈的朋友,我记得郑浩以前跟我提过,说小竟高中时交过一个女朋友叫陈什么的是吧?”
“女朋友?”
“是啊,呵呵,还是郑浩跟他小女朋友的牵线人呢。”
挂了电话,徐清岩躺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叹气的人,这段时间以来,不管再累,处境再艰难,都不曾叹过一口气。但是这一刻,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
抬起眼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徐清岩拿起手机快速地拨了一个号。沉闷的电话等待声在耳边突兀地响起来,对方不久就接了起来,两人说完几句话后挂断,徐清岩起身回了房间。
徐竟第二天上午有课,定了早上7点钟的闹铃起床。刚坐起来准备穿衣服,徐清岩就欠起身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背上,因为刚睡醒,说话的声音还瓮声瓮气的:“今天别去学校了吧,我们出去走走。”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嗯,可以不去。”
这句话就像定身术,徐竟闻言动作顿了顿,笑容僵在脸上,拿着衣服沉默不说话了。
徐清岩掰过他的脸:“没事,我就是想休息一下,你别东想西想的,影响心情。好久没出去了,这几天天气好起来了,我们出去玩玩儿。”
徐竟看着他,像是在辨认他话里的真伪,又像是在想什么,一会儿之后笑起来,凑过去在他唇上亲昵地吻了一下:“好。”
早春的气息随着车开出市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浓,树上嫩绿的芽苞,新抽的嫩叶,一切都洋溢着新生命生长和舒展的气息,让人也跟着变得有活力起来。
徐竟一只手支在车窗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清冽的凉风,属于早春那种干净中带着清香的味道一路流窜进心里,脑里,让整个人都仿佛被洗涤了一遍似的。这段时间的压抑与烦躁随着呼吸被带走,取而代之的是放松与舒畅的惬意。
侧头看着道路两旁不断倒退的景物,目光偶尔被一两棵正在抽芽的树木和已经长出花骨朵的花草所吸引,徐竟意识到,春天是真的来了。
在市区的时候还没有感觉,直到到了郊外,才有这种豁然开朗般的鲜明的感触。
车子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开阔的大道上,车速很慢,两人静静地坐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时间久了,徐竟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微微调整了下坐姿,侧过头来看着徐清岩。后者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两只手松松地握着方向盘,脸上被照进来的阳光映得纤毫毕现,这样的角度,甚至能看到白皙皮肤上细细的茸毛。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年轻?”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似乎惊了徐清岩一下,转过头来,过了一会儿才翘起嘴角笑了笑:“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起来真的不像四十岁的人。”
“呵呵,那像多少?”
“三十岁。”
徐清岩闻言眉毛挑了一下,像是有点高兴,又有点好笑的惊讶:“哪有那么夸张,要是真有三十岁就好了。”
徐竟看着他的表情柔和放松,自然而然地说:“真的。所以我们还会在一起很久。”
车子在一条偏僻的岔路上停了下来,徐竟跟着徐清岩下了车,沿着一条土路走了一段,一个长满脚背高的野草的小山坡出现在眼前。
徐竟知道徐清岩喜欢山坡,新买的房子后面就有一个,不过因为被当做绿化带,难免会被人工修剪一番,只能养眼,不像眼前这个,迎面而来的茂盛的生命力,在大自然中尽情地招展着。
以为这就是目的地了,然而徐清岩爬上去后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略带急促地又往前走了一阵,徐竟也没有发问,跟着他翻过几个起伏的小土包,才到了真正的目的地。阳光下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出现在平坦的视野里,河水不算很清亮,但是在泾城这片久经工业污染的城市里算得上干净了。
徐竟望着眼前开阔的景象赞叹不已,良久,才收回视线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徐清岩看着他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得意:“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平时也没什么时间来,这也才是第三次而已。”
“那前两次呢?”
徐清岩又笑了一下:“自己一个人来啊。”
把带来的报纸铺在草地上,从背包里取出零食放在上面,这样安静又惬意的感觉,还真的像两个人的郊游踏春一样。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全身的细胞都像是在透着气。
吃过午饭,两人躺在报纸上睡觉,徐竟脸上有些痒,模模糊糊地朝脸上抹了一下,翻个身打算继续睡就被徐清岩的手机铃声给闹醒了。
是个陌生号码,徐竟不敢乱接,只好叫醒旁边的徐清岩让他接电话。
见徐清岩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只是间或表示知道的嗯嗯两声,好像只是一个平常的电话,徐竟便站起来拿了瓶水朝河边走了过去。
“再过几年,这条河也会变得和南河一样了。”徐清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微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河面。
徐竟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是啊,我小时候南河的水比这还要清亮,现在是完全不能看了。”
“嗯,所以有时间的话多来看看吧,再过几年就看不到了。走吧,我们回去了。”
提着五十万站在陈家大宅门口的时候,徐清岩低着头突然有点想笑。小兔崽子犯下的风流债,居然要让他来偿还。
不管他与陈家外甥女曾经到底有过什么样的关系,但是无疑,人家是惦记上他了。
消除这种惦记的唯一方法,就是彻底撇清。
五十万是他一年的薪水,他不觉得心痛,只是觉得有点无奈。就像一块东西,不管它重不重要,别人刀架在脖子上胁迫时都没有妥协,结果却巴巴地给人送上门来。
但是他似乎还是低估了陈尤辉在庆和的分量,望着眼前古朴有韵的三层建筑物,徐清岩心里也有点没底了。只能买几块砖的钱,真能入得了人家的眼?!
没有如预想中的受到怠慢和难堪,陈家人接待徐清岩的态度称得上温和有礼。陈尤辉不在,因此接待徐清岩的是陈家老大陈明扬。得知徐清岩的来意时,陈明扬端着茶,脸上闪过一抹笑,徐清岩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似乎比自己还要无奈,于是暗自在心里撇了撇嘴。这段时间受到徐竟的影响,徐清岩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年轻化的趋势。
自己一个受害人提着赎金上门来告饶来的都还没什么表示呢,山大王们反倒比自己还觉得委屈了。
坐了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停车的声音,徐清岩朝外面望了一眼,陈尤辉自己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上下来,穿了一身深棕色的立领风衣,黑色皮鞋,头发虽然花白了,但是依然显得神采奕奕,一点看不出来是六十多岁的人。
徐清岩上次见到他时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照理说人到了这个年纪是老得很快的,但是在陈尤辉身上,似乎并不见什么效果。徐清岩一面惊讶于他的卓然风采,一面站起身来,微微鞠躬,尊重地叫了一声陈总。
陈尤辉起先并没有在意,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待看清来人是他时,似乎怔忪了一下,然后才朗笑起来,声音洪亮:“是徐总啊,今天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坐坐?”
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陈尤辉甚至没有马上坐下,而是跟他一样站着,与他对视。见前面茶几上放了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才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坐坐……”
这种态度虽然是生意人之间常见的交往手段,但还是让徐清岩觉得有点讶异了。如果陈尤辉真想与他们为难的话,大可不必这样,说到底,自己在他面前还根本算不上什么人物。
“陈总,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徐竟和您外甥女的事情。小孩子之间的感情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男孩子肯定是要负责任和有担当的。今天他有课来不了,所以我替他来,向您和您外甥女道歉,希望你们能够原谅他这一次。”说完拿过一旁的手提箱打开:“这是那亏空的五十万资金,我也一并带来了,是我们的诚意。”
34、最后的摊牌
周三是徐竟课最多的时候,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排到下午五点,坐公交的话回到家已经是七点过了,所以通常都是徐清岩下了班来接他,然后两人顺便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可今天下了课,走出教室却没见到徐清岩的车,绕着教学楼前的广场走了一圈也没半个熟悉的影子,刚刚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车喇叭的响声。
转过身,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