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少年都不贱- 第4部分

　　“可是，照彦不打算升学么？”

　　“啊，这个……”小桥照彦挠了挠头，“说起来，外村准备考什么学校？”

　　外村尚从一堆书中找出暑期前发放的升学意见表递给小桥照彦。

　　“啊啊，是t大么？以尚的成绩，完全可以填k大或者更好的学校啊。”

　　外村尚又找出另一张升学意见表，那是小桥照彦的升学意见表。备考学校一栏，歪歪斜斜地填着：“t大学”。

　　小桥照彦的脸红了，“那是我随便填的，就凭我的这里，大概什么学校也考不上吧。”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做了一个“笨死了”的手势。

　　“但是，照彦的家里，是希望照彦能够升学的吧？”

　　“啊，是……”想到老爹“不管是什么学校，都必须升学”的死命令，小桥照彦终于露出了愁眉苦脸的表情，“如果升不了学的话，肯定会被家里念死……”

　　“那么，一起备考t大吧。”

　　“诶？”

　　“如果由我来辅导的话，应该是可以考上的吧。”

　　“诶？”

　　但是外村尚已经收起了游戏机，将一摞厚厚的参考书放在了小桥照彦的面前。

　　“如果想继续和我做同桌的话，就好好复习吧。”

　　在外村尚的面前，小桥照彦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

　　于是在最后的漫漫长假里，每天早晨被闹钟唤醒，想到要去外村家看一整天的书，小桥照彦就感到痛苦万分；但是想到可以时刻见到外村尚，并且随时有机会将他扑倒在地，亲热一番，小桥照彦又觉得无比幸福。

　　“如果想继续和我做同桌的话，就好好复习吧。”

　　小桥照彦的夏天就这样，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徘徊着，结束了。

　　升入三年级之后，外村尚明显减少了接片的频率。

　　他已经不再是新人，在那个圈子里，已经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气，也和一些公司有了固定的合作关系，不用害怕被人挤掉而随时随地地接片，加上小林的帮张，在片酬的待遇上也有了改善，即使一个月只参加四次拍摄，应付现在的生活已不成问题。

　　“外村么？我是小林。”

　　“什么事……”外村看了一眼正在埋头苦算的小桥，捂住话筒，向外走去。

　　“今天下午五点，我安排你参加一个试镜。”

　　“那个……小林，我这周不想再接片了。”

　　“不，外村你一定要来，这次不是一般的公司，是p影视公司。”

　　“p影视公司？”

　　p影视公司并不是色情电影制作公司，而是正规的电影公司。它的电影在全国各个影院上映，制作的拷贝在全球发行，同国内的许多著名导演都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也捧红过不少当红艺人。

　　“是p影视公司，他们需要一些专业演员……具体的见面再说吧，五点，我来接你。”

　　“可是……”外村想说，可是他已经答应了小桥照彦帮他补习代数。他探头向屋里看去，那个家伙正在苦恼地咬着铅笔，如果扔下他一个人的话，明天的代数考试一定红灯高照。

　　“机会很难得，你自己好好把握。”

　　不再给外村犹豫的机会，小林挂了电话。

　　“又是工作么？”

　　小桥照彦抬起头来，外村“嗯”了一声，在他的身边坐下，拿起习题本。

　　“尚好厉害，即使忙着打工，还能学得那么好……”

　　“只是用功罢了。”外村耸了耸肩，“这里……还有这里……都错了。”

　　“诶！！！！”小桥照彦几乎把脸贴在了习题本上，“不会吧，我有检查过的啊……”

　　外村尚只有暗暗祈祷上帝，希望明天的考题是在他给小桥照彦做过的那些题目的范围内。

　　“从这里到这里……这些题目的解题过程和答案，在我回来之前背出来的话，明天的考试大概没有问题吧。”

　　“那么多……”小桥照彦简直要哭出来了。

　　“我走了，回来检查。”

　　外村尚打开门，看到小桥照彦还跟在身后。

　　“不准讨价还价。”

　　“不是……”小桥照彦贼忒兮兮地闭上眼睛，把脸伸了过去，“不亲一下再走么？”

　　回答他的是关门的声音。

　　“还真是冷淡啊。”

　　小桥照彦坐回书桌前，心里却想着，今晚在床上应该怎么惩罚外村尚才好。


【Ⅸ】
　　在p影视公司之前，外村尚并没有进入过真正意义上的摄影棚。

　　色情电影的拍摄通常在一天内就能完成，大多数情况下，只需几个小时。排除了艺术需求，只追求感观刺激的小制作电影，唯一需要的道具，就是一张床。

　　有的时候，甚至连床也可以省略。

　　更不用说剧本。

　　通常是由导演交代简单的情节，以及一些必须完成的体位和动作，其余的，演员可以自由发挥，全凭本能动作。

　　从十四岁开始接拍色情电影，到十七岁成为小有名气的色情演员。三年时间，外村尚没有见到过剧本，所说的台词，加起来大概也不会超过三句。

　　当然，除掉那些为了增加情趣的“不要”、“求你”、“好痛”、“好粗”、“用力”……

　　在p影视公司之前，外村尚也不知道，演员与演员之间，可以有那么大的差别。

　　在五点半到达p影视公司，他们先被领进一间巨大的房间。房间层高6米，以白色为基调，以未知的规律摆放着沙发、茶几、镜子、幕布、屏风……黑色的电线在洁白的地板上蜿蜒着，另一头连接着灯箱或者摄影机。被阻隔的空间在视觉上无限延伸着，外村尚以为这就是摄影棚了，但是带领他们进来的工作人员说，“导演正在为主要演员进行试镜，请在休息室稍作等候。”

　　p影视公司将要拍摄的，是平安时代的宫廷片。为了反映宫廷中不为人知的淫乱，编剧安排了一场群戏，展示贵族和娈童之间荒唐无耻的爱欲游戏。剧中大量的全裸镜头，普通的演员爱惜声名，通常不肯参加拍摄，或者，需要付出大量的酬金才同意让摄影师拍摄全裸镜头，因此，导演想到了启用“专业演员”。

　　在休息室等候试镜的，除了象外村一样的“专业演员”，也有希望能够在影片中担任配角的而来试镜的“普通演员”。令外村感到悲哀的是，他一眼就能看出“专业演员”与“普通演员”之间的区别。

　　即使穿上衣服，一个人所从事的职业，还是会从他的姿态中流露出来。

　　外村悲哀地想。

　　一个人的姿态……还有眼睛。

　　那些瞳孔中没有任何期待。

　　如果试镜通过，他们也只是机械地按照命令穿衣，脱衣，准备插入或者被插入。

　　他们不像普通的演员，期待着上镜的机会，也许今天只是一个小角色，但是说不定哪一天会被导演看中，得到重要的角色，也许就此一举成名，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

　　除了极少数的已经建立起名声的色情明星，大多数色情演员都希望自己默默无闻，被人认出自己拍摄过色情电影，意味着他们将不能再过普通人的生活。

　　外村看到在等候试镜的“专业演员”中，曾经与他配戏的名叫山下健的男人。黑帮打手一般闪闪发亮的光头是他的招牌。而山下健本人告诉外村，那是他为了保持充足的性交能力，长期服用性激素药物而导致了大把大把的褪发，所以他索性把头发剃光了，“这样看上去反而有个性，不少导演是因为这个光头而看上我的呢。”他曾经苦笑着这样说。外村与他目光相接，山下健向他微笑了一下。他们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打招呼。

　　从他的眼睛里，外村尚找不到任何期待。

　　没有希望。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工作。

　　“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一直靠在沙发上抽烟的小林突然开口。

　　“什么？”

　　“自信……在镜头面前，最重要的是自信。”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你看，那个人……”

　　从他们面前匆匆经过的是著名的电影明星富坚直树。他穿着浅色调的休闲西装和灯心绒的裤子，脚上穿着便鞋，在不经意的打扮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迷人的气质。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的经纪人、化妆师、工作助理……富坚直树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风风火火地经过。

　　“那个人，曾经也是色情演员来着。”

　　小林靠回到沙发上，悠然地抽着烟，说道。

　　外村尚并不关心娱乐新闻，但是就连报纸只看头版的他也知道，前一阵子，『富坚直树全裸曝光，疑为当年色情红星』的八卦纷纷扬扬了好一阵子。最后富坚直树本人召开记者招待会，当众否认了此事。但是传言他所在的公司付出巨大代价，连夜回收了市面上所有他主演的色情电影，并且付给媒体巨额的封口费，甚至动用了黑道的关系，才将此事压了下去。

　　“真的么……”外村漫不经心地说着。他对富坚直树干过什么并不关心。

　　“当年富坚直树也是在这样的试镜中被挖掘的。当时的导演是……”小林沉浸在回忆之中。

　　“外村尚么？”一位工作人员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是。”外村站了起来。

　　“请这边走。”

　　“记住我的话，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小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

　　从p影视公司回来，外村尚就决定忘掉试镜的事情。

　　并不是象过去的那种“试镜”，导演亲自上阵，实战检验演员的床上功夫。

　　这一次试镜，他甚至是穿着衣服的。

　　他们为他换上平安时代的狩衣，眉骨眼角稍施化妆，嘴唇也点上了淡淡的胭脂。

　　活脱脱便是那个时代的美少年。

　　外村尚心里明白，就现代崇尚西洋风的审美观来说，自己的长相并不出众。他太过文静。脸的轮廓太淡，眼睛太过细长，鼻梁不够挺拔，虽然唇线清晰，但是薄而红的嘴唇并不属于时尚流行的唇形。他的身体又单薄，如果不是每次“试镜”他都努力取悦导演，“工作”的时候又格外敬业，从来不随便迟到或者爽约，这才能够时时得到片约。连小林都说，外村的身上有着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的良好家教和敬业精神。这也是为什么小林在结束了他们肉体上的关系之后依然愿意帮助外村，为他争取各种机会的原因。

　　但是没有想到，换上宽大的狩衣，做平安风打扮的外村尚竟会如此上镜。

　　作为戏服的狩衣，尽管不可能使用真正的织锦缎，但是从镜头中看过去，繁复的花纹和古朴的式样，也算是惟妙惟肖了。站在描绘着唐破风式宫墙的背景布前的少年低垂着头，露出白皙的后颈，整副画面清淡得好像壬生忠见的名作《迷恋伊人矣》。

　　小林打电话来说，“导演对你非常满意，有可能的话，不仅仅是群戏，还会安排有台词的角色给你。”

　　“这样的话，外村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演职员表上。如果有人再问起你拍过些什么电影，你也不用支支吾吾的啦。”

　　虽然受到静电的干扰，但是小林为他高兴的心情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外村不禁充满了对他的感激之情。

　　之前，如果是两个人一起看电影的话，小桥照彦常常会指着屏幕说，“啊……快看，尚，这个家伙是不是你，快点快点，要过去了。”

　　或者是，“尚，昨天我在电视里面看到一个人很象你哦。你是不是演过……”

　　所以有的时候，外村尚也会想，如果有一天，能够在看电影的时候，指着某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说，“看，这个就是我啊。”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而现在，不仅是一个镜头，而且可能是一个有台词的角色，甚至可能在电影结束后的演职员表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如果是那样的话，小桥照彦一定会在电影院亮灯之后坚持坐到最后，直到在一大堆名字中找到“外村尚”三个字才肯离开吧。

　　因为小桥照彦就是这样一个傻瓜。

　　这样想着，外村尚的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露出细小的虎牙。

　　但是也许，即使这样小小的希望，对于外村尚的人生来说，也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情。

　　外村尚有的时候想，小林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不应该教给他希望这个词。

　　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外村尚看到同一年级的广濑和阪口向他走来。

　　虽然学校明令严禁在走廊上奔跑喧哗，两个人却依然大摇大摆地横冲直撞，大声说着什么，顺手推开避闪不及的学生。

　　外村尚也连忙让到一边。

　　虽然是三年级的学生，但是因为毫无升学的希望，索性放弃了学习，而和校外的帮派混在一起，参与一些斗殴事件，并且在学校里面胡作非为。对于这样的人，外村总是能避则避。

　　有一阵子，小桥照彦也差一点和他们混在一起。

　　通过教室的玻璃窗，外村看到此刻老实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痛苦不堪地看着书的小桥照彦，不禁有些欣慰。

　　同时想，如果小桥照彦是这样的小痞子，自己还会喜欢他么？

　　“外村。”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广濑和阪口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放学后到活动室来一趟。”

　　“什么事？”

　　忍住厌恶之情，外村平静地问道。

　　“来了就知道了。”广濑轻松地说。

　　“要是敢不来的话……”阪口在外村的脸上用力捏了捏，“有你的好看。”

　　那时，外村还没有将事情想得太坏。

　　“我还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

　　听到外村这样说，小桥照彦只是“噢”了一声。平时为了避嫌，他们都是一前一后地回家，小桥照彦以为这次也只是外村尚让他先离开的借口。

　　“等你回来哦……”

　　趁着弯腰拿起书包的机会，小桥照彦在外村的耳边悄悄地说。

　　看着小桥照彦将书包甩在背后，急急匆匆地走出教室，外村尚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向活动室走去。


【Ⅹ】
　　所谓的活动室，是位于走廊的尽头，一间空置的教室。

　　除了没有课桌椅，布局和普通的教室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三年级之前，活动室在课后被用于各种社团活动，有时是弦乐队的排练室，有时是摄影社的暗房。但是进入三年级之后，大多数的社团活动都暂定下来，活动室也长时间地空置着，但并不锁门。

　　对于想要偷懒的学生来说，活动室也是一个好去处。

　　现在，活动室无疑被广濑和阪口他们占据了，成为他们的小据点。

　　外村犹豫着，推开了活动室的门。

　　“哟，外村。”看到外村推门进来，早已等候在活动室的广濑脸上堆起了假笑。

　　“找我什么事？”

　　“我们想给外村看一些东西……”阪口说着，从书包里面拿出几盒录影带，在外村的面前晃了晃，“这上面的人，是外村没错吧？”

　　外村只瞄了一眼就知道阪口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些录影带，他想，那些录影带就摆放在成人影碟店的货架上，随便谁经过都可能顺手拿下来看上几眼。有那么多人看色情电影。他曾经很疑惑为什么至今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工作性质”。“很少有人会把色情电影中的画面和现实生活中联系在一起，”小林曾经这样告诉他，“镜头上的人和现实中的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