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对他一笑,“爸爸,要是你能一直对我这样好,即使伤痕累累,我也觉得很好。”
周冕被他说得一愣,然后红了脸,道,“乱说什么!”
乔伊斯却非常真诚,“我是说真的,这还是爸爸你第一次为我上药。”
周冕,“难道这不是你第一次受伤吗?以前也受伤过。”
乔伊斯点点头,“以前在学校里,有和人打架,被打伤过。”
周冕一阵诧异,“你会在学校和人打架?”他总觉得不可思议,觉得那不是乔伊斯会做的事。
乔伊斯一笑,“怎么不会。”
周冕想他在学校被人欺负过吗,但是自己居然不知道,不由心疼起来,目光也变得柔和,幽幽望着乔伊斯,“那那时候受的伤严重吗,是谁给你上的药呢。”
乔伊斯道,“还好,不严重。不过,比爸爸你打的还是要重点。当然,被我打的人比我更严重。”
周冕轻叹一声,道,“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的这些事。”
乔伊斯,“要是爸爸你愿意听,我都能告诉你。我以前刚到学校,每天都在想你,想你会到学校来看我。但是你总不来……”
周冕眉头蹙起来,“对不起。”
乔伊斯握住了周冕没受伤的右手,“爸爸……”
他那幽深的眸子几乎要把周冕的魂魄也吸进去了,他一时几乎无法动弹,乔伊斯仰着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周冕才突然反应过来,身体颤了一下,却没有远远躲开。
浴室里充满了沉默和暧昧,周冕不敢对上乔伊斯那满是深情的眸子,心里被某种无法承受的感情所填满。
看到乔伊斯放在一边的衬衫,“你身上抹了药,怎么穿衣服?”
“先不穿也是一样。爸爸,你要洗澡,我帮你擦背吧,你的左手不能用。”
周冕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完全不敢看乔伊斯,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乔伊斯明明是柔和的,但是他却总觉得他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侵略性,这种侵略性填满了浴室里的所有空间,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周冕站着没动,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平静无波,道,“不,我不习惯别人在。”
乔伊斯欲言又止,想说你不是和大伯一起洗澡吗?
最终没有说出口,只好道,“好吧,我出去了,让人进来伺候你。”
周冕暗暗松了口气,“不用了,我自己擦一擦身就好,你出去吧。”
乔伊斯起了身往外走,周冕这才敢看向他——乔伊斯赤/裸健壮的上半身虽然带着伤痕,但是却给周冕一种很有力量的强烈的冲击感。
周冕心里升腾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所在的那个纯净的冰雪一般的世界,似乎要被什么东西打破了。
周冕慢慢洗完澡,一只手非常不方便,好在慢慢把浴袍穿好了,带子却没法系上,只好用手把衣襟拢着,出了浴室,准备让仆人来帮自己系带子,没想到乔伊斯居然还坐在他的卧室里没走,他一愣,“你……”
乔伊斯也看向他,周冕穿着那件月白绣枫叶的浴衣,不知为何,乔伊斯想起了很久以前学汉语知道的一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沉默地走到周冕身边,微微躬身,弯腰为他系浴袍上的带子。
周冕微垂着眼睫,静静看着乔伊斯近在咫尺的侧脸,那样阳刚而坚毅的样子,少年老成,周冕心中感觉莫名复杂,有种想要触碰不敢触碰的感觉,这个是他的孩子,自己欠了他十几年的宠爱关怀……
乔伊斯为他系好带子之后,又拿起他的左手看了看,道,“幸好没有沾上水。”
周冕低声道,“我自己有好好注意,没事的。倒是你,对不起,我打伤了你……”
乔伊斯专注地盯着他,“爸爸,别想着这件事了。”
乔伊斯的声音低沉温柔而性感,只这一句,就让房间里又带上了暧昧,周冕心里矛盾而难受,“你回房去睡觉吧。”
乔伊斯却道,“爸爸,我们明天回家好不好?”
周冕一愣,“回家……”可是这里才是我的家。
他想说这一句,对上乔伊斯充满期待的眼神却又说不出了。
只道,“我在这里还没有住上几天……”
乔伊斯却道,“我工作上的事情很多,爸爸,我必须明天就回去,你不陪我回去,谁给我上药呢。”
周冕想说让仆人医生上不是一样么,但是马上意识到乔伊斯那么好面子,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挨父亲的打的事,看来只有自己陪他回去了,周冕轻叹一声,道,“好吧。我陪你回去。”
乔伊斯于是笑了,低头在周冕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爸爸,晚安,我让人去安排好明天的飞机行程,我们明天就回家去。”
“回家……”周冕在心里轻轻咀嚼着这个词,看着已经往门外走的乔伊斯的背影,乔伊斯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对他微笑,“爸爸,早点睡吧,注意手上的伤口。”
周冕点了点头,心里微微动容。
他想,自己在仆人面前打了乔伊斯,害他受了伤,又伤了面子,他却丝毫不厌恶自己吗。
周冕不由出口叫住了他,“弘……”
乔伊斯本已经跨出了门,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爸爸,还有什么事?”
周冕犹豫一番,问道,“我打了你,你真的不厌恶我吗?”
乔伊斯道,“爸爸,你在乱想什么。我怎么会厌恶你。”
“为什么?”
乔伊斯笑道,“这根本不需要原因。你是我的父亲,你无论怎么打我,我都不会厌恶你的。我们身上的血脉,无论因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变化,我不会因为你打了我就厌恶你,再说,我爱你啊……”
周冕被他这话说得往后退了一步,心被紧紧抓住了,“晚安,你快回房睡觉吧。”
“晚安。”
乔伊斯离开前温柔的带着爱意的眼神一直留在周冕的心里。
周冕睡在床上,不由想到乔伊斯背上受了伤,恐怕只能趴着睡了,他在睡着前脑子里全是转着乔伊斯的事情,以前总会想想周淙文才会睡的,这一天却没有精力想他。
第二天一大早,周冕刚醒来,就给周淙文打了电话过去,周淙文还在家里,于是周冕听到了电话那头远远的路易斯的声音,“这么早,谁的电话?”
周淙文,“是公司的事。”
然后,他走远了才和周冕说话。
周冕心里沉沉的,声音却表现得轻松,“哥哥,是这样的,我今天要和弘儿回法国去了。”
周淙文很是吃惊,“为什么这么快。”
周冕,“弘儿他事务很忙,所以需要赶紧回去。”
周淙文,“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快回去?”
周冕声音顿了一下才道,“我也想回那边去了,再说,我还得回去照顾他。”
周淙文,“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回去照顾。”
周冕,“他是我的儿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应该照顾他。再说,我欠了他十几年。”
周淙文沉默了一阵,轻叹道,“那好吧。冕儿,生日快乐,我一会儿来送你。”
周冕盯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谢谢。不过,不用来送了,你的事情也很多很忙,你忙自己的事就好,我到了那边给你电话。”
周淙文道,“那我让人把生日礼物为你送过去,现在就送过去。”
周冕道,“哥哥,谢谢你。”
他说出这一句“谢谢”,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痛,就像自己要失去和周淙文之间的某些东西了一样。
周淙文却并没有察觉太多,“冕儿,和我说谢做什么。”
周冕按铃让仆人进来伺候自己起床穿衣,他手受了伤,做什么都不方便。
没想到进屋来的不是仆人,却是乔伊斯,乔伊斯穿着衬衫,外面一件薄毛衣背心,看到他就笑道,“爸爸,生日快乐!快看这是什么?”
周冕还坐在床上,只见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一只大大的碗,里面装着面条。
乔伊斯道,“是长寿面,我早上做的,你尝尝,好像味道不太好,要是实在吃不下,喝口汤也行。”
乔伊斯不是君子远庖厨,而是连厨房是什么样的,他都不知道,但他居然做了一碗长寿面端来。
周冕从床上下来,道,“你何必去做这些,背上还疼吗?”
乔伊斯摇头,“不疼了。爸爸,吃面吧,我做了很久才好的。”
周冕被他感染,明明什么都没收拾,没洗脸,没刷牙,一向洁癖的他居然就就着他端过来的托盘,拿了筷子,夹起面条吃了一口,有点过于咸了,不过,“还好,是熟的。”
乔伊斯被他说得笑起来,道,“爸爸,你也太小看我,这当然是熟的,厨师就在旁边看着,熟了才让我把面条舀起来。”
周冕也笑起来,又吃了一口,还要再吃一口的时候,乔伊斯把托盘端开了。“不要吃多了,我知道不好吃,爸爸,你愿意尝,我已经很开心。”
周冕道,“味道还好,我吃完也没关系的。”
乔伊斯已经把托盘在一边放下,走过来扶了周冕下床,“爸爸,生日快乐!”
周冕蹙眉道,“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乔伊斯,“再说一遍能有什么。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周冕笑得有点苦涩,“好了,我要去洗漱了。”
乔伊斯跟着他去洗漱间,周冕,“你跟着我做什么,你不去做自己的事?”
乔伊斯给他挤牙膏,把杯子里的水接好,道,“爸爸,你左手不方便,我给你帮忙。”
周冕对着镜子看他,“你出去了,我自己可以。”
乔伊斯,“可我想多看看你。”
周冕被他这一句话说得脸红了,心想他都不知道含蓄吗,于是只好不理睬他,开始自己洗漱。
周冕坐在早餐桌上,接到了两位父亲打来的电话,祝他生日快乐,和老人打电话不免要大声一点,大声说了几句周冕嗓子就不舒服了,这时候,管家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盒子,站在旁边等周冕电话打完。
周冕只好赶紧和父亲又问候了两句,把电话挂了。
管家道,“大少爷那边送来的礼物。”他拿上来一个盒子,递到周冕面前,坐在旁边的乔伊斯也紧紧把那盒子盯着。
周冕一手不方便,乔伊斯赶紧道,“爸爸,我来开吧。”
49
49、第十一章 。。。
第十一章
在众目睽睽之下,乔伊斯把那个大礼盒拆开了来。
周冕欠身盯着盒子看,里面是几本书,他诧异了一下,乔伊斯已经把书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书是牛皮封面——“握在手里的光阴”。
周冕一声惊呼,乔伊斯跟着诧异,“爸爸,这有什么问题吗?”
周冕笑道,“这是我写的书。”
乔伊斯会说中文,但是会写的汉字很有限,所以,居然没有发现这是他父亲的书。
周冕已经用手打开了封面,里面是一张张扇面,第一页是画的牡丹亭里的游园,春日风光正好,花园之中,杜丽娘游园而思春。
周冕的手指从书页上划过,又翻到后面,这一本皆是介绍折扇,而其中的折扇也多是他的收藏,有些是朋友的,每一把折扇都有一个故事,由周冕温雅散淡柔和略带哀伤的笔触细细写来……
他将这一本书从头翻至尾,然后合上,又翻另外几本,笑道,“这些是我的书,哥哥他拿去让设计师从新设计装帧过了,做得真美。”
乔伊斯看周冕高兴,就知道周淙文这份生日礼物送到他心坎上了,心里颇不是滋味。
而盒子里还有最后一本,他把它拿起来,翻开来,一瞬间就愣住了。
第一页是一个小孩儿,被一个少年抱在怀里,两人站在花园里树下,那位少年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脸上淡淡笑容,清秀的脸上是沉稳而坚毅的神色,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则穿着连帽衫,下面是深棕色的裤子,脚上一双小鞋子,似乎是有点害怕,也没有看镜头,要将脸往少年的肩颈上埋。
只一眼,乔伊斯就反应过来了,这个清秀少年是他大伯,而那个小孩儿是他父亲。
照片虽然是彩色照片,但是,色彩已经黯淡,可见岁月不饶人。
下面还有一行字,因为是汉语,乔伊斯没看大懂。
他又翻到第二页,是那个清秀少年抱着小男孩儿坐在花园里太阳伞下小茶桌边,另外一把椅子上还坐着一位年轻儒雅的俊秀男子,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态柔和,乔伊斯看到就知道是年轻时候的柳愉生。而这张照片里的周冕依然是不敢看镜头,只是分外依赖还是少年的周淙文,脸靠在他的怀里。
第三张照片,第四章照片……
乔伊斯翻过去,都是周冕和周淙文在一起,两人渐渐都长大了,但是,即使时光流逝,里面的周冕逐渐从小男孩儿长成了秀气的少年,又从秀气的少年长成了俊美优雅的青年,时间的脚印在一张张照片里清楚地显示出来,但是,无论光阴如何变化,里面两人的感情还是那么好,似乎每一张照片里,周冕都能够舍弃镜头,而把目光放在周淙文的身上。
即使他是看着镜头的,但是眼角的余光都一定要瞟在周淙文的脸上。
乔伊斯心里非常不爽快,不知为何地,就愤恨起来,并不是愤恨周冕那么在意周淙文,而是愤恨自己为什么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他的哥哥,或者是任何能够比他早出生的人,那样,他也许就能够和他一同成长了,可以看到他从漂亮的孩子长成俊雅的青年的模样。
周冕总算翻完自己写的那几本书,抬起头来,看到乔伊斯手里捧着最后一本,面无表情地对着里面的内容,周冕还不知道那是一本由照片做成的写真集,便问道,“你拿的是哪一本?我看看。”
乔伊斯正看的那一页,是周冕和周淙文在击剑馆里,周淙文还穿着击剑服,抱着头套的右手握着锋利的剑,已经是青年的周淙文退去了少年时候的那种清秀,眉目间已经带上了犀利和英武,眼神却柔和,因为正看着自己左手搂着的弟弟,周冕脸上是笑容,眼睛又没有看镜头,而是在盯着周淙文,秀丽的眉目因为笑而带上了艳色,眼里全是崇拜和喜悦……
乔伊斯一直不知道周淙文是会击剑的,但是,看这张照片,应该是周淙文击剑胜利之后照的。
他的整个人被妒忌填满了,痛恨命运为何如此安排,自己没有早生几十年,那样,他一定把周淙文击败在剑下,让周冕崇拜的眼神放到自己的身上。
周冕看乔伊斯盯着手里的书已经沉迷进去了一样,根本不理睬自己,就站起来去看了看他手里拿的哪本,看到上面的照片,他就惊呼了一声,惊喜道,“这不是哥哥在研究生时,带领击剑队获奖那次。”
他说着,就伸手翻阅起来,他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和欢愉,“啊,这些都是我和哥哥的照片,天呐,这一张,我当时还让爸爸不要照……”
乔伊斯看到照片里的场景是在游泳池里,周冕只穿了泳裤,趴在泳池边,周淙文正好游过来,从他身后扶住了他。
还是少年的周冕骨骼秀气,皮肤白皙,像一朵月下的茉莉花,而周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