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的“孟散”,曾经他还为名字的事不满许久,现在想来,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袁玖一人对着狭小空当的房间愣了一阵,找了些布料将神兵裹起来,掩其锋芒。心中些许孤寂寥落,身体的疲乏也泛了上来。歪倒身子躺下,腹中酸痛有愈烈之势,而此时他不是紧张,反而有些欣慰:这小家伙再不有点儿反应,他都要将它忘了。
服了丸安胎药后调整内息,腹中的躁动还未正式展开就又平缓下来。他心中默默盘算,也是时候弄点儿好吃好喝的犒劳一下这个又小又懂事的宝宝了。嘴角微微扬起,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得晚,孟散没有回来,看样子那两人中必定是有一个出事了。
袁玖担心起来,不由地在屋里踱步,踱了一阵突然意识到自己竟这样心浮气躁,不好不好,便回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等,可心情却又压抑,连时间都仿佛凝滞住了。
孟散夜探双辉楼,那里并不像平常井然有序守卫森严,来到楼主卧房,才发现丁雁翎也乱作了一团,原因就是自残受伤的莫竹青。
那时莫竹青拔箭处理了伤口,正在昏睡,丁雁翎守在旁边寸步不离。孟散知道袁玖必然不会满足于这种答复,便隐在窗外等待时机。
期间丁雁翎一次次被父母传唤,直到第二日午后实在没办法了才不依不舍地离开。正好此时莫竹青醒了,孟散心中大喊天助我也,连忙跳窗子进去。
因此,袁玖煎熬地看着日头走过了大半个圆才等到孟散回来。见人完好无损,他松了口气,见他表情也并非沉痛,他又松了口气。
孟散讲了莫竹青受伤的经过,袁玖听后,只是一声叹息。
孟散顿了顿,又道:“他说已经跟丁雁翎达成了协议,丁雁翎会帮我们。”
“他有说是拿什么条件换的么?”
孟散一愣,摇了摇头。
袁玖又是叹气,“那家伙看着聪明,实际上,是真傻。”傻到将自己仅有的幸福任意挥霍,从来不考虑,如若一不小心挥霍完了,那他今后将以何为生?他指了指床里侧放的神兵,“为了这玩意儿付出这么多,值得吗?得到它有什么用?……”声音沉了沉,略有丧气,“就算我们有朝一日斗拜了古门,甚至称霸武林,又有什么用?”
孟散大惊,袁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可思议,“教主,你……”
袁玖惨笑道:“想不到我会这么说?试问这世上哪个人没有失落,不会颓唐?偶尔说一说,也算是排解。”站起来走到窗前,火红的夕阳映在他背影上,那样遥远,却那样温暖,那样美,“但你放心,竹青为我拼命至此,我便绝不会让他失望!”
他转过身来,已洗去一身疲惫失落,从容潇洒,让人不由地佩服信任。
“每个人的努力和付出我都不会忘记,你也是,这几年来,确实辛苦了。”
孟散身子一震,这是……夸他?赞美他?还是安慰他?
虽然一向对袁玖尊敬有加,相处时也小心翼翼不敢有多余的念想,可心中的弦却总是无意间被触碰,就如此刻,他笑得那样美好,仿佛曾经的伤痛都不存在,他们仍是最初。
这个时侯,想要拥抱他的念头便如遇了热油的火苗一般腾地窜起,未免被袁玖发现,只好暂时舍弃向往已久的美色,顾左右而言他了。
“对了,他还说从丁雁翎那儿打听到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是凌中南的秘密。”
“喔?”袁玖面露不解,随即轻笑起来,“是什么,说来听听。”这时候能知晓凌中南的秘密实在是好事,摆出一副饶有兴趣听故事的姿态,却没注意到孟散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他说凌中南……自从跟教主分开至今,在那方面一直……不怎么行。”
声音逐渐变小,袁玖对着孟散那张黑脸,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曾经凌中南在身体上对他的依赖他是知道的,可怎么几年过去了还是如此?这是痼疾啊!活了近三十年的他从不知道,敢情自己竟有这等高超的风月手段?!
“那水寒衣……是怎么个态度?”
孟散的思路突然断了,然后反应过来,“教主也知道他们的关系?水寒衣的反应倒不清楚。”
袁玖冷笑一声,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一个正经的下属,会为了主子床上的那些事兴起轩然大波唯恐天下不乱么?至于态度,他就算再温柔再体贴,也一定会有正常男人应有的态度。
孟散偷看了看袁玖的表情,有些猜不懂。
一般人在提起自己的两位经历颇不寻常的“旧情人”时,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最近传说当年在双辉楼被盗的神兵重出江湖,又有许多人断言,得神兵者必定称霸武林,号令天下,这都是古门故意放出来的吧?”袁玖一手托着下巴,淡淡地问。
“没错,水寒衣自以为神兵在手有恃无恐,放出风声,由八大门派牵头召开武林大会,再在会上光明正大地重夺神兵,让打过基础的门派支持,推举凌中南为武林盟主。”
“哼,白日做梦!神兵在我手上,他一个假货,也有脸面招摇过市!”袁玖站起来,浑身撒发着无人能敌的自信和豪气,“这武林大会开得好!我倒要看看,水寒衣如何哭着回去!”
这正是近日压在水寒衣心头的大事。当初计划得几乎完美,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凌中南的身体竟在这关键时刻出了岔子,马浅夕和秦虹瑶离奇失踪的事至今也未查出头绪。
他看得出凌中南如今身体累,心里也累,甚至有些不想再为江湖事忙碌的意思。他当然也不愿让他和腹中的孩子辛苦,可又不想浪费这大好的机会,实在左右为难。
聪明绝顶的他在感情的上似乎也不甚通达,并未想到凌中南心中的考虑其实同他一样,更不知道,最后凌中南拖着病体却毅然前往,不是因为真想要争霸武林,而是不想水寒衣的努力白费。
这次武林大会的由头很是冠冕堂皇:神兵再现,江湖人理应齐心协力将它找出来,再寻一个好归宿。会址选在一向处事公正的少林派,那一日少林寺人山人海豪杰林立,好一番盛会景象。
故事自然要追本溯源,说起神兵的身世,少不得又将常教提出来狠痛批评一番,又少不得几次三番地将为武林“除害”的古门歌颂一番。凌中南气色虽然不好,可听到这几乎众口一致的赞扬,即使知道大都是靠武力威逼赢回来的假意攀附逢迎,仍觉得很是受用。
紧接着武林人士便叹息连连地说起神兵失踪,为近日虽然很多人号称见过它重现江湖,但始终没确定踪影感到惋惜。这时,一直在凌中南身边垂手而立一派书生气的水寒衣走出来道:“各位,实不相瞒,传言神兵重现江湖,我家门主怕其遭歹人觊觎,便派人四处搜寻,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到了它。”众人哗然,就见水寒衣叫人上来,打开一个长形木盒,里面躺着的,果然是那柄神兵!
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想多看几眼多摸几下,却碍于面子不好上前。
“我家门主今日将神兵送出,准备像当年一样,为它找个主人,也是为我们武林找个领导者,因为能执此神兵者,必定有大才大胸襟大智慧!但凡有意者,都可前来比试。”
这么一来,夸赞凌中南的人就更多了,说他胸襟宽广,说他为武林贡献良多,更有甚者直接提议由凌中南接管神兵,担任武林盟主,说什么能找到神兵是缘分,是真的主人,况且凌门主何等优秀何等能干云云,不过是那些话颠来倒去地说。
水寒衣对这状况很是满意,也就不由地忽略了八大门派中有几个竟一直没表态。
凌中南不断地推脱,说自己何德何能,一定要比试过后能者居之。而这不过是给他担任武林盟主多加一个确定的筹码,水寒衣声称凌中南近日偶感风寒不便出战,由自己代劳,结果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力压群雄获得头名,至于这些“雄”中有多少是根本不敢得罪他的,也就没法说了。
如今凌中南软硬的实力都已具备,按照规则,他就是武林盟主无疑了。于是大伙又开始争相劝说,企图跟将来的盟主搞好关系。水寒衣见大事已成,却因为太过顺利,心中突然有了些摇摆。
正在此时,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句,“这是双辉楼的宝物,你们这么做有问过楼主丁雁翎么?”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水寒衣看向声源处,却已找不到说话的人。
他笑道:“方才那位兄台说得不错,其实,丁楼主当年也是此意,今日不过是完成三年前双辉楼未完之事罢了。当然,我们理应等丁楼主前来再行定夺,这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水寒衣这话圆得十分好,说得自己不是越俎代庖,而是一腔热诚,又宽容大量。
他本以为事情到此无论如何也该结束了,却不想远处突然快步走来一队人,领头的那个高声道:“在下丁雁翎,神兵归宿兹事体大,还望众位切莫草率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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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知道了小凌的秘密后会肿么杨捏???两只蒸笼之间的恩恩怨怨~~~~~~~~~
47
47、反击 。。。
丁雁翎带着家将快步走到众人中间,毫不客气地将木盒内的神兵执起,前后翻转仔细查看。众人或是疑惑,或是期待,水寒衣双目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不动声色。
“为绝世神兵寻找主人是在下最大的心愿,但是……”丁雁翎轻轻转动手腕,绿色的剑身迎着日光,很是刺眼。他双目一暗,露出几分轻蔑,“为一件赝品忙碌,就不值得了。”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顿时都觉头晕耳鸣,仿佛因为天气炎热,出现幻听了,紧接着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里尽是躲躲闪闪的怀疑。水寒衣心头一紧,与凌中南交换了眼神,对方倒还镇定。
他微微低下头,暗自琢磨,这丁雁翎突然唱得是哪一出?
本以为在丁雁翎这里最是万无一失,谁料如今……只是不知究竟是三年前就被他摆了一道,还是他如今非要多事跟古门过不去?大概有了打算,水寒衣走上前道:“丁楼主说……这是假的?”
说话间伸手去抓剑柄,丁雁翎却早已看穿,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避过,水寒衣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挑了挑眉,紧跟在他身边。
却见丁雁翎手法灵活地扣动剑上几处,似乎有机关在内,整个剑身很快就被分解为数个零件。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怎么好好的一件神兵,这就给拆得七零八落?
丁雁翎将手上的部件呈给大家,“当年在下说过,神兵乃天石浑然打制而成,通身一体,这个却是几环部件相扣,虽做工精妙,材料精良,然而比之神兵,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人群中一阵恍然大悟,水寒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我家门主辛苦多时,却是……”
丁雁翎知道他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以示自己也是无辜受害者,便抢先上前一步,“实不相瞒,这件兵器也是我双辉楼打造,并且是因为古门以剧毒控制父母性命强逼在下交出神兵,在下实在左右为难,不得已才赶制了件假的,以狸猫换太子之计避过此劫,幸保神兵不失!”
此话掷地有声,让偌大个武林大会上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偶有几只飞鸟经过,翅膀扑棱棱的,更显惊心动魄。
所有惊讶和质疑的目光都投向古门,凌中南面无丝毫异色,只是淡淡看着场中水寒衣周旋的身影,似乎只要有这个人在,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水寒衣也的的确确是波澜不惊,有恃无恐,轻咳了两声,道:“丁楼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语气并不强硬,可话里的威胁意思却很是明显。
丁雁翎却很不在意地将这话过滤掉,反而质问道:“这三年来,在下彻底明白了做人是万万不可乱讲话的。水公子,你古门胁迫双辉楼一同诬陷常教莫竹青盗取神兵,难道就没有半点儿悔意?”
人群里议论纷纷,声音渐噪。
“你们为一己私怨撺掇武林各大门派灭常教,造下无数杀孽;三年间以独门剧毒控制多个大小门派,使其成为你古门为所欲为的爪牙;又私藏神兵,如今故意放出假消息,趁势拿出,强装好人;做了这么多事,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丁雁翎嗓音朗朗,步步紧逼,好在对方是水寒衣,否则一定会头脑大乱,仓皇失措。
而丁雁翎仿佛还害怕大家不够清楚似的,转身看向凌中南,“凌门主,做了如此多不可见人的勾当后得到个武林盟主的头衔,您果真能心安理得,名副其实吗?”
说到此处,凌中南终于站了起来,只是动作略显缓慢,气势上也有不足。
“丁楼主,你妙语连珠,却毫无证据,难道这就不是恶意诬陷?”
“哼,”丁雁翎冷笑,“证据皆可作假,要它何用?所谓清者自清,在场有多少门派受过古门的威胁逼迫,尔等心中有数。有道是天道好轮回,凌门主,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为妙。”
凌中南双手抱臂,并不言语。此等场面却不见任何压力不露丝毫慌乱,着实让人佩服。只是丁雁翎话已至此,古门虽不承认,否认却是软弱无力,似乎还有种“做便做了,能耐我何”的嚣张架势。场中一阵沉默,人人都等着下文,更等待着今日一闹后武林格局即将发生的新变化。
场中仍然静得要命,丁雁翎凌中南相对而立,沉默中已然交锋了多次。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他二人身上,想看其中谁先迫于对方的压力而落败,却都忽视了水寒衣,正在丁雁翎身后五步的地方。
犹如黑夜里的一只猫头鹰,轻灵,诡异,杀人于无形。
他慢慢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不那么刻意,因此更不能引起旁人的注意。
丁雁翎一直跟对面的凌中南对峙,一时间无暇顾及身后。
手掌藏在袖中轻轻动作,无人能看见这细微的变化,只有衣袖如被风拂过般晃了晃,更无人能想到,这不起眼儿的手法,足矣在瞬间无声无息地将人置于死地。
水寒衣不知不觉已走到丁雁翎身后不到一步的地方,慢慢地将胳膊抬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他只是想跟他理论,或者即使动手,也是大大方方地过几个招式。
如果这轻描淡写的一掌没有被挡在半路,丁雁翎不知会以怎样的方式倒地,然后命丧于此。
然而它终究被挡了下来。
在场大多数人都自诩高手,也确确实是有一些人称得上好手,可却没有一个能看清这光天化日之下水寒衣身边怎么就从天而降了另一个人,还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
那人一身浅色长衫,黑发飞扬,面貌普通端正,神情平和淡然。
丁雁翎似乎早有预料,在水寒衣被抓住的同时,抽出佩剑抵住他颈下。
凌中南眼见水寒衣瞬间被两人制住,不由地攥紧拳头,以手势示意身后的侍卫们准备。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无论是那些被古门控制的,还是那些意欲对抗古门的。
水寒衣斜眼瞟了下右侧的人,“你是谁?”
那人似笑非笑,低声道:“三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