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等会儿凌爷发起脾气,咱们都要跟着倒霉不是?”
“云公子说的是,”那花姑眉眼转了几转,似乎被我说动了些,却又还有迟疑。这女人见多识广,我自然不可能完全骗过她,“咦,我见云公子这穿的是身官服啊?”
怕你不问。“唉,妈妈见笑了。这身儿衣服还是凌爷赐的。”我故作神秘的闭口不言,“您知道的也不少了吧?这位封爷,不是我说,虽然有些本事,实在是不自量力。您也知道,咱们凌爷的能耐那可是……要是妈妈这番救我,好处我不必说;若是妈妈就这么走了……若是云显就死在这张床上,您能不受累?”
花姑点点头,横竖比对了一番,拿随身带的小金剪子剪断了我锁骨间的绳结儿。
我大异:“妈妈怎么知道这绑法的法门在锁骨间的小绳结?”难道这花姑原来是个巾帼英雄,却流落风尘?凌北静手下还真是藏龙卧虎,我暗叹。
花姑却媚眼儿一抛,百花团掩了口,“公子说笑了,咱们这行儿做久了总会碰上那么一两个性子怪难□的,有谁不会绑人的?想那位封爷,也是花丛间的老手了,这一手绑的真是好!”
原来如此。我苦笑,难道军中技术竟然来自妓馆?不由叹气,却不敢耽搁,跟着花姑妈妈离开房间下楼去。
不想整间楼里却异常的安静。虽然现在天已泛白,不是妓馆迎客的时候,却也不该死一般的沉寂。
“怎么了?”我一边走过回廊,一边问花姑。
“唉,”花姑摇摇头,满头金叶子唰唰的响,“今早上城里戒严了,听说城外围了大军,姑娘们都害怕着呢。”
“大军?”
“嗯!这消息准的,我花了这个数。”花姑伸出三根手指,随后左右看看,见所有房间门都闭着,执着百花团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那位封爷,一早出了城,我是觉得,他估计也回不来了。”
我“哦”了一声。我说她怎么这么痛快放了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乱了。想那时我才十四岁,跟着家人逃难来的,就是为了□命的粮才入了这行……”花姑蹙起眉,想当年估计也是娇俏神态,可惜现在脂粉红颜落,却苍凉许多,“小时候我家住在东衡和南秦的边界上,周围总是打来打去的才逃了来。我本来以为,在皇城根儿老实做人,总归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没想到啊,就为了争个皇上……”
花姑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花姑妈妈……”我亦不知该说什么。
“我本来不想多管你闲事的,也是体谅你是个可怜人。可要是打起来了,咱们还得要各顾各的。我先回去收拾了,你多保重。”
花姑说罢便转身走了,而我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来项渊的援兵已到,难道这是要逼宫?
莫不是宫里翻案失败……那凌北静又在哪里?
“公子。”
我突然听到有女人叫我的声音,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过去。
“在这里。”
一旁的房门开了条细细的缝儿,一个姑娘站在里面打量着我。
“姑娘有事么?”我见她神色紧张,不禁有所怀疑。
她将门一开,探头出来四下望了望,声音仍然很小,“快进来。”
我才一进门,她便将门关上。房间里也被她翻得很乱,想必她也在收拾细软,准备一旦打起来就逃命吧。
“姑娘叫我是——”
我正问,她抢着开了口:“公子是不是杜敬杜大人?”
杜敬?
“我知道,您是杜大人,瞧我,不然这时候谁敢到这儿来……”女子绞着手帕,上上下下的看我,“他就是这么说的,穿的这一身儿,模样很俊的公子哥……”
看来是有人要她传话给杜敬,幸得我与杜敬着装相同,被这女子误认成了他。莫不是什么人安插的细作?可反复打量眼前女子,不过是个寻常的青楼花姐儿的样子。
心思一动,“姑娘有什么要说的不妨直言。”
“嗯,”她点点头,“大人,本来他不让娟儿这么早找到大人,可是现在外面的样子,娟儿害怕再没机会了,只好先把大人叫来,没想到大人您真的能来……”
我未答应,却听到外面一声尖叫,接着又恢复了寂静。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娟儿看上去害怕极了,走上来,“大人,他说要您告诉您的主子,答应过得事情一定要做到,不然消息恐怕就要传到东南边去了。”
“东南边?”
娟儿点点头,“大人明白就好,他说大人不信,就把这个给大人。”娟儿慌慌张张的从手腕上退下一只金色手环塞到我手里:“快走吧大人,娟儿——”
突然,一支长矛从我耳边飞过,直插娟儿喉咙。
血溅三尺,我忙闪身躲避,拿出项潋赠我的匕首。
门“轰”地大开,一人着东衡军装铁甲走了进来。他肩上扛着另一个人,看打扮也是青楼女子。
他虽然没带头盔,但却背对着我,认不出何许人也。起先我以为是封宁回来了,可看他身量,却没有封宁那么高大。
“程大人,别藏了。”那人说着,一把将肩上扛着的青楼女子扔到地上,这时我才看见,原来她也断了气。
习远回过头来,“是我。”
☆、东君有意(5)
“怎么是你,”我惊讶道,“你不是在齐国么?”
习远摇摇头,“先别说我了,程大人你怎么招惹的这两个邶国细作?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恐怕早被这两个女人杀了。”
“邶国细作?”
“不错,”习远将他扛进来的那个女子的手掰开,拿出原来她手里攥着的小金锁放到我眼前,“这是邶国宫里来的暗器,在金器上做好机关,里面藏着祭了剧毒的针,一旦发射,见血封喉,我来的时候她正在门外用这个对着你呢。”
习远摆出姿势,表情轻轻松松的,仿佛地上刚死的两个女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咦,程大人,你手上是什么?”
这时我才注意到刚才娟儿给我的金色手环,“哦,这是她刚才想用来杀我的,被我退了下来。”
其实那个叫娟儿的女子不过把手环当作信物而已,若不是习远说金器的事情,我还想不到这会是个带有剧毒的暗器。
“程大人也不像爷说得那么笨嘛,”习远点点头,接过我手里的金手环仔细的检查着,颇有几分吃惊,“这机关十分厉害,比我见过的邶国金器都要精巧,恐怕射得也要远得多,真看不出这女人会是个这么重要的人物。”
他低下头去看看娟儿,连连摇头。复又抬起头来,“程大人,我……”
我摆摆手,看看门外,习远便会意,熟门熟路的拉我回了后院凌北静专用的小楼。想来他也来过这里了。
“你怎么穿着东衡的军装?”我一关门便问。
“不然怎么混进城来?”习远反问,“程大人,您就别管我了,您先告诉我,王爷到哪里去了?”
“凌北静出城了。”
“出城?”习远一怔,抿了抿唇,“也好,出城也好,只要别落在东衡二王爷手里,都没关系。我知道王爷来找程大人,需要我在国内挡着,若不是王爷处境实在危险,我也不会冒险来东衡的。”
我心一惊,难道项渊要对凌北静不利?
“程大人,您怎么了?”习远见我表情有异,不禁问道。
“我……”我想凌北静找到周均呈后,要去的便是东衡皇宫,亦觉担心,“习远,若凌北静落到东衡二王爷手里,又会怎样?”
习远皱起眉,“大人,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我点点头。
“王爷已经有所察觉,怎么会以身犯险?”习远干笑一声,“程大人,你才说王爷出城去了,现在怎么会在项渊手里?”
“太子设计陷害项渊,是我拜托王爷去帮项渊翻案。若我所料不错,他找到证人之后,便要带到东衡皇宫里去了。”
一向处变不惊的习远刷的站起来,指着我,不知要说什么,“你——”
他面色焦急,却始终不能僭越,颤抖着将手指收回,攥着拳又徒然放开,却转过头去不再看我,“项渊早做了万全准备,就算太子告他一个通敌叛国,都不可能改变项渊成为东衡下一任国君的事实,大人何必——”
怎么可能,如果项渊早胸有成竹,吴凛怎么会一无所知?
——还是,吴凛根本就知道,根本就是装作一无所知,好让我去找凌北静,将他送到项渊手里?
我徒然坐下,觉得似乎身体的力气都给抽走了似的。
现在想来,一定是当晚项渊接到宫里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便已经准备好动手夺位了。然而为了找出凌北静,项渊走之前还叫虎儿骗我说项潋叫我去看他。项潋向我道出真相后,我自然不会不管不问。此时再让吴凛从旁煽风点火,在东衡毫无亲信的我,不去找凌北静还能找谁呢?
可项渊是哪里来的自信,认定我一定会帮他?
而更让我心寒的,是项潋为何,会帮项渊做这场戏?
我突觉胸口冰冷,项潋所赠匕首贴身放着,从未如此透彻铁寒。
而凌北静,又在何处?
“你去哪里?”
习远推门而出,我忙追上去。
“去找王爷。”
我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程大人,”习远转过身来,突然笑了,“你知王爷为何要来东衡?”
我咬唇,“是来寻我。”
习远低头不再看我,慢慢苦笑,“程大人若能懂得王爷的心意,为何却要去送死呢?”
“当日王爷在靳都,听说有人打听你的事情,便让我留意。当我发现你竟然在项渊身边时,很犹豫要不要告诉王爷——”习远叹一口气,“可惜我最后还是告诉了王爷。王爷果然二话不说的独自来了东衡,他明知道项渊现在最想杀的人就是他,还是坚持来找你……”
“为什么?”
“程大人……王爷说,只有让项渊知道你有价值,才能让他保你性命……”
☆、月照孤村(1)
夏夜凄凉。
习远所料不差,城中戒严三日后,宗室宣布立项渊为储,而太子,由于弑父杀君,毒害先妃,而治流放之罪。
先帝崩殂,城中大丧,四处挽着白色的灵幔,连青楼妓馆也不能例外。尽管如此,城中百姓还是欣喜不已。
毕竟,一场兵临城下吓坏了大家,如今不论是谁执政,总归是不用打仗了。更有传言纷纷,说新的储君十分高明,算是许了长久的太平。
我在新坟上面撒了最后一把浮土,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葬下的,是当日误认我为杜敬的娟儿和那一位险些用毒针要了我的命的邶国女子。
皇家治丧,百姓须得一切从简,更何况是两个流落异乡的青楼女子?
尸身被花姑妈妈运出城去了,她听我的话,对外只说是病死的。本来,还想让人把娟儿留给我的金手环送到了杜敬府上,但想了想,邶国人口中的东南方向,不正是我齐境?分不出利弊,我只好暂且把消息截住。
而我觉新坟无人祭扫始终不妥,便在后院埋了两人的衣冠落了座空坟。
两人到底算是为我而死,便我来送最后一程罢。
我写好娟儿的碑,再提起笔来,却犹豫了。
我甚至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她叫绡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连忙回头去,却见月下站了个面相精致漂亮的少年,看上去约是十七八的年纪。
“谢谢。”我低头写字,心中猜测他大概是这楼里养的男宠清倌儿。
我将木牌写好安在坟上,起身却见那人还没有走。
他对我笑了笑,“在下兴儿。”
我点点头。似乎听花姑妈妈提起过这个名字。我看他望着两座空坟,似乎很是悲戚的样子,“你是来看两位姑娘的吧。”
“啊,”他回过神来,“正是。只是没想到,主子爷是如此至情至性的人。”
主子爷?我一怔,接着明白过来,想必他见我住在后院,误以为我是凌北静吧。
我摇摇头,“我不是你们的主子爷,不过是他的……故人旧友罢了。”
兴儿低头笑笑,“人以群分。想必主子爷也不是无情无义的冰冷人物。”
我一笑。
人以群分。兴儿以为是凌北静与子锐一般多情善感,却怎知或许,我二人本就是一般的冷血无情?
他日我见习远若无其事的杀掉两个女子还为他齿冷;再念从前,得知凌北静血染我程氏正宗,心恨不已。而子锐手下,难道不是冤魂无数?
人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哪知血债累累的,不止封宁这样的沙场老手。中原帝国分分合合,不变的只有成王败寇的铁则,王侯将相,谁人善类?
“公子?”兴儿在旁轻轻叫我。
“嗯?”我回头。
“公子能不能告诉兴儿,主子爷是什么样的人?”
凌北静?我亦不知如何回答,是该算他轻薄肤浅,巧言令辨,长袖善舞,还是心思深沉,残忍阴鸷,难以捉摸?
一笑,“怪人。”
“怪人?”兴儿蹙眉,“公子一定……心里很偏爱主子爷吧?”
我心一动,却只是浅笑,“何以见得?”
兴儿弯起两湾桃花眼,“兴儿猜的。”
人言妓馆养出来的人都善于察言观色,是极通人情的,何以这头牌小倌儿会看走了眼?
“云公子!”
我回头一看,原来刚才没有注意到,花姑妈妈竟然来了。国丧她当然不能例外,虽然穿着素色衣服,摘掉了一头金叶子,却又带了许多白色花儿。
我微微摇头,“花姑妈妈有事找我?”
“那是,”花姑给兴儿使个眼色,兴儿便知趣的告退了。
“怎么了?”我见她表情奇怪,不由生疑。
“云公子,这儿有你一封信。”
我拿过信来一看,不由大惊。信封上只有“云显”二字,我却清楚认得这是凌北静笔迹。匆忙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字“勿入皇宫”。
突然意识到花姑妈妈正在一旁,忙将信收起,“怎么,妈妈还有事?”
“没事没事,”花姑又笑起来,将百花团掩到口上,“只是想问问公子,是否知道习远公子现在何处?”
“习远?”我摇头表示不知道,她也就告辞回了花楼。
我回到后院小楼,复又将凌北静的信拿出来仔细翻看,仍然没见到什么其他信息。突然想起有种特别的墨水,写出来的字要加热才能显现,于是又将信纸放到火上烘烤,纸上空白依然是空白,字迹也没有什么变化。
勿入皇宫。
凌北静警告我勿入皇宫……我看看刚被我放在床头的中书令官服,不禁苦笑。
其实我本来,是计划好今夜穿上这身官服去皇宫的。
按我的想法,凌北静失踪,最有可能便是在项渊手中。而习远知道我在花楼,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更印证了我的猜测。
想到习远,突然一个想法浮了出来。方才花姑妈妈手里拿的,似乎是两封一模一样的信。她又问我习远在哪,难道……另一封信,会是凌北静给习远的?
既然如此,不如先去看看另一封信好了。
我将官服暂时放好,从后院进入了花楼。
由于是国丧期间,生意清淡了不少,到底永都第一的牌子名声在外,这里不至于门庭冷寂。我看了看,那花姑依然是在门口迎客,便大方走到了三楼后台。
这里住的都是这件花楼的台柱子,总没有清闲的时候。花姑的房间也在这里,我来过一回,位置大还记得。推开门,那股熟悉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我忙掩上门,翻找起来。幸好花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