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才女貌,我喜欢他的才华。”
“我看未必。”
“伯父,您看姐欺负我。”徐丽向父亲求援。
“喝酒,这事咱们不谈。”父亲端起酒杯干了。他很能喝酒,我估计他已经喝下一瓶白酒了,却没有一点醉意。“你们想听故事吗,我有一肚子。我事先声明,我的故事可都是真的,都是在我们劳改营地里发生的。”
姐姐和徐丽停止了争吵。父亲讲起了他的裹着暴风雪的故事。一桌人听得津津有味,连我也听入迷了。他说东北人都能喝酒,为啥?天气冷呗。冷到什么程度?冬天出去不能摸耳朵,一摸耳朵,耳朵准掉。所以你在东北看见少耳朵的人,不用问,准是自己摸掉的。
错乱 十三(3)
一桌人被逗笑了,刚才的不愉快被一扫而光。
姐姐要提前走,我出去送她。走在清冷的街上,踩着银色的月光,我感到心情格外舒畅。
“你真想和徐丽结婚吗?”姐姐忽然开口问道。
“我觉得她挺好,不仅漂亮,而且很能干,我需要这样的女人作我的老婆。”
“她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小心吃亏。”
“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钱来的,没有钱,有谁会到我这儿来呢?”
“如果你要结婚,应该进行婚前财产公证。”
“我知道。该得的钱我会给,不该得的钱,1分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如果你需要,我想辞职到你这里来。”
“我再考虑一下,需要的话我会找你。”
徐丽对姐姐倒没有那么多戒备,她兴高采烈,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窗外,伙计们还在喝酒胡闹,我俩在喧闹声中进入了两人世界。我被徐丽迷住了,身边有这样一个既漂亮又温柔的女人,是很容易找不着北的。
结婚的日子定在五一国际劳动节。我是靠劳动致富的,选择劳动节结婚,是要让自己不要忘记幸福和财富是靠劳动创造的。
婚礼安排在北京饭店举行。鲁魁和林雄成了婚礼策划人。他们作出的婚礼预算是10万元,包括租用1辆卡迪拉克、8辆奔驰轿车,30桌豪华婚宴,以及新娘、新郎定做的结婚礼服。此外,我又花了8万元给徐丽买了一只钻戒。
车队从宽阔的长安街上驶过,引得路旁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此情此景,的确使人感到莫大满足。北京的1千万人口中,能有几个人率领如此豪华的结婚车队从长安街上驶过?多亏了快餐车,多亏了羊肉串,也多亏了梅竹。我突然想起梅竹,当初要不是她父母的贪婪,今天的新娘子百分之百是她。贪婪毁掉了她的幸福,在同一块蓝天下,我正迈步走向辉煌的婚礼宴会大厅,而梅竹在精神病院里可能正在接受治疗。
步入北京饭店宴会大厅,200多位来宾起立鼓掌,这些人中间有我的亲朋好友,也有工商、税务、卫生、公安、街道等部门的各路神仙。大厅里洋溢着喜庆气氛,人人都在祝福我们。
徐丽身着拖地婚纱,专业美容师为她的天生丽质再添风采,此时你说她是七仙女下凡也毫不夸张。我离她稍稍有点距离,好让她尽情展露令人心醉的美丽,同时也凸现出我做老板的派头。我穿的是一身白色西服,打的是淡黄|色绣花领带。林雄开玩笑说我的领带像一根金条。为了弥补我和徐丽在个头上的差异,徐丽穿的是平底鞋,我穿上了高跟鞋。在掌声和酒杯的碰撞声中,我和徐丽喝了交杯酒。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即使像我这样向千万富翁冲击的人也避免不了。婚宴上,人们谈论最多的是婚礼的气派、新郎的财富和新娘的美貌。人混到这一步,不由得你不满足,不由得你不飘飘然。
我喝着酒,一边想着一边说着。我成功了,我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了,许多人会以我为楷模,去奋斗,去演绎由一个穷光蛋变成百万富翁的故事。向我贺喜的这些人,都巴不得脖子上挂根金条。我相信他们中间有些人会实现这个梦想的,因为我是他们的金库管理员。他们过去这样做过,将来也会这样做,需要钱了,找个什么事,钱就会从我手里自动流到他们的腰包。互惠互利,这是经商的一条定律。我需要他们手中的权力,他们需要我手中的金钱,权力可以换来钱,而用钱买通的权力不知要挣回多少倍的钱。商人挣钱的最佳途径是偷税,本来该交100万的税,花掉十万八万送人,那###十万的税就免了。我挣的钱是我自己的,我为国家养活了百十来号人,凭什么还要交税?我要把钱都交了税,能举办这么豪华的婚礼吗?天仙似的徐丽也不会嫁给一个大公无私的人。钱是好东西,钱能生钱。我要是一个穷光蛋,有谁会理我,我哥哥、我姐姐原先都不认我,因为我没有钱。
错乱 十三(4)
“老公,你少喝点,一会儿我们还要上飞机去度蜜月呢?”徐丽抓过我的酒杯。
“干嘛少喝,我高兴,来,干!”
鲁魁和林雄把我架了起来,我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我希望所有的来宾都和我一起腾云驾雾:“你们干,把酒都干了,我有的是钱,你们随便喝。”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进了车里的,耳边是悠扬的乐曲,徐丽搂着我,我们一起向天上飞去,一直飞到厦门厦门鼓浪屿。
鼓浪屿是个世外桃源,这个四面环海的小岛有着各种美妙的声音。清晨,阳光泻在亚热带乔木上,成群的鸟儿在林中嬉戏欢闹;柔曼如纱的薄雾飘飘荡荡,挂在树叶边和草尖上的露珠坠落下来,扬起一片沙沙的声响;忽然一阵细雨飘过,小岛变得缥缈迷蒙起来;夜晚,小岛似一颗明珠,与天上的繁星遥相辉映,它用叮咚作响的琴声和永恒不变的涛声,唱着浪漫的情歌。
徐丽对这里的海鲜很感兴趣,一尺来长的大龙吓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爬来爬去时,她会兴奋地跟着一块张牙舞爪,尖声叫喊,好像和我作爱一样。徐丽兴奋起来就喜欢尖叫,夸张又做作。
女人天生就有购物欲,特别是对一个有钱的女人更是这样。我让徐丽自己渡海到厦门市里去买东西,只要她拿得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有我在她身边,她不敢放开了买,因为我是伴随着贫穷长大的,对不需要的东西从不感兴趣。徐丽不是这样,她只要喜欢,不管需不需要,哪怕买来后从来不用或白送给别人,她也要买,对她来说,买东西就是一种享受。
我把兴高采烈的徐丽送上船后,独自一人穿过树林,来到海边。早晨的阳光温暖而不燥热,照在身上如同情人的温柔抚摸,令人陶醉又充满遐想。
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单调而固执。亿万年来,它昼夜不息,就这样涌上来退下去。它用单调显示着自己的永恒,用固执显示着自己的坚韧,用辽阔无边显示着自己的伟大。海水对岩石 的每一次冲击不算什么,但亿万次的冲击就会让坚硬的岩石变成柔软的细沙。大海简单吗?不,它是孕育地球所有生命的摇篮,能够创造千百万个种类生命的东西肯定不简单。那么海是什么呢?
海是生命的创造者,也是生命的归宿地。现在不是风行海葬吗,这些先知先觉者明白,人类是从大海里诞生的,人类的最后归宿也一定是在大海的深处。当亿万年后地球的表面已不适合人类生存时,人类只有把大海作为自己的唯一选择。
海是风的舞台。当风暴从海面上掠过,平静的海面就会变得波澜壮阔,诗人会歌唱,渔民会躲藏,阳光照样灿烂,鱼儿照样繁衍生息。
海是云的镜子。白云、乌云、彩云,沐浴归来,对镜梳妆,美丽的白云和彩云会放出一群群海鸟,让它们到处夸耀自己的美丽,丑陋的乌云会痛哭流涕,让镜子照不出它的丑陋。
海是地球的心脏。千百条河流把血脉和大海接通,让它随着月亮的圆缺搏动,推动着地球环绕着太阳旋转,演变着春夏秋冬草长莺飞叶落雪飘。
海是取之不尽的宝库。对人类那个贪婪的大胃,它能提供盐,提供鱼虾,提供矿物质,提供化工原料。
海是娱乐场。无数个海滩有无数人在度假,他们在海风的吹拂下,把皮肤晒成古铜色,追着浪花,拾着海贝,吃着烧烤,谈论着光荣与梦想。
错乱 十三(5)
对我来说海是什么呢?海是我的比照物,它永恒,我瞬间;它伟大,我渺小;它多姿多彩,我单调乏味。但是,我有思想,大海没有。我的思想可以像大海一样辽阔,可以有大海一般的能量。我的思想就是立体思维。我要创办国际立体思维研究中心,用思想的潮水来改变世界坚硬的面貌。
阳光直射我的胸口,我感到胸中的块垒融化了,我的心脏变成了一轮金光灿灿的太阳,浑身燥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我体会到胸有朝阳是怎么回事了,那就是觉得自己变成了巨人,有永恒能量的巨人。
旅行结婚回来,有一封早到的信在等着我。是安定医院来的,信上通知我说梅竹生了个儿子。我拉上徐丽坐上我新买的本田轿车奔了医院。徐丽对此行的目的颇为不满,认为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管这闲事干嘛?”她一坐进车里就嘟囔起来。
“这是我答应的,男人活在世上就要一诺千金。”
“什么一诺千金,我看是旧情难忘。”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对这个孩子负责到底。他爸爸是混蛋,他妈妈是疯子,我要再不管他,他能活得下去吗?再说这孩子也是我同意生下来的。你不是不想生孩子吗,正好给我们当儿子。”
“要养你养,我可不管。我要想养的话就自己生,给别人养野种,真是吃饱了撑的。”
“你给我闭嘴!我警告你,你可以不养,但决不允许你伤害他。孩子是无辜的。”
徐丽不说话了,她和伙计们一样,怕老板发怒。
到医院后,我得到了两个震惊的消息:一个是梅竹的父母已于半年前先后谢世;一个是梅竹在生孩子时因难产而死在手术台上。
医生把梅竹的骨灰盒和她的孩子一同交给了我。我不敢相信人的生命竟如此脆弱,由生到死竟如此容易。梅竹虽然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但她依然有生存的权利,怎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消失了呢?就是在两个月前我还来看过她,她的病情已经稳定,在阳光下,她抚摸着大肚子,和其他即将做母亲的妇女没有什么区别,我当时设想到,母爱将唤醒她沉睡的理智。我甚至对她说,将来不管她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敌人,我都愿意她抱着自己的孩子,挂着灿烂的微笑永远离开这里,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孩子的出世而化为乌有了。
孩子在我的怀里醒了,奇怪的是,他没有哭,而是对我笑了,虽然是无声的,却可以看出他笑得十分开心,似乎他已知道我会很好照顾他。
“你和他真有缘,他从来没有笑过。”负责照看他的护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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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的第一面给了我十分美好的印象,他白白的脸蛋很像梅竹,有一刹那,我竟然忘记身在何处,想起了和梅竹曾经有过的浪漫季节。
“他是哪天生的?”我问。
“5月20号,已经20天了。”护士回答道。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们在第二天就照着您留下的地址给您去了信。我们还奇怪您为什么迟迟不来呢。您要是再不来,我们就把孩子送福利院了。所幸的是您终于来了。”院长说。
“小东西,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爹,”我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蛋。
“我可不当他妈。”徐丽急忙声明道。
“那你就是个只有爹没有妈的孩子。不要紧,小家伙,我让你姑照顾你,她是个老师,懂得比我多,会把你培养成|人的。”
医院把没用完的治疗费退给了我,有3万多块钱。我想用这笔钱在郊区给梅竹买一块墓地,最好有梅花和竹林,让她远离世间的纷扰,在梅香竹馨中与日月共眠。
姐姐对接手照顾梅竹的孩子没有犹豫,这倒不是因为她没有孩子,她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她对我是有所求的,就是想辞职到我的快餐公司来干。我答应她可以考虑,但要等适当的机会。现在鲁魁他们干得不错,我不能让人家腾位子。再说一个小学教师转行卖快餐,变化也太大了点。我向她保证,等将来事业再发展了,有适合她干的,肯定会让她来干的。最好她干的事离徐丽远点,虽然现在从表面上看不出她对徐丽有什么成见,两人见面还能够东拉西扯,但我相信,一个女人如果对另个女人心怀不满,她可以用女人的虚伪把不满情绪隐藏很深,但绝不会让它消失。一旦有机会,这种不满就会像憋足了的屁一样释放出来,不搞得乌烟瘴气才怪呢。
她没有把孩子放在自己家,她让退了休的养父母承担起抚养孩子的重任。两位老人天生菩萨心肠,当我把梅竹的故事讲完后,老太太已经哭成了泪人,老头儿抱着孩子像哄孙子似的哄着他。我给孩子起了名字,叫吴梅傲,把我和梅竹连在一起,没有郭来宝的份,相信他巴不得和这孩子不沾一点边,傲的意思是希望他能笑傲人世间的风雨,长大以后成为能接替我的栋梁之材。
为保证孩子衣食无虞,我拿来20万元给两位老人。他们没见过这么多钱,吓得不行,不敢接。姐姐生气了,埋怨他们是小市民,她接了过去,说由她来保管,按月给两位老人钱,保证把这笔钱用在孩子身上。
临走时我想亲亲小家伙,但他已经睡觉了,在老人的怀里无忧无虑地睡着了。
错乱 十四(1)
国际立体思维研究中心的牌子挂在了我新租的四合院门口。这是一座保存完好的四合院,主人是一位中年画商。在我租用之前,他把四合院变成了画家村,北面的3间正房是展室,长年展销画家的作品;东房和西房是画家的客房,画家们可以在这里白吃白住,条件是将卖画的一半收入归他;南房是画家们的创作室。四合院是画商的祖业,据他说是他当绸布店老板的爷爷购置的,传给他爹后,他爹在这里生活了30多年,在文革中他爹的资本家成份被揭露,就在院里被红卫兵活活打死。文革结束后,占据大院的街道革命委员会搬走,归物原主,他以父亲唯一继承人的身份成了这座清朝四合院的主人。他之所以要把四合院租出去,是因为许多在他这里成名的画家都去了日本,他要去日本找他的画家,他不想断了自己的发财之路。我用20万的年租金把四合院租了过来,双方坐在一起吃了顿饭,他就带着妻子和儿子东渡日本了。
东房是我和徐丽的卧室,北房是会议室,西房和南房是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的客房。
徐丽对我的研究中心毫无兴趣,搬进来没几天,就和鲁魁出差去了。林雄在鲁魁的动员下,放弃了厂长的位子,到我的公司当了副总经理,每月拿着两万五千块钱,坐镇北京。
快餐公司有他们3位干将打理我完全放心。现在我的主要工作是招兵买马,开展立体思维研究。牌子挂出去之后,引来不少好奇心重的人,每天都有好几拨人来找我探讨新思维,有教授、学者、大学生,有工人、农民、售货员,还有在社会上流浪的各类怀才不遇又喜欢异想天开的人。他们要探讨的问题五花八门,有想把水变成油的,有想让麦子长成树的,有想让鱼长出腿的,有想用药片替代美味佳肴的,有想造永动机的,有想发明飞行衣的,有想研究隐形药水的,有想研究变性人心理状态的,有想让大象和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