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气转热的时候,战争也结束了。汉军攻至库卢族半边领土,逼得他们签下城下之盟,其他 部落也一一臣服。
秋似水走出营帐,阳光有些刺眼,抬手挡了挡。明天就要班师回朝了,士兵们忙碌却井然有序 。
阳光的源头走来了一人二马,逆光的方向,他的身材突显高大。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骑马吧。”熙元笑着把缰绳塞到他手里。
熙元骑着他的墨雨,秋似水则骑着匹枣红马。膘悍的骏马衬得两人俊美绝伦,卓然而立。
“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先到那里。”熙元顽皮地一笑,随手朝前一指,双腿一夹,墨雨应心地 撒腿。
秋似水会心而笑,扬起手中鞭子,狠狠一抽,紧跟而上。
双双策马狂奔与翠色密林中,一黑一红,如同两颗坠落人间的流星。白云追不上他们的步伐, 茂密的树木向后倒下,劲风刮过面颊,有丝丝的痛意,青丝迎风而飘。
身子随着马儿的奔跑,有节奏地跳跃,肆情而纵。衣袂舒展,仿佛要腾云驾雾而起。
两人相顾而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晴天碧空中,透过清澈的眼睛,他们懂得对方,有种微妙的 情愫滋长在心中。让最秘密的情感飘散空中,用自己最真的感情来感动一草一木。
熙元向秋似水伸出手,秋似水心领神会,轻轻搭上他的手,微微一借力,跃至墨雨背上。怀中 搂着最爱的人,当嗅到他身上清新的味道,当他的发丝略过脸庞,熙元忽然觉得别无所求。勒 紧缰绳,墨雨放慢了脚步。
秋似水接过缰绳,熙元干脆放开手,抱住他,贴在了他身上。枣红马温顺地跟在黑马身后。
越往山上走,路越窄,两人下马牵着走。
沿山坡缓缓上行,周身葱翠环绕,绿烟缭绕。足踏柔软的青草,脚步竟是悄无声息的。
“如果能一辈子在这里该多好,我就可以每天看到这么迷人的山间美景。”
“我又何尝不想?站在广阔的山上,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不过一个人未免寂寞了点,要你陪着才好。似水,你愿不愿陪我?”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 就像个站在生日礼物前的孩子,又期待,又紧张。
“只怕我没有这个机会。”他避重就轻道。并非他不想,只是他害怕,害怕对美好的事物幻想 太多,会让他失去自我。
熙元不甘心,还想说什么,秋似水突然道:“你听,是什么声音?”
静心倾听,仿佛是珠玉碰击的清脆响声,再仔细一听,原来是鸣泉飞溅,潺潺流水。
拨开宽大的树叶,一股清泉跃然而出,眼前顿时清新明亮。
熙元突然拉着秋似水的手,浸入水中,冰凉清透的流水穿过指缝,仿佛流淌在他们心中浓浓的 爱意。秋似水凝眸,与一道炽热的目光相会,心在颤抖,酸涩涌至鼻间。
不舍得,不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不舍得让这个不懂爱的大孩子失望。
手拉手朝溪流向上攀爬,攀上一块岩石,面前一片开阔。站在最高的山顶,把群山踩在脚下, 鹰一般俯视这片土地。
喷薄直射的阳光,渲染着两人英挺的身姿,如落凡的天神。
这是他的江山,这是他的王朝,熙元感慨万千:“一国之君,万乘之主,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件 美差,其实我倒觉得我一贫如洗。除了这个江山,我什么都没有,有时候甚至在想,其实这个 江山也不是我的,是每一个人的,我只是在尽我一切能力,替别人来治理。”
“你能这么想,是黎民苍生的福气。”
“不要对我说这种溢美之词。”痴痴望着近在咫尺的玉人,恨不得当即把他搂进胸怀,“似水 ,我只有这片江山,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分享?”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样的问题了。
“我不要你的江山,我只要你的心。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半,另一半留给你的江山。”他咬 了咬牙,“我愿意,我愿意陪你一身一世!”一贯平静的语气,一贯如水的柔和。
熙元起初愣愣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消化着他的言语,猛然欣喜若狂:“这么说你答 应我了?”
秋似水盈盈地笑。
“太好了!太好了!”熙元激动地忘乎所以,几乎要跳起来,内心激流涌动,想要把这个消息 向全世界宣布,就差没当场在山顶上高喊。
近乎粗暴地搂住他,亲吻他,想把他整个儿吞噬下去的欲望占据了他全部思想。
受他情绪的感染,秋似水也生出难得的激动,舌尖疯狂地迎合他,刺激他。
直到两人吻累了,跌倒在树下。
不知不觉,白云变为霞锦,艳阳变为星辰。
“有人说,天上有颗星,地上便有一个人。有人死亡,就会有星陨落,有人诞生,就会有星诞 生。”
“呵呵,你想对我讲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吗?”秋似水轻笑。
“我不知道,但如果是真的,我的那颗和你的那颗一定是紧挨在一起,永不分离的。我不要像 他们那样,隔着银河,只能遥遥相望,看得见却摸不着,是最痛苦的。”
秋似水轻轻闭上眼睛,享受晚风在耳旁轻唱。一只温暖的手在他脸上抚摸,他瞪了他一眼:“ 你又不规矩了。”
“不要这样嘛。”
他撒娇地凑过来,温暖的气息顿时笼罩了秋似水全身,缠绵的吻落在他身上。他的手像烧烫的 烙铁,被他碰触到的东西,便炙上个烙印。意外的他竟不想去拒绝,任由他撒野。
他的吻又轻又柔,好象在小心地呵护一件珍世奇宝,生怕碎了便再也回不来了。想要吻遍他身 上每一寸,咬着他的耳垂,舌头伸入他耳窝中。又热又痒的感觉,惹得秋似水直笑。
熙元把手伸进他的衣内,刚刚触到他滚烫的肌肤,立刻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似水,你就让我……”他讨饶道。
“不是不可以,我有条件。”眼中闪过一丝诡异,饥渴的熙元急于要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 点滴变化。
“什么条件啊?你说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说着又急着要解他的衣服。
“看你急得!你别乱来,让我来!”
熙元一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啊?你说什么?”
秋似水突然一拳砸在他小腹上,乘熙元吃痛地卷缩起身体,翻身将他压倒在地。
“似水!你……”熙元隐约明白了。
“别说话。”秋似水用唇堵住他的口。唇落在他敏感的脖颈,一口咬下去,跳动的脉搏,奔腾 的血液,在他的唇齿间,用柔软的舌尖去感受。
“似水……我……我要在上面!”熙元极力保持仅有的理智,当他用颤抖的尾音说出这句话的 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行,除非你有能力把我压下去!”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轻轻解开他衣杉,他胸前那道伤口 展现在前。这道伤疤很深,还是新鲜的肉色。舌尖抵在他伤口上,来回舔舐,吮吸,仿佛这么 做,这道伤疤会消失。
如此娇嫩的物体在胸前挑逗,熙元根本不能抵御这种诱惑,睁开迷离的眼睛,他肩膀上的那道 伤,触目惊心,心疼不已。
“我不要在下面,会很疼的!”当秋似水还想做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他突然抗议道。
“那我也会很疼的!”
“可是……我……”
“一人一次好不好。”
“好,那要我先来!”
“那不行,除非你有这个本事。”
“这不公平,你会武功我不会!”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熙元的呜咽淹没在秋似水的深吻中。黑夜似乎要吞噬他们,却又不忍心打搅他们的全情的交流 ,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羞涩地看着这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人。
热情绵长的吻,迷乱着心绪,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在自己体内,任由他驰骋。肌肤亲密的接触, 体液的交流,那种隐私的,秘密的感觉,令人面郏发烫,心跳加速。不在乎过去和未来,只在 乎这一瞬间。在他耳边,轻轻的告诉他:我永远爱你!
“呜呜……嗯……啊欠……嗯……呜呜……啊欠……”马车里是君王断断续续的轻哼。从离开 驻军一始,熙元就不停得呻吟,头晕晕的,他醒了醒鼻子,挣扎着蜷缩进那人怀里。
秋似水好整以暇地翻着手中书卷,拉了拉被他扯乱了的衣襟。
“嗯……呜呜……”熙元一边呻吟,极力引起他的注意,一边偷看他的表情,见他连余光都不 往他瞄一下,气道,“我难受!”语气就像个孩子在埋怨。
心里终究软了一下,秋似水懒懒地瞥了他眼,哄孩子似地拍了拍他的背。
“太没有诚意了吧,好歹你也应该说点温柔的话呀!”
“不舒服就睡会吧,离京城还远着呢,你折腾什么呀?”
“那也要我睡得着啊,你陪我说说话呀,一路上就看书看书,看什么书呢?比我还重要吗?”
“一跟你说话你就没正经,还能说什么?”
“我哪里不正经了?我这么难受还不是你弄的?要不是你这么粗暴,我怎么会痛?”
秋似水顿时满脸通红:“我怎么粗暴了?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不太熟练罢了……”他 的声音细地像蚊子,可下一瞬间又理直气壮道,“再说了,后来你也弄得我很痛啊,谁说难受 的只有你一个人?”
“我……我也不熟练嘛!难道你希望我很娴熟吗?”
“哼,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完事了也不让人家穿衣服,结果自己冻得半死,现在感冒了, 真是活该!”一时情急,揭他的底。
论熙元再皮厚,也红了起来:“我是看你满头大汗太热嘛,我完全是好心的!我怎么知道居然 就着凉了……”
“我不跟你说了,没脸没皮的!自己一边睡去!”秋似水羞急地翻了个身。
“呜呜,不要不理我嘛,你跟我聊天我会好得快点!”熙元探过半个身子,压在了他身上,就 要亲他。
一个窒息般的热吻后,秋似水喘着气道:“话先说在前头,我只送你到今晚,晚上我就回去。 ”
熙元惊呼不要,缠着他道:“送我三天吧,三天!”
“我本来只说送你一个时辰的车程的,现在拖到一天,还不满足啊?三天?三天都快到京城了 !”
“呜呜,我知道你心疼我,你看我都病成这样了,就多陪陪我。”他死皮赖脸道。
“什么病成这样那样啊?只不过是轻微的感冒,不要把你的病情夸张好不好?”突然觉得和他 交流有点困难。
熙元不甘心,眼珠贼贼地转着,似乎在考虑怎么在最短时间内某得最大利益:“那好吧!”仿 佛受了天大委屈般大义凛然道,“既然你不肯多留下来,我们现在就温存一下,免得分开了, 你想我!”他似乎把双方的立场搞错了吧。
秋似水慌乱地推开凑上来的唇:“你搞什么呀,外面的人会听到的!”
“听到就听到了,谁敢说半句话?”隔着衣料摩擦着肌肤,刺激着他每一个神经末梢。
“你能不能不要掩耳盗铃啊?你不想见人,我还想见人呢!”
熙元突然收起玩劣,一本正经道:“你走了之后,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见他停止嬉闹,秋似水也认真道:“我把教中的事安排好就去找你。”
“说好了,你不许赖哦!”
“我是不会赖的,只怕你到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忧虑,当即改口道,“只怕你到时 候嫌我烦。”
“怎么可能?”熙元没有觉察到异样,兴高采烈地扑在他身上又亲又咬。
“你属老鼠的吗,怎么老用啃的?”
“我……”话至一半,车外突然起了响声,僵住了全身动作。
“陛下,鲁丰将军求见。”是宋琏的声音。
熙元猛得跳起来,端坐位上,整着凌乱的衣服。秋似水见他变脸比变天还快,笑得直不起要腰 来。
凛凛迎风而立,挺拔的身姿是他不屈的傲骨,望着车行渐渐远去,车里的人不时地探出头来向 他招手。微微笑着,轻风掀起衣角,他拢了拢略微散乱的发丝,眼中神光流转,目送他离去。
说是晚上就走,最后还是拖到第二天清晨,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当长长的车队在视线中消失,心下好不舍得,仿佛被割去了一块,隐隐做痛。
这个教主不做了,跟他走吧,回到他身边的心情变得迫切起来。
对于无极教,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无愧于心了。为了自己所爱的 人,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呢?
累了,倦了,飞翔的鸟儿也想找根栖息的树枝。
走过的艰难路程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尽头?不知道,但愿能把不堪回首的记忆尘封起来,在自己 手中终结。
“教主,你要离开无极教?”
“请教主三思而后行,此事非同小可!”
“无极教不能没有教主,请教主为教中众人着想。”
不做教主的想法一与众人说,便遭来一片反对。
“自从教主离开无极教,我教元气大伤,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教主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
“教主要是走了,还有谁能胜任教主的位置?难道教主忍心看着武林第一大教就此消陨吗?”
秋似水揉了揉太阳穴,头都点痛:“我这次回来,也是万不得已,形势所迫,现在事情办完了 ,当然又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再说了,教中人才济济,有的是才干出众的人,只是暂时没掩盖 了才华,我走了,正好为他们留出位置,好好表现。”
“教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回来只是为了替皇帝打蛮夷的吗?难道教主不是为了光复 无极教而回来的吗?难道教主心里根本没有无极教的位置吗?”
“我坐在这教主座位上一天,哪一刻不把无极教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何时有丝毫懈怠?我回来 也是为了给教中兄弟有个交代,把一切都安置妥当,我走着也放心。”
“我教上下除了教主,还有谁在武林中能有如此威信?离开无极教一事还请教主暂且搁置!”
此人说得还算婉转,但聪明人一听便知,这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战术,终究是不肯放他走的。
“威信是逐渐建立的,当初我接任教主之位时,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有谁天生就是威风八面 的?”
堂上堂下,争论不休,他们人多口杂,直说得秋似水心烦意乱,但他执意要走的心情丝毫没有 改变。
他不再开口说话,底下的人也渐渐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沉重的沉默,危险地仿佛随时会爆炸。
“你要是贪恋荣华富贵,想要跟着那个混蛋皇帝,你就直说好了,还冠冕堂皇地掩饰什么?早 知道我那时候刺准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怒喝的是乐维,他至今仍不明白,那一刀为 什么没有杀了皇帝。
“我若是贪恋荣华富贵,无极教早就没有今天了!”秋似水气得浑身发抖,手边的瓷杯差点就 向他飞去。早就知道,那几乎致命的一刀是他捅的,但于情于理他都未再做深究,现在他又突 然提起,艰难地控制情绪,保持冷静。
“教主。”白未延站了出来,书生气的脸上是冷峻的眼神,“教主的为人我等自然相信,教主 想和谁在一起,也是教主的自由,我们管不着。可是,这个皇帝曾经屠杀我教众,毁我分坛, 使得我教在武林中颜面扫地,四方喋血。因此而丧命的陆长老、秦曲以及数不清的无极教人, 还尸骨未寒。若说抵抗外敌,并不是为了帮助皇帝,而是为了保护我万里河山,自然是义不容 辞。可他对无极教犯下的滔天罪恶,欠下的累累血债,难道教主你都忘记了不成?”
若说旁人的怒喝,秋似水可以不予理会,但白未延的声讨,却深深扎到了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揭开了一个他一直不愿也不敢去承认的事实,脸上骤然露出痛苦的神色。
“教中上下,无一不睁大了眼睛,等教主为我们报酬雪恨?可你非但没有任何举动,反而想就 此撒手不管!教主若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而抛弃无极教,你可对得起一心护教的众弟子,教主你 可安心?他真的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吗?”
“……够了……”颓然跌倒在椅中,脑中一片空白,任何辩解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