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奴才也不敢有所隐瞒。据奴才所知,秦大人是犯了事才被皇上如此惩罚。太医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后宫宠妃侍君犯了错,哪一个不是送回娘家或者直接打入冷宫,从未……】说着,罗云尴尬地抬眼看向韦太医,发现对方的老脸也有点发红,不由得停下了接下来的话。
轻咳了两声,韦太医正色道,【公公的话下官明白了,等下官回到太医院后会与同僚们细细参详,务必治好秦大人的旧积。】
【那就多谢韦太医了!】罗云轻笑着鞠了一个躬。
第十六章
这天的早朝议事众位大臣可说是在极度震惊中度过的。平时需要一两个时辰商量辩论的事务,皇上只用几句话就作出了决定。而这个决定也不是胡乱作的,它的细致、周到、精确、全面让殿下的众臣们无不感叹昊天帝的英名神武。
那他们以前的作业算什么呢?皇上拿他们打发时间吗?还是拿整个江山社稷开玩笑?
不过这句话他们只敢藏在心底,却不敢说出来。
从天朝建立以前就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老臣们此时都露出了欣慰感叹的笑容:圣上总算是上心了。而天朝建立以后才走入朝廷的新秀们此时都汗颜地低垂着头:有个如此精明能干、无所不知的上司,那要他们来做什么,被皇上当猴耍吗?回府后一定得好好用功了
下朝后皇上匆匆忙忙地赶回寝宫,来到内殿,看见床上的人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安详地趴卧着,而自己从早上出门起就悬挂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坐到床边,轻抚着对方浅褐色的发丝,低声问道,【叫了太医吗?】
【叫了。】罗云站在身后,恭敬地回禀道。
【怎么说?】
【太医说秦大人的身子太虚,应该是来到京城后落下的病根,需要好好调养,而且两月内不能再有房事。】说完,罗云顿了顿,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是该讲还是不该讲。
【你说吧。】仿佛察觉到罗云的踌躇,皇上催促道。
【太医说皇上是练武之人,精阳旺盛,但秦大人却是一介文弱书生,身子又虚。他建议皇上以后的房事要多节制,而且不能太过剧烈。】罗云说完,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从小就呆在皇上身边,罗云非常清楚皇上是一个欲望并不强烈的人,甚至可以说有那么点清心寡欲,昨晚的事简直是破天荒第一次,所以他也不是很清楚皇上对这个秦大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听了罗云的话,皇上的胸口仿佛堵了一口气般,先是皱了皱眉,随后一声轻微的叹息。
【等秦思醒了叫成风来把他接回府,路上好好护送。韦智禾也跟着,吩咐他以后就住在秦府了,帮朕好好调养秦思的身子。】
【尊旨!不过,皇上,为什么不让秦大人留在宫里呢?这里有上好的药材,而且离太医院也近。】罗云不解地望向床边坐着的人。
听了他的话,皇上伸出手,连着锦被把秦思抱进了怀里,被中裹着的人儿不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留在这里,朕怕碰碎了他。】皇上的低语让罗云浑身一震,他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皇上可以怜惜人,可以疼人,但他从未紧张在意过谁。这个秦思,果真不再是蜀郡里的秦十一了啊……
【罗云,心中有个惦记的人感觉很奇怪。】
【皇上,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是啊,也许是个不错的开始……】
从宫里回来后,秦思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一部分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听到一个不可理喻的噩耗:闭门思过两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秦思有一种闯进宫中,揪住皇上的衣领质问的冲动:你他妈更年期到了,不要拖我下水啊!
幸好等他能够下床走动时,没过几天,卓凡就带着礼品上门来了。
【我们兄弟之间,过来坐坐,还带什么礼物!】秦思笑着说道,手上也没闲着,拿过卓凡带来的木盒递给了管家。
【这是爹叫我拿来的。】卓凡耸了耸肩,这时秦思才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这个人怎么比自己还要憔悴啊,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那漆黑的眼神……,藏了太多东西……
秦思的心中闷闷的,他想问,却开不了口。
【对了,你爹怎么会突然想到我这个小小的侍郎呢?】秦思掀开茶盖,喝了一口,吞下了所有的疑问。
【我也不太清楚。】卓凡轻轻笑了笑,【我们兄弟三人所结交的朋友,爹都从不过问。只是那天我拿着你的画回府,爹看了后,似乎非常欣赏,说你是个可以结交的知己好友。】
【哦,是吗?】秦思微微皱了皱眉,据他所知,兵部尚书卓风行是一个铁腕似的人物,他虽然身处六部之中,属于袁老丞相的下属,但他却与大将军司徒浩然有着过命的交情,所以司徒将军才会如此放心的把相当于军务统理和军队后勤的兵部交给了卓风行,而他统帅下的兵部司、职方司、驾部司、库部司更是在六部二十四司中隐隐有着超然的地位。
其实对于天朝的行政管理,秦思心中一直有着一个疑问:朝廷中的弊端漏洞的确不少,但是在军队方面却是毫无瑕疵的。要说拥有统兵权的大将军司徒浩然英名神武吧,却不尽然,至少他就赶不上老狐狸袁青墨。唯一的解释就是大将军头上的皇上了。因为司徒浩然是已经过世的太后最小的弟弟,是皇上的亲舅,对于皇上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他的忠心耿耿只怕连秦思本人也自叹不如。所以大将军手中的另一半兵符相当于仍然捏在皇上手中,而整个天朝庞大的六千万大军也牢牢控制在昊天帝手中。如果说军部中的所有一切都是皇上一人在策划,那么这种近乎完美的管理制度和集权统治让秦思衷心的叹服。
但是,为什么除却军队外,天朝的其它方面却能在皇上的眼皮子低下出现那么多弊端和漏洞呢?
袁老丞相带着一帮大臣们急于弥补改善,而皇上似乎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日申……
【秦思?秦思?】卓凡拉住秦思的手臂晃了晃,终于让对方回过神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秦思尴尬地笑了笑。
听了他的话,卓凡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别多心,我觉得爹是真的欣赏你,他说能画出这副画的人,风骨人品皆是不俗。连我大哥也说,虽然没有见过秦思,但能从画中感觉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外界的传闻实在是不可信。】说到这儿,卓凡顿了顿,看向秦思,【你不知道吗,一个人笔下的字画能够折射出他的真性情。】说着,卓凡笑了起来,笑容中带有令人不解的骄傲和幸福。
【是吗?】秦思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有点不以为然,如果能从画中看出他的为人品性,那么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突然,他的身子直了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连额头都渗出了汗珠:难道……,难道日申是因为这样才生气的?!
……
因为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出真正的秦思吗?
我可以认为他对自己有了独占的欲望吗?
可以认为那里面蕴涵着一丁点的爱意吗?
……
心,终于又乱了……
第十七章
禁足令一解除,秦思就收到一张来自礼部尚书柳英的请贴,希望过府一叙。
秦思拿着那张烫金的请贴,心中百般滋味,对于柳家,他一直存在着一份愧疚,因为昔日那个明媚爽朗的少女——寒星……
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袍,秦思带着下人,备好一份厚礼,来到了柳府,出来迎接他的人赫然是柳家主人——柳英。
五十多岁的柳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京城的水土好,整个人长得圆滚滚的,下巴的肉遮住了他短粗的脖子,胖胖的脸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远远看着像米勒佛一样。但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视。亲切随和的长相外貌,圆滑周到的言行举止,谨慎细致的玲珑心思,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礼部尚书,而不再是过去那个友人的父亲。
秦思感叹之余,仍然微笑着向柳英鞠躬行礼道,【能够得到柳尚书的邀请,是下官的荣幸。】
【上次秦侍郎来柳府,老夫刚巧不在,无礼之处还请贤侄多多包涵了。】
前一句还是秦侍郎,下面就变成贤侄了。秦思心中微微一沉,脸上却堆满了笑容,【那里那里,小侄不会放在心上的。】
看着他仿若发自肺腑的微笑,礼貌得体的举止,柳英抚着胡须,满意地笑了。而站在他面前的秦思却有点讶异,因为此时柳英给人的感觉变了,不再是一个虚假应对的同僚,而是一个关心爱护晚辈的年长老人。
秦思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陡然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画轴,难道…… 这时柳英也转过了身,看向那个画轴,呵呵笑了起来,【星儿选的人的确与众不同,只可惜啊……】说到这儿,他微微叹了口气。
提到寒星,秦思的假面具再也戴不住了,特别是在寒星的父亲面前,【她,还好吧……】
听了秦思的问话,柳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打开画看看。】
虽然有些疑惑,但秦思还是不由自主地迈开了脚步,走到桌前,打开画轴,满眼的紫色,那是蜀郡的子兰华啊……
画中绘着满山遍野的子兰华,山顶上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微笑着看向不远处带着两个孩子嬉戏的美丽少妇。
寒星……,你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不知为什么,秦思的眼眶湿润了,是在祝福昔日那个送给自己香囊的少女,也或者是想到了自己坎坷的命运……
【我把你的画托人带给了寒星,她就让人把这副画带了回来,说要送给你。】柳英看着秦思发红的双眼,心中有些感慨:星儿,这个男人终是把你放在了心上,也不枉你对他痴心一片……
【谢谢……,谢谢……】秦思转头看着柳英,奈何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谢谢……】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只不过这是他唯一说得出口的两个字。
从那以后,秦思俨然成了柳府的常客,在他心中已经把柳英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亦师亦友。
这天,柳英下朝回来,看见秦思正坐在大厅中喝茶翻书,立刻扑了上去,【贤侄啊,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出什么事了?】秦思不解地看向柳英。
【唉,说来话长。】柳英叹了口气,在秦思旁边坐下,【老夫的祖父本是一介农夫,因为救过先皇父亲的性命,所以特别恩准留在了身边做侍从,我们柳家也才慢慢兴旺起来。到我这代,取得功名后进了礼部的祀司,偶然间发现用于观天授时、安排祭祀的‘混沌’能够预测四季节气。所以老夫就想,如果根据它的预测安排农业耕作的话,一定能够取得不错的成效。我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了父亲和祖父,特别是祖父,他尤其高兴,因为他对此深有体会。可是我的议案却遭到了先皇的坚决反对,而且训斥老夫玷污了皇族祭祀。】说到这儿,柳英仿佛想到了当年的屈辱和难堪,深深叹了口气,【祖父也因为这件事郁郁而终,从此以后,它就成了我们柳家的一块心病。今天,皇上吩咐安排祭祀大典,老夫再次提起此事,顿时遭到朝堂上众位大臣的激烈反对!】
【那皇上呢?】秦思皱着眉问道。
【皇上什么也没说,丞相大人也没说话。】
听到这儿,秦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如果皇上和丞相都没有表态,那么这件事就是有希望的。】
【也许吧。】柳英无奈地低垂着头。
【世伯不用担心,小侄觉得此事有利于天下百姓,对朝廷、皇上更是百利而无一害,皇上会答应的。】秦思拍了拍柳英的手背,安慰道。
【唉,你不知道,虽然现在先皇和太后都去世了,但是皇室宗亲对于这件事还是非常忌讳的,他们怕玷污了祭祀,影响天朝的统治。】柳英沮丧地说道。其实这件事他也不是提了一次两次了,只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还被同僚嘲笑一番。
【放心吧,小侄认为皇上不是一个迂腐迷信的人。】说完,秦思眼中精光一闪,嘴角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离开柳府后,秦思坐轿来到京城中最红的妓院无双楼。刚到门口,老鸨就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我的大少爷啊,您怎么有空来这儿了?咱们当今皇上有恩准吗?!】说完,风韵犹存的云蓉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
【我这不想念蓉娘的柔媚入骨了吗?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有你这么个妖精陪着,本少爷也知足了!】秦思一边说着,一边把云蓉拉进怀里,肆无忌惮地调笑着,饶是云蓉这种在妓院里磨成精的老鸨也受不了如此当众表演,一皱眉,挣脱开秦思的怀抱,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埋怨道,【老板在楼上,你要找他赶紧去!】
秦思看着云蓉红着脸,假正经的模样,戏谑地笑道,【几天不见,蓉娘倒是端庄了不少啊!】说完,趁着云蓉愣住的时候,赶紧溜进了无双楼,不一会儿,身后传来熟悉的怒骂声。
来到一栋雅致的小阁楼前,秦思推门进去,不意外地看见范莘斜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帐簿。
范莘本是城南极有名望的士绅之子,从小到大,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会。不过,他的好景不长,至从范老爷纳了第三房小妾,一个精明厉害的江湖女人后,他的生母就被赶下了堂。范莘虽然心疼母亲的遭遇,但是不争气的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反而还遭到那个女人的多次陷害。
四年前,范老爷去世后,他们母子就被赶出了范家。令人意外的是从小跟范莘定亲的翰林大学士方鸿清的女儿方蔓儿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如约嫁给了范莘,陪着他们母子过起了粗茶淡饭的艰难生活。
方蔓儿的垂青和鼓励让范莘大彻大吾,立志要从头开始,努力上进,好好照顾家里的两个女人。奈何此时范家却找上门来,屡次破坏范莘的生意,令他赔光了妻子的嫁妆。就在他穷途末路时,让他遇上了秦思。
事实上,当时秦思是受了自己名义上的恩师方鸿清的委托,去范家劝说方蔓儿回娘家,可是,当他看见范莘那双不甘与愤恨的眼神时,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之情令他打消了念头,反而邀请范莘加入金银岛,并且亲自栽培他。而范莘也不负秦思的重望,短短的半年内,在奇人异士云集的金银岛中展露出自己的光芒,曾经身为纨绔子弟所擅长的吃喝嫖赌让他在应付三教九流时仿若如鱼得水,为金银岛日积月累的巨额财富立下了汗马功劳,也为秦思收集到了不少具有重要价值的情报。
知人善用是秦思的长才,他看出范莘长袖善舞的能耐,立刻把手下的妓院交给了范莘管理,并且让他收集天朝中各种各样的重要情报。而在这之前,此类工作一直是由秦思来做的。
金银岛内部有一项规定,旗下的店铺、茶楼、酒楼、客栈、妓院等都有责任把与自己行业有关的信息上报到秦思手中。秦思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整理归纳这些信息,为金银岛的整体运作和管理制定方针,而岛内的具体工作则是由卓凡、池旭然和秦善在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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