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郎君说话要算数哦!拉钩。”
“很久不见了,大哥哥……”
“既然太子殿下没醉就早些回府歇息吧,莫让新娘子等急了。”
“回禀太子殿下,早便爱了,从看见的第一眼便爱了……”
“……御前侍卫……怎、怎能躲在皇上身后呢……”
“保重”
站在他墓前,龙越笑得凄凉,这十几年来你我究竟算什么……这几十年来你又可知我过得如何……还有很多事我都不曾告诉你吧,现在再说是不是晚了?
你可知道,青远烟是我的儿子?我竟然只能藉由你抱过的人去感受你的气息。那个女人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竟然在你死后第二日便跪在我脚下央求封赏,我给她的赏赐便是永远消失在这世上,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十恶不赦呢?龙越将壶中的酒倾到地上,酒水在月光下反着冷冷寒光。
你既然爱不了我,就恨我吧,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被你忽视。
因为你是我的郎君啊,是我龙越今生今世唯一认定的人啊……
你一直对那孩子喜欢得紧,所以我只深宠远烟一人。
惟有九泉之下才能再见到你,所以我才力排众议将你葬于皇陵。
这江山繁华是你我携手打来的天下,所以再一次踏上战场我穿的是你曾经的战袍。
始终不愿相信你的离去,所以看到敌方有个和你相像的将领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引来的却是重重围兵,剑砍在身上,血染了疆场。这一次你再不能救我于危难,这一次你再不必因我而受伤。
眼睛已经看不真切,耳边是龙风离的呼唤,龙越拼尽最后一口气要他不要杀他,不仅因他们是血亲兄弟,更因我的罪不应让他们来担。这两个孩子一直都是无辜的,虽然日后他们注定还有更多苦难要承受,但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微颤的手颓然垂下,我好累啊……
“父皇!!!”龙风离声嘶力竭,可饶是目眦尽裂,对方也都再没有了回应,徒留那几句令人心酸的言语回荡在脑海里。
明明是一片漆黑,明明是悄无声响,可是他分明看见了什么,淡淡的逆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龙越笑了起来,是真实的笑容却让人看着心伤。
郎君……你来接我了么?
你……原谅我了么?
我好高兴。
“小越……我一直很想你呐……”
“小越最喜欢大哥哥了……哥哥不要走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好啊,我们拉钩。”
两根久违的小指终于钩在了一起,三十四年之后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
这一次,是为幸福落泪。
这一次,我再不用后悔。
这一次,踏尽红尘梦回乡。
这一次,醉笑陪君三万场。
这一次,你不是将军我不是帝王。
这一次,我只是越儿你只是君郎。
不要那浊浊浑世空梦一场,只求得宽袖飘飘飞觞相望。
番外(四)蒲草如丝
“原因嘛,有很多,但我不想说。”
这话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只是久到让人快要忘了……
多年以前,亚嘉突发内乱危及王室,将军拓卓和带兵镇压,令人惊异的是,这个年轻人仅用时半月便平定了内乱,为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名扬全国。随即而来的便是得皇帝亲自召见,也便是那一次进宫,他遇见了她,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
大殿之中,御座之前,抬眼的一瞬间他便见着了王身边那亭亭玉立的少女。
宝石般澈蓝的双眸,弯月般姣好的黛眉,红唇雪肤配着一头锦绣般的褐发仿佛天女再世,真是好美的人呢……
“父王……”伦亚盈盈道:“此次平乱拓卓将军功不可没,朝廷理应奖赏啊……”
“这是自然……”亚嘉王当即下旨赏赐千百,官晋三级,诸多好处令人垂涎。然而拓卓和还是宛然谢绝,身为武将他只愿做名普通的将军,戍守边关,保家卫国,这朝中的大小是非他自是不想掺和。
不识抬举……亚嘉王面露不快,下面的大臣多是捏了把汗,这拓卓和真是奇怪,那些丰厚的恩赏别人只有做梦的份,现在送到他嘴边竟然不要真是不给陛下面子啊……
伦亚见气氛一僵,忙走上前笑道:“父王既有意恩赏,你就不要推辞了。”说话的同时使了眼色,拓卓和也不是傻子,便顺势接受了封赏,王面色稍和,殿中群臣也终于暗自舒了口气。
“拓卓将军。”刚出了大殿便被人唤住,拓卓和回身一看却是个小宫女。
“何事?”
“公主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公主……”拓卓和点点头,“带路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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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的少女一身华丽的宫服,明媚的容颜晃得人一阵晕眩。拓卓和站在她面前,只觉眼前的人高贵优雅却无丝毫凌人的傲气,反倒是有种亲切熟悉的感觉。这便是当今朝中第一红人——伦亚公主。
“将军可知我方才为何劝你接受封赏?”朱唇微启,流水般的声音倾泻而出。
“微臣愚钝,还请公主殿下明示。”
“如今朝中奸佞当道,社稷不稳,像你这样难得的人才陛下自会重用,何况你本武将,手握重兵戍守边境难免人疑你有二心,功高震主,唯有把你留在身边父王才能安心。再者,此次平乱你已名扬天下,若官滞原级,未受奖赏,恐有损圣誉。另外……”
“另外?”拓卓和见她突然缄口顿觉奇怪。
“没什么……”蓝眸中一丝闪烁,伦亚暗道:我也是有我的私心啊……
“多谢公主殿下指点。”拓卓和道。
“你……也不必谢我,倒是伦亚恭喜将军了。”
“不敢当……只是微臣尚有一事不明,公主与微臣未曾谋面,今日何以如此照应?”
伦亚轻笑道:“原因嘛,有很多,但我不想说。”
拓卓和无语掉了。这公主的脾性倒真叫人难懂啊,随后的相处更让他深有体会。伦亚公主看似温柔实则烈性,即便是皇侄做错事往往也免不了一顿训导。看似高贵实则朴实,吃穿用度一向从简,经常出宫私访,哪怕是同脏兮兮的牧童在草地上游戏也从不嫌弃。别人唤她殿下,她却只当自己是平民,别人妒忌她受宠,她却义无反顾地爱着她的族人。一年下来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深深刻入拓卓和心里,然而他自是明了她贵为公主自己高攀不起?若不是那日出宫后遭遇劫匪两人在原上迷路这段姻缘怕也拉不开帷幕……
“这是哪里啊?拓卓?”
“不知道啊,我们好像迷路了,公主。”
她早不唤他将军,他却还称她公主。
“迷路……这样一直跑也不是办法,我看那些歹徒也不会追来了,我们还是快找地方过夜吧。”伦亚望着渐沉的夜幕道。
“好……”嘴上虽应了,可这茫茫草原上哪里寻个人家,两人不得已只能选择露宿。
望着跳动的篝火伦亚一阵怔然。
“公主?”拓卓和以为她被冻僵了,连忙碰碰她。
“呃?”
“公主好像一直在发呆啊,好在还有些干粮,公主还是快用吧,等天亮了我们就有法子了。”
伦亚接过食物却装作不悦道:“不是说好了在外要叫我名字么!怎么又公主公主的……”
“是……薇……薇西亚……”是这火苗太热了还是怎的,脸上仿佛也烧了起来。
“呵呵……这样就对了。”某人胃口顿开,立刻吃了起来。
“呃……公……薇西亚,你方才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啊?”
“……”伦亚一愣,面上忽然浮起了忧伤的神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关我的娘亲。”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糟了,怎么惹她难过了?
伦亚淡然一笑:“不碍,你应该都不知道吧,关于我的事。”
“你的事?”
“嗯。”那双眼睛在夜里闪亮得胜过了满天的星子。
伦亚的娘亲是覃国人,有着乌黑的发,深沉的眸和绝世的容颜,是亚嘉王出访覃国时偶然遇见的。
只便是那一次的邂逅便换了她一生的等待。
平民打扮的他说自己是商人,她信了。
他离开时说自己会来接她,她亦信了。
最后他背向众臣站在城下要她做自己的妃,她却笑着拒绝了,她是肆意生长的蒲草,王宫的牢笼会令她窒息。
他走了,说自己还会回来找她。
她只是站在原地微笑,甚至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第二年,薇西亚出生在蒲草香味蔓延的季节里,她的发不是深沉的黑也不是耀眼的金,而是云锦栗壳般柔和的褐色,水色的双眸显示着她于众不同的血统,襁褓中的婴孩安静地熟睡,在湿润温暖的南国晃过了七个年头。
伦亚的娘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病逝,她告诉薇西亚有个人她等了八年却终究没有再见到他,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亚嘉的王。
“薇西亚,请你去问问他是不是忘记蒲儿了?请你告诉他娘一直都很爱他,一直都在等他,等他回来……看我……”谁说眼泪可以冲淡忧伤?有些伤口永远都不会死亡……
小小的薇西亚带着满腔的泪水与愤恨踏上了通往西北的路,为了方便行事她聪明地打扮成男孩,然这一路坎坎坷坷,若不是得人相助她怕早死在了中途。
这个帮她的人便是拓卓。
“你、你就是安西亚?!”拓卓几乎跳了起来,当初那个邋里邋遢的小男孩竟然就是亚嘉的公主!眼前这个美丽优雅的少女!?
难怪一直觉得她熟悉……
“到嘉寒后我们就再不曾见面,十年来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可是‘拓卓和‘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直到你升任将军,平定叛乱,我才知道当年的拓卓出息了。”
“我家搬到了边关,一直没回过嘉寒。”原来如此,所以你那日才在殿上帮衬,安西亚,薇西亚,我真傻……
“不管怎样,我现在终于找到你了,所以我不会再让你跑掉的。”这么霸道的话在拓卓听来却像是最幸福的镣铐,可以把两个人紧紧地连在一起,永不分离。
“咳……那么后来呢?”
“费了好大力气才见着了父王,我只给他看了一苇蒲叶他便当堂落泪,那一刻所有的怨恨也便放下了,他既是我父亲也是这天下百姓的父亲,我自知他也有他的难处。何况他从未忘记母亲,日日夜夜书的文,翻来翻去不过是个‘蒲’字,年年月月吟的诗也只是那句‘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对母亲的愧疚也全补偿在我身上,伦亚也爱自己的族人,我也想帮父王好好守护这个家,这个国,这片草原。”
“公主……薇西亚……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了?”
伦亚苦笑道:“怎么会不累?这些纷争确是叫人身心俱疲……有时真想做个平凡女子,嫁给自己爱的人,在古老的琴声中看日出日落,在无际的草原上牧羊唱歌,这该有多幸福啊……”
光影在她满是憧憬的脸上跳动,却驱不走夜晚带来的寒冷,看到她抱紧了双臂,拓卓和忙叫她靠过来,这草原上温差极大,唯有两个人相互取暖才不至于被冻死。
伦亚羞红了脸显得犹豫:“这……男女授受不亲……”
拓卓和把冻得哆嗦的少女揽在怀里,认真道:“拓卓得罪了,请公主安全回宫后再责罚臣下吧。”
伦亚羞赧的一笑:“我不会责罚自己的恩人的。”
“公主,不、薇西亚……”年轻的将军鼓足勇气才道:“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只当你的恩人了……”
番外(五)错过过错
“呐,你知道么?”少女笑得神秘兮兮的,“我们亚嘉关于雁之玉的传说?”
“别傻笑了,到底知不知道啊?”
“小人不知,还请公主殿下明示。”某人摆了个夸张的下拜姿势。
“真没正形!”伦亚嗔笑道。
“那我开始讲了哦,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对立的部族,有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姑娘……”
一个古老的传说,一段忧伤的爱恋,伦亚讲到动情之处自己也哭了起来,拓卓忙帮她擦泪。
“原来这雁之玉是这样的灵物啊……”拓卓看着手中的青玉,和身边人握着的白玉是那么相配,心里禁不住涌动万分,命中注定,矢志不渝,好伦亚,我拓卓和今生绝不负你!
“拓卓……”那清秀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嗯?”拓卓和微笑着回应。
“如果……”夕阳之下,少女脸色红粉若飞霞,“如果我们日后有了孩子,就把这对玉传给他和他的爱人好不好?”
“好啊,薇西亚。”
好啊,薇西亚……
昨日情话犹响耳畔,而今已经物是人非。
亚嘉王驾崩,新王登基,王子亚梭图劝谏其父一改从前的政策,开始野心勃勃地筹划战备,等待有一天实现亚嘉一统天下的梦想。但是一国势单力薄,只有联合友邦才能成事,而最简单的联合方法便是政治联姻。对于伦亚,亚梭图好歹要唤她一声姑姑,却因儿时常被伦亚训导而怀恨在心,现在,侄子亲手把姑姑逼上了去往银罗的婚车。
伦亚离开的前一夜,拓卓和紧紧搂住这个已让他爱之入骨的女人再不愿撒手。
“我们私奔吧,薇西亚,草原这么大我们找一处能够过活的地方去牧马放羊好不好?”
“不,我是公主,我有我的责任……”伦亚早已泪流满面,“我若走了后果不堪设想,伦亚不能悔婚,不能让银亚反目,不能让战火烧到我一直最爱的土地上来,不能为了你我的幸福而令千万生灵遭到涂炭啊……”
“可是他们根本就是背着你签的婚约!根本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啊!”拓卓和几乎发狂。
“我的意见?”伦亚苦笑道:“我的意见……重要么?这政治的棋盘上女人从来都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不是么?……拓卓……忘了我吧,去过自由的生活吧,薇西亚只是个过客,你不可以为了她做傻事,也不能因为她忘了大义,拓卓,快走吧……”
“不、不、不!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把我赶走!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去过什么自由的生活!”
伦亚见他如此便点点头:“好,那你我今夜便行礼成婚好不好?伦亚的夫,只能是你!”
“薇西亚……好!”
两人流着泪行过大礼,伦亚递过杯盏,眼里的寻蓄满了复杂的泪水,谁知道这合欢酒也能苦涩如斯,催人断肠……喝下酒后,拓卓便昏睡了下去,再醒来已是次日亥时,伦亚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一室清冷的月光。
“薇西亚……”玉佩硌得掌心生疼,却远比不过心里的痛楚,命中注定的恋人,呵呵,真可笑……
你我是命中注定的恋人。
命中注定,
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恋人……
与其说银罗平是银罗的皇帝,不如说他是银罗的雪,美丽却冰冷,纷纷扬扬的下过一整个冬天,漫长得让人绝望。
银亚两国不过是借政治婚姻联手准备合攻覃国,银罗平对于这个亚嘉的公主原本没什么兴趣,然见惯了逢迎谄媚的后妃再遇到这个远道而来的冷美人自是新鲜了一阵,封伦妃,赐兰殿,该给的都给了却依旧不见伦亚展颜,直到从旁人口中得知伦亚早心有所属,银罗平才知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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