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现在恐怕不容易找出更多的东西,只因时机未到。
七弦回以一笑,该他做的,他已经做了,宁修茂既然有意自己继续,他本也无心再参与更多。
“我已经十七了。”宁修茂身后陡然青影一闪,少年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知府大人哆嗦着把茶碗合到了自己身上。
此后锦官城依然繁华如旧。
财倾一方的敛金陈家却终究是慢慢地从锦官城百姓的口中消失了,当年显赫的陈记一条街,早已被五花八门的各种店铺占据。
陈洪威带着妻儿和陈家剩下的一半家资,隐姓埋名游山玩水,再没回过锦官城。
崔有德、赵平、耿正祥被改判了流刑,背井离乡,一路发配去西北苦寒之地。
地安村的村民在朝廷发放的米粮支撑下度过了最饥荒的年头,又是一年春麦离离。
春雨连绵,轰轰烈烈的除妖行动也沉寂了下去。
这些都是后话,而此刻,锦官城外那鬼气森森的客栈中,永远优雅从容的七弦公子浑不顾自己略显狼狈的姿态,正兴趣盎然地看着眼前行为诡异的温念远。
“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干卿何事?”
“回答我。”温念远眸中仿佛有两簇火苗正在跳跃闪烁。
七弦作势想了一想,慢吞吞地说:“赵扶摇——”
“她是凌云天的!”温念远满脸乌云色,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七弦的话,“你分明并不喜欢她。”
被温念远迫得无奈,七弦又随口说了个名字,温念远心头一跳,他知道那个人,那是个男人。
心头一阵喜悦,不,不是因为那是个男人而喜悦,是因为这样的回答也许意味着,七弦也许并不在乎什么男女。
“说实话!”温念远加重了语气,“你不……”
“你又知道我不喜欢谁了?”七弦难得地嘀咕了一句,那点兴趣已然消磨殆尽,不耐烦地打算离开,“滚一边儿去,你觉得我喜欢谁!”
“我。”
温念远断言,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七弦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变化,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七弦一怔,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讶,凝神看着温念远,微微蹙眉,如见了什么稀奇事物般,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你有病?”
温念远心下一沉,冷冷反驳:“原来你也在乎人有病没病,我还当你视这人世规矩如浮云。”
七弦不由得眯着眼,仔仔细细地又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忽然变得有些陌生的、从血缘关系上来算大概是自己同父异母弟弟的男人。
他说他……喜欢他?
慢慢地,七弦脸上浮现一抹艳丽的笑意。
有趣,真有趣。
他刚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却不料温念远眸色蓦然一黯,倾身步步紧逼,不容分说地拽紧了他,迎面一片阴影铺天盖地般地压了下来。
嘴唇被什么俘获,柔软湿润的触感,让脑海刹那一片空白。
第34章 诉衷情情难自禁
……………
温热暧昧的气息吹拂在彼此的脸庞之上;仿佛一种温情脉脉又充满旖旎的试探。
而脉脉的温情假象背后,是不容反抗的禁锢与渴望。
将怀中人紧紧困在自己双臂所形成的囚笼之中;迫使他无处可逃,温念远用自己的唇去碾压七弦柔软诱人的唇瓣;温热的触感让人心旌摇曳,触目所及之处,七弦的目光看似已渐渐迷离茫然。
不给七弦丝毫反应的机会;温念远的舌尖滑过他的唇缝长驱直入,不容置疑地在对方的唇齿间耐心地寻找七弦灵活躲闪着的舌头。
俘获之后双双勾缠;在方寸之间纠缠迎拒,如此热烈而热情,仿佛将堆积了无数光阴的情绪在这一刻用唇齿舌尖的依偎来表达来发泄。
感觉到怀中原本震惊而僵硬的身体慢慢不由自主地软下去,呼吸在耳边越来越粗重越来越迷乱;温念远原本涌动着无数欲/望的心头又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怜惜,不自觉地放慢了亲吻的节奏,好让日思夜想的那人缓和呼吸。
就在他略略放松禁锢的一瞬间,耳边响起几声若有似无的轻笑,他看见七弦那双惑人的双瞳之中,有谜一般的笑意闪过。
温念远立刻警惕起来,却已经来不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七弦一手握着他的肩膀,一手搂着他的腰,出其不意地一个用劲,全身重量压上来,将温念远放倒在地上。
而他自己,毫不在意地顺势坐在温念远的身上,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着躺在自己身下的男人。
温念远神色一动,望着七弦因为他刚刚的蹂躏而红润得娇艳欲滴的嘴唇,心头的火焰瞬间又嚣张地蹿起来。
甚至蹿到了本不该如此急迫的地方。
跨坐在他身上的七弦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温念远某些地方的变化,他的神色渐渐古怪起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蹙眉打量着温念远,浮现出某种不解的表情。
地板冰凉,透过衣衫,却浇不透温念远心头的火,只让人稍稍清醒些许。
“我……”他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口干舌燥,舌尖还有酥麻的感觉,仿佛仍在与人纠缠。
不等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七弦先开口了,他的声音那么清醇悦耳,却又说不出地动人心魄。
“就那么喜欢我?”
他静静地看着温念远,仿佛在看一个怪物,温念远心里一空,心想也许现在七弦的脑海里,正飞速闪过诸如“悖/德”、“不/伦”、“龌/龊”这样的字眼。
可他不想否认,一点都不想。
“比你想象的更多,哪怕你觉得恶心。我一直都那么地仰慕你……哥哥。”
七弦忽然勾起嘴角,玩味地念着那两个字,“哥哥?”他定定地望着温念远,不知在想些什么,全然不顾温念远越来越忐忑的心情。
当温念远想要起身将人带回怀中什么都不管不顾地继续抱紧的时候,七弦却忽然俯□来,用指尖在他肩膀上划过,轻声道:“恶心?我为什么要恶心?”
然后在温念远风云遽变的目光中,以自己的唇堵住了他的唇。
舞蹈的主角变成了七弦。
他仿佛有意一般,不让温念远做任何的挣扎,自己却好整以暇地用舌尖描摹着对方的唇线,如同丈量他的心意,一点一点,不疾不徐,动作并不急迫,却偏偏销魂蚀骨。
当七弦的舌终于勾缠到温念远等待已久的舌尖的时候,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疯狂一触即发,理智半点不存。
很快,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慢慢弥漫开来,不知咬破了谁的嘴唇,血腥味却刺激得两人更加兴奋而忘我。
温念远浑身燥热,控制不住地向上挺身,双手不安分地开始在七弦身上游移,却在想要再进一步的时候,被七弦忽然按住了不安分的地方。
“够了。”七弦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脸上还留有未退的红晕,唇色红润动人,眉目盈盈。
声音却是清醒的,清醒得仿佛从来不曾迷乱地投入过。
温念远慢慢地把手覆在七弦的手上,他知道,的确是够了。他们之间,远没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七弦没有将他视若洪水猛兽,已然是意外之喜。
这一场反客为主,果然像是他如此离经叛道亦正亦邪的风格,就连温念远,都不曾料到。
他却知道自己只会为此更加情迷。
他的哥哥,那么地……野性难驯。
七弦若无其事地从温念远身上起身,还有余暇掸去白衣上沾染的灰尘,他坐到一边的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到唇边慢慢地喝着。
目光却始终落在温念远的身上。
温念远已经半坐起身,衣衫头发略显狼狈,脸色却已经一概如常面无表情,只有眼中未曾掩去的欲/火,依然在热烈地燃烧。
那不止是对肢体交缠的欲/望,还有更多的,对灵魂相依的渴望。
他的这个弟弟,已经不想掩饰他对自己的情绪与渴望了吗?七弦想笑,于是莞尔。
这些年来,虽然隐约有所察觉,温念远对他的感情,仿佛已经逾越,却也没有料到,已经对世俗挑战到了这个地步。
更令七弦觉得对自己亦无语的是,面对这样惊世骇俗的感情,他心绪竟然全无一丝涟漪,仿佛正在上演的,是别人的悲欢离合。
仅存的暖意藏入心底,七弦一哂,这个大约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他的弟弟爱上他……呵呵呵呵……
“你知不知道当年温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七弦将茶杯合在掌心,微微仰头。温念远已经长身而起,此刻坐在桌边的他,需要仰望。
温念远眉峰稍聚,“关于你的批命。”
七弦垂下眼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看,半晌,仿佛有了什么决断,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却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滚油落进一池开水,顿时惊爆漫天涟漪。
“我们回家吧。”
七弦如着魔一般望着温念远,双眸如倒映漫天星辉,璀璨绚烂到了极致,仿佛无限欢愉。
我们回家吧,我亲爱的弟弟,回到那个最初的地方去,告诉我们侠名远扬威震江湖的父亲,他的儿子们打算相亲相爱永远在一起,这才是真正的,形与影,不分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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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是个最无常的地方,虽说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江湖人才辈出前赴后继,不过是各领风骚十几年罢了。
有时许多名震一时的门派、侠客,甚至连十年都撑不过去,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譬如所谓的白道第一大派,先后就有过老牌名门如少林、武当、峨眉,也有过新崛起的譬如邵阳门、承天派。
而黑道更迭则更频繁些,不过在许多武林人士眼中,黑道第一大派变不变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白道们始终都只管他们叫:魔教。
在这些形形j□j 林林总总的家族、门派中,只有少数几个家族能在武林的腥风血雨之中常年屹立不倒,令人心生敬畏。
其中就有钱塘温家。
温家这一代的家主温于斯,年轻时也曾一人一马,在江湖上闯下好一番的名头,后来遇到了愿与之一生相守的红颜知己“袖里刀”黄鸾云,成就了一对神仙眷侣。
而现在江湖上传奇般的人物、号称琴杀冠天下的七弦公子,据说便是温于斯之子,将来要接掌温家的少家主。
“神仙眷侣啊……”七弦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漾起一抹微凉的笑意,“果然是神仙眷侣,不然,我娘又算什么呢?自然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了。”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威严庄重的府邸,“温府”两个大字笔力遒劲,仿佛要破匾而出,写尽飞扬意气。
已经有多少年未曾踏足过这里,他几乎快要记不清了。
左右,便是年幼时,这座府邸,也是与他无关的。
“慎言。”温念远不赞同地出声阻止他。
虽然他没有见过七弦的生母,在家时,他的父亲与母亲也从来都不提有这么一个人物——这仿佛是一个禁忌,连同七弦一起。他也从来都不觉得,七弦和他的母亲,是多么不堪的人。
七弦抿唇,不再言语,嘴角那略含讥讽和几分莫名的笑容,却能让人无端遍体生寒。
温念远先行上前,其实他离家亦算日久,不过比起七弦,却终究晚了许多,更何况,温府的人,是不敢忘了他的模样的。
因而当他一上前,已有人露出喜色,“二少爷!是二少爷回来了!快去禀报家主,二少爷回来了!”
喜气顿时蔓延开来,所有人都眉开眼笑,殷勤去引温念远,温念远却回头,望着那个还站在三步开外的凝望着匾额的男人。
随着他的动作,温家的人也看清了自家二少爷身后还有一个人,因为看着眼生,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
温念远正想说话,忽然一人脸色由疑惑变为惊慌,然后迅速转变为恐惧,如同见了鬼一样指着七弦,颤声道:“是他!是他!是那个血煞星!”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o⌒。⌒o)
第35章 隔经年故地重游
……………
随着那个人惊怖到极处的叫喊声;其余的人们先是一脸恍然大悟,然后纷纷露出既厌恶又恐惧的神色;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七弦恍若未闻,只微笑着;纹丝不动,仿佛他们指着的人不是自己。只无甚意趣地想,看来这些年;那个男人并没有因为他不曾回来而停止那些流言。
只看那人喊了一嗓子,所有人就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便可知;有关于血煞的传言,依然在温府中长年累月无止无休地口耳相传。
其实何须如此,那人,又有什么不放心呢。
七弦无动于衷;温念远却隐有怒色,目光冷冷在这群人身上一一扫过,通常这些时候,被他扫过的人都会噤若寒蝉,不再出声。
然而这一回,他的威慑却并未起到任何作用,温家的人们乱成一团,推门的推门、拿门闩的拿门闩,拉扯他的拉扯他,仿佛要把一切不祥的东西和人,都阻隔在门外。
而当他们发现扯不动自家魔怔了的二少爷的时候,甚至干脆试图将温念远也一同关到门外。
一道批命的威力,竟至于斯。
温念远冷笑,这是他的家,也是七弦的家,谁挡在他面前,他也无需跟他们太客气。
不过有人比他更早动手。
一直站在原地的七弦忽然抬腿,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悠然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走进温家的大门。
衣袖飞扬处,争先恐后逃离的温家下人们全都浑身一震,然后身不由己地停在原地,除了眼珠子,再无一处能动。
白衣翩翩的佳公子便如闲庭信步一般,缓缓行入这森然的府邸。
转过一道影壁,前面是九曲游廊,由游廊穿过荷花池,就能到温家的正堂。
正堂的左侧是温家家主的书房、演武堂、比武台、兵器室,还有温家独有的音房。
正堂的右侧则是温家人以及女眷的起居处,正堂后是一个小花园,连带着一处空阔的场地,当演武堂和比武台都太小施展不开的时候,就可以往那里去。
七弦清晰地记得,那里放置着一排十二面铜鼓,一旦敲起来,能声传千里。
其实他几乎没有来过这座府邸,然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猫一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熟悉到刻骨铭心。
作为一个屹立多年的江湖世家,温家的防御与锦官城那仅仅是有钱的陈家自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七弦进门还没走出几步路,已被一排练家子挡住去路,双方对峙僵持,阵势一触即发。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温家?”远远地,从演武堂的方向传来一道厉声喝问。
那人并未扬声,用的是正常的音量,一句话却仿佛能够切金断玉一般,尖锐地呼啸而来。
温家武学的精髓,便在于一个字,“音”。
这回并未让七弦再冲锋陷阵,温念远已冷冷迎上,“怎么,我回自己家,也算得上擅闯?”
演武堂那边的那个人语调一变,似乎带了些疑惑,“二弟?”然后便不再出声,很快,一个一身缁衣的男人掠过荷花池,径直在影壁前落了下来。
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一身的黑衣显得人有点过于老成,气质也有意向老成靠近,大约想让自己显得稳重可靠。
可惜他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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