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被世人称之为纨绔公子的辰北寒就坐在了梨芗院内,正和一个名叫苏清的小倌“谈情说爱”。
“寒公子,您觉得您现在还来这里合适么。”说话的男子叫苏清,声如其名清清冷冷,浅浅淡淡,举手端茶时,眉宇间竟似结了冰渣子一样的冷。
“怎么;你也给外面那些个说辞惊扰到了?”公子寒惬意的坐在梨芗院内,神情自若,风流倜傥。
“我怎么?我这里本就是给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说时,苏清阻了公子寒伸手来夺自己喝过的那只细瓷茶杯。素色的花纹,很精致。
“阿清,我是想着你最近过的好不好,才来的嘛!你看你又这样。”男子饶有兴趣的和那眉目冰冷的男子开始争夺桌上的茶杯,原来彼此都是身怀武艺之人。
这一来一往间,那方清冷的公子倒是表现的招招狠命的样子。
“啧啧,看来本公子得早早拆了这梨芗院,免得有人快要坐不住了。”公子寒笑意不减,忽然假意的一倾身,顺势就将苏清捞到了自个儿的怀里。
“宫里很安全,皇上不杀你?”苏清没辙,不打算和他继续闹下去,认真的问。
“嘿嘿。本公子在阿清这里喝的茶,才是最安全的。”公子寒轻哼一声,终于拿到那只茶杯,惬意的饮着杯子里的茶。
“寒,你把你爹置于危险之地,这种谣言可经不起好事者的拨弄,小心引火上身。”苏清见公子寒喝完茶,又兀自倒了一杯。
“皇帝年轻,又很聪明。所以本公子打算赌一把。”公子寒笑眯眯的回答,然后邪气的凑到冰冷男子的颈边,揶揄着,
“你的茶和你的人一样,平时对我还真是冷漠啊!”公子寒忽然收紧了环在苏清腰际的手 ,又道,
“改日,我们喝酒再,——上床吧!”声音如酒醉人,听的苏清那双眸子都能溢出水来。
……
【辰北侯府】
“爹找我?”公子寒回头听完下人的话,自是好奇不已。
再见传话的小厮默默点了点头,神情还很严肃,知道这回爹是真的找他,公子寒调转了去向,朝着辰北侯的书房而去。
公子寒在书房外站定,平稳了下心绪,才推门而入。正看到辰北侯背对着自己站着,也不知道他这便宜老爹又在想些什么。
公子寒说:“爹,您找我啊。”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老人转身,看着面前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儿子。竟恍惚间觉得岁月匆匆,也不知这戏又唱到了哪一出。
“最近——”老人组织着语言,竟被公子寒截去。
“是我。是我传出来的这和亲的事。”说完,公子寒神情自若,坐了下来。
老人呆愣在原地,竟忘记了下面要说的话。
原这血雨腥风的预兆真是自己的儿子所为!亏他今日还在朝堂上同人驳斥,说的是市井谣言怎可摆于朝中大殿之上。当时,皇上并未为难他这个老臣,但那些本就不容他辰北侯的朝众可是把这事说的绘声绘色了啊!
老人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好了,人长大了,不得了了,还没掂量掂量自己,就弄出这种要砍头的事来。你以为老爹还有多少能耐帮你摆平,你以为是儿时过家家,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儿?”公子寒看着他这老爹就差拿着棍子打上来了,老人仍不停歇的继续往下说,
“你说你平日去那些个青楼酒馆,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你爹我也就睁眼闭眼过去了,现在是越来越胡闹了!”
“爹,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只要告之天下人,同我这逆子断绝父子关系。一切不就都好解决啦!”公子寒笑嘻嘻的说,根本不惧面前辰北侯的斥责。
“你!”气结当场的老人一屁股坐了下来,转而一想,忽然小声的问,“你知道了?”
“爹,我想不知道都不行。我不是你亲生的,对吧!”公子寒一语中的,直是让辰北侯愣愣的接不上话。
“爹啊,我想呢,我的身份应该很特殊,不然也不会有人即纵容我,又令爹饱受这样的痛苦。”辰北寒认真的分析,接着说,
“从小到大,爹一直都宠我,即使我上酒楼吃霸王餐,世人都说您惯着这样的儿子将来要出大事,您都依然摆手笑笑。爹,是不是我的身份无形中给您一种压力呢?是因为来自宫中吗?”
“这,不怪你。”老人言。
“我知道,是皇上。” 公子寒立刻回答,顺手拿了果盘里的糕点吃。
“你!”老人惊愕万分,却也将话都堵回了心里头。
“爹,您不用说那些过去,您儿子我不在乎。我想我呢,应该是某个已故嫔妃的儿子,这当年演的也就是出狸猫换太子的戏了,反正我有皇室血统,也和皇位沾了那么点儿关系。您看,有谁家的儿子能像我,宫中是可以来去自如的?又有哪家的公子像我,无官无职游手好闲,日子还过得这么逍遥,又受人尊敬的?”
公子寒将话讲的就像那些酒楼里的戏文,说书人惊堂木下的传奇故事一般。
老人终于叹出口气,也就不再辩解什么。
“便宜老爹,您觉得这样下去您还安全吗?皇上亲政多时,有些事总会被一点点翻出来的。” 公子寒郑重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辰北侯心想,是啊,皇帝亲政已有三年,早前丞相府一案虽还未查出因果,但皇帝倒是额外得了个这么大的好处,将朝中的一大隐患连根拔除。才会对他们这几人稍稍安心。但也不能说皇帝因此就不会动自己,还有他这“儿子”,皇室秘闻,历来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旦被人知悉,草木皆兵,朝夕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沉默之后,时候不早,已近旁晚,
辰北侯看着面前这个日渐长大的儿子,仪表堂堂,本就有帝王命格。
此时,黄昏日暮,院外风起,萧瑟如秋,才是四月,本该是春意盎然,天上人间的景象,难道不是吗?
辰北侯只得长长叹出一口气。并未再言。
【险象环生】
几日前,当朝天子曾与公子寒彻谈到天明微曦,谈话间所涉均为国事,以及朝堂上的党派争斗之乱。
这一席谈话,公子寒怎会不知当今皇帝的聪慧和所具的城府。是,自己是后怕的,他如若不是早年就知晓这些故去的纠葛,就不会不清楚皇上找他的用意。当然,有些东西不能说,又能怎么说。所谓秘密,一旦公诸于众,那些蠢蠢欲动,那些外邦勾结之祸必起于萧蔷之内,引于权位之夺。当今天子很清楚,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直到谈话的最后一杯酒,风吹开了大殿窗沿的一角帘子,皇帝示意他去关窗。公子寒站起来,然后从摆在殿中央那尊金色鼎炉反照的景象上,看到年轻的皇帝把那杯酒洒在了地上,又重新换了一杯。
公子寒内心深深吁出口气,那袭明黄的身影还是放了自己一马。仅仅是那一刻,公子寒感到自己背对于皇上去关窗户的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此后,一道圣旨昭告天下,经查证辰北侯逆子辰北寒私同外邦结亲一事属实,当下便入府抓人,却不想公子寒连夜而逃,已不知去向。
皇帝大怒,又下旨,说的是,子不教,父之过,遂革去辰北侯朝中一切事务,劝其颐养天年。
为此,辰北侯一气之下,宣布与其子辰北寒断绝父子关系。今后,辰北寒所做一切皆与辰北府无关。
世人想他辰北侯还真是冷血冷肠,而那公子寒真就厚着脸皮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了?
昔日还是众人羡慕的贵公子,今日却不知生于何处。此时正直五月佳节,本该是人暖情长处呐。
……
于是很多人又聚拢到都城有名的妓馆梨芗院里,都想去轻薄或者嘲讽这个自诩只待见他公子寒的小倌苏清。却赫然发现竟也不知是何时起,人走楼空。只遗下一卷赎身契在桌,风轻柔,抚开点点旖旎之色。
【殿前真相】
“辰北寒,朕再问你一次,你决定此事一定要这么做?” 那玉冠面冷,双眼炯炯有神的年轻帝王问道。
见公子寒并未说什么。
年轻的皇帝又说,“好,那么朕答应你,只要湘南王不开战,朕绝对不宣战!”
“皇上,朝中大臣已对几大诸侯不满,您不如削其一而震天下。”
“朕是有这意思,只是——”
“既然此计策是臣提出的,不如就当真,也该让我爹休息休息了。”
“你,当真要这样做?”
“您是皇上,有何不可,在情在理,都要这样做。我还娶得美人归呢!”
“湘南王不会为难你?”
“皇上,我怎么样不要紧,重要的是天下可以安居乐业。”
“那朕就答应你。又起风了,替朕去把窗关上吧,天都亮了,朕答应你。”那袭明黄色的身影看着公子寒走过去关窗,随手将辰北寒桌几上的酒洒在了地上。
事情一直都有很多面,你可以有所保留有所隐瞒,你一直在权衡利弊,懂得取舍,而公子寒最清楚自己要什么,不为恩怨而活,不为过去而活。当自己知道,梨芗院里那个冷冷淡淡的小王爷苏清为自己不惜千里而来,即使是他父亲湘南王一万个不愿意,又能怎样?
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危险密集的生活。世人都认为公子寒活得惬意安然,却也只有那名唤苏清的小倌会这么告诫他,“你还真是整日坐在一块薄冰之上,现在是四月,酷暑总会来,不会是皇帝肯定也有其他人,要人命这种事总是有人乐意去做的。”
他呀,只要担心起人,眉宇间就会结出冰渣来,口气总是冷冷淡淡,神情又是傲慢,为人也甚是任性的很,只是湘南王要是知道他家这最小的儿子看上的原来是个男人,又会是何表情呢?
公子寒不禁想,千里追夫,本是花好月圆。苏清这小王爷追的这一出,可不是个大美人呀。
【再相见】
某落故居,矗立于青山青水处,前是某国都,后是蛮夷之疆土。
苏清见来人,一袭青衣,一匹瘦马,一副行囊,一折扇,一佩玉。鞋沾了泥,发濡着晨时的露珠儿。迎风而立,含情脉脉,却笑的狡黠,似有一种承诺兑现的模样。他归亦他来。
“你大可回去,认错无妨,或许还能承袭家业。”
“哦?那我怎对得起湘南小王爷的这份洒脱。”
“我没你洒脱,敢拿亲情做赌注。”
“我也钦佩王爷,敢于妓馆久居一年之心情。”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也自问,我来找你做什么呢?”公子寒眯着眼,深情不已。
“你算计的太狠。辰北寒!”对方大喊,声音倔强却是激动。
“彼此彼此。”公子寒折扇一摇,温文尔雅。
如若不是他知苏清只身前往,还居于妓馆之内以隐藏身份,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初时所遇的那个少年就此赖上他这一生。即是为他出谋划策,摆脱囹圄之险,还就此要他公子寒“负责”一辈子了。
到底谁比较吃亏?
公子寒很清楚自己家父定然是不能指这种事的,而湘南王更是不可能的!不过这真是一个一举数得的好计策,也让他辰北寒报答一下他这便宜老爹多年的养育之恩。
公子寒看着面前这张傲娇的脸,内心激荡起无限的喜悦。
“本王的家父终也是宠着本王的,你倒是可以随我去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公子寒不语,微笑着。
“我爹说啦,你不是那个什么辰北侯的儿子,他不会介意你是个男人啦,但是,得本王娶你才成。”
公子寒不语,继续笑着。
“我爹还说了,你是那种你们国都说的正人君子。他拗不过我,反正我爹儿女很多。”
公子寒不语,更是邪气的笑着。
苏清见辰北寒始终笑着不说话,又自得惬意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好像早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扒干净了一样,不觉脸上泛起了红晕。
忽有清风拂面,忽觉细雨温润。
待再看时,雾水情浓处,隐世有佳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澈(上)
【前尘过往】
大显周朝昌德年间,正是祥太后把持朝政之时。
皇帝年小,日日坐在殿上就像是摆个样子的小娃娃,此时权倾朝野的丞相暮左鸣一度成了太后最得力的助手。
丞相暮左鸣,还未做丞相之时,曾是一位颇有学识的教书先生,也自视甚高,当年还有一则豪言壮语,说的是不入朝堂争功名。却不想,当年的祥贵妃以“三顾茅庐”之姿请了这人。才有现今的丞相,便也是那公子暮之父,暮左鸣。
这当年的事本是件好事,这段“请贤入朝”也传为了一则佳话。然,丞相暮左鸣其后的行事却变了初心,当然这些也许并不能全怪暮左鸣,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祥贵妃本非善人。
再说历来帝王家,篡权谋位之事从未间断过,但没人想到,大显周朝因祥贵妃之子早年夭折,也有了这么一场争权夺位之斗。
当年,老皇帝膝下还有两子,一子为庶出,生母地位不好被人使计弄进了冷宫。而另一子不知为何,九岁偶感风寒发热,病愈后竟变成了个傻子。
宫中风云变化无常,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祥贵妃要做些什么。老皇帝已无多大心力,只将庶出之子偷偷送出了宫,这也就是后来在辰北侯府长成的那风流不羁的公子辰北寒。
要说公子寒这养父辰北侯,又不得不再提一番那暮左鸣的过去。原来他暮左鸣,一介教书先生,门下也有好些学子,这暮左鸣当年有三个学生比较出众,后来又成了大显周朝的藩侯王将,其中之一就是他辰北侯。好在辰北侯心性不坏,要不然老皇帝当年将庶出的儿子送来,还真就是“羊入虎口”。
再后来,此间种种之事不提也罢。
且说宫中这唯一还剩的九岁小太子,因病变傻后,仍就袭了皇位,却并无实权,整天坐朝摆摆样子。这样子摆的都快让人忘记了,只当从此天下,就这一后一臣为政,才想到大显周朝皇帝满十九岁后也是要亲政的。
那祥贵妃,如今要说祥太后了,既然早就立了个傻子为皇帝,皇帝年满十九后也是应还政于朝的,再是她老人家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成。
只是这痴傻的皇帝如何亲政?还不是要闹大笑话。遂就请了众人在清昌大殿上当朝商议此事。那天那时那刻,坐在九龙宝座之上的痴儿却目光如炬,眸中神色更是清冷而锐利,顷刻间就似变了个人,威仪的帝王之气萦绕了整个大殿之上,惊的众人不敢再说一句话,才发现那年轻的皇帝原是装的痴傻,这一装,足足装了十年之久!
这也就是大显周朝上有名的宫变,史书有载,称清昌殿变。
于是公子澈的故事,我们就要从这装疯卖傻的皇帝讲起,大显周朝皇室第十一代帝君,名周沐炎。皇帝这名儿其实也很有意思,若不是皇帝九岁装傻,他本不叫这名,后来经人指点,才改的名。那高人说,傻,从命理上来说,即为五行缺损,于是当时的小太子便被说成了因为缺火,缺水,缺木的三缺之人才会犯傻,改个名儿或许会好。所以才叫周沐炎。
为此,宫内暗暗笑过的人是不计其数,只是十年之后,那些笑过的,冷眼看不起那个痴傻小皇帝的,现在早就不在人间了。
……
【攻心计】
深宅大院。
院门金匾上两字“沈府”,原来是沈晾沈大将军府邸。只是这大白天的,怎么府邸大门紧闭,安静的都似没了声音一般。而府内,有人在挂各式各样好看的宫灯,有人重新搬了新的桌椅,有人打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