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烧菜烧回来的。」凤逍遥嘻皮笑脸的回答,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说不了三句正经的又胡说了。」凤主平湖般清静的脸容上,泛起无可奈何的莞尔笑容。
凤逍遥叫冤:「是真的,我那儿有胡说!」
凤主湛蓝透彻的美眸首次现出不解好奇的神情,凤逍遥偏在吊她胃口道:「原因离了帝都再告诉你,我说过要保你平安而来,全身而退,绝不会将你撇在这里便算。」尽管凤逍遥的语调没正经多少,神情却骤然变得坚决而认真。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止的水中,激起层层水波,凤主心内莫名地悸动起来,从未有过这种暖暖的,安稳但又羞人的感觉,尤其当凤逍遥那双黑亮的凤眼落在她身上时,向来落落大方的她竟自有些羞窘起来,暗想这副样子要是被人看见,那真的不用做人了。
「你在想甚麽了?」凤逍遥这麽一问,凤主更是难以为情,不自觉的别过头去,语带嗔怪地低声道:「公子请躺开些!」
凤主虽然将脸转开,可是她蓝眸里海波般的濈騾薃两片樱红悄没声的爬上她雪一样的香腮,凤逍遥又怎会看不见?少女的羞态本已动人,尤其在这平素洞彻世情,清冷宛如世外仙人的姑娘身上,这极大的变化落差,倍令人心动神醉。
凤逍遥不觉心中一荡,罗帐半垂,被窝中淡淡女儿幽香阵阵袭来,绮艳暧昧的气氛令他难以自持,忍不住低下头去,想亲亲那近在眼前的香唇…
「啪!」凤主听到一下清脆的掌掴声後,凤逍遥尴尬地道:「有蚊子!」
在这腊月天气里那里来的蚊子?这理由实在拙劣得叫人发笑,但总算凤逍遥悬崖勒马,没真个轻薄於她。正当凤主抿著小嘴偷笑时,不料那一下掌击声已被房外的宫婢察觉,问道:「凤主呼唤奴婢麽?」
凤主白了凤逍遥一眼,似在说:「都是你不好!」然後开口道:「劳烦你们送点热水来,顺便叫菱儿她们来替妾身梳洗。」
宫婢们答应一声後退下,凤主向凤逍遥催促:「趁她们未回来,你快走。」
凤逍遥忽然很有种像在跟凤主偷情的感觉,窃玉偷香的事他不是没干过,不过从未想到这圣女身上去而已。凤主瞥见他嘴角的坏笑,花容微微一冰,凤逍遥暗骂自己轻重不分,忙收起脑中一切遐思,飞快的溜下床来,向凤主躬身肃容道:「当日只怕尚有不少变数,凤某只能说尽力相助,不能许下甚麽承诺,万望凤主必须小心行事。」
凤主相当欣赏他的坦率,回复平常的淡定神态,微笑:「妾身谢过公下好意,妾身如有意外,某人自会即时知悉,公子不必过虑。」
凤逍遥会意一笑:「我几乎忘掉了呢!」他的语声仍在凤主耳边萦绕,人却像来时一样穿窗而去,一下便失去影踪。
凤主倚坐床上,手握令牌,强装的清冷神态瞬即被红霞掩盖,这个举止轻狂无赖似的男子,偏是亳无道理地让她心生信任依赖,枕畔的馀温,他残留的气息,惹得她灵透的芳心一阵喜,一阵羞,从未如此絮乱过。
她却不知道,刚从窗外跳走的那个人,心乱的程度并不比她好到那里。
四十五。 禁宫天变(1)
左临风进宫没几天,成太妃已在皇帝笼络示意下,认了左临风作义子,好等他以「御弟」的身份名义,公然陪伴左右,成太妃既得实惠,更乐得讨皇帝欢心,那会多管这对「义兄弟」到底是何种关系。
对成太妃来说,这个平空蹦出来的乾儿子,简直是天赐的福神,她无儿无女,名为太妃,却长期备受冷待忽视,可这义子一来,皇上孝敬赏赐不绝之外,前来奉承请安的妃嫔皇亲亦马上多了起来,怎叫她不把这乾儿子疼爱备至?加上左临风人既俊秀漂亮,又傻得孩子般讨人喜爱,不免挑起没子嗣的成太妃的母性,不时的到墨香小筑去「弄儿为乐」,一来是告诉皇帝她有多爱惜这个乾儿子,二来也是在左临风身上寻找一点温情慰籍。
终於到了皇子大婚之日,皇帝再宠左临风,也不可能在主持儿子大婚的时刻留个男宠在旁,只好把这个「皇弟」留在成太妃身边,随著一众皇亲列席。
盛大的迎亲队伍由公主的宅邸中,浩浩荡荡地进入禁宫,新人在宗庙祭祖拜天,再到乾嘉殿接受百官及各国使节的祝贺。一番繁文缛节折腾了半天,依兰思公主回入新房,御宴才正式开始。
成太妃当足左临风是自己的亲儿子般,亲自牵著他的手,紧随皇帝銮驾之後,左顾右盼地到了离皇席极近的筵席中,好不神气风光,惹得别的太妃们在後面小声议论不已,尽管她们口中不屑,心中却後悔怎不抢先一步认这疯子做乾儿子。
後宫的勾心斗角,当然与左临风无关,可是成太妃握著他的手一路同行,沿路还小声提点左临风小心行走,明知太妃对他的疼爱大半出於利益,但仍挑起他心底里对亲娘的怀念,如果可以握著她的手同行那该多好?可惜他竟然连母亲的样貌也再没半点印象…
左临风心中一阵酸苦,成太妃却笑道:「孩儿怎的把娘的手捉得这麽紧?怕乾娘走远了不成?真是个傻孩子,刚才祭祖的时候,你总算乖巧安静,没闹出笑话儿来,难为你这小顽皮了,一会乾娘赏你一盒好吃的糖果,两件好玩的玩意好不好?」
尽管是假的,左临风心底还是升起一阵幸福的错觉…他向来不是这麽软弱的,怎麽遇上立秋这混小子後,心内的情感便似脱缰野马般难以控制?不停地渴求著他不该冀望的温情和爱?
早该斩断的一切…
御宴刚开始,左临风已经醉了,因为他想醉…
外面军队仪仗整齐有序,尽显皇家的威仪,然而在他们的风光背後,整个皇城禁卫全都像绷紧的弦线一样,无人不是忙得不可开交。
已经数日没有好好睡过一觉的乾叔元,在乾嘉殿後一个充作临时指挥处的小屋里,一边翻阅雪片似的滙报字条,一边向两旁的禁卫下令。
到所有人接令後鱼贯退出後,乾叔元才对刚巡视回来的的副手李延晖问:「延晖,外面有没有甚麽异常的动静?」负责帝都城防的沈戎遇弑重伤後,守城的重责有一半落到乾叔元身上,加上大婚期间,禁宫的防卫比平常加倍严密,人手亦加倍地紧张,以乾叔元的老练,也有些力不从心的疲惫感觉。
「外面一切平静,但很有些不寻常,临川王籍口丧子而没有现身,我们收到韩骥秘密调兵的消息,可是兵马到了岷阳後至今不知去向,当中只怕定有阴谋。」李延晖道。
乾叔元揉了揉酸疼太阳穴道:「武诚侯的探子有没有新消息?跟雪阁主那边可合作得来?」
「沈侯麾下的四将已严紧监视城内外的动静,宫中的情况还好,公主那边有剑阁的高手暗中保护,皇上皇后除了几位影卫贴身守护,更有雪阁主在殿外坐镇,外有四公子和各大派的高手恊助,应可应付任何突发状况。各国使臣中以波沃玛最为危险,庞格只是随疏勒使臣入朝,未能进宫赴宴,少了一个危险人物。」李延晖肃立回报。
「话虽如此,但绝不可掉以轻心。是了,外使带来献技的艺人和带来的物品全都检查清楚了没有?」
「孙云、丁沛他们领人仔细搜检过,衣箱也几乎拆开来看,并未发现武器火器之类的东西。」
「他们二人呢?」
「他们前去将烟火花炮重新检查一遍,恐防有人钻空子做手脚。」
「唔…」乾叔元但觉脑际胀痛更甚,喉咙乾涸,便似染上风寒一般。
「大人,你面色不太好,不要紧罢。」李延晖关切地问。
「没事。」乾叔元再问了几句,喉中乾渴更甚,端起亲兵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站起来向屋外走去,谁知还未走出门槛,一阵强烈的困倦睡意涌起,眼前蓦地一黑,李延晖忙上前扶著。
差点晕倒的乾叔元警觉有异,正要喝问亲兵,李延晖急道:「大人,你怎麽了?」扶著他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撮指一点,正中乾叔元胁下,他醒悟到上当时,只能瞪了李延晖半眼,然後往後便倒。
「乾大人!」剩下的几名禁卫大惊,李延晖「慌忙」将乾叔元扶回椅中,然後道:「也许大人近来过於操劳,赶快召太医前来,记著,切勿张扬开去,要像平时一样,别惹起别人怀疑。」
在场的众禁卫不疑有他,只知事态严重,其中二人前去延请太医,李延晖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一瞥桌上的灯。灯油中混有某种激性药物,时间一久,便会使人头痛乾涸,一旦喝了茶,更会迅速昏睡,此举果然瞒过在场众人,李延晖当即利用副手的身份取代乾叔元指挥禁卫。
过不多久,数名「禁卫」手持乾叔元的符令印信,走出指挥所,分别到四面宫门外,各自领了十多个各派高手进宫跟乾叔元「商议要事」。
「外面那疯子醉倒了麽?」李延晖在六名「禁卫」去後向自己的心腹问。
「属下已买通了成妃的婢女,将御酒换上醉仙春,那疯子整整喝了三壶,现在已醉得不省人事。」
「醉仙春酒甜味香,但酒力却比寻常美酒浓烈数十倍,这样不兑水便牛饮,别说是人,大象也要醉上几天,那疯子的舌头灵得惊人,之前雪主和波国师两度遣人下毒都被他察觉,只有用这法儿才能将他弄倒。撇除这祸患,再等三庄五派的人前来送死,雪主的计划便会少了许多碍事的人。」李延晖目光闪动著道。
「真是好计谋啊!」一人在李廷晖身後祝馈
四十五。 禁宫天变(2)
「每次吃上对口味的便停不下来,看,醉成这个样子,真是个傻孩子…」成太妃瞧著喝得大醉的左临风又是笑又是叹气,殿中鼓乐喧天,左临风却是一团软泥似的睡得甚麽也不知道,醉得红透的颜面说不出的惹人喜爱,成太妃暗想要是自己年轻二十年,肯定不会放过眼前这个美男子。
成太妃像个慈母般摩挲抚拍著他的头颈,又命宫女给他用湿布拭额,连席间艺人的歌舞百戏也没多加细看,皇帝的视线不时巡睃到这边,当看到左临风的醉态时,肃穆的表情顿时变作失笑,正在殿中献技的柔骨美人们婀娜曼妙的舞姿,似乎也不比他的醉态吸引,不过可惜的是,皇帝没看得几眼,左临风已在宫女太监的扶持下,与成太妃一同退到後殿歇息。
「篷!」灿烂的烟火在柔骨舞姬组成的圈子中闪起,一名铁塔般的高壮的黑汉在烟火站起,手托一个彩缎紥成的莲花座,一双娇小玲珑的孪生少女在不过三尺的莲台上载歌载舞,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高难度动作,技艺更胜莲台下一众柔骨美人,在座众人无不鼓掌称绝,二女婉柔可爱的容貌更惹起不少王公垂涎。
二女身型飞燕般交错之间,袖中飞出两条绸带,在空中挥舞出「鸾凤和鸣」「四海升平」之类的吉祥字句,然後纤手一抛,以一根绸带卷住横梁,二女凭绸带借力飞离莲台,飞仙也似的在半空中翩翩起舞。舞到急处,二女盪秋千似的左右回旋盪起,大团花火般的银光同时从二女手中闪现,可是这她们手中闪出的不是烟火,而是大蓬薄如纸片,边缘利刃般锋锐的三棱钢片!
钢片自空中四散激射,志在制造混乱,并无固定目标,众人只觉银光闪动,钢片已射至眼前!在钢片发出的同时,彩绸紥作的莲台在黑汉手中倏地散开,柔骨舞姬们从散落的莲瓣中抽出钢制的骨架,当成峨眉刺般分别向众皇族及皇座前迅速杀去!
妃嫔皇孙的惊叫震撼了整个乾嘉殿,众禁卫及银卫临危不乱,立即举起盾牌保护在场诸人,可是在场的王族宗室既多,惊慌失措下乱跑乱撞,反而阻碍了禁卫们的行动,不少人在混乱中被钢片所伤,呼号叫痛之声响个不停!
「杀!」一个沉雄苍老的声音自皇帝御座後响起,四名须发如银的玄衣老者同时出手,两人将攻前的柔骨舞姬当场击毙,另外两人将正要再次发出钢片的二女震得从半空掉下!
就在四人得手,正待继续出手狙击的刹那,柔和但具威摄力的长笑响起,雄浑无匹的的剑气自右侧窗外御空飞来,众禁卫认得那正是雪孤帆的声音,全都以为他觉察到殿中出了变故,因此赶来赴援,人人正左心中一松,谁料笑声方起,不少禁卫竟然临阵倒戈,反向皇族和同袍下杀手狙击!但最令人不能置信的,是雪孤帆这势不可挡的一剑,剑锋所指的之处,不是殿中的刺客,而是快要退到殿後的皇帝!
雪孤帆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知道皇帝另外有五名隐藏宫内,由前化武林名宿组成的「影卫」暗中保护,他再厉害,也难在短时间内打倒这五个顶尖高手,只有引得他们出手平乱,才有机会将皇帝及太子等人一举歼灭!
四老看出不对时,回头扑救也已来不及,只有留守在皇帝身边的第五名玄衣老者暴喝一声,雄狮般跃起,不顾那死神一样的剑锋,双掌全力劈向雪孤帆!形同实质的沉猛掌力罡气直如两条石柱般直捣而前!
可是老者舍命的猛击竟未能阻挡雪孤帆半分!剑上无坚不摧的真气势如破竹地将老者的罡气破开,血光四溅间,老者的人飞跌开去,远远摔倒地上!左臂齐肩断去,但居然并未即时丧命!
不是雪孤帆手下留情,而是老者自知必死之际,一股轻风无声无息的将托离他两尺,就这两尺之差,令他逃过一劫!细细的清音鸣振骤然充斥整个殿堂,一柄薄如蝉翼,不过手指粗细的极窄长剑,蓦地将雪孤帆必杀的一剑盪开!
在场所有人只看到一道清碧光华流星般从後殿飞出,跟雪孤帆错身而过,直到二人分别落地,众人才看到挡开雪孤帆的竟是还在殿後大醉沉睡的左临风!他一身青衫玉冠,右手窄剑寒碧光芒更胜玄冰秋水,剑锋斜指,跟雪孤帆遥遥对峙。
左临风双目垂帘,脸上红通通的兀自满身醉仙春的酒香,活像从酒缸里爬出来似的,露出个醉态可掬的笑容道:「阁主这三壶酒真厉害,我差点便醉得爬不起来。」
「青帝早已知道?」刺杀大计被左临风破坏,雪孤帆简直怒发欲狂,但他向来深沉,善於自制,语气依旧平静。
「雪阁主实在太了解左某,知道我是个老饕中的老饕,就算明知会被醉仙春醉死,也是忍不住要喝他几壶的。」左临风笑道,尽管殿中正在打了个天翻地覆,二人所知所感,亦只有对手一人。
雪孤帆手中古剑「阳昊」一振,发出呛然鸣响,强大的剑气旋即笼罩在二人之间,沉声道:「你故意装醉,是为了引我出来?」
左临风点头默认。
「青帝乃是一宫之主,何以甘心做皇家的走狗?」雪孤帆的剑未出手,但无处不在的强大剑气潮浪般不断向左临风冲击。
左临风毫不在意地弹剑回敬:「阁主原是武林第一人,何以甘心作贼?」清若琴韵的剑鸣未歇,人已踏著歪歪斜斜的醉步抢前,薄而窄的竹剑在一抖手间,幻成一片青雾,连人带剑的隐藏其中,不亚於雪孤帆的清寒剑气以一种玄奇的律动方式,将雪孤帆发出的剑劲震开一线,就在这瞬间即逝的空隙中电闪攻前!
「风吟鸣动亦不过尔尔!」阳昊剑以拙对巧,朴实无华地挥剑平削,涡纹隐现的刃锋亮起日轮似的光气,迅即化作万丈骄阳,举手间将左临风变幻无方的一剑封杀!
四十五。 禁宫天变(3)
双方再次交锋,雪孤帆清楚地感应到左临风的剑气不似从前霸悍凌厉。「莫非真是像辟邪所说的那样,这小子之前曾经受过重伤,不但被废了招子,连功力也退减了?」雪孤帆加重剑劲,心中盘算著如何在最短时间内除去左临风。
雪孤帆持著功力上占有优势,不理左临风的剑势如何飞腾变化,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