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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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风之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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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临风一听他的声音便勾起一肚子火,势又不能当面发作,只好沉著脸别过头去不理他,把立秋僵在当地。

凤逍遥见状,忙插话打圆场:「秋小子你别看铁叔自称小厮,他不但武功高强,铸剑术更尽得三绝才子真传,当年几乎当上天水派的掌门,不过铁叔为人重情,宁愿放弃掌门之位,终生追随伺候…」

「那可真难得啊!」立秋才说得一句,铁衣已在他背後道:「有甚麽难得?当掌门麻烦得紧,我生来是当小厮的命,公子待我天高地厚,没了他,我只怕一世也在仇人手中,受尽劳役折磨,公子爷不但救了我,还一直尽心栽培教导,老铁可以一辈子伺候他才是福气…」

铁衣说话间,已坐在灶台上,将新折下来的一根竹竿截成四尺左右长短,三两下将竹竿削好磨滑,再取出一块琥珀似的东西,用火钳夹到火上烘烤,又将竹竿略为加热,过了一阵,将半融的晶体放在竹竿上磨擦,磨了一阵,将竹竿再烘一下,如是者反覆磨烘了七次,晶体只剩下一半,竹竿却变得倍加苍翠欲滴。

「小子,拿柄菜刀来,用力砍它一下。」铁衣笑向立秋道。

立秋取出菜刀,轻轻的试了一下,铁衣笑骂:「你没吃饭麽?用力斩啊!」

立秋用力一斩,「当」的一声,菜刀震跌,竹竿却纹丝不动。

「真奇怪!」立秋大叫。

「奇甚麽?我将龙珀融入竹竿里,使它的靱道和硬度倍增,日後左少爷跟人动手,便不会像今天般被对手震断手杖…」

「有劳前辈费心!」左临风长揖道,龙珀是极珍罕的树脂,采集极为困难,经它处理过的竹杖,本身已是件上佳兵刃。

「费甚麽心?瞧著你便似看到从前的少爷,老铁忍不住心里欢喜…」

「瞎小子很像你家少爷麽?」立秋问。

「幸好相貌完全不像,否则我定会以为左少爷是少爷的孩子,你不知道,他两人的气质和神态非常酷肖,尤其动手的时候,简直跟少爷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

「在下怎敢跟南宫前辈相比?」

「你不用那麽谦虚,论本领,你也跟少爷当年差不了多少…」铁衣一边说话,一边从匣中取出一柄长二尺多,却只有手指粗细的窄剑,拆下原有的剑柄,安装在预先削好的竹柄里,再命立秋挑来两大桶井水,由凤逍遥掌火,将剑再次淬火,重新仔细研磨。

凤逍遥在铁衣磨剑时问:「义父近来可好?」

「有甚麽不好了?除了不能离庄外出,他在庄内想干甚麽便干甚麽,不是给少爷烧两个菜,便是陪他下棋饮酒,弹琴栽花,有空便吵嘴斗气,有时还动起手来,山庄被他们吵翻了天,两个好几十岁的人倒像孩子一样…」

凤逍遥三人在一旁听著,不禁莞尔失笑,无言以对。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你义父在,我怎能抽空溜出来玩了?本来我打算在洪家集上跟你叙叙的,谁知你却叫了这个傻小子来,这口剑虽说不上是绝世宝刃,也是柄万中选一的好剑,我怕有甚麽闪失,便跟著他来了,果然真的出了岔子…」铁衣说著向立秋一笑,又道:「本来想找机会先救这小子的,可是白发鬼带来的鬼虫子好不阴毒,别说你们受害,倘若有乡人遇上也定必无幸,数量又太多,我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足够药草,分几处用药烟将毒虫全数扑杀…」

「幸好铁叔暗中相助,否则麻烦便大了。」凤逍遥道。

铁衣望著用龙珀抛光打磨後,晶亮得几近透明的剑身,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剑套入中空的竹杖里,再略略调整剑套的松紧,直到严丝合缝,找不出接口为止。

「小凤,你跟左少爷试一试剑!」铁衣将竹杖抛给左临风,凤逍遥也拔剑在手,双双掠到屋外斗了起来。左临风并不急於拔剑,只以竹杖相斗。

凤逍遥笑著催促:「小青,像快点让我见识铁叔的好剑行不行?」

「你急甚麽!」左临风长笑一声,一团眩目的冷光在笑声中爆起,「嗡嗡」的剑鸣振动在空气中激盪回响,迅如风,轻如雾,冷光中的窄剑看似无力,但却似水银泻地一样无所不至,连铁衣这样的高手也看不出他的剑招来路。

「这才像话啊!也不知之前只用竹杖对拆,弄得我多没趣!」凤逍遥催动剑劲,《惊凤十三式》展开,灵犀剑的银光凤凰般在冷雾中飞舞迥翔,二人斗到急处,立秋连二人的影子也看不清,只觉剑鸣声时而悠扬如箫,时而高亢激烈,时而悲怆苍凉,立秋听得一阵,心神被剑鸣声所摄,迷糊地向二人走去。

铁衣急忙伸手将他抓住,立秋挣扎起来,铁衣暗呼「厉害」,撕下块衣襟,正想塞到立秋耳里,立秋突然一声狂叫,倒在地上乱滚,神情痛苦异常。




六。 遇鬼 (4)

立秋这麽一叫,左、凤二人一惊停手,左临风抢先掠到立秋身畔,出指如风,连点他人中、合谷、申脉数穴,使他回复清醒。

「痛…好痛…肚子好痛…」立秋人已清醒,但却在叫痛不已。

「肚子痛?」三人同时觉出不妥,立秋又叫:「别咬我!我的肚肠要被咬穿啦!」

「秋!血辟邪有没有给你吃过些甚麽?」左临风急问。

「我…我说口渴…他…他…他给我喝了碗…茶…哎哟…」立秋抱著肚子不住呻吟。

三人均知那碗水定非甚麽好东西,铁衣连忙查看他的舌头眼睑,凤逍遥恨恨的道:「我早该知道血辟邪没这麽轻易放过秋小子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查出小秋中了甚麽毒,再找那家伙算帐不迟。」左临风道。

铁衣诊查了好一会,又用银针剌了立秋的血来观察,取出一颗腊丸揑破,塞入立秋口中,神情沉重,凤逍遥心中一沉:「铁叔…」

铁衣摇了摇头,看著渐渐平静,昏睡过去的立秋道:「这是蛊毒混合的奇毒,两者相生相克,并不会立即致命,起初三天会子午二时发作一次,三日过後蛊虫会转趋活跃,发作渐密,七天内找不到解药,便会慢慢全身溃烂,剧痛至死…」

「用内功迫毒不行麽?」左临风道。

「这种毒最可怕的是,毒和蛊将两者必须同时拔除,那一样先解,另一样便立刻发作,秋小子同样死路一条,贸然运功逼毒很可能令蛊虫散入血中,他只会死得更惨…」

「这样说来,只有揪出血辟邪那家伙迫他交出解药…」凤逍遥眉尖挑起煞气。

左临风默然半晌道:「即使抓住血辟邪,他肯交出解药麽?他对阿秋下慢性毒,用意大概是要胁你交出某种东西,无论你答应与否,他也不会放过立秋,甚至在解药中另混他毒,到时杀了他也无补於事…其实,我们还有一个法子。」

凤逍遥拍掌道:「对!三绝才子生平三绝之一是医绝,我可以求他医秋小子!」

「不是你求,是我求,我会照南宫前辈对求医者的规矩,带小秋一步一拜,拜上三绝庄…」

「小青你疯了麽?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左少爷何必…」铁、凤二人同声劝阻。

「凤兄,我不是逞强,你虽然不肯说,但我也猜到你要面对的,是比你强大的敌人,血僻邪可能只是先锋而已,三绝才子的承诺,对你等同护身救命的灵符,不能因我们的事浪费掉。再说,若然你一同赴庄求医,血辟邪定会在途中百计阻隢,那时阿秋反而更加危险,所以凤兄必须替我对付血辟邪,我才可以无後顾之忧。」左临风不慌不忙地分析道。

「这本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也知道你是为我设想,可是要知道由断尘涧到逐仙谷,地势险绝,我不是小看你,而是一到断尘涧,连铁叔也不能对你徇私相助,你既要按规矩拜庄,又要照顾秋小子,你的眼又…始终是太过艰难凶险…不如…」

「阿秋的事只能由我去解决,我明知留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会将他拖到泥淖里的,所以我早已预备承担一切後果…」左临风低低的笑著,手抚立秋的脸面,流露出坚决无悔的神情。

「我明白了。」凤逍遥将灵犀剑从容地搁在肩头,拍了拍左临风的肩膀,露出一贯洒脱自信的懒漫笑容道:「你助我完成《惊凤十三式》,我现在就找血辟邪那厮试剑去!小青你放心办你的事罢!铁叔,他们有劳你照看了。」

「这个还用你说吗?」铁衣还未说完,凤逍遥已向他一揖到地,然後头也不回的飞掠而去。

「三绝庄离此甚远,左少爷收拾一下便该起程了。」

左临风点头,幸好刻著浴日神功的木板早已烧毁,他只是匆匆拿了些衣裳用物,打了个小包袱绑在立秋背上,戴上凤逍遥所赠的面具後,背起立秋便要动身。

铁衣道:「我来背小子吧!」

「不用,沿著这条路,往北走数里便有个骡马市集,到那里我们再换马赶路。」左临风手提竹杖,当先展开身法,离开生活了大半年的「家」住北飞驰。

铁衣不即不离的跟在左临风身後,见他虽然背了一人,步伐仍是迅快轻捷,疾如奔马,呼吸细缓悠长,功力精纯得远超铁衣意料,铁衣暗暗点头,道:「左少爷…」

「铁前辈不必如此客气,叫名字便可以。」

「老铁不是客气,谁叫你跟少爷这麽像?一时惯了口就这麽叫了,你当是花名儿好了。」铁衣笑道。

「可惜在下无缘得睹南宫前辈风釆…」

「左少爷一双神目名闻江湖,何以会…」

「是被拜火教毒砂所伤,我虽因身怀玉种,侥幸保住性命,但双眼毒坏太久,已无法复元。」

「如此真是可惜…」

「左临风双眼虽瞎,但「看到」和「得到」的东西反而比从前更多,在下早将此事放开,前辈亦不必替我惋惜介怀。」

「好!青帝气度果然不凡!」

「前辈见笑了。」

二人并没因说话而减慢速度,不过大半个时辰,骡马市已然在望,二人放慢脚步,买了四匹好马和乾粮食水,便兼程住断尘涧赶去。

如非担心立秋受不了过度奔波劳累,左临风几乎连夜里也要赶路,幸而铁衣以药物加上封穴,将立秋身上的毒蛊延至十日後才发作。七天之後,三人到了断尘涧前。

「此处便是断尘涧,左少爷请在此处下马。」

「很好。」左临风抱了穴道被封的立秋下马,便问入涧路径。

铁衣回答:「左少爷,你不必急在一时,入涧後的路程艰苦无比,好好养足精神後再动身,远胜於在此人疲马乏之际强行上路。」

左临风明白不能操之过急,遂依言打坐静修了两三个时辰,铁衣早准备了烤肉乾粮,三人进食时,铁衣将两双精巧细密的藤垫交给左临风,道:「老铁不能违规领你们由捷径进庄,但略为徇私指点却是无妨,一般人可分五天拜庄,可是小秋离毒发只剩下不到三天,时间上确是紧迫了些,只好辛苦左少爷了…刚才我扎了个藤兜,在头十多里山道,左少爷可用山兜拖著小子进山,到了龙湫飞瀑的独木桥,少爷不妨先将秋小子背到对岸,再折返原地拜行…」

立秋虽然动不了,人却是清醒,闻言皱眉道:「何必这样麻烦?少一段半段也不要紧罢?」

左临风斥道:「呆子!别说涧里定必有人监察拜庄者的动静,就算没有,以南宫前辈的慧眼,怎会不知来人有没有取巧?左某既是诚心求医,任何难关试炼亦应一力承当,岂能混蒙过关?」

铁衣喜道:「难得左少爷明白此点,事情已成功了一半,从前拜庄的人不下千百,但在中途不堪折磨而放弃者有之,心存侥幸,遇困难便偷步不拜者有之,给果统统给少爷轰出庄外…总之到了险要之地,左少爷便用此法通行,如遇断崖当然只能飞掠而过,不能算是犯规。秋小子,你也不能閒著瞎捣乱,你要充当左少爷的眼睛,好好恊助他啊!」

立秋一叠连声的答应,铁衣将立秋扶到垫好的藤兜上绑好,拖到涧口,向二人作别:「老铁只能送两位到此,我先行回庄恭候两位佳音。」

立秋笑著大嚷:「大叔你放心在庄里准备些好酒好菜等著我们吧!」

「你当我带你来玩吗?笨蛋!」左临风在骂声中跪倒下拜,开始入涧的旅程。铁衣莞尔地看著二人慢慢去远,才由另一捷径入庄。




七。 苦行 (1)

凤逍遥在林中仔细追查,除了大批死虫散落在林地,再找不到血辟邪留下任何踪迹气味,想要乘此人被左临风所伤,找出他藏身之所来主动出击,似乎并不可行,反正血辟邪认定他们正急於找他要解药,定会以此来施毒计胁迫,那麽不如来个以逸待劳,凤逍遥遂折返立秋家中。

此时左临风三人已然动身,经过一场激战後,小屋中枱歪櫈倒地一片混乱。破坏了左临风二人平静的生活,更累立秋身中剧毒,凤逍遥不禁心中歉疚,但事已至此,他亦只能暗暗祈求二人此行一切顺利。

他在炕上调息用功之际,心中警兆突起,一只拇指大的血红的飞虫自屋外飞进,他挥剑将血虫挑下,只见虫身绑著一枚小小字条,打开一看,纸上以朱墨写著:「不想那小子死的,今夜子时,拿秘章到榴花潭交换解药,不准你那美貌相好跟著前来,否则交易告吹。」

凤逍遥一看便知血辟邪压根儿没有交出解药的意思,只是不知他设下甚麽陷阱毒计而已,甚至所谓子夜之约,也可能只是个幌子,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血辟邪尚未知铁,左三人已然离去,所以才会以立秋的性命要胁他交出浴日神功功诀…

「除了雪孤帆,世上再没人知道浴日神功的事,一定是他命血辟邪来对付我的,看来他已确定了我的身份…哼!居然想谋夺我手上的秘章?妄想!不过,现在还不是跟他正面冲突的时候…顺道耍耍血辟邪那厮也好!嘻!本少爷就做一次狗熊,现在就溜之大吉,血辟邪你今晚慢慢在潭边吹风罢!」凤逍遥想著便笑了起来。

此时天已大亮,凤逍遥突然吱吱喳喳的学起鸟叫来,一群野鸟应声飞来围著他叫个不住,他听了一会,从野鸟鸣叫中得知附近没有危险,取出一把碎米粟子撒到地上,野鸟随即争相啄食,他返回屋中,用剑在桌上刻了几行字,再转到厨房里找了几颗白果(银杏)放到桌上,将大门关好,自己从後院掠出,扬长而去。

立秋没想到走了一整天也不过走了十多里路,抵达龙湫瀑布时已是半夜时分。「瞎小子,我饿了!」立秋故意道。左临风放下藤索,打开包袱取出乾粮,解开立秋上半身的穴道,让他坐起来自行取食,左临风想要前去取水时,立秋却拉著他道:「你歇歇罢。」

「我不累。」

「骗人…又跪又拜的赶了整天路怎会不累?不如你解开我脚上的穴道,让我自己走吧!」

「就算解了穴,你也使不出力来,不成的…」

「一段吧,就只一段也好,我只想陪你一起走,要受罪也要两人一起…」立秋在月光下看得分明,经过一天的折腾,左临风已是疲态毕呈。

「傻话儿…」左临风只说了三个字便静了下来,立秋瞧著他满是汗水泥尘的俊脸,被砾石荆棘割得血痕处处的双手,心中万分不忍,但他很清楚左临风绝对不肯放弃,因为假如中毒的是左临风,他同样会为他拚命…

「弄得蓬头垢面,小叫化也似的,你真不懂照顾自己…」立秋伸手将左临风拉到身前,给他整理他紊乱不堪的衣衫头发。

「小叫化便小叫化罢!这个时候那里还顾得这些?真罗唆!」左临风笑骂。

「我喜欢你这副叫化子的模样儿…」立秋忍不住乘机亲了他一下。

「你又胡来了!」左临风伸手一推,立秋应手倒地,却抵死不肯放手,硬拖得左临风滚到他身上去。

「无赖!」

「谁叫你一天到晚板著脸不理我,你说说自那次後,你有多久没跟人亲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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