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央摇摇头,脸上的表情略显淡薄,“如此即好,莲央谢皇上赏赐。”尔后他又行至殿中央,对着座上皇帝微微施礼,“莲央先行告退。”
皇上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莲央随之起身,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殇离却略有放心不下,暗忖着是否要追出去看看,岂料才刚直起半个身子,却又被执陌按回了座位。
殇离狠狠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询问:“你做什么?”
执陌索性坐到了殇离身旁,桌子底下,他紧紧握着殇离的手,与之十指紧扣,“你要去哪儿?”
殇离也无隐瞒的意思,很是爽快地回道:“我想去看看莲央,方才见他神色似乎不太开心。”
可执陌一听这话也显出了些许不悦,“他不开心又与你何干?殇离,那莲央究竟是何人,你又怎会认得他?”
执陌这问题却是难倒了殇离,他想了一会儿,终是如实启口,“我不认识他,哦不,确切地说是我也不记得他到底是谁了,但是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莲央与我的交情定然不浅。”
“你不记得了?”执陌敏锐地捕捉到殇离话里的关键,则又挑了挑眉问道。而殇离却是一脸的愁容,“三年前我中毒醒来后,记忆上就出现了一些问题,但并不算太严重,忘记的大多是点小事儿,所以我也没放在心上。”
“我看不是吧?”执陌脸上的神色顿然变得肃然,“殇离,你有事瞒着我,你在提防我,三年前你刚醒来时我曾怀疑你记忆受损,是你与我扯开话题,故意打消我这念头,为何那么做?”
经他这么一说,殇离也想了起来,当初确实是抱有私心,不想执陌知道自己丧失部分记忆之事,若说是提防,倒也不错,是时他对执陌的敌意很深,所以潜意识里不希望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而今日他之所以又说出了真相,实则是对那份恨意释怀了些。
但执陌却不这么想,见殇离久不回答,他又问道:“为何你总不信我?殇离,是不是定要我将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愿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殇离轻叹一声,甩开了执陌紧握着他的手,“我承认自己对你有戒备之心,至于其中缘由不必重提,执陌,我自认为已将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希望你莫再纠缠。”
说着,他又打算站起,可执陌却再度抓住了他的手臂,“既然真的那么薄情,那刚才分明有机会可以离开,为何不随莲央走?”
殇离心里一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当时想了很多,他想到皇后和赵瑞还没死,二皇子还未顺利登基,另外他放不下爹娘,也放不下……执陌。
“我为何要走?”殇离笑了笑,故作悠闲,“若我是个奴才,终日想着离宫倒也罢了,可我是侯爷世子,大好前程等着我,如此走了岂不可惜?”语毕,他冷然一哼,终是起身对皇上道:“皇上,微臣身感不适,想要先行告退。”
皇上对殇离向来宠得很,这会儿听他说身体不舒服,就连忙让他下去休息了,执陌本想跟去,可却被二皇子看出了他的意图,于是在一边冷笑着说了一句,“皇兄今儿个可不能早退啊,好歹这宴席是为你办的,怎么着也要喝个尽兴才是。”
这日皇上似乎喝高了,也没理会底下皇子间到底说了些什么,只顾着与几名妃嫔卿卿我我。
而执陌做事到底有分寸,如今他不再是太子,行事前定要三思,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所以那一晚,他硬是挨到了最后散场。
出殿时又撞上了执风,这小子这三年应是过得春风得意,这才被惯出了此般骄纵的个性,只是要当天子,如此浮躁却是大忌。
那夜执风从他边上走过时问他,“皇兄,都已三年了,还未抓住殇离的心吗?”
执陌微眯着双眼,没有回答,而执风本就不需要任何回答,问这话不过是想挫挫他皇兄的锐气罢了,目的达到了,他也就大笑着离去。
而另一边,殇离出殿时原以为莲央应等在外头,岂料殿外除了侍卫就没见着其他人影了,他问了其中一侍卫莲央的去处,那人道是往宫门的方向去的,于是殇离也赶忙出宫了。
他是直接回了侯府,一进府就听下人们在议论着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公子,那些个下人俗得很,没读过什么书,用不来特别华丽的词来形容,只会说那公子真是美得和仙子似的。
殇离听他们这么一说,知道莲央是先来了侯府,这才安下了心,“你们说的那漂亮公子身在何处?”
之前那群下人说得高兴,压根没发觉自家世子已经回来了,如今背后突然想起这么个声音,委实将他们都吓了一跳,纷纷俯身请安,“世子大人。”
殇离不是很喜欢这些虚礼,抬了抬手让他们免礼,而后便听其中一人说道:“回世子大人的话,之前有位公子自称是皇上许了的侯府上宾,然后就自个儿往您房里去了,咱本想拦,可他却说拦了就是抗旨,所以奴才们只好随他去。”
殇离点点头并未追究,继而也往自己的厢房而去。
甫踏入院子,他便听见一阵琴声从他房里传出,这旋律很疾,从琴音中即可听出奏者心浮气躁,显然是动了肝火。
殇离没有立即回屋,而是在院子里听了会儿,这才上了台阶,沿着回廊走到自己卧室门前,室内亮着一盏暖烛,窗纸上映着一人侧影。
他对着那窗上的影子发了会儿呆,才推开门步入屋内。
适时莲央正好奏下最后一个音符,殇离瞄了一眼自己房中的那把琴,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莲央这弹法,没有断弦也实属不易。
而莲央一曲作罢,见殇离归来,却仍旧坐在琴台前冷冷地凝视着他,久之才道出一句,“我的小离好没良心,当了世子便将师父都给忘了,该罚。”伴着尾音落下,他一掌打在琴砚之上,继而霍然起身,眉宇间透出一丝冷冽。
殇离亦是一惊,当即便唤出二字,“师父?”
(卷廿肆完)
'2011…02…19 19:04:19 染°'
作者有话要说:JJ你可以不要再抽了么?每次更新都如此艰难,你丫到底抽掉了我多少点击多少收藏啊喂!
【下章预告:
莲央:你是我的小离,除了我,谁都休想得到你。
殇离:什么意思?
莲央:别再让我看到你和殷执陌有任何亲密举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25
25、卷廿伍 久别重逢 。。。
殇离仔细地将面前这个妖冶动人的美人又打量了一番,继而朝着琴台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如是而问:“你说,你是我师父?”
莲央绕出琴台,迎着他的目光清冷启口,“不错,早知会出此等事,我当初就不该让你下山。”此时,殇离已行至他跟前,莲央却又往前迈了一步,与之贴得很近,“你是我的小离,除了我,谁都休想得到你。”
“什么意思?”殇离隐隐察觉到莲央身上泛起的一股杀气,与他最初出现时的那道骨仙风有所违和,就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而莲央却毫不忌讳,直截了当地说道:“别再让我看到你和殷执陌有任何亲密举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闻言,殇离冷笑起来,“想杀他并不容易,那人可厉害得很。”说着,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莲央间的距离,而后转身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不过我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当然,我和你也没有什么。”
莲央飞快地来到殇离身边坐下,“少给我摆脸色,殇离,我可以对之前三年你与那废太子之间的种种既往不咎,但我也希望你能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我莲央一手带大的徒弟,我可以爱你护你,亦可以伤你废你,除了我,谁都没有这个资格。”
而殇离关注的却并非莲央的霸道,反是藏于这话中的某个信息。却见他惊诧地抬起头望着莲央,寒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三年里我与执陌之间的事?莲央,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你师父,久居天莲山,乃数千年道行莲花仙,而你殇离是千年前你娘亲自托付给我的,此后我便将你收做徒弟养在山上,而你的原型是狐狸。”莲央也不隐瞒,相反他更希望告诉了殇离这些后,他就能立刻想起来。
然而面对莲央口中所说的这些,殇离完全无法理解,“这怎么可能?照你这么说,我该有一千年的道行了?那请问你,为何我如今还会在这里?”
他口吻中多是质问,显然是不信莲央所说的一切,而莲央倒也不急,更是给自己倒了杯水来喝,“你为报仇托我助你转世人间,原本在你十五岁时就该回去,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反正你就是没能回来。”他刻意顿了顿,才又接着启口,“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我这里有许多法子能够让你信服,只是今日乏了,不想施法,回头再说吧。”
要让殇离相信他的话,直接将狐珠取出让他自己瞧就是了,只是今儿莲央确实累了,如今他身在凡间,不宜将自己搞得太过疲倦,免得有什么突发情况难以应付。
殇离却只将此人当作了神棍,便没有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但有一点他却无法否认,莲央确实给他一种熟悉感,他想他俩定是见过,不过是自己丢了那部分记忆罢了。
殇离想:反正这莲央要在他府上住上一阵,来日方长,总能寻出真相,也不急于一时,于是便循着莲央的话接口道:“既然乏了,便早些睡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殇离将莲央就安置于隔壁的偏房,是说近一些比较好照应,对此莲央倒也还算满意,而那夜,就在殇离要离开时,忽闻莲央再度出声,“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为师从不骗你,日后你自当明白。”
这话殇离其实没怎么听懂,当时他只是微微颔首,随后便带门而去,不过次日,他就真的信了莲央,只因莲央将他领到一面镜子前,再通过仙力让他看见了自己体内躺着的那颗狐珠。
莲央说:“你或许认为这只是我使得妖术让你产生的幻觉,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除了这法子,我这儿还有很多办法能让你清楚自己的身份。”
而殇离却只回了他三个字,“我相信。”
他信了莲央的话,不因别的,只因他强烈地感觉到,那颗狐珠确实应该属于自己。
往后的数日,殇离从莲央口中得知了许多事,可以说之前他遗失的那部分记忆都已通过莲央的叙述重新知道了,区别只在于没有了那种经历过后的感悟,反而像是个听故事的人,因为没有切身经历过,也就无法真正体会那份痛苦。
某日莲央问他,“若让你重新选择,你可愿跟我回去?”
殇离想了想,却仍是摇头,“不,我还有没做完的事,赵家兄妹依旧活得好好的,我又怎么能离开?”他虽无法真正体会那份痛楚,但是仇恨的因子却自始至终都没散去过。
那一刻,莲央对着殇离注视了许久,那目光让殇离觉得灼人,却又好像透了些悲伤,莲央说:“随你吧,等你想要回去的时候,记得告诉我。”说话间,他无意中扫到殇离脖子上挂着的“莲影”,则又道:“另外,莲影随身带着,必要时他可护你。”
“嗯。”殇离淡淡地应了声,转而又见莲央神色似是略有不悦,则又问道:“师父,您不开心吗?”这些时日,他已习惯了称呼莲央为师父,也习惯了用敬语。
莲央轻叹了一声,如实回答,“我最初就不愿你入宫复仇,皇宫是什么地方,我作为你师父,自然不想你来蹚这浑水,可你偏偏不听。”
殇离也知道皇宫是个可怕的地方,这里充斥着勾心斗角、权术玩弄,可是他仍觉得若是此刻便随莲央离开,自己会心有不甘,于是他起身对着莲央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师父,叫您失望了。”
“罢了。”莲央拍了拍殇离的肩膀,复又走到窗前望向外头的景色,“小离,记住师父的话,凡事莫强求。”他回过身,侧倚在窗沿,“对了,最近殷执陌有来烦你么?”
殇离略微一怔,略显尴尬地抿了抿唇角,“师父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莲央没有回答,只是略微眯起了眼,黄昏时分,夕阳照在他那张分外妩媚的脸上,将他的容颜打得越发动人,沉默良久,他才幽幽启口,“我不喜欢你与他走得过近,我说过,小离,你是我的。”
莲央不是头一次这么说,但殇离却一次都没有当真过,在他看来,莲央不过是个过于疼爱徒弟的师父而已。他笑着走到莲央身边,挽上他的胳膊柔声道:“师父多虑了,大皇子那人虽然有时显得太过霸道,但至少不会真的伤害我。”
莲央却是对着殇离瞧了许久,终究摇摇头,叹道:“你仍旧不懂。”言下已甩开了殇离的手推门而去,徒留殇离一人愣在原处望着莲央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而莲央前脚刚出了院子,宫里却传来消息,太子请沈世子入宫一趟,殇离看那前来传话的小太监神色凝重,心里暗忖着恐怕是出了大事儿,于是赶紧随着来人上执风殿里走了一遭。
执风殿里来回踱步等了好一阵,总算是把殇离给等来了,而后他遣退了所有下人,拉着殇离在桌旁坐下,继而压在嗓子道:“我皇兄近日与梁青竹来往甚密,殇离,依你看,这里头可有端倪?”
是说当日在宴上,殇离因护着执陌而与执风起了口角,事后执风专程将殇离请到殿上想要兴师问罪,却岂料殇离开门见山就给他来了一句,“殿下请放心,殇离始终站在您这一边,我要您在这太子的位子上坐得稳稳的,直到顺利登基为王。”
此话一出,执风自然不会再有诸多刁难,想来当初他能当上太子,亦是多亏了殇离相助,何况凭他与殇离多年的交情,心知以沈殇离的为人,这话一旦说出口,定是势在必行。
这会儿殇离听着执风这话,又暗自琢磨了一番,“梁青竹?礼部侍郎……”他还未想出个头绪,忽闻执风又道:“殇离你有所不知,这梁青竹乃是赵瑞养子。”
“赵瑞?”殇离一惊,心说这事儿怎么又和赵瑞扯上关系了,回头又细细一想,顿时悟了,“看来,确实有人开始觊觎你的太子之位了。”
“果然是皇兄吧?”执风一掌打在桌上,一脸的愤然。
而殇离却表现得很冷静,“这一家子还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要夺回太子可没那么容易。”
但执风却不那么自信,“可是殇离,皇兄他乃是嫡,而我为庶。”
“那又如何?”殇离眼梢轻挑,分显妖娆,“你要记得,如今的太子是你,只要你不犯错,皇上是没理由废了你的。”话虽如此,但其实殇离也略有担忧,执陌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有数,如若此人真的决心要讨回太子身份,只怕会不择手段,看来这事儿到最后终将转变为他与执陌之间的较量。
而殇离担心的也正是执风最担心的,“我皇兄那人恐怕会暗中使手段,我若中了他的计,岂不是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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