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我们娘几个走了。二十年了！怎么不是我死，留在世上受罪哟！我不想活了哇！”
余伯娘翻个白眼，年初一唉！要死要活的，谁特么虐待了你啊？受你娘的罪！忍气劝道：“孙子难得回来，你怎么就哭上了？你们祖孙两个说说话啊。”
余文佑忙搀着奶奶起来，岔开话题道：“奶奶我买了些八宝粥，你来看看是不是喜欢的口味。”
卓道南十分默契把八宝粥的箱子抱到跟前，余文佑又忙掏出红包递到奶奶手中，陪笑道：“奶奶新年好，恭喜发财。”
红包轻飘飘的薄薄的一层，余伯娘撇了撇嘴，不高兴的拨弄着桌子上的零食盒。心道：看着体面，好小气！
大年初一老太太就嚎的惊天动地，余大伯家的堂屋站满了来看热闹的人。余大伯跟余三叔看到余文佑都异常尴尬，二十年前的事历历在目，兄弟俩没少被人笑话。当然并非夺取抚恤金本身，而是没斗过一个女人让巨款飞了，简直奇耻大辱。现在余文佑大摇大摆的回来，他们俩除了耻辱又一次被提起，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看着旁边的卓道南和陌生的老头，不由暗骂公安局真特么多事。
村里人见是余文佑找了回来，虽然还想看热闹，但年初一大家都忙，便都散了，只剩下余家一大家子。卓道南无聊的观察着周围，暗道上回来没注意，这次才发现余家的基因不咋地，满屋子人捆起来都不如他家柚子好看呀。好不容易等余奶奶平复，大家才团团坐下问好并自我介绍。
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卓远洋太理解余文佑不想回来的心情。也是，亲爹尸骨未寒，叔伯就欺负孤儿寡母。要是余斌就普通因公殉职，娘俩个不定惨成什么样呢。可惜中国人伦理观念重，既然回到了靖安县又混公安系统，有些事总摆不脱的。
余家是比较经典的农村家庭，余文佑同辈的三个姐姐都在婆家过年得明天才回来。大哥余文亮孩子都俩了，二哥余文阳也生了长子。第四代三个娃全是男孩。余家并非只生儿子的品种，人工干预的痕迹很明显。介绍完侄子，余奶奶立刻问：“柚子，你结婚了没有？”
余文佑摇头，又把他被“爸爸杀掉的毒贩的儿子报复他”的官方故事拿出来讲了一遍，末了笑道：“身体不好，别害了人家姑娘。”
余奶奶无法判断“身体不好”到什么程度，甚至直接联想到生育能力上。但还是很不甘心的道：“总有人不嫌弃的，回头我去村里问问。”
卓远洋咳了一声，无比装x的道：“我们柚子是大学生，不在村里找。”既然是来背黑锅的，索性背到底，反正过完年就回去了。两个后生不好唱黑脸，他是长辈有豁免权，再闹的难看一句“疼孩子”万事揭过。
余大伯疑惑的看了卓远洋一眼：“你是谁？”
☆、第106章 父亲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卓远洋，是个警察，也是柚子的养父！”卓远洋道，“小杨没的早，柚子搁我那儿养大的。他很争气，考了华夏师范。本来在做老师，后来跟我说还是想回靖安县，就考了公务员，现在就在你们靖安县公安局。他读书好又聪明长的还好，要不是身体不好，不是领导家的女儿我都不同意的。现在么，最差也得找个有单位的大学生，别的我可看不上。”孩子婚事爹说了算，其他人统统闭嘴就对了。
暧。昧的眼神齐刷刷的飞过，平白无故给人养儿子，跟杨秀萍什么关系啊？不过养父生父都是父，人家要求高别人反倒不好说什么。这年头娶老婆彩礼奇高，谁敢摆长辈威风？谁插手谁出钱啊！横竖不是他们的儿子，也就老太太一个人关心罢了。余家瞬间就转移了话题。
卓远洋皮糙肉厚随他们怀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又道：“我听我家小子提了一句单位派他看望烈士的母亲。我觉得地名耳熟就让他打听了一下，果然是柚子的奶奶。柚子当时小又受了惊吓，不记得地址了。年前公安局忙的飞起，他又一直病怏怏的，所以到现在才得空。今天正好年初一，来给老太太拜个年，也是认门的意思。年后清闲点，老太太也可以去城里玩两天。柚子跟他哥哥住，都不是外人。”房产卓道南背着吧，干了几十年警察的卓远洋对余家兄弟第一印象就很不好，难免防备。
果然余大伯张嘴就问：“那他妈妈的钱呢？三十几万都花光了？”
“治病用掉了。”余文佑已经明白卓远洋的用意，不待其他人开口，他先接过话头，“以前盖了栋大房子，后来我身体不好，住院时借了钱，把房子卖掉才还的钱。”
余大伯皱眉道：“什么病这么花钱？你们不报销的？”
“住了一年的院，花掉了。”余文佑不想多说，当年就是为了抚恤金闹的不可开交，现在居然又提！一家人全都饿狼一般的看着他，烦不烦啊！余奶奶还是国家在养好吗！就算有抚恤金也跟兄弟没有一毛钱关系好吗！
余大伯觉得侄子有些傻：“你想清楚了，可别被什么人拐了吧。”
“……”余文佑一脸痛苦的看着卓远洋求助，他跟疯子没法交流。
卓远洋本就一张阎王脸，绷着的话更加严肃。刁民他见多了，懒得歪缠，便道：“等下他们两个还要值班，我们就先回了，改天再来看老太太。”
余奶奶十分不舍的道：“留下吃了饭再走！”
从小不在一处，余文佑跟本家一点感情也没有。血缘的那一丝丝牵绊又被余大伯给破坏掉了。此地不宜久留，先走为上，但还是跟余奶奶解释了一句：“今晚轮到我值班，过几天再来看您。我就在县里公安局上班，很方便的。”
凳子没坐热就要走在乡下看来是非常没礼貌的事情，余家一家人都不高兴。尤其是余文佑一看就跟他们不一样，是条件好的人。谁家有个条件好的亲戚都会下意识的多走动，但残酷的是条件好的那个人通常很讨厌跟穷亲戚来往。所以乡里穷亲戚们很多都有些自卑产生的攻击性，仿佛言语失礼便很有面子一般。余文亮脸色阴沉的道：“柚子是不是看不起大哥？哪有来了就走的。当我是兄弟就留下来吃晚饭，我们三兄弟好好喝一杯。”
余文佑笑了笑：“大哥抱歉了，我不能喝酒。今天真不行，单位里还有事。我不能违反纪律的。”余文亮的那种蛮横的态度惹毛了他，连一句改天再聚的客套话都不想说了。余文佑从来很倔，是修养好而不是脾气好，还是很容易炸毛的，只是不容易被外人发现罢了。
说话间卓远洋已经起身：“走吧！”
余家上下mo不清卓远洋的来头，生人面前不好发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往外走。
打开车门，余文佑听到余文亮在屋里呸道：“槽！婊。子养的！长的跟二叔一点都不像，谁知道谁的种！余家还不稀罕不明不白的亲戚呢！”
卓道南扭头怒瞪。卓远洋用方言喊了一句：“走了！跟他们有什么计较的。”
卓道南阴沉着脸，碰的把门关上，油门直踩到底。太龌龊了，居然怀疑余文佑不是亲生的。照他看来余斌才不是亲生的！一窝疯子。槽！
余文佑很不高兴，虽然跟妈妈关系很差，但不代表不讨厌人家怀疑他妈妈的清白。呵呵，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有绑架犯的爹，就有流。氓崽！他跟卓道南想的一样，他爸爸才不是亲生的吧！
卓远洋拍了拍余文佑的肩膀：“别气了，不值当。我要你来是为了不落人口舌，不是让你认回亲戚。以后有空就来一趟，没空快递一份礼物给奶奶就行。总之面上做到了，别人就不能找茬。再说那是你奶奶，看在爸爸的份上吧。”
“爸……”余文佑委屈的道，“我不想搭理他们。”
卓远洋笑道：“不用搭理，来了放下东西就走。你奶奶还是疼你的。”
卓道南觉得他已练成铜皮铁骨，老爹辣么温柔，他居然不吃醋了！反而笑道：“柚子，你不能扭着哈，你扭着老头回荆南都不放心。”
卓远洋没好气的道：“闭嘴！开你的车！”
卓道南翻个白眼，继续开车。
余文佑郁闷的道：“她也没多疼我，长孙幼子心头肉，小孙子不值钱。”
“你想她多疼你？”卓远洋一语双关的道，“爸爸疼你不就好了？你是读书人，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余文佑靠在卓远洋肩膀上：“爸……”
“嗯？”
余文佑笑了：“没什么，喊一声。”对啊，他跟疯子生什么气？够好命了！卓远洋不单接受了他，还能把他当孩子看，除了他恐怕没几个同性恋有这个待遇了吧？想到此处又开心起来，“我饿了，爸爸带来的黄蒿糍粑还有没有？我们回家做甜酒糍粑吃，再打个蛋。煎糍粑也好吃，出锅的时候放点糖，会结一层焦糖皮，那个最好吃。”
卓道南笑骂：“吃货！”蛇精病有多远滚多远，他才懒的生闲气。啦啦，回家煎糍粑去！
话说熊远跟着穆立人玩了一天感情更好了，回到家里爷俩开始玩围棋。包晴天下楼看了看，只见余文佑一家三口谈笑风生，叼了块煎糍粑在嘴里，晃回自己家安排熊晓莲母子睡她家二楼的另一间小房，就别下楼打搅人家团聚了。她跟婆婆柳元思关系比较冷淡，其乐融融的事儿本来也别想，人多还更热闹。再说别看柳元思参与打理生意，骨子里还是小女人，聊天也喜欢家长里短，跟熊晓莲更能说到一块儿。要她去夹杂不清的扯那些简单的要死偏一群人死活处理不来的事，简直折磨。就算是要八卦，也得找熊友琴那种嘎嘣脆的不是？
在家闲的无聊，包晴天坐在熊远边上支招。穆景明吐槽：“观棋不语真君子，你瞎嚷嚷什么？”
穆立人呵呵一笑：“没事，家里人下棋输赢还当真不成？”话没落音，包晴天就指挥熊远来了一记截杀。
穆立人：“……”儿媳太熊肿么破？
下着下着，熊远自动圆润的滚了，完全超出了理解范围，还是去做寒假作业比较现实。穆景明打小看着围棋就头痛，他天生少那根筋。学渣数学不好，算不出啊！包晴天却超学霸。开玩笑，在性别歧视特别明显的军校招生中她还能考入国防大学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同时高分考入边防武警，那是一般人能有的智商么？而穆景明能被她瞄上，80％的因素是穆景明此人没什么性别意识，只认强者。跟这样的男人谈恋爱才轻松，才值得谈。不然还得装傻，累不累啊？
要知道普通男人通常习惯性歧视女性的智商，哪怕修养很好的人，也会不自觉的视女性为弱者然后各种照顾。这种照顾对包晴天是绝对耻辱。穆景明把包晴天单纯的当成一个军人，第一次任务才不管你男女直接往前线扔，让包晴天能够最快速度的展现才华，彼此欣赏的两个人就这么搅到了一块，再也不想分开。
围棋算在体育运动内，可见多少会考验体力和反应能力。穆立人不意外的□□掉了，满心不服气的要求再来。包晴天取胜之后得意的张扬姿态，穆景明越看越喜欢。有本事的人才能张扬，穆景明一贯很爱才。
又一局胜利，穆景明突然生出一种扬眉吐气之感，臭老头从小就鄙视他的智商，还不是输在他老婆手下？老子找老婆的眼光一级棒！哈哈哈！
穆立人第三局失败时，已经输的心服口服，笑问包晴天：“学了多久？”
包晴天想了想：“不记得了。我爸妈数学不好，听说学围棋锻炼数学能力，为了替我打好基础，很小很小就送去围棋班学习。”
熊远问：“不是散打班么？”
包晴天咧嘴一笑：“散打班也去啊。我爸说女孩子学武好，不被人欺负。结果……咳……”汉子到，听说她嫁出去了，夫妻两个痛哭流涕的跑去太奶奶坟头上香，说是太奶奶显灵了。至此每逢过节都各种显摆她嫁出去的事实，试图找回过去丢的面子。如果能别逼着她生孩子就更好了。唉，熊远大了点，要不然把熊远抱回去冒充她儿子多好。mo下巴想，以后从熊友琴家借一个？
柳元思要是知道包晴天所想，一定也要去穆家太奶奶坟头上香：“老太太你怎么一点也不显灵啊啊啊啊啊！”
☆、第107章 巧遇
大年初三熊远母子带了一大包仡熊村的人没见过的好吃的好玩的当糖衣炮弹。蔫儿坏的包晴天甚至买了台山寨平板用以绊住熊星。余文佑给了一些钱，让熊远分给熊星四兄弟，他能做的仅限于此。一群人把她们母子送上回家的汽车，约定玉明市再见。众人心情都很好，哪怕分别也显得喜气洋洋。
而熊远的外公熊六叔则在家中过了一个特别苦闷的年，因为支教老师的离开，即将开学的学生们又一次用石头把他家砸的稀烂。原本想在县里住，可是县里房租水电样样是钱，收入更低，只得退回村里种田。家里日日被人打砸甚至抢劫，地里种的菜也变成公田，谁想摘就摘，只给他们留下残根败叶果腹。往年的热闹不复存在，剩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熊晓莲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心中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剩木然。扯了一个笑脸：“阿爸，阿妈，我回来了。”
六婆含泪道：“你好狠的心，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哪管我们的死活？别人家快快活活的过年，就我们家……鸡蛋都被人砸了。”
熊晓莲平静的道：“还不是为了钱。有一户有钱人，保姆回去过年了没人伺候，临时三倍价格请人，还可以带着孩子去，我就去了。”说着掏出一叠钱，“喏，就几天挣了两千多块。”这笔钱里有余文佑的，也有她自己的。做保姆是余文佑替她找的理由，进可攻退可守。如果想撕破脸大可以一走了之，但如果还有留恋，那去玉明市做保姆无疑是个绝佳的借口。既然有保姆的借口，春节的突然失踪也很好解释。包晴天想的更细，赡养义务目前在我国是无法逃避的，熊安民兄弟坐牢就代表即使熊晓莲不愿意，国家也会实行强制手段。还不如一月给点，免得狗急跳墙。所以便认可了余文佑的想法，并对其进行了补充——记得给完钱后跟村里八一八才行。
两千多块尽数给了熊六叔，熊晓莲道：“阿爸，我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今年能给的只有这些了。我还有病要吃药。你们自己种点东西过活吧。”
安民嫂道：“种什么？种了都叫他们摘了。村长和书记都不管，要逼死我们才罢休！”
熊远冷冷的道：“当时你们要逼死余老师的时候，背地里高兴村里人不管的事都忘了？”
安民嫂怒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熊远不善吵架，只好闭嘴。
六婆道：“一大家子，两千多怎么花？”
熊晓莲无语，难道要她养全家？分明可以老两口带着四个孙子，两个嫂子出去打工就是。她一年给两千多够意思了，就算她想养也得养的起才行啊。不想跟他们对嘴对舌，将包裹里的糕点美食统统倒出来：“我做事的那家人过年东西买多了，剩下的都白给了我。你们拿着过年吧。还有这个，”说着掏出山寨平板，“别人送的，他们家看不上也给我了。”
六婆倒吸一口凉气，对扑过去就把平板电脑抱在怀里的孙子喝道：“别拆！好几千一个呢！我们拿去卖了！”
这年头城里孩子人手一个平板，早让熊星等人羡慕嫉妒恨了，哪里肯放？死死抱着：“是我的，就是我的！才不许卖！”
熊晓莲道：“是冒牌的，能玩，但是卖不起价格。给他们四兄弟玩吧，你们老两口带孩子轻松些。”村里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