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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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之物-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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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面之中的少年被夹在血淋淋的父母中间,双眼空洞无神,布满了绝望。
  ——原来,那就是曾经的我吗?
  ——可是,这不是此刻的我的投影吗?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视线移到了妈妈的脸上,那双与穆夏如出一辙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血泪,苍白的脸上露出的是一个诡谲不明的微笑。
  不对!
  这不是妈妈!
  穆夏陡然惊醒,他的妈妈,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是最伟大的母亲!
  他想起来了,即便是在事故的最后,生命的尽头,她也是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儿子,断续的气音告诉他,要坚强……嘴角的那抹微笑,慈爱却充满遗憾。
  她爱穆夏,所以保护他。
  她爱穆夏,所以教导他。
  她爱穆夏,所以担忧他。
  不能再看到儿子的成长,不能再陪伴在儿子身边,但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他们都希望穆夏能够过得幸福。
  所以,那绝对,不是父母!
  突然,身体重获自由,穆夏急迫地往后一退,立刻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耳边传来巽沉稳却隐含怒气的声音。
  「这笔账我记下了。」
  而后,一声诡异阴柔的笑声响起,又消散于空中。
  穆夏呆呆地看着半空中一只不断吱吱叫着挣扎的白色小妖怪发愣,半晌,才问道:「刚才,就是它?」
  「不是,」环在腰上的手陡然收紧,巽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咬牙切齿?「是蟠螭。」
  蟠螭?敖尨?
  穆夏不解地望着巽,直到巽回答:「这只是镜妖,很普通的小妖,善于制造幻象,乐衷惊吓和捉弄人类,但没什么实质伤害。若不是敖尨……」
  巽突然收住了话头,面色闪过一丝不豫,继而淡淡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虽然巽没说,但穆夏还是明白了,大概就是巽本来想直接把镜妖找出来搞定就好了,结果一时不防被敖尨钻了空子,导致他刚才一个人身陷困境。不过,巽也说了,没什么实质伤害,这倒是真的。
  「镜妖能体察人心,会制造出人心中最恐惧的事物为幻象。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一阵沉默,巽垂目,收紧了怀抱。因为,怀里这个人,在颤抖。
  湿润的液体打湿了领口,一滴、两滴……无声地诉说着伤痛。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巽轻轻地拍着穆夏纤瘦的背,宽大的衣袖把整个人都紧紧拢在了怀里。
  温柔而安定的声音引起了周围空气的振动,一点一点蚕食着少年悲伤的心。
  「没事了,不哭。」
  可是怀里的人却像被这样的语气打开了阀门一般,压抑的抽泣声埋在衣袍里闷闷地响起,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巽无奈地只好把人抱得再紧些,然后迫使穆夏抬起头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悲伤,被水洗过之后澄澈得令人心惊。
  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吻在额头,然后慢慢地舔去了咸湿的泪水,直到落在唇上,没有唇舌之间的交流,但却没有丝毫阻碍地传递了温柔的关怀。
  一贯冷漠的大妖怪的眼底,春水滢滢,沉稳宁静,柔和得不可思议。
  放开穆夏,巽露出了微笑,「没事了。」
  被巽难得的笑靥惊到,穆夏早就被巽的举动弄得忘记了哭泣,此刻才后知后觉地脸红,口齿不清地说:「哦…哦,没、没事……嗯……」
  巽轻笑一声,抱着穆夏原路返回。地里的事情,就明天再说好了。
  只有被定在半空中的小镜妖痛苦地哼哼,乃们别忘了我啊!!!
  回到寝室躺倒在床上的穆夏抱住已经幻化为熊猫的巽,想到了什么似的,疑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巽淡淡道:「没有,快睡吧。」
  「哦……」
  应了一声,穆夏闭上眼,一天的疲倦很快就涌上心头,他在迷迷糊糊间,最后还是说了出口:「阿巽,我看到爸爸妈妈了……」
  说完,他就陷入了沉睡,所以,也没有发现,听到这句话后的巽的身体陡然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发现这两章都没有题记?其实每次的题记都是篇章的卷首语,我是有点把它定制成书的啦哈哈~


☆、遇见之物 秋之盛宴·叁

  只要心脏仍在跳动,那一切都还会好起来。
  ——题记
  天色阴郁,云翳沉沉,秋高气爽的日子久久不来,反倒是气闷苦夏的意味浓重。田地间,深褐色的土壤上栽着排列整齐的青菜,年轻的孩子们则挥汗如雨,稚嫩而认真地劳作着,也算是为了这令人烦躁的天气增添了一丝生趣。
  郊外的天空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看起来便清晰多了,穆夏抬头望天,心中有预感,这天,怕是要下雨了。
  在军训期间下雨其实是学生们求之不得的事,因为一旦下雨他们就有借口不用训练,可以呆在寝室里自由活动了。所以即便是天气苦闷,心情自然是好的。但穆夏的心情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理由是——巽不见了。
  又叹了口气,穆夏百无聊赖地捏着手里的镰刀手柄。自从那天晚上捉住镜妖之后,巽不告而别已经有三天了,而且音讯全无。他们相遇以来已有一年半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心底难免不安。虽知道以巽的能耐,他是不会遇上什么危险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心里才更加不舒服了吧……
  「吱吱——!」
  头疼地抬眼看向兴奋地飞来飞去的白团子,穆夏苦笑,巽不见了,这小家伙却自己冒了出来,而且赶都赶不走。想到造成那么多女孩子心理阴影的家伙就是这么一个白团子,穆夏暗暗觉得好笑。反正他从小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妖怪,这白团子既然要跟,那就随它去好了。
  「穆夏,快下雨了,教官让我们回宿舍!」
  陈坦走过来招呼穆夏,脸上有着细碎的泥土,在汗水的冲刷下黑一道白一道的煞是有趣。
  看着他脸上难掩的喜色,穆夏也振作起来回以一笑,点头说这就走。两人收拾好了之后结伴回寝,陈坦是个闲不住的人,一路上又是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奇闻异事。
  「你看这天气显然是要下大雨了,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陈坦兴奋地对着穆夏连连比划。
  穆夏很莫名,不解地看他,但陈坦只是神秘地笑道:「基地十大不可能事件马上就要发生了我能不兴奋嘛!不知道那些失踪的人到底去过哪里……如果是我失踪就好了!」
  「……」
  好奇心能害死人,真是不假。穆夏无语地看着陈坦如痴如狂的夸张表情,这人相识几天下来给他最大的印象便是极度热爱灵异事件,而且胆子很大,就算连自己搭进去也不觉得怕。
  一想到这些妖怪的事情不免又触及到了巽,穆夏的情绪顿时再次低落,不明就里的陈坦看到室友郁闷的神情,以为他不喜欢这些话题,便也住口不提。
  过不了多久,一道闷雷划破天际,雨点三三两两地砸将下来,骤息之间便作瓢泼大雨,窗户被雨水浸染冲刷像是一层水帘,透过玻璃看外面的景物显得扭扭曲曲,弯弯绕绕。看了一会儿,穆夏就觉得无聊了,再转回去看宿舍里其他的几个同学,他们正围在一起打扑克,穆夏并不精于此道,自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又过了一会儿,就推门离开寝室了。
  外面的大雨压得整片天空都泛出黄黑暗色,这里的灯又都是晚上到点才会供电的,其他人都窝在寝室里,整个楼道里黑咕隆咚的,只有穆夏一个人。其实穆夏只是抱着出来透透气的想法,现在出来了,他又没想好往哪里去。
  「吱吱吱!」
  耳边柔嫩特别的叫声让穆夏回了回神,原来是镜妖跟他一起出来了。
  「吱吱!」
  镜妖在空中左右摇摆,小爪子一样的手指指穆夏,又指指自己,然后调头往楼道深处飞去。
  穆夏见状一愣,它这样难道是有什么地方想带自己去?反正左右无事,跑一趟也没什么,于是便跟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这条走廊最多不会过百米,可是小镜妖在前面带路,穆夏就在昏暗的楼道里一路尾随,结果走了快五分钟都还没看见尽头,穆夏心里渐渐开始发毛。
  昏暗之中前方一片黑暗,无形中似有一张大口要将自己囫囵吞下。四周寂静得令人遍体生寒,穆夏的联想把自己弄得又是一冷。
  就在快忍不下去想回身逃走的时候,小镜妖停了下来,对着他吱吱地叫个不停,用它的两只小爪子上下挥舞,看得人忍俊不禁。被这小家伙这么一闹,穆夏反倒淡了恐慌之心,苦笑道:「你这样,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那要不要我来告诉你?」
  一个阴柔魅惑的声音仿佛自耳边响起,惊得穆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见他惊慌,那声音似乎更愉快了,语声带笑道:「它说原想带你去它家玩耍,但现在有坏人来了,要你快逃。」
  穆夏看见白团子耷拉着脑袋,也不再乱飞乱跳,而是一副精神不好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它是在内疚自己跟着它遇险的事情,不由温和一笑,手覆上了它毛茸茸的脑袋。
  「没事的,不怪你。」
  得了他的抚慰,白团子似乎振作起来了,对着走廊的另一头吱吱地乱叫,听上去颇为不忿。
  那阴柔的声音语气柔软,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动听,「穆夏啊穆夏,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放过你呢?」
  穆夏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却比女人还媚,连穆夏都被他的一串笑声激荡得半天说不出话。
  「风神之子就在我这里,敢来的话你就来吧。」
  语声消散在似乎密闭的空间里,说不出的诡谲,穆夏愣愣地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难道说,巽多日不归是因为被这个奇怪声音的主人给捉住了?
  想到这里,穆夏咬牙,听上去,这个妖怪对自己很有兴趣,巽既然打他不过,那自己更是全无指望,但如果能用自己换巽的话,倒是可以一试。不顾身旁镜妖的阻止,他毅然往哪个黑黝黝的尽头奔去。
  跑着跑着,前方却渐渐亮堂起来,穆夏看着全身一振,更加加快了速度,等快要到那最光亮的地方时,白光一阵闪得他睁不开眼睛,再能视物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进到了一个豪华奢靡的金殿上。
  白绒地毯铺地,宝钗珊瑚丛亮晶晶的,头顶赫然是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正在熠熠生辉!穆夏惊得合不拢嘴,在看到红烛纱幔缭绕的大床上正卧着的人时,他顿时戒备起来。
  「穆夏,你终于来了,我这几天想你想得都睡不好觉。」
  那人语音微带哀怨,缓缓侧过身坐起,姿势甚是妖娆,说不出的勾人。他伸出手,素白青葱,肤若凝脂,头上的帽子被缓缓除去,顿时一头青丝委地,四散而下,颇为惊艳。他身着一袭纱衣,整个身体若隐若现,无端魅惑。
  不过,穆夏却全没心思欣赏这一美景,而是无比诧异地看着那人的头上一对金角。
  「敖尨…你真是龙啊?」
  那美人扑哧一笑,虎牙微微一闪,笑道:「穆夏你真是不识情趣,这种时候还关心那些做什么。」
  没等穆夏回应,床上的敖尨却突然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一双手环上了腰际,穆夏刚想动就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然后肩上一重,一股潮湿的气息喷上耳垂。
  只听敖尨吃吃地笑,「自己的东西不管好,可怨不得别人。」
  热气扰得穆夏脸直红到了耳根,无奈却一点也动不了。
  「巽不在这里,你把我骗来是为什么?」
  「当然是想要你,才把你骗来的呀,」敖尨的唇几乎是贴在穆夏的皮肤上说话的,「那位风神大人不要你,我可是稀罕得很呢。」
  穆夏被他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转瞬间,他就不明就里地被压倒在了刚才所见的那张大床上。
  「龙宫锦衾玉床,可还满意?」
  敖尨阴柔如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什么?什么叫‘要’我?」
  反射弧很长的穆夏小朋友终于把刚才那句话反应过来了,然后又一个疑问跳出来,这里,是龙宫?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快想办法脱身吧!被这样压着,再看这位龙子的表现,怎么都感觉很危险啊!
  果然,这话一说,敖尨笑得愈发魅惑,指尖轻轻在他的锁骨上一划,一股异样的感觉如电击一般刺激到了全身,穆夏蓦地一震。
  「天助我也,有人无福消受,我更无须客气。」
  说着,敖尨语气里尽是喜气,他俯身一吻,眼看就要触上穆夏的唇,穆夏吓得拼尽全力往外一侧,吻落在了面颊上,这才险险避开。但这一举措很明显惹恼了这位龙子,他秀美的脸上一片阴郁,面沉如水漆黑的眸子里暗不透光。
  良久,他忽地一笑。
  眉目柔美却暗含恶意,似是毫不在意穆夏的抗拒那样语气柔软,「我一心待你,要的是两厢情愿。放心,你自会求我的。」
  说完,伸手在穆夏眼前一拂,继而一股困倦之心袭上心头,穆夏虽知这是敖尨的法术,可是奈何他完全无法抵抗,终究还是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耳边的调笑交谈让他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开慢点呀,」温柔的女声略带嗔怪,「又不急的。」
  一个温和宽厚的男声回道:「去晚了我怕好位子都被占了,难得能带你跟阿夏出去玩。」
  这是……十年前的那个周末!
  穆夏呆呆地抬头,看到记忆中面目早已模糊的父亲,此时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坐在驾驶位上控制着方向盘,而妈妈……围在自己腰间的这双手,不正是妈妈的手吗?他现在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孩,或者说,他变回了六岁的穆夏!
  那么,他们现在是正在去往郊外野餐的路上吗?这条死亡之路上?
  尽管知道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这些或许是记忆的东西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他都无法继续相信这是幻象。他想尖叫、想咆哮,想阻止爸爸妈妈继续下去,可是他却没办法控制这具身体,除了小幅度地抬头和转动之外,根本不能说话。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是什么?是明知能够阻止却不去阻止。
  这个世界上最绝望的是什么?是明知结局是死却不能停止。
  他觉得很冷,冷到要不停地颤抖才能感到舒畅一些,可是这具身体没有一丝动静,他知道,在颤抖的,是他的灵魂。耳边全是爸爸妈妈那天所说的话,原来,他的记忆竟然如此清晰,他还以为他都忘了呢……
  可是,正是因为清晰,所以才显得分外残酷。就连像快进镜头那样一闪而过的窗外景色都如同深深烙印在心中一般,一草一木都清楚得不得了,每一秒,每一刻,都牵动着那块被层层包装起来的伤口,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正在接近死亡的滋味,那是来源于心灵上的恐惧。穆夏觉得心脏很闷,闷得快要透不过呼吸了。
  接近死亡是很可怕,但最可怕是这是属于父母的死亡,而他,劫后余生。
  「要不要停下来?」
  脑海中一个阴柔悦耳的声音轻轻地呢喃。
  穆夏极端混乱,这个声音不怀好意,可是如果能停下来,爸爸妈妈就不会再次在他眼前死去,那付出什么都没关系!
  「要停下来吗?」
  那个声音再次问道。
  ——停下来!快停下来啊!
  穆夏不能出声,可是他的叫声在脑海中回荡,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饱含痛苦和脆弱。
  那个声音得意地笑了,「那么,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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