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知道了。”
韩凭颔首道:“等楚军的粮草无以为继,我越国的大军当可一鼓作气,强渡歡水,然后大王也带着鬼面军从楚军的背后杀出,到时候楚国大军必败!大王啊,如此一来,收复旧都会稽的事情,岂不是易如反掌了吗?”
“哈哈哈哈!好!好!”越王无疆满脸含笑地道,“军师不愧是寡人之智囊,韩凭啊,你真的是寡人的姜尚、伊尹啊!”
“大王谬赞了。”韩凭还是很谦逊的。
越王无疆比较喜欢痛快人,不过他也不厌恶韩凭这样有能力的臣子,经过了在商丘做马奴,苟且偷生的日子,无疆也是心性大变,他终于体会到先祖勾践在吴国的那三年,给吴王夫差做奴做婢,卧薪尝胆是什么滋味儿了。
现在无疆东山再起了,他想要证明给那个趾高气昂的宋君偃看一看,瞧一瞧,什么叫做放虎归山,祸患无穷!
第181章 鲁国三桓()
商丘城外十里的地方,一个地势较为开阔,野草丛生,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原野上。
一股不足五百人的队伍正在缓慢地行进着,他们身穿橘红色的衣甲,提着青铜剑亦或是长戈,微风扑面,却掩盖不了他们那憔悴的面容,和萎靡的神气。
在队伍的前后,有着十一辆战车正在向前推进,骏马似乎都无精打采地,随着驭手的挥鞭而加快了一点速度。
在宋国的腹地,怎么会出现这一支神形枯槁,衣甲服饰俱不一样的军队呢?
好吧,请看他们的战车两侧的旌旗,还有一些旗手有气无力地举着的战旗,一个大大的“鲁”字,小篆的“鲁”字赫然在旌旗中心。
这是鲁国的军队!
公仪休幽幽地叹了口气,哀莫大于心死地道:“君上,臣早就劝阻你行猎于宋国了。你看这宋人是什么态度?除了在边境帮我们挡住了追击的季氏的军队,沿途的宋国城池说是没有宋君偃的诏命,不敢接纳我们。我们风尘仆仆地自曲阜而来,却受到宋人的如此怠慢!”
“君上,请你听臣一言,弃宋入齐吧。”
鲁公姬仇的神色又有些迟疑了,不过韩魄哪能让到嘴边鸭子飞了,于是他在一侧的战车上说道:“君上万万不可!眼下我们即将抵达宋国的都城商丘了,这个时候离开宋国,太过失礼了,若是宋君恼羞成怒的话,只怕我鲁国将来也不得安生!”
姬仇闻言,暗道是这么个道理,于是说道:“既然都进入商丘的地界了,岂能无功而返?公仪休你不必多说了,沿途的宋国官吏虽然对我们多有怠慢之处,但是宋君偃并不知情,也怪我们一行人来得太仓促了一些,宋国招待不周是难免的。”
好吧,姬仇到现在还抱着这种天真的幻想。其实他不知道,从他们一行人离开曲阜开始,他们这一行人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子偃的掌握之中,之所以没有让沿途的城池好好招待姬仇等人,那是因为宋君偃想要晾一晾姬仇,挫挫其傲气。
说起来姬仇等人真是够悲剧的,出曲阜的时候带领着四五千的兵马,硬是突出重围,折损了不少的将士。这还倒好,关键是一路上逃跑的士卒不在少数,到了后来,在宋鲁边境的时候,更有几个大夫带着自己的私兵回到了鲁国。
这一来二去的,鲁公姬仇的身边就只剩下世子姬旅、公仪休、韩魄、子柳、子思这几个比较忠心的大臣,还有一干不到五百人的宫中卫士了。
这个时候,从不远处的原野上飞驰而来一个打探的斥候,跪在战车前,禀告道:“君上,前方发现宋国的军队,约有数百人!”
“什么?宋军!”姬仇有些风声鹤唳了。
毕竟在一路被季氏的军队追击,到了宋国的地界还不得安生,一路颠沛流离,不过十几天的工夫就让姬仇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韩魄劝慰地道:“君上不必担心。宋国若是想要攻击我们的话,不会只派遣数百人的军队,更不必多此一举地让我们进入宋国的腹地的。”
姬仇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在边境或者是沿途城邑的时候,宋军若是想对他们动手早就动手,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引他们进入宋国的腹地来呢?
韩魄拍了拍衣袖,向着那个斥候问道:“你可看清楚了,那股宋军是摆出作战的方阵,还是迎接的队伍?”
斥候回道:“小人不敢太接近,不过也看得真切。应该是迎接的队伍,看那中军大纛的位置,那一面绣着金色的玄鸟的旌旗,应该是宋君亲迎!”
“什么!宋君亲自来迎接了?”姬仇瞪着眼睛,有些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了。等到斥候再次回报的时候,姬仇不由得激动地下令,队伍加快速度,赶到那里与宋君偃会合。
一见到面,宋君偃就跟见到老朋友一般,忙不迭地下了战车,穿过分成两队站立的甲士,一下子抱住了姬仇。
“鲁公,一年多未见,真是想煞寡人也!”子偃一脸豪迈的笑意,热情洋溢,说道,“鲁公啊,你真是消瘦,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了吧?”
呃,两个大男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当然了,如果在后世的话,即便真的是至交好友,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搂搂抱抱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基佬呢!
不过,在这个战国乱世,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算什么,抵足而眠才是最为真挚的!
说到底,这是宋君偃在给姬仇一个面子,一个暗示。
“宋君啊,直到此时寡人才知道你宋国变法之时的困难呐,感同身受。”姬仇感慨万千地道。
子偃笑着道:“你鲁国要改革比我宋国更难,三桓的权柄太甚了,在你鲁国乃至于天下列国,大家只知道鲁国有三桓而不知道有公室,亦不知道有你鲁公的存在。不外乎三桓尊而公室卑矣!你们鲁国也已经到了不改革不行,非变不可地步了。”
“有宋君你的这席话,寡人的心里不胜欣慰啊。”
鲁国的三桓是怎么形成的呢?
周平王东迁以后,东周开始。之所以叫东周,就是因为天子都城搬到了洛阳,原来不是天子都城在西方的镐京,所以那时叫西周。
后来的西东汉、南北宋等等称谓,也都是随都城方位变化而来的。
平王东迁,东周开始。
东周分成春秋与战国两个阶段。
春秋初的鲁国,第一个执政者是鲁隐公,因他是庶出(即是说,他的母亲不是鲁国国君的正夫人),只是代未成年的嫡子暂时执政,可惜后来弟弟鲁桓公执政后,因听信小人谗言,竟枉杀了贤能的兄长。
桓公也没得到好下场,妻子文姜与哥哥齐襄公私通,桓公只是表示了一下不满,就被齐襄公唆使手下将他害死,魂飘异乡,身归故国,也是很凄凉的。
鲁桓公有四个儿子:同、庆父、叔牙、季友。其中庆父、叔牙是庶出。
庆父在四兄弟中其实年龄最大,但在嫡子面前要装样子表示自己谦逊,故称仲;在庶出中又属长兄,应称孟(庶长称孟,嫡长称伯),所以他的后代有孟孙和仲孙两种称呼。
鲁国的国姓和周天子是一样的,就是“姬”;庆父这一支发展出来的氏,就有孟和仲两种,秦以后姓氏不分,就是今天的孟姓和仲姓了。
战国时儒家代表人物孟子,就是庆父的后裔。叔牙的后代称叔孙氏,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就是叔孙豹了,儒家“三不朽”之说就出自他的口中。
桓公嫡子姬同继位,为鲁庄公。
国君是永远只有一个姓的,就是他的国姓;国君是宗主,其他兄弟是小宗,是“孽子”,就像一棵植物,主干之外尚有分枝,为了便于区分,就发展出来“氏”。
所以氏是相对于姓而言的,标明着其小宗的身份。
当时平民无所谓姓氏,只有一个名字,做陶器的叫陶某,做木工的叫匠某——《庄子·徐无鬼》里面有个会使大斧子的匠石,还记得吧?就是叫石的一个木匠。所以职业也是后来姓氏的一个来源。
姬同之外其他三子当时还不称“三桓”,要到下一辈以后,相对于鲁庄公的后裔,表明来处不同,才有了三桓之说,意为同出于鲁桓公。
三桓是公室之外的政治力量,一直致力于与公室争夺权柄,相互之间也争斗不息,直到最后季氏胜出。
季氏是季友的后代,《论语》里面有一则《季氏将伐颛臾》就是说的孔子时代的那一个季氏。
从季文子掌权到最后季氏为家臣阳虎所架空,这个过程差不多与春秋时期的鲁国史相始终。阳虎据说与孔子长得很像,可见不能以貌取人,坏人有时候也会长个圣人样子呢!
据史载,“三桓胜,鲁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
当礼崩乐坏,上下颠倒,悲剧其实都是一样的内容:上面天子无颜,中间诸侯失位,下面大夫辱于家臣。权倾一时的季氏,也许根本想不到最后这个结局。
两个国君见面,便相当于两国会盟了。
宋君偃说道:“鲁公一路鞍马劳顿,必是极累了吧?寡人已经命人在宫中备好美酒佳肴,还请鲁公与寡人携众大臣一道入宫,稍事休息之后,夜宴沙丘宫啊。”
“宋君美意,不敢推辞。”这正迎合了姬仇的心思,他当然不会推辞啦。
第182章 鬼面军()
在夜宴结束之后,翌日宋君偃便召集重臣黄庸、张烈、子干、匡章和苏贺入宫,在御书房议事。
经过探讨后,宋君偃决定出兵讨伐不忠的鲁国三桓,以熊子丹为统兵大将,出动骑卒三千,步卒两万,其中新兵居多,但是胜在训练有素,高举大义的名分,对手又是多年不修兵事的鲁国,所以宋国上下倒是对此十分的乐观。
其实吧,不是宋君偃不想派遣更多的兵马讨伐鲁国三桓,而是动辄五万以上的军队的话,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以宋国的仓禀里囤积的粮秣足够供给十余万大军远征作战一年,但是子偃还是有些揪心,他因为月神那日占卜的卦象“大凶”还耿耿于怀的呢!
万一宋国哪个地方又发生了什么天灾,到时候他哭都来不及了啊。
“不是……贞儿,你怎么今天这么给寡人献殷勤呐?这又是送参汤又是捶腿的,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乖巧懂事了?”现在宋君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给自己捶着小腿的贞姬,呃,事出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贞姬娇蛮地哼了一声,颇为不满地说道:“君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嘛!说的贞儿我好像一点都不乖巧懂事一样。你是我的夫君,按道理我给你送参汤、捶腿,这有什么不对的?这又不是什么下人该干的事情!”
“呃……”似乎有一点道理,不过子偃还是有些狐疑,看着贞姬说道,“贞儿,你老实给寡人交代,是不是犯什么错了?”
“哼!”贞姬甩手做到一边去,俏脸含霜地道,“我能犯什么错啊!君上你尽胡思乱想,我是你的妃子,偶尔关心关心你,这没毛病吧?”
“没毛病。”子偃点头道。
“君上,那你这个做丈夫的,是不是也要偶尔关心关心我这个妻子?是不是有时候要顾虑一下我的感受呢?”
“那当然啊。”宋君偃不假思索地回道,同时把贞姬的娇躯搂在怀里这个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贞姬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笑着说道:“那么君上,现在臣妾的感受就非常的不好,你是不是要顾虑一下?”
“谁又招惹你了?”
“你啊。”贞姬柳眉倒竖地道,“除了你,这世上还有谁敢招惹我的?君上,此番出征鲁国,你就让臣妾带着飞凰军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啊,在这儿等着寡人呢。”宋君偃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贞姬的琼鼻一下,说道,“你是怎么知道寡人要出征鲁国的?这诏命还没下达呢。”
“哼,这个事情都在军营里头传开了。鲁公迫于季氏的压力,出逃到我们宋国,无非是为了求得援军铲除鲁国三桓,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了。季氏犯上作乱,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众将都向阳侯(匡章)请战,臣妾也想统率飞凰军出征,讨伐不忠的鲁国三桓。但是匡章大人要我来询问你的意见,君上,这回你可不能推脱。”
看着贞姬撒娇的样子,宋君偃摇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不过子偃也知道,贞姬只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撒娇,女人嘛,撒娇有时候也是挺可爱的,毕竟贞姬也不是一个什么花瓶。
宋君偃是考教过的,贞姬在军事上的确有一些真材实料。
“那个……贞儿,寡人已经拟好诏书了,以熊子丹为统兵大将,出动骑卒三千,步卒两万讨伐鲁国三桓。朝令夕改,你这不是让寡人为难吗?”宋君偃故作为难地道。
“哼!”贞姬很不乐意地道,“这诏书不是还没下发吗?君上你就是懒,你若是不想再写一份诏书的话,臣妾帮你写,可好?”
“……”
……
越国,姑蔑城。
“杀啊!”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冲天而起,随着城门被敞开,无数的鬼面军跟随越王无疆冲入城中。
无疆还是大张大阖地挥着破城大戟,横贯八方,淋漓的鲜血从他的四周飞溅出来,守城的楚军士卒见到城门忽然大开,都纷纷手持武器向着这边涌来。
人数虽然很多,但是无疆统率的鬼面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都奋勇杀敌,使敌人的鲜血都溅到自己的古铜色的藤甲上。
“去死吧!”一个楚军士卒带着满腔的愤恨,手里的长矛冲刺出去,可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锋利的矛头竟然只是撞击在对方的藤甲上,竟然不得寸进!
也看不清那个带着鬼面具,身穿藤甲的越兵是什么表情,不过此时已经是狞笑着,然后抓住了楚兵的长矛,直接挥着青铜剑把他砍翻在地上。
“噗嗤”的一声,青铜剑就这样插在了楚兵的咽喉里,血流如注。
闻讯而至的楚国将士纷纷严阵以待,长戈如林,盾牌手也挡在那里,同时无数的箭矢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疾射而出。
但是,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些利箭竟然对身穿藤甲的越国士兵没什么用处!
鬼面军身上的藤甲,乃是以西南荒蛮之地所生野藤为原料,经能工巧匠加工制作藤甲,又以桐油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后才制成。
此甲又轻又坚,善能防箭,刀砍枪刺不入,遇水不沉,战场之上所向无敌。
楚军真的是害怕这些带着狰狞的鬼面具的越兵了,随即在无疆的统率之下,结实的楚军盾牌阵就好似土鸡瓦狗一般,转瞬间就被鬼面军打得七零八落。
刀枪不入啊!
“鬼!鬼啊!”楚军士卒也开始崩溃了,吓死人了有没有!?
趁着敌军溃败的时候,三千鬼面军一鼓作气,以少胜多,最终大破姑蔑城的两万守军!
仓禀里,堆积如山的粮秣被付之一炬,漫天的大火在姑蔑城的上空纷飞,形成了一道让人震撼的景象。
……
西元前325年,即宋君偃四年夏末,歡水南岸的越军佯攻彼岸的楚军,随即越王无疆统率着三千鬼面军,乘上竹筏偷渡歡水,直至兵临姑蔑城下,楚军还不知情。
这是越人迄今为止最辉煌的一战,在城中的越人里应外合的情况下,无疆领着三千鬼面军长驱直入,将守军打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最终鬼面军大破两万楚军,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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