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宋- 第289部分

　　　　子偃与姬平是熟人，关系比较熟络，故而第一时间便回道：“天子身份尊崇，我等诸侯又岂敢央求天子亲自出迎？”

　　　　“那诸侯率军至此，耀武扬威，又是为何？”昌平君追问道。

　　　　“自然是请天子检阅三军！希望天子与昌平君不要误会，吾等并无恶意。”

　　　　姬延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又站上了华丽的马车，放眼望去，见到排列有序，煞气腾腾的诸侯之军，不由得蹙眉道：“寡人观尔等诸侯之军，着实威武雄壮！只是见了寡人为何不拜？”

　　　　“请天子息怒。将士们甲胄在身，不便跪拜。”宋王偃淡淡的回答道。

　　　　“汝是何人？”

　　　　“我是子偃。”在姬延的面前，宋王偃还是放尊重了一点，并没有自称寡人，也没有纡尊降贵地自称为臣，而是以“我”为自称，着实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你便是宋王子偃？”

　　　　“正是。”

　　　　“宋王，不知道汝等陈兵于此，是为何意？汝等是来朝拜寡人，还是来向寡人耀武扬威的？”

　　　　宋王偃顿首道：“称彼兕觥，万寿无疆！吾等自当是来朝拜天子的。”

　　　　“既然如此，尔等又为何陈兵于此，又为何咄咄逼人，要求寡人亲自出迎？难道在各诸侯国里，大臣来朝拜国君，国君都是亲自出迎的吗？”

　　　　“非也。”宋王偃说道，“非要天子亲自出迎，不过是玩笑之语，当不得真。古往今来也没有这个道理，除非是迎接贤人，或者是凯旋归来的功臣！至于天子言及诸侯为何陈兵于此，我只能回答，时势所迫也！”

　　　　“今天下，小国寡民者已经消亡，被熔铸成了更大的疆域。普天之下，宋、秦、齐、楚、赵、魏、韩、燕、中山九国当中，除了齐国和中山国，俱是万乘之国。便是齐国和中山国，至少也是五千乘之国！”

　　　　齐国被宋国一口气占了五十一座城池，疆域面积大幅度缩水，故而国力大跌，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万乘之国的威风。现如今的齐国，与中山国一般无二，就连韩魏两国都有所不如。

　　　　“故而列王出行，都是千乘万骑！王即国家，王的安危系于国家之兴衰存亡，马虎不得。所以说吾等诸侯驾临驾临洛邑王畿，如此兴师动众亦是情有可原的！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天子多多担待！”

　　　　宋王偃的这一席话使得在场的各国君臣都频频颔首，表示赞许。

　　　　过去周天子有大义的名分，强大的诸侯国固然能有实力灭掉周王室，却不敢为之。但是周室失德，破败至此，还如此摆着自己属于天下共主的架子，着实让人看不过眼！

　　　　尤其是周天子与诸侯是对立的！

　　　　诸侯们纷纷称王，不就是想摆脱周王室的影响，想将这华夏九州都踩在自己的脚下吗？

　　　　“这……”姬延一时语塞。

　　　　还是昌平君出来打圆场，笑着道：“列位王上，天子已经在宫中备好美酒佳肴，请列王入席！”

　　　　紧接着，在一众仪仗队的簇拥之下，姬延首当其冲走在最前面带路，而宋王子偃、秦王嬴荡等九国的君臣则是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进了周王宫，又过一条御河，终于登上了高高的阶梯，进入议政殿。

　　　　姬延早在议政殿备下了酒菜，故而在列王入殿之后，便有宫婢端着盘子进来放菜放酒。

　　　　姬延作为主人，又贵为天子，自然是坐在陛台的主位上，第一时间端起了一樽酒爵，含笑道：“来，诸位，与寡人同饮一爵！”

　　　　按照规矩，在与周天子敬酒之前，诸侯或者是王公大臣们都是要唱礼，恭维天子的。但是列王都自持身份，不愿做这种下等之事！

　　　　看见两侧的诸侯都没有举起酒爵回礼，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面面相觑，姬延不由得颇为尴尬。

　　　　没成想，还是宋王子偃识抬举，当即捧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樽酒爵，唱道：“子偃恭祝天子万寿无疆，大周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绕是宋王偃已经唱礼，却并没有自称为臣。

　　　　诸王见状，都有了一个台阶，故而都附和地道：“恭祝天子万寿无疆！大周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好，好。”姬延强颜欢笑着。

　　　　诸侯们都掩面饮了一樽酒。本来无事的，在左手一侧的秦王荡却蓦地喷出了口中的酒液，咳嗽出声，似乎是被呛到了。

　　　　“秦王，汝这是何意？”姬延的脸色一沉，在陛台下面陪酒的太师伯喜当即站起身，一脸不悦地道。

　　　　秦王荡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液，摇摇头道：“难道这偌大的周王宫便无美酒了吗？似这等酒，如民间之黄酒，乃是升斗黔首所饮，好生无滋味儿！”

　　　　嬴荡的这番话分明就是在打姬延和周王室的脸面！

　　　　姬延假笑着道：“既然秦王喝得不痛快，这就不对汝之胃口，不如便不喝了吧？”

　　　　“周王，不瞒你说，在来时吾等已经酒足饭饱，周王之酒宴不比宋王之酒宴远矣！”

　　　　秦王荡此言，当真过分。

　　　　子偃见状，不由得站出来说道：“哈哈！料想秦王已经是酒醉矣。请天子不必挂怀！”

　　　　宋王偃这么一出声，顿时化解了在场的姬延以及周王室的各个王公大臣的尴尬之色，天子姬延不由得对这位传说中十分暴虐的宋王偃高看了一眼，好感顿生。

　　　　接下来，按照惯例，诸侯在朝拜天子之时，是要例行公事地汇报本国的诸多情况的。而今天子弱而诸侯强，故而在姬延的面前，列位自然是开始自吹自擂，夸耀自己的国力多么强盛之类的。

第544章　请为方伯（）　
“王姬！王姬！诸侯们已经入宫了！”

　　　　在偌大的周王宫当中，有一处鸟语花香之地，被称之为御花园。

　　　　周王室固然已经没落，但还没有衰败到日后需要债台高筑的地步，故而修缮不起城墙，修缮不起王宫，装点一下御花园还是能办得到的。

　　　　此时此刻，在御花园里，一座亭台之上，一位身材婀娜多姿的美人儿正坐在那里，挥舞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将掌心的饵食都扔到了河中喂鱼。

　　　　而在假山的边上，则有一个穿着宫婢装束的女子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口中咋呼着。

　　　　“王姬，诸侯们都已经进宫了。现在王上他们正在议政殿招呼诸侯呢！”那宫婢跑到了女子的面前，气喘吁吁地道。

　　　　闻言，女子美妙而灵动的眼睛眨巴眨巴了一下，说道：“诸侯？不知道是哪几位诸侯，其中可有宋王子偃？”

　　　　“宋王子偃赫然就在其列！王姬，此番朝拜天子，会盟于洛邑的主张便是宋王发起的，他又怎会不在其中呢？”

　　　　被称之为王姬的女子微微颔首，说道：“我听闻宋王为人，蜂准，长目，鸷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小桃红，不知是否？”

　　　　“这……王姬，奴婢在诸侯当中倒是没见过如此样貌之人。”

　　　　鸷鸟膺是鸡胸，蜂准是马鞍鼻，“豹声”表明有气管炎，这几项都是生理上的残缺。可是小桃红哪里看得见这般样貌的人？

　　　　诸侯莫不是贵族后裔，天生优良的基因，又怎么可能基因突变，生出这般样貌的人呢？故而所有的诸侯都是相貌英俊，器宇轩昂的，虽然不敢说貌比潘安，但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美男子是标准是不一样的。

　　　　“看来外界的传闻果真是子虚乌有。”王姬捂嘴一笑道。

　　　　“世人皆称宋国为桀宋，宋王为桀王、暴君，便如同当年世人皆称秦国为虎狼秦国，秦人为虎狼秦人，秦王乃虎狼之君一般，此皆抹黑之举也。”

　　　　“不错。”王姬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对这个宋王偃倒是颇为好奇的。此人弑兄篡位，不过区区十七载，破齐、败楚、弱魏、击秦、侵韩，天下未有一国不与之交战过！而今宋国更是在宋王偃的带领之下，九合诸侯，朝拜天子，尽显霸主之威势。”

　　　　“如此之人，岂非世间奇男子乎？”

　　　　闻言，小桃红不由得笑眯眯地道：“王姬可是春心萌动了？”

　　　　“去去去，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王姬，你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在你的这个年纪，寻常女子已经嫁作人妇，孩子都有三两个人！王姬，奴婢听说宋王偃本性好色，后宫佳丽上万人！其子女更是不知凡几，多大几百人！王姬你生的如此貌美，想必宋王必然不会拒绝王姬你这份可餐之秀色的。”

　　　　王姬听到这话，淡淡的摇摇头，随之起身道：“走。小桃红，咱们一块儿去议政殿瞧瞧。”

　　　　“这……”小桃红瞪着眼睛道，“王姬，议政殿可是重地，闲杂人等是不得入内的！若是被人发现咱们偷偷溜进去的话，王上知道了，肯定会责罚我们的。”

　　　　“傻妮子，谁让你偷偷溜进去的？我早有准备。现在王兄大宴诸侯，难道不需要歌舞助兴？不需要侍女端茶倒酒？”

　　　　……

　　　　在汇报了一些本国的境况之后，诸王又开始静坐，相互交谈，丝毫不将陛台上的周天子姬延放在眼里。

　　　　秦王荡随之放下了手中的酒爵，蹙眉道：“这只是饮酒吃菜，未有歌舞助兴，着实扫兴。周王，寡人知道你们周王室乃是礼仪之邦，天下礼仪尽出《周礼》也。不若周王令一些乐师和舞姬出来，奏乐起舞如何？”

　　　　见状，姬延的神色微微尴尬。

　　　　你让姬延上哪儿去给诸侯们找舞姬和乐师，歌舞升平？现在周王室的生活极为拮据，日子还算过得去，但是连一些贵族或者是富商都有所不及的。

　　　　至于歌舞，抱歉，周王室已经养不起那么多的乐师和舞姬，故而姬延为之难堪。

　　　　“难道这偌大的周王室，竟然连寻常的歌舞都没有吗？此又何以说是礼仪之邦？”秦王荡似乎是知道其中一些内情，故而咋咋呼呼，咄咄逼人地道。

　　　　“谁说周王室没有歌舞的？”

　　　　宋王偃似乎是铁了心地要跟嬴荡作对，或者是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帮姬延驳回他人的刁难。

　　　　这时，宋王偃起身，向着高坐在上位的周天子垂手道：“天子，子偃不才，此番入朝，会盟属其次，最主要的还是欲携诸侯朝拜天子也！”

　　　　“宋王盛情，寡人甚感欣慰。”姬延感动得差点没哭出声。

　　　　“天子，此番入王畿，子偃欲朝贡天子也。来人，将礼单给天子呈上去！”

　　　　在一侧的内侍顿时接过了邹衍手中的礼单，屁颠屁颠地跑上了陛台，递到周天子的手里。

　　　　宋王偃肃容道：“子偃前些年忙于料理国家大事，日理万机，故而一时忘却了给天子上贡，请天子恕罪！今子偃入朝，满怀诚意而来，进献于天子的财物有黄金一万镒，米粟谷物二万石，各种绫罗绸缎上千匹！还有美女百名，歌姬乐师百名。此外，为王畿的安全考虑，子偃愿意再上贡天子甲士三千，战车五百乘，骏马一千匹！”

　　　　“这……”一下子天上掉下来这么多的馅饼，刚刚继位不久的姬延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巴，语无伦次的说道，“宋王，你看，寡人……寡人都不知应该如何感激你才好。”

　　　　宋王偃会心一笑，暗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别的不说，便是那黄金、米粟谷物和绫罗绸缎之类的，全都是从东周公和西周公那里打劫来的，自己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而已。

　　　　“天子说的哪里话？这是子偃应该做的！”宋王偃假惺惺地道。

　　　　“不不，寡人一定要赏赐你一些什么！”宋王偃越这么说，姬延便越感到不好意思。

　　　　“且慢！”

　　　　这时，在一侧的太师伯喜站了出来，厉声道：“宋王，你的那上贡之物天子可以接受，但是三千甲士便大可不必了吧？”

　　　　三千甲士能干嘛？心里有鬼的人肯定能想得到。

　　　　宋国的虎贲军在列国眼中，那是强悍异常，一个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存在。而洛邑王畿的守备力量极为薄弱，防务形同虚设，可想而知，若是周王室一着不慎，宋国顷刻间便可以攻下洛邑，来一个中心开花！

　　　　“太师大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宋王偃一脸无辜地道，“洛邑王畿，乃是天子所在之地，居天下之中，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天子的安危怎可马虎？寡人这一路走来，所见的周军将士，甚至是宫中的宿卫都莫不是无精打采，毫无锐气之人，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训练都做不到，好多人都是混吃等死之徒！”

　　　　“寡人怎能放心将天子的安危寄放到这些人的身上？我宋国有虎贲，三千兵马可抵万人！假若他日叛军来袭，天子当可凭子偃上贡的这三千甲士固守待援！天子，子偃的拳拳爱护之心，忠心可昭，日月可鉴啊！”

　　　　宋王偃说的如此声情并茂，再加上他送得这份大礼实在是太过贵重，姬延一时之间利令智昏，不由得拍手叫好道：“宋王忠心耿耿，寡人深知矣！昌平君、太师，尔等看寡人应当如何赏赐宋王比较好？”

　　　　“这……”昌平君与伯喜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到自己器重的两位大臣没有回答，姬延深思熟虑了一下，又道：“宋王，不知道你想要一些什么赏赐？”

　　　　周王室现在能拿的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而且普天之下，最富庶的一国，便是宋国。宋国现如今乃是天下最强之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可谓是无所不有！

　　　　周王室有的，宋国亦有，周王室没有的，宋国却有。

　　　　这样就比较尴尬了。

　　　　还是宋王偃比较识趣，当即道：“多谢天子的美意。不过子偃不敢求什么赏赐！给天子进贡，这是子偃的本分。”

　　　　你开心就好！宋王偃暗道。

　　　　这时，早已得到指点的燕王职站起身，向着姬延作揖道：“天子，这天底下有哪一位诸侯比宋王更对你，更对周王室忠心耿耿的呢？今天下纷乱，不得康宁。天子何不效仿当年的僖王加封齐桓公之举，使宋王为方伯，代天子牧守天下，尊王攘夷，以讨不臣呢？”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这……”姬延有些犹豫。

　　　　“请宋王为方伯，牧守天下！”列王都起身，异口同声地作揖道。

　　　　这一回伯喜倒是没有站出来反对。有一个实力强大的诸侯撑腰，料想对于周王室还是好的。

　　　　毕竟当年的齐桓公、晋文公等人在成为诸侯霸主之后，虽然不可一世，觊觎天子之尊，但终归没敢踏出那一步。而且有方伯的支持，周王室的声望也将水涨船高，似韩魏两国都不敢再像从前一般，肆无忌惮地侵占周王室的疆土了。

　　　　然而，令伯喜以及在场的周王室的大臣万万没想到的是，今非昔比，宋王偃不是齐桓公，不是晋文公，宋国亦不是当年的齐国，当年的晋国。

　　　　当下的时局亦不是诸侯争霸，有着上百个诸侯国互相攻伐的情况。

　　　　现在之大争之世，已经不是诸侯争霸，而是群雄逐鹿，一个个都想问鼎天下。

第545章　九锡之礼（）　
周天子姬延暗自思衬了一下，决定好人做到底，随之说道：“善。如今，以宋王之名望，宋国之威势，为方伯当名副其实矣！寡人决定，封宋王为方伯，诸侯之长，牧守四方。”

　　　　“另，加宋王子偃九锡之礼，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冕十二旒，驾金根车，御六马，出警入跸！”

　　　　对比宋王偃给的这些巨大的好处，和贵重之物，姬延封赏的这些东西其实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