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宋- 第195部分

　　　　这种情况下，不说是孙膑了，即便是他的先祖孙子在世，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大王，孙膑本来就是受齐王之命来助我越国的，现在形势不对，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孙膑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逃命也是不足为奇的啊！”

　　　　随即，李蒙（干蒙）站出来说道：“现在的形势对于我们越军极为不利啊！大王，宋楚联军对我诸暨城只是合围，却没有进攻，显然是想将我们越军耗在这里。现在城内的粮秣已经无多了，每一日都有许多将士和黔首跑到城外去，向宋人投降！”

　　　　“这种情况若是不加以阻止的话，只怕形势还会进一步恶化下去，到时候我们越军将无兵可用了啊！”

　　　　干蒙是宋王偃派来的卧底，这个越王无疆早就知道了，不过他选择原谅了干蒙，毕竟越国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似干蒙这般权势不小的上将军更是杀不得的。

　　　　一杀，军心就更乱了！

　　　　“那你们有什么办法？”

　　　　“这……”诸将都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的无奈之情，真的是无计可施啊。

　　　　若是以往的战事，碰上这种几乎没有胜算的战争，他们大可以选择投降。但这是灭国之战啊！

　　　　他们越军若是投降了，无疆必死无疑。

　　　　这样谁敢提出这个投降的意见？

　　　　无疆看着束手无策的将领们，不由得哼了一声，脸色阴沉地道：“一群饭桶！传寡人的命令，凡是出逃诸暨城的军民，无论是何身份，一律斩首！桓魑，由你负责此事。”

　　　　“诺。”桓魑无奈地答应下来。

　　　　这种以暴制暴的办法恐怕会激起民变的啊。

　　　　干蒙叉手道：“大王，我认为不妥！现在即使城中的军民不逃跑，我们越军也没有什么胜算了。眼下我们在诸暨城被宋国和楚国的大军围困着，四下无援，城里又没有足够的粮秣支持人口所需，岂非坐以待毙乎？！”

　　　　“那你有什么计策？”越王无疆瞪着眼睛道。

　　　　闻言，干蒙将头低了下去，说道：“诸暨城已经是守不下去了。现在以我军的士气，是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只怕敌人还没有开始进攻，我们越军就已经不战自溃了！”

　　　　“大王，依我之见，我们越军不应该困守诸暨这么一座孤城！我们应该集中兵力往南面突围！就跟上一次楚军伐越，我们聚拢溃兵南下百越之地一样。这一回我们同样有这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请大王你想想看，凭借你在百越部族当中的威望，还怕镇不住百越各部吗？只有大王你平安南下百越之地，我们才有翻盘的机会啊！”

　　　　“臣附议！”

　　　　“臣附议！”

　　　　南下保命，这是现如今最好的办法了。

　　　　但是越国还有翻盘的机会吗？没有。越地的老百姓苦无疆久矣，无疆已经失了民心，就算他日后再带着剽悍的百越部族的人杀回来，只怕也没有多少越人会附从他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

　　　　空荡荡的大厅里，华灯初上，无疆却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闷酒。忽然一阵幽香扑面而来，无疆抬头一看，正是他的爱妃虞妙弋。

　　　　“大王……”

　　　　“爱妃，你怎么来了？坐吧。”见到心爱的虞姬，越王无疆的心里莫名地镇静了不少。

　　　　无疆对于虞妙弋的感情很奇怪，想要呵护着这个女子，但是更多的时候，却需要虞妙弋在背后支持着他，在身边鼓励着他。

　　　　好几次绝处逢生的时候，若不是虞妙弋一直在身边鼓励着无疆，陪伴着无疆，可能无疆早就自暴自弃了。

　　　　虞妙弋却没有听从无疆的话坐下，而是从一侧的架子上拿出了一柄青铜剑，说道：“大王，臣妾想给你舞剑。”

　　　　“嗯。”

　　　　虞姬的剑舞十分的好看，这普天之下，能把剑舞舞得这样好的，屈指可数了吧。

　　　　没有丝竹，有的只有无疆那低低的吟唱。这就足够了，虞姬微微一笑，她要跳一支绝美的剑舞，让无疆永远记住自己。

　　　　无疆的郁闷随歌而出，虞姬的忧伤由舞承载。她的忧伤太重了，所以，只能由剑舞承载。

　　　　幽幽红颜，森森剑影，伴着四面楚歌的韵律。

　　　　一路的桃花依次绽放，一路的风情千般妩媚，一路的血流淙淙如水，一路的白骨森森如山。一路刀光，一路剑影，一路烽火，一路血泪。

　　　　虞妙弋漫随着思绪起舞，似在江东，似在中原，似在南越。

　　　　无疆也有些恍惚，他眼中只有如电的剑光和如花的虞姬，似乎也回到了从前。

　　　　一段剑舞还没完，忽而从远方传来了一阵悲怆而慷慨的悲歌。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听到这首诗歌，越王无疆的眼皮子一跳，怒声道：“是谁在军中喧哗？”

　　　　一个门外的亲兵跑过来禀告道：“大王，是上将军他们那边，方才有人吟唱《采薇》，引起上将军所部的将士痛哭。”

　　　　“混账！”无疆怒目圆睁地道，“给寡人立即喝止他们！谁若是再敢唱这种扰乱军心的诗歌，视为谋逆，定斩不饶！”

　　　　“诺！”

　　　　那个亲兵刚刚想下去传令，不料被一旁的虞妙弋喝止了。

　　　　“且慢。”

　　　　虞姬向着无疆劝道：“大王，此时我越军被宋楚两国联军合围于诸暨，而兵少粮缺，无以为继。我军将士作战半年有余，却连连败仗，现在经有心人的挑拨，难免会起了思乡心切的情绪。这是人之常情的事情，还请大王你宽恕他们。”

　　　　“这……好吧。”显然，对于虞妙弋的话无疆还是听得进去的！

　　　　但是，过了没多久，又有一阵《采薇》的歌声传唱进来。

　　　　越王无疆暴怒，喝问亲兵是怎么回事，亲兵回答道：“大王，这《采薇》的歌声本来是从宋人那边传唱过来的，现在全军上下的将士们都在传唱，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啊！”

　　　　“桓魑！叫桓魑去控制场面！有胆敢传唱的《采薇》这种打击士气的诗歌的，一律处死！”

　　　　听见无疆这狠厉的话语，虞妙弋的嘴巴张了张，刚刚想要劝阻，无疆却先一步摆手道：“爱妃，你不必多说了。”

　　　　“现在我越军的士气都如此低落了，若是再任由敌人打击我们的士气，扰乱我们的军心，只怕全军将士都会失去了突围的反抗之心，一门心思的想投降，然后拿着寡人的头颅去跟宋人去邀功请赏了！”

　　　　闻言，虞妙弋很难得地保持了沉默，没有规劝无疆。

　　　　无疆的为人固然刚愎自用，听不进什么忠言，但是听信妇言，对于虞妙弋的话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只不过这一回，或许无疆的这种做法并没有错。士气如此低落，连突围反抗都做不到，或许只能是向敌军投降了，但是投降的话，他越王无疆必死无疑！

　　　　无论是宋王偃还是楚人，都不会再放虎归山，让无疆这头鸩虎再活下去了！

第365章　惊弓之鸟（）　
“大王，臣妾想跟你坦白一件事情。”虞妙弋忽而道。

　　　　闻言，无疆的嘴角勾勒出了淡淡的笑意，说道：“爱妃，你不必跟寡人坦白的。寡人知道，寡人都知道。”

　　　　“大王……”虞姬的神色一阵恍惚。

　　　　“寡人知道你早就跟宋王偃有染了。就在寡人羁于商丘之时，对吗？”

　　　　“而且你私底下与子偃还有书信来往，在给他做细作，对吗？”

　　　　“无亮也不是寡人的孩子，是你与宋王偃生的，对吗？”

　　　　无疆的三个“对吗”犹如一记记重锤，就这样突如其来地砸在虞妙弋的心口上，让她呼吸困难，嘴巴微微翕动着，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虞姬缄默。

　　　　无疆豁然地笑道：“爱妃啊，寡人知道，你与李蒙……哦不，应该是干蒙早就背叛了寡人，不过寡人并不责怪你，这也是寡人应得的报应！你是寡人的爱妃，寡人却没有办法保护你……”

　　　　“大王！”听见这句话，虞妙弋再也忍受不住了，眼泪稀里哗啦地流着，泪流满面，然后就这样一头扎进了无疆的怀抱里，低声抽噎着。

　　　　无疆抱着虞姬的娇躯，低声叹着气。

　　　　“爱妃，寡人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有你的陪伴，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寡人亦无惧之！”

　　　　这个时候，就在无疆和虞妙弋深情款款地对视着彼此的时候，一个亲兵不合时宜地跑了过来。

　　　　“何事？”

　　　　“大王，城外的宋军射过来一封帛书，是给大王你的书信。”

　　　　闻言，越王无疆接过了帛书，打开一看，他的脸色顿时煞白，又一阵青，一阵紫，阴晴不定。虞妙弋斜过眼神看见了，不由得瞪大了美眸，心里是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啊！

　　　　这是宋王偃写给无疆的书信，哦不，应该是一首诗歌。诗歌不长，却字字珠玑，拿准了越王无疆此时的命脉！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宋王偃写给无疆的这首诗歌是什么意思？仅仅是唱衰而已吗？

　　　　但是事情还没完，接下来又有一个亲兵跑过来禀告道：“大王，大事不妙了！军中起了哗变！将士们都开始往城外逃散了！拦都拦不住！”

　　　　“什么！？”无疆勃然变色，带着虞姬和一队亲兵出了自己的行辕，就在城门口，他看见了无数的越兵都一脸焦急地往城外跑出去。

　　　　城门口的守兵呢？早就跑没影了！

　　　　看见无疆的身影，许多身心俱疲的将士只是瞥了一眼，又低着头跑出了城外。杀吧，杀了他们还一了百了，现在天天都吃不饱饭，还要忍受这个暴君的迫害，他们早就受够了！

　　　　“大王，是否……”

　　　　亲兵建议杀一儆百，无疆却是摇了摇头，他虽然刚愎自用，但是并不傻，现在的越军已经兵变了，杀了他们，难道全杀了吗？

　　　　没看见连守军都跑了？整个营地的将士都跑光了吗？！

　　　　失道至此，只怕连商纣王和夏桀都比不上了！无疆惨然一笑，摆了摆手道：“算了。走吧，让他们都走吧。军中剩余的干粮都分发给他们，明日……突围！”

　　　　……

　　　　“杀啊！”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自诸暨的山岭之间回荡不绝。

　　　　漫山遍野都是身穿白色或者是土黄色战衣的联军将士。仅仅只有五百人的越军悍卒，在这一片汪洋大海里，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转瞬间，就被蚕食了一个干净！

　　　　不过越人到底是剽悍、狠厉，这不，几个冲锋之下，至少还杀死了许多宋楚联军的将士，死之前还能拉几个垫背的！

　　　　越王无疆带着虞妙弋，还有那忠于他的五百锐士，奋起反抗，从诸暨城一路杀出，硬是从二十万的敌军的包围圈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嘀嗒、嘀嗒、嘀嗒！……

　　　　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无疆带着虞妙弋还有仅剩的十六个一身是血的悍卒，跨过了人山人海的山岭，抄小路，一路直奔到了南方的一个不知名的湖泊边上。

　　　　“这是哪里？”无疆不知道前方的道路该怎么走，故而问了一句背后的将士们。

　　　　连无疆都不知道，那一十六个越兵自然都摇了摇头，表示都不清楚。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个撑船的渔夫从湖泊的另一头而来，一点惧色都没有地往这边靠拢。

　　　　无疆没有多想，径直开门见山地问道：“船家，不知道这是哪儿？从这里去句无城怎么走？”

　　　　渔夫一脸褶皱的皮肤，面色黝黑，却并不显得怎么苍老。

　　　　渔夫听到了无疆的问话，慢条斯理地道：“老朽听说我们越国的军队正在与宋楚联军进行最后的决战。看你们这行色匆匆，又满身是血的样子，应该是刚刚突围出来的越军兵马吧？”

　　　　“正是。”时间紧迫，越王无疆倒是没有摆架子透露出自己的身份，而是彬彬有礼地道，“船家，看你的样子应该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吧？请你告诉我们去路，来日必有厚报！”

　　　　“指路的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

　　　　渔夫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而后向着东南方向一指，说道：“从这个方向走，你们会经过一座山，然后就是一马平川，过漓江你们就能抵达句无城，抵达南越了。”

　　　　“多谢！”越王无疆向着这个渔夫抱拳行了一礼，而后招呼麾下的十六个悍卒还有虞妙弋，快马加鞭，一路直扑渔夫口中所说的那一个方向而去。

　　　　已经是入冬时节，天气微寒，朔风阵阵。

　　　　无疆带着残兵败将一路直奔，果真经过了一座山，然而，对面，就是一条横贯在越国大地上的大江，漓江。

　　　　没有船只，如何渡江？

　　　　面对着烟波浩渺的漓江，无疆不由得望洋兴叹，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忽而响起了一阵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杀啊！”

　　　　本来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越国残兵听到这一阵喊杀声，不由得脸色煞白，调转了马头，看向了那里的矮坡。

　　　　很不幸，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低矮的浅滩，而敌军，漫山遍野的敌军却是排列有序地站在三面的地方。背靠漓江，三面都是敌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敌军！

第366章　天亡我也（）　
“无疆！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快点放下武器投降，寡人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从密密麻麻的方阵里，宋王偃骑着良驹而出，在翻飞的天命玄鸟的旌旗之下，宋王偃意气风发，打手一挥，就向着已经被重重包围，而插翅难飞的越王无疆一行人高声道。

　　　　满目，都是身穿白衣黑甲的宋军锐士，戈戟如海，人头滚滚，看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兵将。

　　　　不过对比被包围的那十八人，这里的宋军将士是吐口水都能把他们淹死了！

　　　　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上一次是无疆带着兵马将宋王偃围住了，还放出这样的狠话，结果宋王偃想要自刎，被阻止了，于是跳了漓江，幸亏那里水流湍急，把宋王偃整个人冲刷到了伫萝村的小溪里，然后又幸运地被小狸和蔷薇打捞起来，不然就真的是死翘翘了！

　　　　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宋王偃一样有大气运加身的，跳江，死亡率真的是十万分之一啊！

　　　　无疆虽然水性很好，但是绝对无法徒手游过这段漫长的漓江水。而且这里的水流并不湍急，可想而知，若是无疆选择跳江的话，其结果肯定是一个死。

　　　　于是，越王无疆看着子偃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沉声道：“子偃！寡人宁愿刀斧加身，也不想要在屈辱中死去！战吧！”

　　　　“好！”宋王偃早就料到，以无疆的性格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所以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向着无疆那一边指着喝道：“既然你想死，那么寡人便成全你！杀——”

　　　　“杀啊！”

　　　　宋王偃这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宋卒自然嚎叫了一声，然后举着四五米长的长戈飞奔下去。

　　　　这么多的将士，自然是不可能蜂拥而上的，所以宋王偃打算以一千人为一队，一队一队的上！人海战术，他就不相信无疆能扛得住！

　　　　无疆已经穷途末路了，但是他的战意依旧顽强，恐怖如斯！在他身边的越国锐士一样视死如归，在宋军士卒们冲到跟前的那一刻，他们也狼嚎了一声，拿着手里的武器就这样冲了上去！

　　　　无疆不愧是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