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你对阿丑的宠信和器重,阿丑都知道。但是……但是……”熊子丹想要挣开手,可是没能把手从宋君偃的大手里抽出来。
熊子丹悲戚地道:“商山那一宿的事情,某的妻子卫氏已经与某坦白了。阿丑屈辱、羞愧啊!……君上,阿丑不怪你,但是阿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某夫人还在坐月子就跟某说起了这件事情,现在她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了。君上,某爱怜自己的妻子,商丘是她的伤心之地,请你准许某携妻儿离开吧。不回彭泽,在一个远离商丘的偏远山村也好啊!”
听到这话,宋君偃的心里大为不满,脸色随之阴沉了下来。
宋君偃甩开熊子丹的手臂,沉声道:“熊子丹,你要背叛寡人,背叛宋国吗?”
“某不会的。”
“那你为什么选择离去?你这一走,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寡人?现在不知道是谁泄露了风声,商山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有些心怀鬼胎之人都把货烧到寡人的身上了!啊,你这一走,不是坐实了这些流言了吗?人言可畏啊!”
宋君偃痛心疾首地道:“阿丑,你现在是寡人器重的将军,是我们大宋国的卫将军,五子良将之首,劳苦功高的人,若是这种丑事被传扬出去的话,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寡人?他们会怎么指责寡人?谩骂寡人?千夫所指,万民唾骂啊!”
“对待自己宠信的将军,尚且淫…淫其妻子,这等丑事,被天下人知道了,朝野上下会怎么看待寡人?寡人成了暴君,成了昏君,成了夏桀、商纣王那样的荒淫无度之君了!这样你会高兴吗?!”
“君…君上。”熊子丹有些欲言又止。
宋君偃索性大手一挥,背过身去喝道:“衣锦还乡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了!阿丑,寡人也有寡人的难处,希望你体谅、担待一下。”
熊子丹闻言,神色萧瑟地道:“君上,某…某与文君伉俪情深,不会看着她寻死觅活的。若是君上不恩准,某……自当远在他乡,除非君上你杀了某,不然某是不可能待在这商丘城里做一个活死人的。”
“你这是在威胁寡人吗?”宋君偃微微回头,睥睨了熊子丹一眼,冷光稍纵即逝。
“阿丑不敢。”
宋君偃转过身,踏步上前手戳着熊子丹的胸膛,一字一句地道:“阿丑,你现在为了一个妇人而背弃寡人,弃了你在宋国建立的功名利禄,弃了你的一腔抱负,弃了宠信你的君主!你扪心自问一下,这样值得吗?”
闻言,熊子丹轻轻的摇头道:“君上,有些事情不能说值不值得,因为是无法衡量的。”
宋君偃听到这话,有些抓狂地双手攀在熊子丹的两肩上,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阿丑,你听寡人说。夫大丈夫者,能屈能伸!对于我们这种有能力有抱负的大丈夫而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人可以没有衣服,却不能没有手脚啊!”
“阿丑,你与寡人情同手足,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你怎可为了衣服而砍去自己的手足呢?这天底下的美丽动人的女子何其多也!不止卫文君一人,比她美丽的女子数不胜数!你又何必钟情于一人,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呢?”
第265章 奴才()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宋君偃的这话可是违心之言,他敢对干婉、贞姬等妃子说吗?熊子丹对这话也是嗤之以鼻的,先秦时代民风开放,女子的地位还没有明清时期的那么低下。
就算是在明清时期,达官贵人们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妻子转让给别人的,若是偷情,那是要浸猪笼的!
熊子丹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说道:“君上,某对妻子的感情坚贞不渝,纵是海枯石烂也不能改变初衷。”
“你倒是一个情种。”宋君偃略带欣赏之情地感慨道。
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现代社会渣男遍地走,无论男女,一夜情什么的层出不穷,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可是在这个男儿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偏偏出了熊子丹这么一个另类的家伙,宋君偃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好。
从一个正常男人的角度上,子偃应该放过熊子丹,让他与卫文君双宿双栖,云游四海也好,归隐山林也罢,毕竟都是一段美好的爱情。
但是,从一个一国之君的角度上,子偃是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心腹爱将背弃自己,带着自己的妻子远走高飞的。
宋君偃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熊子丹叹了口气,看着宋君偃的脸庞,幽幽地说道:“希望你能谅解,君上。天上的星星千千万万颗,可是某最钟爱的还是心目中最闪耀的那一颗,地上的女子千千万万个,可是某最钟爱的还是心目中最美丽的那一个!某这一辈子都只钟爱于卫氏,倾尽所有,只愿她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请君上你恩准某带着夫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闻言,宋君偃心里一沉,脸上的神色亦是变幻不断。过了好久,他这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挥了挥手道:“事关重大,寡人暂时也无法决断。阿丑,你给寡人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内,是去是留,寡人必给你一个准信儿。”
熊子丹听到这话有些惊疑不定,不过宋君偃既然都这么说了,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不能得寸进尺地继续反驳,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弓着身子叉手道:“诺!某,告退。”
等到熊子丹渐行渐远,宋君偃又一屁股坐到了钓鱼台的蒲团上,背影有些落寞、萧瑟,让人看了都不禁发慌。
侯研从拐角的地方走了出来,就在宋君偃的背后低声道:“君上,你真的要放子丹将军和卫氏离开都城,远走高飞吗?”
“寡人有说过吗?”宋君偃反问道。
他这么一说,侯研便会心地一笑,说道:“还是君上的手段高明。君上你是想先稳住子丹将军,然后想方设法地挽留他吗?”
“别用你的小心思揣摩寡人的心中所想!”宋君偃冷冷地斥责了一句,说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侯研,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卫氏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商丘!”
“卫氏若是死了,熊子丹心中必生猜忌,到时候就是寡人逼着他反叛国家了!寡人不仁,难道他还能不义吗?”
“是是是。君上所言甚是。”侯研颇为惶恐地跪地俯首道。
宋君偃又睥睨了侯研一眼,满脸厌恶地道:“侯研,此事因你而起,恐怕不能善了。明日……不,今晚你就背着荆条去熊子丹的将军府上负荆请罪吧!不管熊子丹夫妇对你要杀要剐,你都要悉听尊便,不能反抗。忏悔之意要表达出来。”
“诺!”侯研忙不迭地点着头。
“君上,若是没什么事情的,小的这就告退了。”
“嗯,去吧。晚上多吃一点,那可能是你的最后一餐了。”
听到宋君偃这么吓唬人的话,侯研亦是肝胆俱裂,颤巍巍地站起身,又向宋君偃拜了三拜,带着哭腔抹鼻子说道:“君上,日后小的不能侍奉在你的跟前了,请你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小人一去不回的话,还请君上派人收敛了我的尸首,不至于让小人曝尸荒野,被禽兽所食,这样小的会永世不得超生的。”
宋君偃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他这个时候已经是心烦意乱了,如果不是念在往日的一些情分上,侯研还算是一个知心知己的妙人,用得很顺手的话,宋君偃真的很想把这家伙拉下去砍了,尸体拿去喂野狗!
“小的告退。”侯研热泪盈眶地背过身,刚刚走了不过四五步,还没离开这四方台,宋君偃便出声道:“等等。”
“……”
“你去熊子丹府上的时候,记得换一身打扮,趁着人少的时候,天一黑你就过去。还要租一辆马车,记住了,不要让别人看到你进出熊子丹的府邸,不然第二天又不知道会有多少的流言在城中漫天飞舞了。”
“诺。”
到了晚上,天色刚刚黯淡下来,趁着街上人少的时候,侯研便自己租了一辆马车,换了一身平民的装束,乔装改扮之后便来到熊子丹的将军府上。
侯研见到熊子丹将自己带到一间偏房里坐下,挥手退了下人,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
侯研咬了咬牙,猛地站了起来,扒开身上的衣物露出了背上负着的几根荆条。荆条上满是荆棘,挂在后背上如一根根银针刺入血肉一般,疼痛难忍,所以侯研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粒在不断的渗了出来。
“侯大人,你这是干什么?”熊子丹看到侯研背负荆条的模样,不由得嚯地站起来,大惊失色。
先秦时代,没有”太监”的称谓,宫中的阉人统一称作内侍、宦官。至于后缀的也不是什么公公,而是跟那些大臣一样叫做“大人”。
这个时代的礼仪森严,大体上还是比较尊重人的。虽然阉人在大家的印象当中都不是很好,但都是可怜人,宦官乱政的事情也从未发生过,所以阉人的待遇还是可以的。
先秦时代十分的开明,不似后世的那个辫子朝,自称的话,张口闭口就是“奴才”,奴性十足!
为什么说辫子朝阉割了汉人的血性,便是如此。
就连那一些一品的大臣,什么****见到皇上都要跪下来口称“奴才”,这就更不必说在民间那些包衣奴才,丫鬟、杂役什么的了,几乎一个个都口称“奴才”,低声下气的!
而先秦时代,是没有奴才这个称谓的,君王对于宦官的称谓是直呼其名,气急败坏的时候才会想宋君偃那样直接骂侯研是狗奴才!
第266章 伉俪情深()
战国时代,盛行礼贤下士之风,虽然说礼乐崩坏,但是最基本的礼仪只要在不伤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大家还是会选择去遵守的。
熊子丹明知道宋君偃在商山临幸了自己的爱妻卫文君的事情,侯研就是始作俑者,但是他并没有很愤怒。
或者是说熊子丹并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熊子丹看上去很粗鄙,是一个最传统的赳赳武夫,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厮绝对是粗中有细,有勇有谋的人。他不会轻易去得罪自己不该得罪的人,而眼前的这个侯研,明显就不是他应该得罪的!
熊子丹的眼光很独到,有识人之明,眼前的这个侯研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虽然侯研只是宋君偃身边的小宦官,没什么官位在身,似乎毫无权势,但是他到底是宋君偃身边的人,天子近臣的存在!
尽管宋君偃指使侯研过来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是熊子丹夫妇二人真的敢这么做吗?
或许他们可以这么干,但是后果很难预料,只怕熊子丹一辈子都会被软禁在这座将军府里,终身不得踏出半步了!
侯研自己送上门来,活着回去的话,说明子偃与熊子丹二人还有君臣之谊,没有做绝,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一旦侯研死掉了,宋君偃会怎么想?
人心难测,君王之心更加难以臆测。
侯研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木棒,是宋君偃想要试试熊子丹的内心有多么深浅的工具而已。
侯研光着上半身,带着哭腔道:“子丹将军,杂家对不起你!都是杂家犯贱,想要得到君上的垂青,这才昏了头将尊夫人迷晕了送到君上的床榻上的。现在大错已经铸成了,杂家就是再怎么忏悔都于事无补了,所以今夜背着荆条上门,你如何处置都不要紧。”
“不管子丹将军你是杀了杂家,剐了杂家,杂家都认了!这一切都是杂家的罪过!请将军万勿责怪君上了,其实君上当时也是喝多了鹿血,热血上头了,这才临幸了尊夫人的。”
看见侯研这副凄惶的模样,熊子丹的脸色一沉,侯研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已经铸成大错,杀了侯研都没办法弥补了。只是熊子丹的心中还是有芥蒂的,他无法原谅宋君偃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
熊子丹将跪在地上的侯研搀扶了起来,然后把他背上的荆条抽了下来丢到一边去。
“侯研大人,某不怪你,也不怪君上,这到底是一场意外。”熊子丹又坐到榻榻米上,沉声道,“你负荆请罪大可不必,夜深了,都城虽然没有实行宵禁,但是巡逻的兵士不少,还请大人趁早回去吧。”
“不行!”侯研又捧着荆条,一脸真诚地道,“子丹将军,杂家问心有愧,你若是不惩治杂家的话,杂家心里都不会得到安生的!就算你不杀杂家,也请你拿着这荆条鞭笞杂家。”
闻言,熊子丹会心一笑,说道:“是君上派你来的吧?你倒真是有心了,为了向君上交差,竟然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
被熊子丹戳破了心里的算计,侯研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子丹将军,大家都不容易。不过君上是真心想要挽留你的,不然也不会命杂家到你的府上负荆请罪了,你现在即便是杀了杂家,君上除了会替杂家收尸之外,恐怕不会对子丹将军你有什么不利的。”
熊子丹听到这话,淡淡的摇头道:“杀了你,能挽回某夫人失去的名节吗?能弥补她心里的创伤吗?不能。既然不能,那么某为什么要杀了你?鞭笞你某也不会做的,这样显得某太小肚鸡肠了,所以侯大人你还是请回吧,在某的府上太久了,被有心人知道的话,不知道又会怎么造谣生事了。”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侯研郑重其事地向着熊子丹跪拜下来,一个叩首,熊子丹面无表情,坦然受之。
侯研随后离去,而熊子丹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熊子丹背后的屏风那里,走出来一个身子颇为单薄的妇人,正是熊夫人,卫文君。
“夫君,你就这么放过这个小人了吗?”卫文君皱着黛眉,十分不解地道。
“侯研固然可恨,但是不能轻易杀死他。小鬼难缠,侯研不过是君上用来投石问路的东西而已,杀之,则君上起疑,万万不能放我俩出去商丘。某不能为了一时之快而误了大事啊!”熊子丹忧心忡忡地道。
听到这话,卫文君心里释然,她是一个贤惠的妻子,见到丈夫这么头疼,不由得上前给他揉了揉太阳穴,柔声道:“那君上肯放我们走吗?”
“很难。”熊子丹叹了口气道,“君上的心思谁都猜不透,不过以某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的不稳定因素的。但凡是对于君上自己,对于宋国的任何不利的因素,君上都会想方设法地扼杀在摇篮里!”
“某出走的事情影响太大了,就算君上相信某不会背叛他,不会背叛宋国,但是猜疑的诱因早就埋下了。君上是真正的雄主,某一旦出走,便是在背弃他,背弃宋国,雄主的猜忌之心实在是可怕极了。”
看着熊子丹愁眉不展的样子,卫文君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双手从背后抱住了熊子丹的脖颈,螓首伏在他的肩上,幽怨地说道:“对不起夫君。是我让你为难了……”
熊子丹叹了口气,伸出手抓住了卫文君的小手,轻轻的捏在手心里,轻声道:“君儿,为了你,即便是赴汤蹈火又有何妨?但是你知道吗,君上是某爱戴,是某认同的男人,某曾经发下誓言,一辈子追随他的。某啊,宁愿背弃天下人,都不肯背弃君上……可是,同样的,某宁愿辜负天下人,也不愿意辜负君儿你一人啊。”
“夫君,要不你留下来继续为君上,为宋国而战吧。妾身累了,去到彭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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